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烟男人 中——屈指流徙
屈指流徙  发于:2011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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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送走了高讯,闻清便继续工作,只是心情似乎不能平静下来。中午的那一幕直到现在还在脑子里回放,那个微驼着背过

天桥的男人,还有聚会那会丝毫不懂得拒酒的男人,真的还是自己当年认识,当年深深喜欢的男生吗?

现在的林文一点都不吸引人,现在的他好落魄。不想这样想,可这个念头却一直钻进脑子。

已经不再年轻了,偶尔也会这样想,但在看到那个男人微驼着背时,就觉得自己还很年轻。那个男人让他只觉可惜,然

后会有一种想要改变的冲动,而这个时候的自己,是比年轻人还要有干劲。这样想的自己,其实也不过28岁。

闻清放下手中的茶杯,燃起一根烟,徐徐上升的白色雾气中是一张回忆的脸。中专毕业后,他先是在国企里干了两年,

之后便出来自己打拼,跌跌撞撞到今天也有9年了,算是一段漫长的时间吧。嘴角勾起一抹类似自怜的笑,闻清轻轻地吸

了口烟。眼睛跟着盯住自己修长的手指,脑里浮现的却是那人白皙修长的手指。

“我只是觉得遗憾。”闻清对着手指说道。难道不是吗?看着如今的林文,已无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剩下的全是被生活

折磨的颓败,这样的男人还是自己当初抱在怀里的那个男生吗?

手中的烟已燃到烟蒂,一丝疼痛从手指窜出,闻清把已无半点辉煌的烟仍进烟灰缸里。背部跟着往后一靠,平滑的眉头

已成川。

那个男人的影响力还真大,因为那时太快乐了吧,因为人对快乐的东西总是记得更牢。

去市里开会的林文,结束后并未回县城的家,而是去了母亲的家。在母亲家呆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坐车回乡里。

临走时母亲拿了一大袋水果叫他带下去吃。林文是不愿带的,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嫌麻烦,但看着母亲殷切的眼神,

他伸手接过袋子。

带着一袋水果回到政府,刚进院子正好看见书记走来。林文想起母亲说的要多多巴结书记,看看手中的水果,便给了书

记。

而收下水果的书记看着林文的眼神与以往没有差别,只是嘴里说了句,“怎么好意思呢。”而说着怎么好意思的书记那

手早就把那水果袋子拽得紧紧的。

书记的手口不一,林文早就看麻木了,朝书记谄谀一笑,他就往食堂走去。这会已经晚上7点多了,不知道食堂里还没有

饭菜。

林文的宿舍是有锅,但他懒得煮。

到了食堂,果然没剩几个菜了,荤菜是早就卖完了,只有几样素菜

,林文便要了三盘。可吃完饭没多久又饿了。这食堂的饭菜那油最多给你一滴,刚吃下去肚子觉得饱那是撑着,可等会

消化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摸摸肚子,林文想起还没结婚前,每次回母亲家,自己总是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顿下来能吃得进3碗大米饭。而一旁的

母亲总是心疼地看着他,等他吃完一碗,便递来早就盛好的一碗。

打开窗户望过去,这个穷山沟这会街上早就没人了,一眼过去都灯光点点,大家早就进屋了,想出去买个零食都没个地

方买。

砸砸嘴巴,忽然好想吃花生夹,这东西结婚后就没再吃了。因为妻子不喜欢,认为是小孩子的零食,林文这么大的人不

应该吃了。对于妻子的要求林文也未多说,他的体质已经变得越来越不适合吃这些上火的东西,不吃对身体也是有好处

的。

可今晚吃花生夹的欲望太强烈了,强烈得林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花生夹吃得最爽便是那年国庆去闻清家时,只有他会那么宠自己了。林文偷偷想着,在这个只有他一人的房间里。

林文的性格本就是小孩,一本正经地跟他讲大道理他只会厌烦,而拿着糖果哄他,他更能接受。可这几年,家人亲戚见

了他总是说这么大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孩子气了。林文听话地照着他们说的做,效果很明显,因为大家都说林家的

么儿懂事了,是个大男人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评语,林文脸上依旧挂着那虚伪的笑容,心里却总觉得有根刺梗在喉咙里

,想吐出来又怕难堪。

一骨碌踢开被子,林文穿着睡衣坐起来,手抱住脑袋,想让自己别再想花生夹了,可怎么弄脑子里就是一直想着花生夹

,想着吃花生夹。

鬼使神差地爬下床,走到桌边,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有一本纪念册,是这次母校50周年校庆时送的,里面有大家的联络

方式。

手指颤抖地翻到那一页,指尖在那一行字上摩挲着,闻清。

拿过自己的手机,熟入那一排陌生的号码,却迟迟不敢按下通话键。

精美的纸片上有一圈圈泛开的湖泊,无声无息。

想吃花生夹,想找一个人抱,被窝好冷。

颤抖的手指难舍地合上纪念册,手里紧紧抓着已经输入那个人电话号码的手机回到床上。翻身侧卧在床上,眼睛盯着那

12位数字,分开来都是一个个熟悉的数位,组合起来却那样陌生。那陌生让林文心惊,原来与他已经越走越远了。

如果不是这次校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吧。但就算见到了又怎样,两人注定是两条相交线,在那个中专相交,从

此永不交集。

缘分已尽,只能如此吧。

(2)

原以为嘶喊着花生夹也只是偶尔的寂寞引起,岂知到第二天时,林文脑子里还一直想着花生夹,明明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但就是不想吃。

只要花生夹,其它什么都不要。

同事见他脸色苍白,过来问他。林文也只是硬挤出笑容摆摆手。怎么能跟别人讲,自己因为吃不到花生夹所以吃不进饭

为什么会买不到花生夹呢?拖着步子往宿舍走去。走了整条街还是没找到,那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不生产了。那甜甜的

味道,还有花生特有的香味,还有两侧的麦芽糖。都是那么美味啊。

林文吞下口水,他决定去县城一趟。

去请假时,书记明显不高兴。但林文少有的固执,让他不得不同意。一个月有8天的休息时间,林文早就请光了,这样他

只能把下个月的假期拿去补了。

只要能吃到花生夹,就算下个月都要呆在这个幽灵居住的院子里也无所谓了,林文的毅力用到了这地方。

可到县城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到了晚上,他找了间招待所住进去。他不敢回家,他能告诉妻子因为想吃花生夹所以请

假出来买吗?

在招待所过了一晚,第二天,林文又出去找,但还是没找到。林文开始烦躁了,他觉得自己如果吃不到花生夹,就什么

事情都做不下去。他现在的脑子里只剩下花生夹了。可找了两天还是没找到,他感到心灰意冷,感到沮丧

跟乡里只请了一天的假,林文第三天决定去A市寻找,他给乡里挂了个电话,快速地说完自己要再请假三天,就马上挂掉

电话。

对于A市,林文其实不是很熟悉,虽然经常来这里开会,但熟悉的路线也就从党校到车站的那条路。其它的路线虽然有来

过,但很少。

而今天往他从来没去过的地方走去,不管是那些漂亮的糕点店,还是简陋的小卖部,他都不错过任何一间。可还是没有

,人家要么说没有,要么说这东西早就没生产了。

越是买不到,心里就越是难受。林文不是小孩子了,他当然明白自己这种心情就是跟小孩子吃不到糖的心情一样。自己

都是有女儿的人,还这么任性。脑袋里马上浮现出妻子生气的面容,这样想着,就更不敢告诉妻子了。

在A市转了一圈,最后是因为实在饿得不行才停下来。

随便地扫了周围的环境,有不少快餐店,但一看里面人挤人的,还有那发黄的桌子,就不想进去了。到了旁边的一家小

店买了个面包,林文很快就啃完了。

一个面包当然不能饱肚,但他心思挂着花生夹,哪顾得那么多。

其实花生夹很脏的,当夕阳西下,林文站在公交站前时这样想。他手里空无一物,还是没买到啊。

旁边的麦芽糖非常脏,而且那些花生都是人工弄上去,沾了好多人的手。很脏的,别买了,快回去吧。明天要上班了,

要回去了,不然书记又要给他脸色看了。

一直对自己催眠着,却在931路路过时没有踏上去,虽然不是末班车,但通往县城的大巴却是最后一班了。只要他刚才搭

上931就不会错过了。

心里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兴奋。大不了明天坐5点半的车下去,这样还可以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找花生夹。这样想着,刚

刚那忐忑不安的心情就跑得不见影了。

可是即使多了一个晚上还是找不到花生夹,而此时才10点。林文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就算再找下去,也找不

到吧。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踩下的脚步也有些虚软。

旁边走过的人,对于这个四处张望的男人并未有任何疑惑。都市已是冷漠的代名词,谁有那个心思去关心别人呢。

而地毯似寻找花生夹的林文,在接近午夜12点时,发现自己迷路了,非但如此似乎还走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抬头看

看四周,这里应该是A市老居民区,因为有不少房顶是用瓦片盖的。

怎么走到这里了,心里这样疑惑着,但在疑惑的同时更是害怕。离开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了,可没走几步,却听到身后传

来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是谁?害怕地想着,却不敢跑起来,就担心一跑起来,会激怒后面的人。可脚步声离自己越来

越近了,到后来几乎要贴着他了。

受不住了,心里喊着。终于蹬起步子跑起来了。可是后面的那个人竟跟着他跑起来了。

难道他真的碰上抢劫的,越想越害怕,脚上的步子也越来越加快了。

(3)

那不是林文吗,这样想的下刻,对方已经冲到他车前了。

“步行街,谢谢。”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车,林文就差没兴奋地叫起来了,直奔过去,林文便要去拉那车门。

可下一刻,他竟看到有一双手也抓住他正握着的车柄。

“师傅,快开门啊。”带上着急的声音从林文嘴里传出,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嚣张,都到光亮处了,还敢追上来。这下司

机说不定就要把车给开走了,毕竟这年头有几个不怕死的。这样一想,林文竟把头伸进前面的窗户中,“师傅……是你

?”

那是怎样的情形,在校庆上刚刚见过的初任情人,把头塞进他的车子,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

“这样很危险的。”不是都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吗?怎么还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有些生气地想着,闻清的声音不自觉地

带上几分责怪。

“啊,对不起。”只是被这样说,就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林文赶紧把头拿出车子,可站直身子又想起旁边的“坏

人”。他再次把头探进闻清车子,“那个,你先把车门打开,让我进去。”

眼神往后瞟去,一个年轻的姑娘正站在那。

闻清身体后倾先把后面的车门打开,“上来吧。”

“谢谢你啊,我好怕啊,谢谢你啊。”

咦?怎么还有其它声音,林文转着脑袋正看到一个姑娘坐进了后座。

伸手把林文的脑袋推出车子,然后再打开把车门,把这家伙拽进车子。

“刚刚那个人呢?”还搞不清状况的林文,一双眼睛在车外车内转来转去。

很想抚头,或者给对方一个暴栗,怎么会这么迟钝呢,以前不是很机灵的人吗?最终闻清也只是指着后座的女孩对林文

说道,“她便是跟在你后面的人。”

“啊?”惊讶张大着嘴巴的林文,下刻便快速地把头转向车外,一双眼睛也老实地定不住不动,再也不敢乱瞄了。丢脸

死了。

那位姑娘跟林文一样也是担心有坏人闯出来,所以便一直跟在林文后面,只是她跟得太紧了,才让林文以为是哪个坏人

跟在他后面。

到了闹区,那位姑娘便下了车。

“我也下去吧。”事情搞清楚了,林文的脸也红透了。明明是冷得都要围围巾的季节,他却全身发热。

“你不是要去步行街吗?”闻清边说边把车转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刚刚不知道是你。”

倒是很诚实嘛。心里哼一声,闻清脸上自是没表现出来,“到那下吧。”

接下来两人便沉默起来。

钻进耳朵的除了风吹过呼呼声,便没有了。林文有些别扭地坐在车里,现在他只想赶紧下车,再跟旁边的男人多待一会

,他说不定会窒息。

“你不舒服。”又不小学生,他坐得那么端正干什么?而且,以前就没见过他好好坐着的样子。

“没…没有…”这会林文反应很快,闻清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回答了,只是声音结结巴巴的。

“你怎么变……”想说对方怎么变得这么大,最终没有出口,自己有什么资格问这话,而且还是带上责怪的口气。

似乎听出了闻清话里的意思,林文讪讪地笑了下,只说“快到步行街了吧。”

对方急忙着要下车的口气,让闻清感到极不舒服,就这么讨厌跟我在一起吗?故意把车绕上另一条路,然后再假装抱歉

地对对方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来A市没多久,路不是很熟,以为步行街是走这条路的,没想到不是。”说完看着对方

,等对方的回答。

轻轻地皱起眉头,却想起现在还坐在人家车上,林文赶紧摆出一副笑容,“没关系,你到前面停下来,我搭的士过去就

可以了。”

真是不舒服的笑容,好假。“那怎么行,怎么讲咱们也是同学一场,这要让以前的同学知道,非骂我小气不可。”

同学一场,只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自己听了就觉得好难受,觉得对方说错了,不只是同学的,不是吗?可是,是自己

先说出这句话,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去怪对方这样说呢。闻清肯定还在恨他吧,不,他不会恨自己,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肯定老早把自己忘了。现在真的是只当自己是个同学了。

“没关系的。”声音越来越弱了,林文笑得也有些勉强了。平常被书记奚落时都没这么狼狈,而旁边的男人根本就没奚

落他,他竟然觉得比被书记奚落更难受。

真是的,自己又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怎么会这么计较这事呢。

忽然想狠狠摔自己一巴掌,就算讨厌对方的笑,也没必要这样说吧。现在的他早不是以前口齿伶俐的他了,被这样说,

心里肯定很难受吧。这样想的下刻,却觉得自己很贱,明明只是同学的关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去关心对方,根本没必

要了,不是吗?

(4)

“怎么这时候还在街上逛。”算了,没必要再为难对方了,闻清转移着话题,可却迟迟得不到对方的答案,趁着绿灯亮

起,转过头看对方,却被对方通红的脸给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轻轻推下林文的胳膊,却被他闪开。

“没事,没事,没事。”一连喊好几声没事,林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奇怪了。

果然下刻就听到闻清疑惑的声音,“你有点怪,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我能帮上的,一定帮你。”

刚刚心里还因为对方的一句同学一场难受着,这会听到对方毫不犹豫下的大方,只得窝心。虽然明白对方只是客套,但

心里还是舒服。只是,再窝心再舒服,也不能把真相告诉对方,被对方知道他了,会被笑的吧。今晚自己在对方面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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