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腥味扑面而来。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霎时浇湿了大地，雷霆闪电不住在上空轰响蛇穿，大风刮倒了院中花草。
邢宣坐在灯下看书，水宝宝在一边坐立不安，一会趴到窗前看看，一会又趴在门前瞅瞅。
侍墨已经成了雨中的水鸭子，身上无一不是水，头发紧贴在脸上脖上，冻得浑身发抖。
邢宣不动如山，牙关咬得有点紧。
水宝宝跑到外面，又跑回来，推着邢宣，“大人，大人。”
一声霹雳，震得房顶尘土簌簌而下。
有一些落在书上，邢宣用长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
水宝宝又趴到窗前看，侍墨已经捂着耳朵缩成一团。
“大人大人，你饶了他啊——”水宝宝再推。
邢宣打了个呵欠，“好困，关上窗户，外面雨声太吵。”
水宝宝不动。
邢宣说：“想起来了，你不听我的话，那我自己关。”
走到窗前，隔窗看看雨里跪着的侍墨。
侍墨此时正好回头，一道电光闪过，照得他脸上青白，几绺头发贴面。
水宝宝也跑来看，拉着邢宣的袖子央求：“大人，你看他好可怜啊，外面雨那么大，还有雷，万一劈死他怎么办？”
邢宣目不转睛地看着侍墨，淡淡地说：“他又不是妖孽，雷怎么会击他……”
此时天空一声霹雳，侍墨吓得“啊”地叫起来，拼命地把身子往地上缩。
水宝宝急了，跑到外面抱着侍墨，“大人好坏，墨墨，我到你身边就不会有雨淋你了。”
弯下身子，挡在侍墨的头顶。
雨，果真在空中改了方向，落到旁边的地上。
邢宣冷冷道：“侍墨，你就在这给我跪死吧！”
侍墨打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浅浅红……你你你进去去去吧吧吧……我……我……我……我……”
水宝宝气得回到屋里，放声大哭：“大人你坏死了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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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大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侍墨连累带饿，先热后冷，早已支持不住，伏在雨水里不知死活。
邢宣一直站在窗前看，水宝宝坐在一边哭。
“别哭了，把他带进来吧。”
水宝宝抬头看，邢宣走到屋角，拿起一把纸伞走了出去。
水宝宝急忙跟着，邢宣走过侍墨身边低头看了看，又头也不回走出院子。
水宝宝用力拖侍墨，拖了半天拖不动，一屁股坐在地上（积水照例闪开），又哭。
“小笨蛋，哭什么？”含笑的声音从天而降，一双绣着华丽的金丝云纹的靴子出现在水宝宝眼前。
水宝宝听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呢？抬起眼看。
看惯了的浅色衣料，出自天上织女之手，一身华美的绣纹，不属凡间俗品，非麝非檀的淡香优雅清远，闻了闻，是广塞
月桂的仙馨，长长的丝带丝光流转，正是那个雨师特有的装饰。
水宝宝不说话，扑到雨师怀里。
“呜呜，我家大人好坏，呜呜，他好坏……”小猫似的呜呜咽咽。
雨师摸摸他的头，“呵呵，你们这些水宝宝，还有比你们坏的？我哥呢？在哪里？哦，在……”
水宝宝哭，“出去了，呜呜，大人让我把墨墨弄回屋，我弄不进去……”
雨师有点纳闷，“我哥出去了？那这个人……”
水宝宝哭：“这是大人在凡间的书童，大人让他跪了整整一天，我一求请，他就罚他多跪，呜呜，大人怎么这么坏？！
”
雨师皱起了眉，有点想不通地问：“你说这个不是我哥？你说我哥出去了？你说这个是我哥的书童？”
水宝宝连连点头。
雨师想了想，笑了起来，说：“哈哈，水宝宝，哈哈哈，水宝宝。”
水宝宝说：“雨师，帮我把墨墨弄到屋里吧，我一个人弄不动。”
雨师一边笑一边挥手，侍墨凌空而起，身上水珠四溅，衣裳很快变干，然后凌空飞起屋里的床上。
雨师跟进去，就着烛光看着侍墨的脸，还在笑：“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哈哈，要是他们知道了，一定要笑死。”
水宝宝嗔道：“雨师你笑什么啊，我都快哭死了。”
雨师看着水宝宝和侍墨脸上的牙印，啧啧有声，“我说，你家大人看了你们这个样子，有没有生气？”
水宝宝摸摸侍墨脸上的红痕，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大人生气？”
雨师只是笑，拧了一下他脸蛋，眉飞色舞，一脸瞧好戏的模样，“水宝宝……”
水宝宝说：“我有名字了，叫浅红。”
雨师又啧啧有声，“浅红？谁起的，他还是你家大人？”
“当然是墨墨起的。”浅红翻了个白眼。
“呵呵呵，水宝宝真可爱，你家大人……的书童也很可爱。啧啧啧，瞧瞧这一脸的牙印，啧啧啧……”
雨师又在摸侍墨脸上的牙印，又摸水宝宝脸上的牙印。
摸到一手油腻，皱眉道：“你脸上是什么？这么脏，也不知道弄干净……”
水宝宝不乐意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水宝宝不理我……”
报怨声中，雨师施仙法，去掉了水宝宝头上、脸上的污浊油腻，又捏了一下嫩嫩的小脸蛋，笑呵呵地说：“这下可真和
别的水宝宝不一样了，浅红，呵呵，有了我哥的仙人血，又有了新的名字，水宝宝，个……呵呵……墨墨啊？”
第三十二章
邢宣回来时，老赵和老王跟在后面。
一个提着两桶热水，一个提着食盒。
浴桶里的水调好温，桌子上两蝶小菜、四个包子、一碗米粥。
老赵一把提溜起晕睡的侍墨，“小子怎么敢躺在少爷床上，快起来！”
邢宣皱眉道：“老赵，你轻点。”
老王慌忙过去，和老赵一起把侍墨小心搀起来。
侍墨的头软弱无力滚来滚去，水宝宝看着好心疼，指着邢宣骂：“大人你好坏。”
邢宣看了他一眼，叹口气，“老赵，老王，把他衣服脱了，给他洗个澡，再让他吃点东西。”
侍墨的外衣脱下来，丢在地上，内衫被解开，老赵老王不由咕噜噜咽了口口水。
寂静的夜色里，这两声吞咽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邢宣本来一直看着窗外，闻声回头，眉头一拧，“老赵老王，你们下去吧，我和浅红来就行。”
侍墨又被重新放回床上，两个男仆小心退了出去。
烛光投在解了一半内衫的侍墨身上，照得半边肌体呈现出蜜蜡似的光泽，有种随时要流淌出蜜汁的感觉——
邢宣哑声道：“浅红，你也出去……”
水宝宝本来一直在看着侍墨，不知想些什么，听到这句话，立刻蹬掉鞋子，趴到侍墨身上，八爪鱼一样缠住，“不要，
我就在这……”
邢宣有点火，“出去！”
水宝宝索性用被子盖在自己和侍墨身上，连头一起蒙住。
邢宣不住地喘气，冲过来把揪水宝宝， “不准你再碰他。不然我杀了你！”
侍墨慢慢睁开眼，盯着帐顶，犯了一会愣，又摸摸身上，翻身坐起来，盯着屋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吵架，问:“谁把我衣服
脱成这样的？”
邢宣立刻爆了，“侍墨，你什么意思？你叫浅红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不准我碰你？你找死是不是？#￥??￥%！……%?￥
”
劈里叭拉的责骂让侍墨摸不到头脑。
水宝宝大声说：“墨墨，前几天你和我约法三章，大人怎么这么生气？你看他拧了我的胳膊，好疼。”
侍墨黑了脸，赶紧下床跪地，“公子，小人……”
邢宣怒声道：“你自己选，今天晚上从了我，或者明天我把你送给表哥！”
侍墨脸色顿时发白。
水宝宝拉他袖子，“为什么他能管你？他现在已经不是神仙了，你也不是水宝宝，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邢宣大声说：“因为他是卖到我家的，终身为奴，我要他生他就生，我要他死他就死！他的命都是我的，你算什么东西
？你若再管闲事，我就叫来捉妖的道人，把你灭了！”
侍墨低着头，眼角已经通红，强自忍着，低声道：“公子，我答应你，你别把我送给表少爷……”
水宝宝急道：“墨墨，你别答应他，雨师刚才说，会想办法让我变成人，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吧，不听大人的话，他好坏
。咱们在一起，一起气死他，好不好？”
邢宣怒极反笑，“就凭你？他卖的是死契，怎么和你在一起？行行行，你变成人是吧？你想和他在一起是吧？拿出一千
两银子来，我就把他送给你。拿来，拿来！”
水宝宝问：“银子，银子是什么？”
邢宣从荷包里拿出一小锭碎银，往他面前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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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水宝宝拣起那小块碎银，翻来覆去瞧了半天，又闻了闻，鄙夷地扔回地上，“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我们在天上时都
不稀玩它。”
邢宣气得说不出话。
侍墨小声说：“浅红，你别再气公子了，你气了他，我又得倒霉。”
邢宣脸色铁青，怒声喝斥：“侍墨，你不是跟他说，不能让你我单独在一起吗？那好，就让他在这！脱衣服！”
侍墨咬住了嘴唇，脸色雪白。
邢宣揪了他头发，用力吻上他的嘴，用力扯开他的内衫。
眼角一扫，见水宝宝又去拿床上竹枕，说：“浅红，你再敢打晕我试试！”
侍墨摇晃一下。
邢宣稍稍离开他一点，近距离地盯着侍墨的眼，神情冷冰，“你以为上次能瞒过我？”
用力推侍墨倒在床上，身体覆了上去，“叫他出去！”
侍墨到了现在，实在没有胆子再想别的，只得说：“浅红……出去……不要看了……”
水宝宝抱着竹夫人，一步一步往外挪，脑袋还拧着，看着邢宣撕碎了侍墨的衣服，压制了他的四肢，分开他的腿，走过
屏风的时候站住了。
觉得身体里面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丢掉竹夫人，捂着胸口，困惑地低声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疼？”
那边侍墨已经哭出了声：“出去啦，滚出去啦，不要看我啊啊啊——”
淡色的影子从屋角现身，床上疯狂纠缠挣扎的两个人登时没了声息。
雨师看着水宝宝，“唉，叫我说你什么好？他叫你出去你就出去？”
水宝宝捂着心口，粉嫩的脸上雪白一片，眉尖拧着，“雨师，为什么墨墨叫我出去，我就不想出去也得出去？”点着心
口，“我这里为什么这么难受？”
雨师诧异道：“你会难受？嗬，小脸也白了，你还会变脸色？”
过来抓着水宝宝的手，催动仙力，检查着他的身体。
“怎么回事？你居然有血有肉了？你还有心跳，和人有什么两样？”雨师抓抓脑袋，“不行，我得上去问问怎么回事？
”
正想往外飞，刚飞了一半被水宝宝抓着悬玉的丝带扯下来，“怎么了？”
水宝宝点着心口问：“我在问你啊，我这里为什么一下一下的难受？”
雨师说：“我又不是凡人，你这凡人才有的感觉，我一个神仙怎么知道？”
看了看床上的两个人，摇摇头，“真不知道凡人有什么好，我那傻哥哥非得下凡来，还……哼哼哼……”
摸摸水宝宝的头，“乖乖，好好看着他，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不行，”水宝宝死死地抓住雨师的腰带不松，手里举着刚才邢宣拿给他的小碎银，“大人说，只要我有一千块这个就
把墨墨送给我，以前在天上，好多宫殿都有这个东西做的东西，我现在不能上天，你帮我拿下来，我好要墨墨跟着我。
”
雨师面目有点抽，“你是说……你家大人要这个，然后把……墨墨送给你？他……值一千块这玩意？”
水宝宝连连点头。
雨师的脸抽得那个快啊，抽得咳嗽好几声，“这样吧，我知道哪里有银子，我帮你把银子弄过来。”
清影一闪而没，没一会，外面咚咚咚什么东西砸到院子里。
水宝宝趴在窗前一看，一院子银光闪闪，满满的全是整的碎的长得圆的软的硬的各种银块银锭银饼银簪银钗银链银镯银
戒指银耳勺银杯银碗银什么的。
空中传来雨师的声音：“这些足够一千两了，小浅红，我上天了，下次再来看你。”
水宝宝开心把银子往屋里搬，连告别都忘记了。
第三十四章
等邢宣和侍墨同时醒来，被烛光下满室的银光吓得变成傻子。
邢宣揉眼睛。
侍墨揉眼睛。
邢宣看水宝宝。
侍墨看水宝宝。
水宝宝坐在银子堆里玩这个，抓那个，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大人，这么多银子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弄。”水宝宝拣起一个银丸，手指一弹，差点打中邢宣的头。
邢宣披了件衫子跳下床，东看西看，简直说不出话来。
光脚走到各种银制品铺成的地上，这么奢侈的情况，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侍墨也把自己被撕烂的衣服穿好，跳下来，跪在地上，用手呼拉满地的银子，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快瞪出来了，结结巴
巴地问：“浅……浅……红，你……你……你从哪弄来这么多……银……银……银……银……”
水宝宝一笑，“再多的银子我觉得也比不上你……”
哈，水宝宝也会说好听话了。
侍墨的脸上红得像着了火，偷偷看了一眼邢宣，赶紧低下头。
邢宣的吃惊神情消失了，冷冷地说：“浅红，你从哪里偷来的这些银子银饰？”
水宝宝说：“那你别管，反正一千两银子我给你了，墨墨是我的了。”
邢宣愣了愣，说：“你得先说出银子哪来的，如果不是偷的，再说侍墨的事，不然，你还得吃官司。”
“是你弟弟雨师给我弄的，他说不是偷的，我不管，墨墨，过来，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水宝宝过去拉住侍墨一只手
。
邢宣拉住侍墨另一只手，“不行，你得先说出银子的来历，什么雨师？我哪有什么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