兰陵王+番外 上————零
  发于:2009年05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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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软弱啊,少昊想到这里不禁伸了伸肩脖,——身为母亲的人,居然比背负这命运的人先逃掉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你是这么想的吗?母亲大人,你的爱就是这么脆弱吗?

      无奈的笑笑,他看向棺木里似合眼而眠的父亲,虽然久经岁月,但还是一样的英武俊秀。——那就是五十多岁的自己会有的模样吧,少昊嘲讽的细细端详着,反正自己是活不到那年月了,就当是观摩吧。

      就是这个男人,将自己抱在怀里指点江山,教自己兵书剑技,大笑着说要让自己抓住世界——也是他,带来了自己一生的噩梦。——我是该怨你,还是谢你呢?我的父亲。

      记得他在无数个夜里将发病的自己紧紧拥着,痛苦的说着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孩子你要撑住——也记得他在大祭师司壬将自己的咒术压住时的热泪盈盈,虽然现在的他再也没有什么感受了。但是,——应该是你的缘故吧,用执著的父爱将自己无数次的救回了人世间。所以,我谢你吧,父亲,因为你至少给了我——可能。


      变的放荡不羁也是那时候,虽然大祭师司壬终于将咒术压下些许,但是却无法消除它。到了大限,仍是尸体一具。——只不用受日日心口绞痛之苦,但灾祸还是不断缠住自己,从马上摔下来,被屋梁击到,连路过树林都会被游鬼袭击。父亲担忧的叫他不要出去了,他只是养好伤,照样爬起来去追女人,和人比剑,烂醉高歌。

      那样的我——也够坚强的啊,少昊一边想着一边失笑,练成这样坚忍的性子也是那时吧,——虽然那只不过是破罐破摔罢了。没有明天,没有希望,没有理想,——除了这不知何时会停止呼吸的躯体外,他一无所有。

      下意识的握住了胸口的丝囊,拉出里面的东西,抚上那晶莹通透的圆润,他低头看着这方极品玉佩,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温凉交织的感觉,就象那个人被自己抱实了,沾染上他体温的感觉。兰陵体温偏低,尤其手脚更是时常冰凉冰冷的。将他搂在怀里的时候,会觉得象是搂了一尊玉雕——晶璧温凉。丝一样光洁凉滑的肌肤在自己的接近下,轻易就可烙上印记;爆发的时候变得炙热的躯体,令他眷恋不已的细细轻颤,微湿的细长双眼——欲罢不能哪,兰陵,我确是放不开你,舍不得放开你。

      给了我绝望之外东西的人是你,让我变的比以前更加绝望的也是你啊。
      ——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呢,兰陵。
      ………………
      说是去参加什么祭祀,他本来是没有半点兴趣的,但被父亲半是逼半是求的哄着去了。及到半路,乘乱逃了出来,一个人在皇宫的花园里晃悠。
      偶然听见了水池边的声响,然后是浅浅的笑声——就是那笑吸引了他——无尽嘲讽、无尽可悲、还有无尽的——伤……是那种——他一个人时,会对自己发出的笑声。这个会和他一样无奈的人,让他第一次有了迫切的心情。

      开始时,他的确以为水边那个,将颈上的什么东西丢进水里的身影,是个女孩。结果对方一转身,他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想起兰陵当时气的通红的脸,少昊不禁失笑——是你长的太漂亮了呀,不能怪我弄错。
      就是那双眼,一瞬间燃烧了他——
      痛苦、悲哀、愤怒、野心、——和,疯了般的渴望什么的眼神。一只——受伤的华美野兽呢。
      ——第一次,心里开始有了那样炽热的烧灼感;第一次,开始有了想要去抓住什么的欲望;世界和梦想,刺激和疯狂,有他想要的对人生的——轻蔑和嘲笑。
      ——而跟随这个人的话——是不是就知道了呢?
      参军、打战、杀人、接任、治国……兰陵和他,象是两个打开宝藏的盗贼——在世间的华丽舞台上放肆着孩子似的宣泄,将人生焰火似的尽情发散——无尽轻贱的身影躲在幕后嬉笑冷叹。

      遇见他,是不是一生的转变,连缠身的厄运都被他带给自己的这个——他抚了一下那玉——挡在了生命之外。
      ——就是这样了。他一直以为这样就是他想要的了,什么也让他得到手了——除了那个他不想要、也不会要的位子——只属于他的王的位子。
      知道心情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里,笑的前仰后合时,兰陵突然转过身来——笑意盈盈的眼里还有刚才的泪光,发丝因为奔跑凌乱的洒在肩上,薄薄的红唇喘息的微张——就那样转过身来,用他从未见过的温润眼神看着他,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一生中最开心的就是今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活着的;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我第一次笑的想流眼泪。——真是谢谢你带我出来,你是我的朋友太好了——”

      在那时,他突然知道了,在那样子的阳光下,兰陵用那样子柔和动人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
      我……最想要的不是任何其他的东西,而是你,想得到那样的你和全部的你,想将你的一切都放在我掌中,想占有你生命的以前现在和将来。
      每次你接近我于耳边细语,每次你用了然的眼神向我示意,每次你说出信任我的话,——我是用了多少的气力才能压得下那欲望——想将你据为己有的欲望。
      我,并不想在你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再补一刀——而我……也没有资格去追求什么——可笑啊,一个根本没有明天的人,居然去向往什么幸福。
      兰陵,若我离开你,若我绑住你,若我杀了你,哪一样会更令你快乐——你有“未来”和“可能”,但是你似乎和我一样苍惶呢。

      ………………
      “那么,你为什么不放手?”
      ——说话的这个女孩,有一双坚定和清澈的眼睛,她是你将来的妻子,是和你一生相守的女人——“一生”?好遥远的词,好奢侈的词啊。我……是没有权力谈论它的。

      那么,——我,为什么不放手?
      是啊,若只能带给对方伤害,若是没有将来,若互相在拥抱绝望——
      我,为什么不放手。——(占有欲?)——
      我,为什么还要去争夺。——(本能?)——
      我,为什么不肯放弃。——(期待?)——
      呵呵,兰陵,你若知道了,会笑我吧?
      如果说我没有压抑过,你是不公平的,可是,为什么要我面对你的婚姻、你的妻——是在挑衅吗?

      ………………
      “结婚?”乍听闻这个消息,手里的茶杯不禁一颤,心情也不禁一颤。
      “是啊,王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为他考虑一下终身大事的时候了。”大司空日干并没有注意到少昊异常难看的脸色,仍是兴高采烈的说着。
      竭力压下心头的激扬和怒意,少昊淡然开口:“不会太早了点吗?”
      “早?怎么会?”日干呵呵笑着:“王都二十四了,早就该儿女成群了,我们这些老臣都等的着急哩!”
      “此刻正是即将出兵之际,谈这个——王会不高兴的。”真是该将这些闲的发慌的老头都派去战场才对,省得他们一天到晚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瞒着王跟大司马你说这件事。王跟你一向最亲密,你说的话他不会不听的,这次要是得胜归来,就由你劝一劝王吧。”
      “王是很讨厌女人的,事关婚姻大事,他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说服。”少昊冷冷的泼了这个天真的想法一瓢凉水,——真是,兰陵主见性很强,哪是凭友情就可以让人摆布的。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所以打算联合朝中重臣向王进谏,此事非是一般婚事,关系到我祁之王血龙脉,王没有任性的余地。”一向认真的日干,这次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朝中重臣?都有哪些人?”原本姑且听之的少昊第一次发现,这件事已不是朝廷大佬们的一时兴起而已。
      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摊在桌上,手一点末尾:“就是这些——”没有看到少昊变得凝重的神情,日干欣慰的说:“朝臣十之八九都在上面了,若连上你和司壬,王绝对无法反对。”

      ——是来真的啊。少昊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危险,想杀人的欲望比何时也强烈。盯着那满满的署名,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好了。
      终于发现气氛不对,日干有些忐忑的问:“大司马,有什么不对的吗?”
      想拉出一个笑容来放松一下,却发觉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少昊只有尽量和缓的说:“当然不行了,这样做,明显是在逼他服从嘛。——兰陵的个性你们不是不知道,若他觉得在受人威胁,他是绝不妥协的。你们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日干不由认真思考起来,连少昊居然直呼王的名字这件事都没有注意到,许久,才有些无奈的看向少昊:“要是那样,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继续上奏。”
      ——这次的确不是可以混过去的了,就算过关了,——还有下一次呢?他死了以后又怎样呢?——总是要有个了断的时候啊!
      少昊思忖半晌,抬头说:“也没必要弄那么僵,是结婚又不是逼宫,搞的众人都为难,况且兰陵就算娶了王妃也不一定如你意。”
      “也是,婚事乃是俩人的事,不是别人能乱插手的。”日干点点头:“那大司马你有什么办法吗?”
      “等我想想吧,不过,在那之前,你切勿说什么会让王警觉的话。”少昊果断的开口。
      明白眼前的男人与王的私交和办事能力,又没有办法好想,日干只有干脆的应承下来。

      “呼,不行了,剑术还是你比较强。”丝毫不知道有什么在背着自己进行的兰陵,仍是在出征前邀少昊练剑。十几个回合过去,他有些泄气的认输。
      “——你和我的剑术并不是一种,我练的是杀人之剑,你练的则是御人之剑。技有精疏之分,剑也有高下之分。”尽量不表现出自己的心事重重,少昊安慰着看来颇为沮丧的兰陵。

      把手中的乙牒递给身边的侍从,兰陵闻言笑了:“真是动听的安慰啊,我都快以为输的是你不是我了。”走到少昊身边,他露出个有些狡黠的笑容:“要不要一起喝酒去?”

      少昊的心被那笑容一颤,而后也露出一样的笑容:“——出去——是吧?”

      “结婚?”在吵嚷的酒肆里,兰陵有些诧异的重复了一遍少昊刚刚的话,然后坦然回答:“是没有想过,也真的不想去想。不过应该是迟早的事吧,到时候就没的可想了。”

      喝了一口杯里的竹叶青,心不由的沉下去:“你是说如果避无可避,你打算妥协。”
      “不要说那种话。”兰陵好像也有点心烦,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才无奈的说:“反正是要传宗接代是吧?生个孩子他们总没话说了,这也是祖宗的规矩,我是王,这种事情不是可以由着性子来的。女人啊,——想想也烦死了。——对了,你今天怎么想到说这个的?”

      “没什么,家里的长辈这两天说来着。”少昊的心情此刻可说糟到了极点,——原以为兰陵会激烈反对的——
      “这样啊——”同情的看着少昊,不禁庆幸自己还没被逼到这田地,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反正你又不象我,你一向都说女人是人生最好的调剂,恭喜你了。”

      “我是那么说过。不过如果调剂变成了主菜,还要你天天吃,任他是谁也会腻的。”
      “也是。”兰陵认真的想了一下:“你要有了老婆,我们就不能象现在一样自由了。”
      少昊眼睛闪闪的,低声自语:“……说这种诱惑性的话,我会乱想的。”
      “什么?”凝澈明亮的眼眸,带着疑问,看的人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失神。
      “不。”少昊朝兰陵笑笑:“没什么。”

      ………………
      想了一夜,辗转难眠。最后他做了他一生中最大胆——也许是最疯狂的决定。
      ——他要得到他想要的——那个人。
      想清楚后,心反倒静了,——原来活不长也有好处的啊,若是知道自己没有“明天”,就不会担心什么“后果”了。只是想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他,没有什么不能付的代价。不为什么,只是再难以压抑自己的欲望了,以前从未敢深想的事情,只要开了头,就如烈焰一样时时烧灼——再难忘记和无视——直逼到他无处可逃。

      于是,他平静的说服了大司空,并加了个三年孝期;在众多出身高贵的美女中为兰陵挑了一个储妃;在兰陵最信任他的时候……狠狠给了对方一击——

      ——没错,我,是疯狂了——而我的疯狂全是为着一个人而已。
      而我已经决定不去考虑将来和什么顾忌,只问我心。
      所以,我那么作了,我也得到了。
      ——却为什么还是饥渴?
      伤害,伤害,伤害——只要和兰陵一起,似乎只剩了这个。
      “我一直以为是你在伤害着他,我想错了呢,那样的时候,你——也被伤害了吧,你受的伤,并不比他心里的要轻。”——那个女孩是这样说的。是个能看透人心的人呢,兰陵,我想我没有拣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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