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 第二卷 左手+番外——Erus
Erus  发于:2011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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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沐羽提高了声音:“那你是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学院将自己搞成这样?!”

“父皇,您不明白。”玄澈说,“儿臣在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玄沐羽手一下子缩紧:“什么究竟是你不得不做的事?你想要什么?权力?名誉?还是这个位子?!你要什么朕给你,

你究竟要什么?”

玄澈的眼睛似乎在瞬间睁大了一下,一丝哀痛转瞬即逝,他轻声说:“父皇,您到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儿臣若是要那

些东西,也不用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儿臣要的东西,父皇,您给不了。”

“澈……”

玄澈沉默了一下,说:“父皇,其实您那日的选择没有错,您是皇帝,在以前的十几年时间里,您给儿臣了超越君臣的

信任,儿臣应该庆幸了,只可惜儿臣自诩聪明其实还是没能看透你们的规则,过分沉溺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建立在泡沫

,这个泡沫名为‘皇家的亲情’,经不起戳,一戳就破,一破信任就崩溃。儿臣以前一直觉得,我和您之间的信任不应

该是这样的。但前几日浩给我写信,他说,其实儿臣和父皇这十九年来,谁也没有了解过谁。儿臣一味地索取您的温柔

,却不知道你的想法;您一味地支持,却一直不明白儿臣究竟想要什么。浩说,我们之间缺乏真正的沟通。没关系,儿

臣今天说给您听,说儿臣究竟想要什么。”

玄澈终于再一次直视着玄沐羽的眼睛,无神的眼睛里点亮了些许光亮。

“父皇您刚才问我为什么要为了学院搞成这样了。或许在父皇心中,这不过是一个玩弄奇巧的地方,在儿臣看来,这却

是燎原的一颗火星。

“我们的国家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因为我们的制度有着巨大的缺陷,然而造成制度缺陷的却是我们的文化。儿臣不是

要否定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文化丰富多彩,然而东西一旦大了就必然会出现漏洞。

“看我们的贪官。朝廷总是在反贪,然而官却越反越贪。为什么?因为我们皇家就是他们最大的榜样。我们汇集了天下

的财富,营造了庞大的排场和威势,他们惧怕我们,却又羡慕我们。当年秦始皇出巡,声势浩大,项羽看了说“吾可取

而代之”,刘邦则想“大丈夫生当如此”。古人说,学而优则仕。又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形成我们的文人

‘官本位’思想,每个人读书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做官,做了官要学皇家的排场,但他们的俸禄不足以支撑这种奢侈,

怎么办?贪污,受贿。

“看我们的帝王。我们的帝王居然不希望官员十全十美,总是希望他们有一点缺点,可能是好美色,又或者喜欢贪小财

,这样有缺点的人才好控制。当年的萧何,明明是干干净净的宰相,却偏生要做些欺田霸民的事情才能得到刘邦的信任

。受益的是帝王,遭殃的是百姓。

“看我们的朝廷。我们的朝廷、我们的国家不懂得如何去维护百姓的利益。朝廷拿百姓做权力工具,朝廷和百姓不是一

个利益共同体。百姓与国家没有共同利益,他们就不会在意究竟是谁在统治他们,他们不会从心里拥护国家和朝廷,我

们在外力面前会变得很脆弱。

“看我们的信仰,我们自以为是世界的中心,自以为天朝上国,自以为地大物博,轻视工业,鄙视商业。我们东边是大

海,北边是极地,西北是荒漠,南北是高原和丛山峻岭。我们出不去,别人进不来。我们安稳,却也被困在这片小小的

土地上。我们的百姓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目光如豆,心胸狭窄,没有探索精神更没有竞争意识,却不知道外面的世

界有多广阔!希腊的文明早在几千年就超越了我们,而几千年后又将有一个英国用利炮铁船敲开我们的国门。而我们,

只知道在自己的世界里咬来咬去,最终咬得精疲力尽。

“看我们的百姓。我们的百姓眼里只有朝廷没有国家。百姓眼里没有国家,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国。我们的朝廷使用

愚民政策,然而这种政策最终将报应在朝廷身上。我们的百姓都成了一群奴隶,他们的一生只有两个时代:想做奴隶而

做不了的时代,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百姓的脑子被我们掏空了,不会思考,百姓的脊梁被我们打弯,不懂得挺立

。人是一个民族的基础,然而基础都已经弯曲了,一个民族又如何屹立?

“父皇,这只是其中的很小一部分,您无法想象,这小小的一部分将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灾难。而这些,都是我想改变

的。所以我要去做一些事,去开办一个商行证明商人的重要,去创建一个山庄引导科技的发展,去建设一个学院从思想

上改变我们的国民。

“父皇,君王要的是版图、是物产,是天下太平地位稳固,而我要的却是一种精神,一个能让整个民族进步的精神!我

们的民族,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她美丽而深沉,她应该充满了活力,她会蒙受灾难,但她却会在灾难中涅盘,每一

次烈火焚身都只能让她更加壮丽!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们的民族都会屹立在世界之巅上,光华夺目!”

玄澈的眼睛闪烁着玄沐羽所不曾见过的绚丽色彩,斑斓多姿,几乎点亮了整个世界。以往玄澈所展现动人在这瞬间面前

也不过是米粒之珠,言语无法形容的辉煌,任何光芒都无法与之媲美!

玄沐羽震惊不已,几年来他看玄澈不断在各种微小的地方改变着整个朝廷,他知道玄澈有着一个远大的理想,或许是一

统中原,或许是千古流芳,然而真正听到时才觉得不可思议。

玄沐羽稍稍错愕,却看到玄澈捂着心口喘息,他眼中的光华慢慢淡去,神色间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然而这份痛苦却

不是来自肉体。玄澈缓慢地说着:“我从没想过自己一个人可以改变一个民族,却还是尽量去做。也许历史无法改变,

但我仍然希望后人在翻开历史的时候,即使悲痛,却还是能欣喜地看到,曾经有一个人为了这个美好的心愿而努力过。

他们能在那些断言东方文化无法产生现代公民的人面前,拿出微弱但却真实存在的火苗。

“我们的文化宽广得几乎能容纳一切光彩,同样也深沉地能埋没所有光彩。五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甚至五十年都无法

改变什么。我本以为我可以用三十年的时间去引导这个国家,用二十年时间教育下一代,再用十年的时间监督和纠正他

们。但是现在不行,我无法确定我是不是还有时间去监督我的孩子,甚至不敢确定我是不是有能力教育出我所期望的孩

子。

“我怕在我死后所做的一切都将被颠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必须和时间竞争,我要在我离去之前将一些东西固定下

来,将一些东西埋到我们的文化里,我在着急,我一度强迫自己去压榨生命。但是我现在累了,好累好累。

“我不喜欢说话,因为有些东西无法说出口,可以说出口的又没有人会懂,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后来我才觉

得不是:就是有一些人,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所想,掌心相扣就能汲取力量;有些话,并不一定要对方清清楚楚地了

解什么意思,只需要信任和支持就够了。

“我不是圣人,我忍受不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也无法承受‘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我不勇敢,我的坚强有

限度,我会累,会绝望,会轻言放弃,我总是需要有人支持才能往前走。其实我知道,父皇很多时候并不明白我在做什

么,或者说不明白我所做的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父皇还是无声地支持我。我一度以为自己只要回头就可以看到您,您

会对我笑,会对我伸手,会说:我相信你。可我却发现不是……

“浩儿要我跟您和好,他说您很爱我;晏子期要我和您和好,他说您的地位对我很重要;默言要我和你和好,他说我还

需要您的支持;只有张桐说要我和您和好,因为现在的我看起来很痛苦。四个人劝我,却有两个人是因为你的权势和地

位。我不需要这些,我要这些的话那夜就不会赶去清凉殿,不会中箭也不会挡刀。

“他们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做不到。他们不明白你的信任对我有多重要,更不明白那一剑对我来说是毁灭性。你对我

,就像一根脊梁对于一个民族一样重要,你是我的精神支柱,那一剑抽掉了我的支柱!”

玄沐羽心碎了,他知道自己伤了澈,却从未想过是这样严重。他一直恐惧着伦常,恐惧着欲望,以至于看不清自己在澈

心中的分量,他忘记了两人曾有默契,忘记了澈从不对他人展现的孩子气,忘记了澈向他伸来的手是冰凉的,澈不是在

赐予温暖,而是在祈求温暖。

玄澈痛苦地喘息着,精神的痛,肉体的痛,叠加在一起令人无法承受。肩膀和腰部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一口血气往上

冲,玄澈压抑着自己,却仍然没有办法阻止鲜血从嘴角溢出。

“是我太傻,我不懂您。您太温柔,让我忘记了您不但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君王。呵,‘父皇’‘儿臣’,这个称呼

无时不刻都在提醒我,我却傻乎乎地当成耳边风……最是无情帝王家,您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我、我……我不配……”

“不!不是的!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不是的……”玄沐羽慌乱地叫喊,却只勾起玄澈一抹自嘲的微笑。

玄沐羽终于忍不住将玄澈揉入怀中。病痛将玄澈折磨得异常消瘦,抱在怀里有些硌人,他的腰身只需要一节手臂就可以

环过来,身子冰凉凉的,虚软无力,那颗心跳,微弱而混乱,血顺着嘴角流下,划过雪白的脖颈最后没入衣襟,形成一

道惊心动魄的线条。

“澈,我们不要再这样了……你和我说你的理想,说你的想法,我们一起完成,好不好……”

玄沐羽的声音低沉地回响在耳边,是哀求,是怜惜。玄澈将脸埋在玄沐羽地颈边,神情木然着,眼睛似乎脱离了身体独

立出来,泪水不断地涌出,却悄无声息。

沁凉的液体淹没了玄沐羽的心,悲伤漩涡深不见底。

太子不能激动,激动要伤身,伤身则难愈,难愈就必须静养。结果太子病刚好又不得不卧床。

“父皇,你会理解我吗?”

“父皇,我们和好吧,我不想再一个人走下去。理想太过庞大,我一个人承受不起。”

“父皇……”

玄沐羽注视着玄澈安静的睡脸,他的话似乎犹在耳边。

澈的话,玄沐羽并不完全理解,澈有太多的秘密,他从小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似乎生而知之,眼睛里藏着超越年龄

的淡漠和睿智,他的目光总是透过高墙穿越到另一个天涯,他的思想像是站立在另一个峰顶向下俯视。他的心中有一个

想法,那个想法在微小的变革一点点地体现,可是没有人懂他。他应该是寂寞,因为没有人站在他身边。

那声“支柱”撼动了玄沐羽,玄沐羽觉得自己很卑微,卑微的思想才会去怀疑澈的清澄。

“澈,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玄沐羽的声音穿过梦境落在玄澈的心里,或许这句话不会在他的记忆里留下半分痕迹,但玄澈却下意识地点头了。

父皇,我们重新开始,不要再猜忌了。

东宫里——

“唔……好苦!”

玄澈喝了一口药汁,眉毛顿时拧成了一团。真不知道以前是怎样一天三碗地喝下去,看来人有依靠的时候果然会变得软

弱。

玄澈看向玄沐羽,可怜兮兮的像个不爱吃药的孩子。

玄沐羽心里甜滋滋的,好笑道:“喝完了再吃糖。”

玄澈扁扁嘴,一咬牙,把一整碗药灌进了肚子里,苦得连胆都缩了起来。玄澈张口想要喘气,却突然伸过一只手往他嘴

巴里塞了什么。玄澈下意识地闭嘴伸舌一卷,发现舌尖甜甜的,原来是一块糖。

玄沐羽连忙收手,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玄澈舌头湿软得触感,身体已经被电麻了,小腹里火苗苗噌噌地窜,他却还要装

作若无其事地笑说:“怎么连朕的手都咬了。”

玄澈不好意思地笑笑,吐吐舌头,道:“对不起,父皇。”

玄沐羽眼睛里只剩下那两片粉唇和不经意间露出的香软小舌。

好想吻,激烈地吻,吃掉他……

玄沐羽痛苦地挣扎,没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就在距离玄澈不到一个拳头的地方,他突然对上了玄澈

的目光。玄澈不明其意地看着他,眼睛清澈如水。玄沐羽一惊,生生拔高身子将吻落在玄澈额头上,然后用哄骗宝宝的

口气说:“喝了药就好好休息。”

玄澈眨眨眼,孩子气地撇撇嘴,用脸颊蹭过玄沐羽的脸颊,轻声说:“知道了,父皇。”

玄沐羽咬牙切齿地肯定,这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宫里流行的亲昵动作,绝对是从澈身上开始的,因为只有他在做出

这个动作时轻易地勾动天雷地火!

玄澈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作的孽,很听话地钻到被子里睡觉去了。

唉,你这个妖孽!

玄沐羽很无奈地看着玄澈安静的睡脸,为他掖好被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他必须去找一桶冷水或者是一个人来解

决一下生理问题,不然再在这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令人后悔的事。

玄沐羽和玄澈的生活真的回到了平叛之前,他们的记忆就像是电影的胶片,从平叛开始的一年时光都被人剪去,看成片

时似乎一切都完美地连结着。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变过,仿佛玄沐羽所说的所做的都从玄澈的记忆里消失了。玄澈依然是那只可爱的鸵鸟,

听不见,看不见。

玄沐羽希望感情能像一团泥,如同管道升所写的那样: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

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若是如此,那么玄沐羽情愿将以前的他们都打破。可感情与其说像一块泥,倒不如说像一块陶瓷,打了就碎了,任你怎

么弥补,也是会留下痕迹。就像玄澈会嗔会怪会笑会哭,却不会再用右手捻棋。

远在边关的玄浩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当然不希望看到玄澈和玄沐羽“如胶似漆”,但他更不愿看到玄

澈眉宇间凝聚着忧愁,否则他也不会写下那封信劝说玄澈。玄浩陷入两难境地,只有苏行之告诉他:“殿下,您若真喜

欢太子,就应该赶快变强,只有这样,您才有和陛下竞争的资格,也才有资格站在那个人身边。”

于是,斜阳城里多了一个疯狂训练的皇子。

61、五年

太子和皇帝的关系变化之快令人莫名其妙,但这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这比久逢甘露还让人欣喜。由于不知名原因,忽

略其过程,总之大家高兴地看到皇帝和太子之间恢复了融洽的关系,朝堂上一扫沉闷,恢复了多姿多彩的可喜局面,简

直要让人撒花庆祝。

太子回归朝堂,变革的车轮再次缓缓运转起来,当官员们习惯了每日一小变,每月一大变的日子后,就会发现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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