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往事(二)——香龙血树
香龙血树  发于:2011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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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Anton看见了Rene脸上的泪水,但是就在那一刻,Anton毫不客气地再次冲进了Rene的身体,就在镜子前冲撞了起来。

许久之后,房间里,Rene对着医药箱,撕扯着一截绷带处理着脚踝的扭伤。
Anton站在他面前几次试图帮他,但是Rene像个孩子那样低头躲着他,一直退到了角落里。
Anton再次站到他面前,俯视着Rene。Rene裹在白色的浴袍里,露着一截脖颈,黑头发还湿漉漉的,显得很单纯。

"嗨,"Anton跪下去,伸手去板Rene的头。
Rene被猛地拉到Anton身体前。他躲着,坚持地低着头。明明披着浴袍,却感觉身上所有的遮挡,都被人撕扯得一干二净--即使在希金斯那里,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那种彻底赤裸而无地自容的感觉,让他丝毫不敢抬头。

"看着我!"Anton的大手从两侧板住他的的头,"那没什么,听见没有?"
Rene躲开他的眼神。
但Anton牢牢捧着他的脸,把他的头发都揉乱了,吻着他的嘴,越来越用力地碾压着他,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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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Anton到特勤处露了个面,跟马修他们打了个招呼。
特勤处现在忙于调整,不是很忙。
随后卢克打来电话,他已经搬进了Anton家。
剩下Anton独个安静地坐进自己原先的办公室里时,他终于翻开了那个小镇上的案卷。
--那是康州一个偏僻的小镇上,一起案子的庭审记录。

"--是,那个小镇很美。美极了!" 
"为什么又离开呢?那儿挺适合你。"
"......后来,后来我在那呆不下去了。"
Anton想起那天他跟Rene俩人的对话,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Anton那时就想知道,不动声色地叫康州法院的同学找到了十年前的庭审记录。
仅仅是好奇吗,他自己搞不清楚。

Anton几乎震惊地看着那案子,半晌,他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它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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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警察总部的咖啡馆里,下午的阳光柔和地洒进来。

"你好点了吗?"Anton问。
Rene疑惑地一愣。
"脚。"Anton补充道,摸起了咖啡壶。

"你请我喝咖啡?"Rene看看眼前,依然纳闷。
"我跟你道个歉,早晨......"
"我看你真是确实越来越有空闲了,我得再跟雷诺提提。"Rene嘲弄道,打断了Anton的话,扯下了警察总署大楼的胸卡,反手压再桌子边。

"这个季节非常美。"聊到小镇,Rene主动开了口。
"我在那儿住了将近一年呢!"Rene苦笑道,眼前仿佛浮现了那小镇上重重叠叠的麦浪,"那个小镇上的人,怎么说,很和气,很善良。"
"是吗?"Anton打断了他的话,凝视着他。
Rene愣了一下,"我想他们,应该......是的。"

那么,他干吗不呆在那,那儿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谁让他离开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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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康州一个偏僻的小镇郊外。

Jimmy在马里兰集训完毕,一周后,莱恩把他送到了康州那个最遥远的小镇上。

公路边,莱恩看着对面的Jimmy,"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但是剩下的,那些工作,跟人们打交道,你要自己对付。"他们告别离开,莱恩再次叮嘱Jimmy。

"你要来看我。"Jimmy死死抓着莱恩的手。

莱恩点点头,天!一瞬间心里微微一恸,他怎麽觉得像是把一个孩子丢在这里了。

莱恩使劲抽出手来,狠下心,上了车,发动了车子,回头看去,Jimmy一个人孤零零地站那里,望着车上的莱恩。

第84章

Jimmy很快在小镇上安置下来。
他到镇上那条长街尽头拐角的小警署报了到。没多久又在小镇居民那儿租到了一间房子,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小镇上的居民热情好客,很快认识了这位新来的警官,房东和邻居热情地询问他需要什么,在Jimmy出来进去或是去超市、跳蚤市场的时候,迎面那些严肃的老人、丰满的太太、或者沉默的男人们,会热情地招呼,甚至邀请他去吃晚饭。

那段回忆像发黄的照片,不常去看,但偶尔看回去,似乎感觉很好。
"我当时高兴极了!"Rene笑着说,"我想,我找到家了,我要一直住下去。"
Jimmy一下子就信任了他们。那些笑容,让他感到多年没有过的温暖。

"其实,更多的时候,我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但是不行,我得去巡逻。"Rene笑了一下,对Anton说。

Jimmy穿着新领的制服,坐在唯一一辆警用轿车上,沿着那条贯穿小镇的长街开去,同伴把小镇的情况一一介绍给他。

街边,居民的房子一栋接着一栋,各有特色却大致相仿,只有尽头的几栋大房子与众不同。
那几栋大房子有高高的门廊,几十级大理石台阶拾级而上,把门和深色的墙壁堆得高高的。

Jimmy的车转过来的时候,那栋高大的建筑门前,就在那数十阶台阶上,立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后,门开了窄窄的一道缝。
那人似乎正要进去,此刻却转回身来,斜侧着站在门边看向车里。

"这是伍迪,镇上最大的商人,他在城里、哈特福德、在纽约做生意。"同伴在车里告诉Jimmy。

Jimmy看向那台阶,那人正站在那门边看着他,眯起眼睛晦涩地微笑着。
Jimmy抬头,与那笑容相对,心里不知为何一抖,那目光是他从很多年前就熟悉的,他知道其中的含义。
Jimmy没有任何表情的挪开了视线,看向街道另一边,感觉到那对眯起的眼睛晦暗的目光依然粘在自己脸上。
"那边呢?"他不动声色的问。
"那是卡蒂家,另一个大商人,也很有钱。"同伴说,车子开走了。

--Rene皱了下眉,跳过了这段回忆。
"我每天都小心翼翼,应付工作,应付同事,还有......热心的邻居。"Rene沉思着说,笑了一下,看看Anton,"那工作其实很简单,每天巡巡逻,有人走失了东西,登记一下;"他折了一下手里的纸巾,"跟人说话我其实,更紧张一些......你知道,我很久没跟人"Rene朝Anton笑笑,"--恩,那么近得打交道了......我怕被他们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Anton注视着他,问。
Rene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低头翻来覆去折着把手里的纸巾。
Anton能感觉到,桌子下,Rene的腿在有节奏的摆动,他知道,对面的人想退缩了,但是他不会让对面那个藏在外壳后的家伙刚露出个端倪就这么消失。
Anton像只墙,稳稳地坐着,纹丝不动。

Rene再次抬头看了眼Anton,自嘲地笑了一下,纸巾绕过食指转了个圈,丢在桌子上,他的手停下来不动了,不再玩弄那纸巾。
Anton感觉出,桌子下,Rene的腿也不动了。

"看出我跟他们不一样,看出我脑子里装的跟他们完全不是一码事,"他低低的说,"看出我是假的......"没有抬头。

"我的邻居会做很好的肉汤,她有时候会送过来请我吃。你知道,真的很好吃。"半晌,Rene忽然像走题一样说,直直地看看Anton说,瞪大了眼睛。

Anton点点头,看出了Jimmy眼里的伤感,那是一种对人群的眷恋和渴望,就像晚上在荒野里开了太长时间的车,看见路边的灯火。
Rene低下头不说话了。

"后来呢?"Anton问。
"......Anton,我只是......"Rene有点尴尬地说。
"什么?"Anton问。
"我只是......"Rene艰难看看Anton,他想说,我只是想跟你上床,求求你别问了,但是Rene终究没有说出,他知道话一出口,俩人又会退回到最初,退回到那些冷酷又疯狂的晚上,或者更糟。

"后来就出了起案子......"于是Rene只是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接上说。
那一段时间,Jimmy每天异常小心的应对,不让同事察觉自己的异样。
除了那个叫伍迪的人,每次看见会让他不安,小镇上的一切都很祥和。
然而,两个月后,小镇郊外的水池边发生了第一起虐杀案。

Jimmy还记得那个清晨,自己站在水塘边,第一次看见那尸体,他马上转到一边把早餐吐了出来。
"城里来的警察,"周围的老警察马上笑起来,"他还不适应。"
"第一起案子受害人是个......小男孩,"Jimmy看了眼Anton,犹豫了一下说,"12岁。"
Anton点点头,他已经知道那案子了。

"随后接连出了三起,除了一个是女孩子,都是中学的男孩子。城里派来了警察协助,后来也不了了之,就回去了。"那是个不太平的夏季。镇上一下子变的风声鹤唳谣言四起。

"再后来,我们在给人找丢失的狗和狗链时,碰到了线索,"Jimmy接着说下去,他能回忆起自己那时的愤怒,就像多少年前,他读到自己档案里那个案子时的愤怒。
"后来就开始组织调查,我的分析和猜测就一一得到了证实。"Jimmy看了眼Anton,"凶手是卡蒂家回来过假期的大儿子。"Jimmy平淡的说。

他想起同伴的问题,"警官,我们要派人监视他们吗?"
"警官,你认为我们现在要通知城里警察吗?"那是第一次有人喊他警官。

那案子中间其实压力重重,开始调查不久,他开始接到匿名电话、邮件,有的时候是上班中间,有的时候是夜晚他一个人在值班,一个暗哑的嗓子开始在电话里讲污言秽语,但是Jimmy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猜那是伍迪。

--"卡蒂?"Anton问了一句。
"镇上一个有名的大商人。"
Jimmy还记得那天的情景,他们通知了城市里的警察,在他们赶来之前,就提前赶到了卡蒂家,堵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卡蒂和他的同伙。

"就这样,证据很充分。我们起诉了他。"
"那个案子据说,万无一失,公诉人说,一定会把他送进监狱。你知道,镇上很多人也很愤怒,"
Jimmy看了眼对面的人,Anton点点头。
"但是--我们败诉了。他们家从纽约请了个律师,第一天,几乎可以成定局了......第二天......"Jimmy看了眼Anton,"他们找了个突破口,"Jimmy忽然咧嘴嘲讽地笑了一下,"--妈的一个该死的突破口,案子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溃千里了。"

Rene看看Anton,"我以前跟你说过,案子败诉了,我就离开了--就那样,我的小镇生活就结束了!"他忽然笑起来,抓起桌子上的东西,飞快站起了身向外走去,经过Anton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走吧!去你那儿!你要没什么事,我们去跟卢卡商量下他的事情吧!"他在门边回头说,飞快出了门。

Rene走到门边,脸上的笑容飞快褪去,门廊前,他被午后白花花的阳光晃了下眼睛,Rene伸手挡住阳光,看了眼自己的车,飞快走了过去。

咖啡馆内,Anton招呼侍者买了单,隔着玻璃,他注视着外面午后的阳光下,Rene坐进汽车,脸上的肌肉绷紧,神情像铁一样冷硬,Anton看着他眯起眼睛看了眼后视镜,打过轮,先开走了。

Anton知道庭上发生了什么。
他接过找回的钱,也走出大门,坐进自己的车里,前面,Rene的车已经飞快消失了。
Anton记得那个律师,庭审记录上,那个律师在前天下午离开,第二天一早匆匆赶到法庭。

Rene飞快地开车,两边建筑的影子在风挡玻璃上飞快褪去,但是那场庭审却想像个影子尾随着它......
Rene开了CD又关掉,胡乱地看向路边,周围有纷扰的行人、广告牌、一只水果店、有两个亚洲人在水果店前争执,另一边忽然传来噼啪的一声巨响,就像法官手里的小锤子骤然落下......

那一天,Rene第一次作为办案警官出庭作证。

"我想今天,在坐的各位已经在心里给卡蒂判了刑。"法庭上,那个律师侃侃而谈。
"因为我们的警官、公诉人,用这么多证据,给我们展示了这样一个人,一个24岁的年轻人和他这么多的斑斑劣迹。"

"我想问问各位,有谁还相信他是无罪的?"律师看向听众席。
"我想今天基于此,我为小卡蒂做的所有辩护都是无效的;他自己作出的所有辩解,我们也都是不会相信的。"

听众席前,卡蒂一家人严肃而纳闷地看着律师。
律师挪开了视线。
"因为我们都认同这样一个观念:一个充满这么多劣迹恶行的人,一个言行如此自相矛盾的人,一个用无数谎言蓄意掩盖了事实真相的人,他是不可信的。对不对?"
无数人点头说对。
听起来,这个律师似乎要放弃辩护了。

"我相信负责这个案子的Rene警官,你也这么想,是吗?警官?"律师转过身来随后问证人席上的警官。
Rene点点头。
"您今年多大?"律师和善的问。
"25岁。"
"我非常相信您,警官先生,今天在坐的各位也一样。您在这个案子里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那个律师站在证人席前,跟Rene的距离甚至不过两尺,诚挚地看着他,"我只有一个小问题要问。"
Rene点点头。

律师退后两步,走回了台中央,"请允许我问一个私人问题,警官先生,您有过同性经验吗?"

"我想......我有没有并不重要。"Rene犹豫了一下。
"法官先生,证人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我抗议,这个问题属于个人隐私和本案无关。"公诉人同时提出抗议。

"我不这样认为,因为Rene先生作为主要办案警官,他的个人观点和个人经历非常重要,会影响他对现场的判断。"那纽约来的律师说。
法官皱了下眉,微微叹了口气,"抗议无效,证人请如实回答辩方律师问题。有或者没有。"

"......"Rene看了眼律师,再次犹豫,没有回答。

"如果警官先生觉得不方便在此回答的话,我可以要求请医生出具鉴定。"律师接上说道。
"事实上我很相信这位警官,我在昨天下午飞了一趟得克萨斯,我相信手上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位新到任警官的为人。"
"我希望警官先生能如实回答。否则,我会对证人今天站在证人席上的一切证词提出质疑。并对证人提供全部证据的公正性表示怀疑。"

"准许辩护律师的观点,证人可以选择回答还是鉴定,警官是否有过同性经验?"法官转过头。

法庭上,Rene他看着那个律师。
律师也看着他。
庭上陷入了沉默。

一瞬间,万箭攒心。
Rene转过了头,"不用检查了,我是Gay,有过同性性经验。"他轻声说,不想被律师重复提问,说得很清晰。
全场哗然。

"多少次?"律师问。
"我记不得了。"
"这个很重要。"律师说,"也许有些年轻人只是偶一为之,却自责终生,那样也可以理解,我们是会宽恕他的,不是吗?"律师安慰不太平静的小镇居民。
第一天的庭审,律师教导卡蒂的正是为无法回避的问题道歉和自责。

"如果您不方便回答,我给您一个大致范围,您来选择好了,警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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