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此?”灰袖轻甩过一片倒塌的房梁,涵墨尘用剑挑起,一蓝一黑两个人影蓦然闪出。
“少主!”
七月少渊一愣:“璟非……君落扬?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君落扬双目布着血丝:“我们怎么不在?!昨天就见你一声不响冲进火里,我们来的时候又不见人影,还以为你……你
……”
“被火烧死了?”
“……”
“少主……”璟非神色疲惫,看来是昨晚一夜未合眼,他冷冷看了看一直双目望天的涵墨尘,道,“请速速回堡!昨夜
有人看见您在此处,又说……”
七月少渊扶额道:“我放的火还是我杀的人?”
“……总之,看他们的架势,似乎要对无双堡不利。”
“……”七月少渊想了想道,“璟非。”
“属下在。”
“你和君落扬速速回无双堡,告诉重阳长老,这段时间恐怕会有人来捣乱,让他万万保护好穹渊剑。”
璟非一愣:“剑……少主不是带在身边么?”
七月少渊拍了拍腰间的佩剑,笑道:“怎么可能,这是假的。”
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啊?”
“好了,去罢。”
璟非点点头道:“是。”
待两人走后,涵墨尘凑过来,道:“你不亲自回去?”
七月少渊捏了捏他的手,笑道:“我自有计较。”
涵墨尘回头看着这一片废墟,叹口气道:“这如何找起啊……”
“……有人会告诉我们的。”
“嗯?”
七月少渊忽然将人拦腰抱住,点足飘然跃起——适才乱七八糟的焦木之上突然刺出数十把尖刀!
再晚一步,他们恐怕已变成刺猬!
焦烂的梁木瞬间被掀起,数十个黑衣人一跃而起,猛地朝他们扑过来!
竟然没有蒙面——脸上不知被涂了什么,每个人却都是黑乎乎的。他们脸上没有一丝狠辣的表情,甚至于,什么表情都
没有。
完全麻木的,只知道,杀杀杀!
七月少渊甩剑挡下一击,“铮”的一声,对方被弹开,随即又全无痛觉般冲上来。
这感觉……简直像——不要命一般!
“他们是那晚我看到的黑衣人!”涵墨尘长剑一挑,飞足踢开两人,落到七月少渊身后。
青溟剑忽然出鞘——眨眼一只持剑的手臂被齐齐斩断,痉挛着掉在地上。
那断臂之人却仿佛无知无觉,继续扑上来——
两人心中大惊——这些人绝对有问题!
“难道是……被下过蛊了?!”
涵墨尘疑道:“你知道?”
七月少渊不语,抽出穹渊剑,蓦然回身正踢倒一人,挥臂间,血染长剑——带血的头颅霎时滚落到地上。
那人“砰”的直挺挺倒下,再也不动了。
七月少渊看着那具无头的尸体,有一瞬间的怔愣……有多久没有杀过人了?
胃中忽然有些翻滚——他向来不喜欢杀戮。
他闭上眼睛,长剑点地:“墨尘!砍下他们的头!”
一个两个……
对这样的毫无人格和感情的杀人机器,青溟剑是不会悲天悯人的,即使它的主人从来不杀人。
几乎倒下一半了。
那些人突然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一下就不动了。
七月少渊和涵墨尘背靠背站在中央,心下正奇怪。
“哐啷哐啷”尖刀统统掉在地上,那些黑衣人仿佛受到召唤,眨眼往废墟之后跑去。
涵墨尘蹙眉道:“怎么回事?”
“恐怕是下蛊的人不想杀咱们了……快跟上!说不定能知道密道所在!”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一道屏风横摆中央,精致的镂空花纹镶着青色的璞玉,屏风上用金线绣着奇异的图案,仿如蛇蝎。
屏风外恭恭敬敬跪着一人。
华丽的衣衫,阴蛰的面庞,扣在地上的指甲,描金彩绘。
屏风上印着一男人的背影,颀长挺拔,那人手中一柄扇子,摇得越来越缓。
里头许久不曾传出声音。
忽然,“啪”的一声,一个瓷杯被扇子扫落到地上。
“……掌派?”
“是谁……”里头传出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优雅而缓慢,“叫你向七月少渊派出蛊人的?”
“……”顾衡风眸子一暗,咬牙道,“已经叫蛊师让他们回来了……属下自作主张甘愿受罚!”
“我再说一次,他们的命轮不到你来拿!”沐子瑄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滚下去领罚!若有再犯,你就去试试蛇蝎
圣域的味道!”
“是……”
顾衡风垂眸退下,看见门口的玄衣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才下去了。
“白启?”
玄衣人恭顺的垂首道:“教主。”
沐子瑄道了声进来罢,转身踏进寝房。
很大的房间,地毯名贵而华丽,却并没有什么摆设,中间一张大床,更是显得孤单。
烛光昏暗。
白启一直不明白,为何教主从不让人在这里多点几盏灯。
正如同,他也从来不明白,为何教主唤他侍寝的时候,必须要穿玄黑的外衫。
白启顺从的躺在床上,承受着沐子瑄的重量。他从来没见过那人沾染情欲的样子,因为他从第一天侍寝开始,眼睛都是
被蒙上的。
沐子瑄微笑着轻抚过他的唇线,其实,只要遮住眼睛,白启的轮廓还是有点像那个人的……
“嗯……啊……教主……”
白启意乱情迷的抱住身上之人,心甘情愿的敞开自己。
沐子瑄狠狠地吻着他,抚摸对方腰际的手又难得的温柔,他摩挲着对方的额发,喃喃的叫着一个名字……
呻吟在空荡荡的房间中缠绕着。
少渊……少渊……
第四十八章:虎穴
狂风堂后面路出一块开阔之地。
枯黄的草丛间,孤零零立着一块石碑——墨风禁地。
刚才那群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石碑下露出的洞穴里。
“在这里。”
七月少渊点点头,道,“看来那些被下了蛊的黑衣人,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否则,也不会任我们跟着……”
两人将剑收起,轻手轻脚的跟着下去了。
石碑随即合上,眼前骤然昏暗下来,两旁有火把,照得通道中阴森森的。
石壁打磨的很光滑,上面有些年代久远的旧痕,不像是才修建的。
里头通道岔路许多,那些黑衣人转着转着忽然就没了踪影。
望着前面的分开的两条岔路,七月少渊在其中一条边刻了个记号,道:“一人一条。”
“好。”涵墨尘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少渊……”
“嗯?”
“多加小心。”
“嗯……”
七月少渊选的这条路似乎十分曲折,每到一条岔路他就在左边做个记号,走过了三个岔路后,又来到第四个岔路口。
火把越来越昏暗。
又是三条不同方向的岔路摆在眼前,一模一样的石壁。
他摸索到左边刚准备刻下记号,手指忽然触到一点凹陷下去的刻痕——他原先做的记号!
转来转去又绕回去了?
七月少渊站起来,闭上眼睛,一路走来,似乎都没有感觉到风声。
“怎么会这样……”
另一边,涵墨尘走的另外一条路就直顺得多。
尽头处,一弯石拱不知通向哪里,细微的说话声传过来——有人!
灰衣人贴着墙壁站在石拱之后,挡住自己,侧耳倾听。
有两人站在一座石门边,似是把守之人,均着黄色长袍,并非是刚才那些下蛊之人。
“唉……以后不会天天要在地下呆着罢?无聊透顶……”
“你小声点,要是被王掌派听见就……哼哼……”
涵墨尘长眉微扬,墨风派的人,不是都被烧死了么……难道……
他两手扣住墙壁,壁虎游墙,悄然无声摸上通道顶壁上趴好,趁着洞内的昏暗,转眼从两人头顶上爬过。
“哈欠——”
一个人扯了扯另外一个的袖子:“喂,喂,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从上面闪过去?”
“……鬼知道……老鼠罢……”
“哼!”一声轻喝吓得两人一个激灵。
一黄衣人远远走来,眉眼间冷冷的戾气:“你们两个不专心的东西!也想尝尝那些叛逆者一样被烧死的滋味?!”
“不!不!不!”
“掌派饶命!”
王景崇狠狠地盯了他们一眼,甩袖进去了。
房中暧昧的呻吟归于平静。
不久之后,白启披了外衣慢慢起身,眼罩被拿下,看在眼中的又是那个冷静优雅的主人。
在某些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进到那个人的心里,到头来,其实什么也不了解。
沐子瑄依旧带着半边面具,眼光虽然看着他,焦距却不在他身上。
“下去罢……”
“……是,白启告退。”
白启缓缓走出去,“咯噔”扣上大门,渐渐走远了。
七月少渊用手按在靠里的墙壁上,十分结实,也不像是空的。
难道说,刚才一直在外围绕着圈子?
手指轻轻敲打在石壁上,“咚咚咚”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忽然碰到一块小小的凹陷!
七月少渊两只手掌摸上去,触碰到越来越多的凹陷,都是铜钱大小的孔。
这是做什么用的?
等等……莫非……
七月少渊双手猛一拍墙壁,整个人借着冲力眨眼向后倒去,脚底步伐微变,瞬间向一边滑过去……
“嗦嗦嗦”——小孔突然打开——数支利箭蓦然窜出来,铿铿有力地钉在对面的墙上!
他凤目微闪……这里绝对是陷阱!
“啪,啪,啪!”清脆的巴掌声格外的清楚。
一声阴狠的笑声传来:“七月少堡主果然好身手。”
七月少渊盯着那处黑暗的影子,笑道:“躲在地下不敢见天日的,可都是老鼠啊……”
“哼!”
阴影处走出一衣饰华贵的男子,正是顾衡风。
七月少渊认出他来,心中蓦然一跳。
“少堡主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跟着蛊人来到这里,就没有想过有人正等着瓮中捉鳖么?”
“自然想过,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七月少渊一手握住穹渊剑,慢慢抽出剑来,淡淡道,“可是沐子瑄……回
来了?”
顾衡风“霍”的一下抽出剑来,轻喝一声道:“你无须知道!看剑!”
穹渊剑光芒一下大盛,照得整个通道青亮一片。
七月少渊一身黑衣在青亮与昏暗中时闪时现。
顾衡风单手握剑,虎口震得厉害,险些脱剑而出。
金属碰撞的火花刺啦刺啦——
“墨风派和司徒家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无可奉告!”
七月少渊不想与他多做纠缠,长剑一挥,“钪”的一声,对方的剑被锋利的剑刃砍成两半!
“该死!”顾衡风索性扔掉剑柄,全力向他拍下一掌去——
两掌相触,七月少渊忽觉手心一丝麻痒之感直钻到心里……
“啊!”顾衡风内力不敌,猛地被震倒向身后的石壁 ,手肘一下撞到一块突起的圆石。
“轰隆——”
刚才射出利箭的墙壁中间忽然裂开一扇门!
七月少渊往里扫了一眼,闪身滑进去。
就是再来一个陷阱,也只有硬冲了!
石门慢慢关上,顾衡风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的笑。
暗黑处缓缓走出一身披黑衣之人,他看了看靠在墙壁上狼狈不堪之人,淡淡道:“顾衡风,你为何故意放走他?他可是
教主要抓之人……”
“呵呵,”顾衡风擦掉嘴角的血,将手中一条黑黑蠕动的东西小心地藏进怀里,轻蔑的看着对方,“我杀不了他,只好
放他走了……你也没有阻止我不是么?其实,你也不想他继续呆在这里罢……他如果再往里走,可就是沐掌派的寝房了
……”
顾衡风走过他身边,低低道:“白启,你不过是个替身,如果真想呆在掌派身边,就忘记刚才发生的事!”
洞顶石壁粗糙,涵墨尘顺着悄然进入内室。
入眼全是些铁栅栏,里头各式各样的蛊人,一动不动的呆着,完全无视于陌生人的到来。
涵墨尘直径往里走。
接着似乎是审讯室,到处是锁链和各种刑具,里间传来不少人说话的声音。
涵墨尘隐在一间牢房后,正思忖该怎么进去。
忽然身后微微响起脚步声——有人!
涵墨尘心念一动,游身趴在墙壁上。
来者一身黄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正是墨风派掌派王景崇。
那场大火果然只是幌子,死的人……恐怕都是一些无辜之人罢……
总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涵墨尘居高临下看着他,骤然一跃而下,一掌切在对方侧颈。
他的忽然发难,几乎用了十成的速度,王景崇察觉已然太晚,他不甘心的睁大瞳孔,却也只能软倒下去。
真是对不住啦……涵墨尘摇摇头,嘴里一边无比虔诚地默默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开始无比迅速的动手趴光他
的衣服……
他非常厚道的抱了几扎稻草盖在他身上,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哎哟,又输了!不玩了不玩了!”里间正聚众赌博的众人中,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道。
“我说小黑啊,啧啧,每次都是你输啊,既然如此,今天又由你去看门了。”
“唉……真背啊……”
“行了,别抱怨了……万一被听到,可别像那些敢反对王掌派的人一样被……”
“活活烧死?!”
“嘘——不要命了你!”
“唉,这么个鬼地下,有谁会来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