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离伤 下——秋墨枫
秋墨枫  发于:2011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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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叫了几声,慕容霁云始终不理会,连脸色也纹丝不动,想来是受了过重打击,一时失了神智。东方胜应变极快,当

即暂且放下慕容霁云,在府中搜寻若离的下落,四处找遍,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由得又生出几分希望来。仔细

察看府中尸首,立时发现李长庚等十人最可能是刺客。他虽不知其身份,但也隐然猜出他们是天一教的人,所挟的则必

是九宫阵无疑。

眼见慕容霁云是难以回神了,东方胜只好将他抱到了寝殿内,旋即命人收拾尸体,整理好一切之后具表上奏朝廷,禀明

神侯府为天一教余孽侵袭,伤亡惨重,天性魔教妖人也被仪亲王铲灭,伏诛正法。龙祥帝下诏抚恤,准仪亲王于府中养

伤,勿须朝见。

消息传出,朝野轰动。六大门派相距尚远,来不及前来,东方胜、谢文彪则整日守在神侯府内,方太妃也慌忙赶了过来

,却也只能看着儿子流泪,无计可施。整整三天的时间,慕容霁云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若非呼吸平静,众人恐怕都要

认为他已经坐化了。愁云惨雾笼罩之下,人人都是心情沉重。谢文彪性子急躁,只想追问慕容霁云真相如何,却都被东

方胜拦住。苦熬了三天,终于忍耐不住,推开东方胜就扑了上去,抓着慕容霁云衣领叫道:“你这般要死不活,自己丢

了性命是小,要是因此连累了若离,我定然不会放过你!”见他仍是呆呆愣愣,提手就是一巴掌,喝道:“若离怎么会

跟了你这样的窝囊废!你统帅武林时候的气势呢?难道说你一身的本领智慧,都是用来给自己建功立业的,到了爱人遇

难的当口,就成了懦夫孬种了?”

东方胜见他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忙上前劝道:“文彪,你别这样。你自己尚且如此伤心,他心里又该苦成什么样了?

反正我们已经派人在城中搜寻,相信若离会吉人天相的……”

“殷夜阑……是殷夜阑!”慕容霁云忽然一声高叫,众人吓了一跳,只见他猛然站起来往外跑,却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东方胜赶紧扶起他,问道:“霁云,你还好么?”慕容霁云勉强撑着他站起来,急切道:“去洞庭、离儿、离儿他一

定是被殷夜阑带去君山了……快、快!”话一说完,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马车上了。东方胜、谢文彪都在身边,耳边马蹄声如雷,显然带了大批军士。慕容霁云觉得

手中空空如也,失声叫道:“离儿……”二人知道他是惦记着那条断臂,谢文彪冷笑道:“你若如此关心若离,当时就

不该让他被人劫走!现在又这么看重一条断臂做什么?我早埋了!”

慕容霁云一震,眼中又复痴呆,仿佛失魂落魄一般。东方胜忙道:“你别担心,我已经请御医妥善保管,用了药物防腐

。要是带在身边的话恐怕会损坏……”慕容霁云松了口气,点头道:“多谢!”他这时回过神来,心中虽然害怕之极,

但是知道即使是上天眷顾,若离肯定也受伤极重,自己功力多恢复一点,便是多了一分救他的希望,当即强迫自己静心

凝神,闭目运功。

他自己受伤也不轻,三天内更是不饮不食、不休不眠,精力几乎枯竭,一路调养了几日才恢复过来。而铁寒衣、夏伦明

等也赶来会合。当此前途不明之际,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依靠,慕容霁云也渐渐回复了心智,将府中经过向众人讲明。

他自然不能透露若离魔化的事情,只说是李长庚前来报仇,九宫阵所向披靡,自己和若离都受了重伤,若离更加被断了

右臂。后来殷夜阑突然出现,攻其不备地破了九宫阵,杀死李长庚等人,二人才算得救,只是殷夜阑却也同时带走了若

离。

众人听闻李长庚之名,已经是大吃一惊,都道原来天一教幕后的教主就是这已经“死去”十几年的人。而殷夜阑这个名

字,就只有夏伦明一个人有点印象,知道他是五虎断门刀门下的弟子,隶属六合门的分支,但是也向来其名不显。众人

对他带走若离之事自然心存疑惑,慕容霁云也不能告诉他们殷夜阑和若叶的关系,只好说殷夜阑是若叶、若离的朋友,

但是一直反对自己和若离在一起,所以才会有此一举。

过了几日慕容霁云功力恢复,心急着要赶往君山,便弃车乘马,先行一步。铁寒衣、夏伦明紧紧跟随,谢文彪因为刚刚

复原,不宜颠簸,东方胜放心不下,二人便驾着车率领百名军士走在后面。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了几天的路,终于

到了洞庭之畔。慕容霁云止步下马,一瞬间竟害怕起来,站在湖边不敢举步。铁寒衣知他心中所想,道:“霁云,我和

夏师兄先去看看……可能若离没有来过这里也说不定。”

慕容霁云摇头道:“不必,我感觉到了,离儿……他一定在这里!”深吸了口气,展开轻功掠向了水面。铁寒衣二人随

即跟了上去,三人上了君山,径向别苑而去。慕容霁云努力安稳心神,高声叫道:“离儿!”却发现声音颤抖,带着莫

大恐惧。叫了一声不见回应,竟不敢再重复。走近院内一看,已是积灰深重,久无人迹。他毕竟不甘心,将各处房间都

找了个遍,却依然没有若离的踪迹。想到时日已久,若离生机渺茫,腿一软就坐倒在地,掩面而泣。

铁寒衣忙道:“霁云,你振作一点,可能若离真的没有来过这里。你想想,他还可能去什么地方?”慕容霁云脑中一闪

,叫道:“若叶?”起身向后山的陵墓奔去。铁寒衣二人尚未明白,还来不及问话,慕容霁云已去的远了,连忙追了上

去。

这一下却显出了个人修为的高低,二人只不过晚了一步,出来时已不见了慕容霁云的身影。也不敢四处乱找延误时间,

铁寒衣想了片刻,带着夏伦明向陵寝而去。二人赶到之时,却不由得怔住了,只见慕容霁云跪在一堆灰烬旁边,双手陷

进地里,衣襟上满是鲜血,唇边血迹也不断滴下,他却恍如不觉。

铁寒衣二人都是心中一寒,那灰烬分明是火化遗体后所留!正要跑过去,慕容霁云却突然站了起来,跑向了若叶的墓碑

,举手在碑上敲击,将机括打开,只见那碑下石板缓缓拉开,现出了里面的景象,原有的玉盒之外,多了一个简易木盒

……

慕容霁云胸口一痛,又是一口血喷出,洒在了盒上,殷红似火。口中“嗬嗬”地却发不出声音,满脸涨得通红。铁寒衣

知他气血不顺,生怕他走火入魔,伸指要封住他穴道,孰料一碰到他身子,指尖一热,竟被震开。慕容霁云却又吐了一

口血,终于哭出声来,将那木盒紧贴在胸前。嘶声唤道:“离儿、离儿……”

铁寒衣见他如此,心中也自难受,上前道:“霁云,你先不要伤心,这未必的若离的……”

慕容霁云却置若罔闻,只靠在墓碑上失声痛哭。铁寒衣原本也是自欺欺人,见了这情景也绝望起来,眼中一涩,别过头

去,捂着嘴不让哭声泻出。夏伦明更加无话可说,黯然叹气。慕容霁云哭了半晌,声音已经哑了,却依然胸口起伏,泪

流不止,口中鲜血也不断溢出。铁寒衣虽然担心,但也不忍上前搅扰。

如此过了半日,东方胜、谢文彪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不免心寒,正要上前询问,铁寒衣却向二人摇头示意,领着他们

走远一些,才道:“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若离……已经被火化了……从那灰烬的情况看来,应该不超过两天……”

声音哽咽,强忍哭泣。

二人心中巨震,都呆了片刻,谢文彪才叫道:“两天……两天!哈哈,只晚了两天!是上天捉弄?还是你慕容霁云自作

自受?你为什么不早一天清醒过来……”说话间已经大哭出来,靠在东方胜怀里一顿拳击,似要把胸中愤恨发泄出来。

东方胜也是眼中湿润,抱着他一言不发。

这一晚众人都是伤心之极,再也无人说话,也不去打扰慕容霁云。各自选了地方坐着,默默哀悼。东方胜安排了军士驻

扎,便陪在谢文彪身边。他们二人得若离相助才有今日,心中早已把他当作了亲生弟弟一般,原本秋水山庄覆灭、若叶

去世等等,更让他们对若离怜惜。本来以为他失去了记忆,可以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安心和慕容霁云一起生活,谁知

道短短一个多月,又遭到了大难。如今看来,倒真像是天妒英才,让秋水山庄的这一双玉璧相继离世。

谢文彪靠在东方胜怀里,叹道:“当日若离不知情爱苦涩,一味憧憬。现在倒好,他一生未受情劫,只是苦了活着的人

……东方,你说咱们会不会也有阴阳相隔的一天?”

东方胜一愕,道:“别胡思乱想。你若是去了,我立马跟上去就是了!”

谢文彪苦涩一笑,道:“慕容霁云爱若离又何尝比你爱我浅?同生共死,也不过是一时的情话罢了,事到临头又怎能保

证做到……”见他脸色惶急,知他定要发誓,抢先道:“你别急,我又没怀疑你什么。反正我也不稀罕什么‘同生共死

’。阴阳飘渺,又岂能尽信?只要我活着的时候你对我全心全意,那就够了。”叹了叹,道:“若离,大概也知足了吧

……”

东方胜却道:“霁云他所以没有赴死,只怕还是因为他不信若离真的逝世了……”

谢文彪一震,点头道:“我也觉得蹊跷,那骨灰未必就是若离的。只是……只是这话听来又像是自我安慰,总叫人心里

不踏实……”

东方胜道:“是啊,若离始终是下落不明,霁云他心底一定是宁可相信他生死未卜,也不愿就此接受他辞世的。”

谢文彪突然问道:“东方,你信不信若离还活着?”东方胜一滞,眼中犹疑不定,终究无法开言。谢文彪苦笑道:“你

也不能相信么?”笑意未敛,眼泪已经直直落了下来,哭道:“他还那么小啊……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老天不能

让他平平静静过完一世?”

东方胜一叹,将他揽在怀里,任他哭泣发泄。谢文彪性情中人,先时强行忍耐,此刻一哭便不可抑制起来,直哭到昏昏

惨惨,在东方胜怀中睡了过去。东方胜却是心事重重,想到慕容霁云和若离二人的处境,不由得难过,而自己却能安心

抱着所爱之人,又不由得庆幸。相形之下,自己二人以往那些所谓“苦涩”,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看着怀中谢文彪的睡

颜,心中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渐渐晨曦初露,东方胜忽觉有异,抬头一看,正是慕容霁云。短短一夜,他却似乎老了十岁一般,神情憔悴,全无往日

的风采,但眼中却透出一股坚毅。东方胜心中一宽,知他振作过来,轻轻推醒谢文彪,起身道:“霁云,你有何打算?

慕容霁云决然道:“我想到离儿会在哪儿了!”二人一惊,互看了一眼,铁寒衣也跑了过来,问道:“霁云,你没事了

吧?”慕容霁云摇头道:“还没有找到离儿,我怎能有事?”

谢文彪虽对他不满,此时也不能泼冷水,按下了心中的话。铁寒衣却以为他神智昏聩,小心问道:“霁云,你……”

慕容霁云一笑,道:“我没事。只是想了这一夜,很多事情都明白过来。这骨灰不是……离儿的,应该是……殷夜阑的

,他走时也受了重伤。而我也想到了谁会劫走离儿……”

众人见他语气中仍然带着十分的不确定,显然也是在自欺欺人,却都不忍明言。也不敢开口问他心中感想,只怕一问之

下他便回答不上,届时势必将打破他的希望。当下都蓦然无语。

慕容霁云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求说服他们,苦涩一笑,举步前行。

“离儿,若叶说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可是我现在却不敢死……我怕我死了,万一你还活着,那将由谁来照顾你?这是否

意味着,你还活在世上么?我知道,一定是的!你一定,在等着我对不对……”

他拼命说服自己相信心中所想,一心只盼找到若离。却不知无意花发,只为这一日,武林盟主再传令名,君山坟前呕血

三升、肝肠寸断的深情厚义被传至天下,引来世人赞誉。无数多情公子、怀春佳人为之神往倾倒,谱就了诗词牙令,感

叹这一段天人永隔的爱情……

23 是耶非耶

大昭公主府,原敕造凌王府,本应作为当今天下仅次于皇宫和神侯府的第三大权力象征,却因为大昭公主遗驾云南落花

宫而形同虚设。直至数月以前公主回鸾,这堂皇宫殿才重焕生机。

晨光明媚,镇国大昭公主小着闲装,懒懒坐在繁花丛中,不施脂粉、不戴凤冠,只留一丝发带束着长发,全无装束。虽

是素面朝天,却更显出了倾城佳人的绝世姿容,正是天然雕饰、风韵别存。身侧也是丽人俏立,纤纤素手炮制出忘世名

茶,正是公主随身侍婢流纱。主仆二人独处小院亭中,静享安宁。

洛华公主举杯轻呷一口,放下茶杯淡然笑道:“云南普洱虽然馥郁清香,茶味却太过浓郁,本宫还是喜欢这京师的团龙

胜雪。如今也只有你,才能泡出让本宫满意的茶了。”

流纱垂首道:“公主为大业费心劳力,奴婢不能为公主分忧,也只有在这些小事上让公主稍解烦闷。”

洛华公主见她神色郁郁,眼中红肿未退,叹道:“你还是怪我下手太狠么?”

流纱大惊,慌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你可知道本宫为何不带你去君山?”洛华公主将她扶起,叹道:“你和月华自小跟随本宫左右,名虽主仆、实则姐妹

,本宫不敢说对你们是十足诚意,但这天下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也只有你们二人了。当年月华为二皇子所惑,本宫迫

不得已牺牲了她,如今虽不曾后悔,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本宫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流纱眼中一涩,哽咽道:“公主体恤奴婢,流纱自然明白。这次君山之行,奴婢原本就不忍前去。秋二公子……他、他

真是可怜……”声音一哑,终于哭出声来。洛华公主摇头道:“我就是知道你生性多愁善感,所以才让你留在府中。如

今看来,倒是白费苦心了。”流纱忙强行止泪,洛华公主道:“也罢,若不让你发泄一番,终究是没完。”流纱却摇头

道:“公主,其实奴婢也明白,倘若秋二公子还在世的话,往后的日子也是生不如死,或许他跟着秋庄主去了,也是一

种解脱……”

洛华公主一愕,喃喃道:“解脱吗?这么说,我还是害了他么?所谓听凭天意,也全是托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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