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切在自己左臂上,顿时臂膀一麻,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手掌之中已然两手空空!
穹渊剑重回七月少渊手中,剑柄转拍过来,明明看不出任何招式,却让他不知如何抵挡!
七月少渊越逼越近,直将那人抵到窗边。
“啪”的一声,涵墨尘璟非破门而入,随后跟着叶君和舞怀袖。
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黑影咬牙,捂着臂膀,索性倚杖轻功,飞掠出窗外,眨眼没了影。
七月少渊双眼一眯,嘴角轻勾:“终于浮出水面了!”玄衣轻动,纵身跃出。
“少主!”
璟非紧跟其后,却听那人不容抗拒的嗓音传来:“留下保护怀袖他们!”
颀长的身影几个起落倏然疾追而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璟非拧着眉峰,望着风雨交加的深深雨夜,漆黑的眼眸中焦虑一闪而过,沉默片刻,忽然转身便走。
却被一只手臂拦下。
璟非冷然望着涵墨尘道:“干什么?”
涵墨尘摇首道:“你少主的命令你也不听么?”若不算微皱的眉头,他可以说是神色平静的。
璟非犹豫了一下,绕开他:“哼,既是遇事只会退缩的朋友,不劳尊驾过问,有二位在,相信舞小姐不会有事。”依然
执意我行我素。
“喂!你什么意思!”叶君狠狠盯着他。
舞怀袖猛点头,巴不得让璟非也带她过去。
涵墨尘收回手,灰袖背在身后,也不辩驳,也不郁怒,只淡淡道:“我相信他。”
“……”璟非忽然一顿,侧过脸抿嘴看了他一眼,终于停下脚步,抱剑站在门边。
夜渐深沉了,雨渐小了,风却大了,沉默一点点地碎。
涵墨尘坐在桌边——正是适才那张桌子,手指摩挲在桌角上,甚至还能感到浅浅的余温。也许那只是个借口,不敢跟去
,因为不敢面对,或者是,不知如何面对……
今夜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事,错误的人……
最好让今夜就在大雨滂沱中被埋掉,只可惜,心里的苦水却不能让大雨一并冲了去,徒留一双干涩的眼睛,闭上难受,
睁开,更难受。
哈,他该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师门大难当头,自己却还在想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唔——”舞怀袖忽然胸口一痛,直直栽到地上!
涵墨尘一惊,大袖一把扶住,道:“怀袖姑娘,怎么了?”
“舞小姐?”璟非蹙眉,蹲下身看她。
“涵大哥……好痛……心口好痛……”舞怀袖咬着下唇,死死抓着他的袖子。
“心口痛?!”涵墨尘握住她的手腕,手腕有些发黑,却不见伤口。
叶君也有些慌了,道:“二师兄,这……”
涵墨尘渡了一些真气过去,却宛如石沉大海,沉声道:“是中毒了……”
璟非一愣,忽道:“黑煞之毒!”
涵墨尘心中仿佛猛地被打了一击:“黑煞?!”为什么怀袖中毒会胸口痛,而少渊却不会?还是……只是自己不知道?
!
这几个月为什么一点中毒的症状都没有?
他忽然万分后悔刚才让他独自去了……
叶君惊叫道:“难道是刚才那块黑布上的?!”
“阿七……好痛……”舞怀袖痛得迷迷糊糊昏了过去,额上冷汗直冒。
涵墨尘皱着眉头横抱起舞怀袖,道:“不能再等了,这里已距雪山不远,我必须立即带怀袖姑娘上山解毒!”
璟非别无他法,道:“我去追少主回来,随后赶上你们。舞小姐……交给你了。”挺拔的身影闪身寻去了。
“小君,咱们走吧。”
“这样好么……”
涵墨尘摇首道:“只能这样……”
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若不是他,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会一直快乐的守着她的青梅竹马,幸
福一生。而不是痴心地跟着东奔西跑,到头来,却只有剪不断,理还乱……
他淡淡叹口气,转身出门。
夜里狂风肆虐,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璟非疾驰穿梭在树林之中。原本就不清晰的脚印,被雨水一冲,更加难以辨认。
忽然,他惊觉背后有两道视线紧盯着他。璟非蓦然旋身,低吼道:“何人?!”瞳孔骤然放大——
眼前竟有数十个黑衣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几乎与此同时。
哐啷啷——又是一阵嘶吼的电闪雷鸣,照映着七月少渊的侧脸,深沉而锐利。
他已追到树林边缘,却失了对方的踪迹。不得不承认,那人的手段相当高明。在怀袖窗外吊了一块布引他门前去,用作
调虎离山不说……恐怕连那老板娘也是……
精心策划的局!
甚至连他也尚不知,那块布不仅仅是引他们离开房间而已。
雨似乎变小了,风却依然狂笑着耸动着树叶枝干,四周冷的惊人,但也远没有漆黑这般恐怖。
青丝紧紧贴在前额上,衣衫几乎湿透,又被冷风吹干,猎猎飞扬。一团乱麻的脑袋却在这种时候,清晰无比。
他可以毫无顾虑的冲出来,因为他知道墨尘在那里,等他回去。
即使,也许他并不想面对自己……
“铮铮铮铮——”似有打斗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夹杂着人的惊呼声。
七月少渊双眼眯起,细细望去。
后面是一片空旷的草坪,依稀有几个人影缠斗在一起。
准确地说,应是几个碧衣人在围攻一个黑衣人。其中一抹青影,轻灵的身形分外眼熟。
七月少渊心中惊喜,难道是他?
黑衣人忽然攻势大起,飞足踢向青衣人!
“掌派!小心——”
第二十二章 昏烧
“掌派!小心——”
沐子瑄似乎早已料到,甩袖侧身,竹扇张开,四两拨千斤地化了攻势。
七月少渊并不担心他会伤到,只是负了袖子,慢慢悄然走近。
闪电时明时暗,映着他的影子也时闪时现。
忽然那黑衣人眼神一变,袖中出其不意的滑出一根短棍,趁着对方手中竹扇被牵制,哗的朝沐子瑄左臂打去!
沐子瑄双眸一眯,距离如此近,挡开再也来不及,已经准备挨下这一击。
忽然一双温手揽上腰来,身体一下子轻飘飘腾空而起。
“少渊——?!”沐子瑄回首,果然一双漆黑的眸子映入眼帘。
“……是我。”七月少渊一手揽着他,旋身踢掉那截短棍,猛地向黑衣人胸前砸去。
那人惊得一退,下意识举手挡在胸前,左手一翻,啪的挥开木棍,一掌拍来。
昏暗的夜幕下,看不真切相貌。
七月少渊单手对了两掌,只觉那人内力不深却招招阴狠,这招式路数正与他在追寻的黑衣人同出一辙,莫非……
突然一点幽亮的光刺进眼中!一根银针就夹在他齿间,骤然射出!
七月少渊无暇他想,抱着沐子瑄侧身闪过,蓦然掌风逼近左肩,一招明的一招阴的,躲得了这个躲不过那个,当真玩命
!
他微微仰了头,只盼着他这一掌不要打的太痛……
“唔——”
痛得居然不是他……
沐子瑄的手臂忽然被打在他身上,猛地一震,好像有骨骼震动的咯咯声……
偏头闪过银针,七月少渊皱起眉峰,一脚踹开黑衣人,几乎十成十的劲道,黑影高高飘起,又重重落下。
青楼白楼几人仇恨的冲上来,拳脚毫不留情砸在那人身上,早已没了声息。
“别杀他——”
七月少渊蓦然想起要留活口,只可惜到底晚了一步……线索断了。
刚想走过去看看是否尚有别的线索,忽然怀中沐子瑄一动,要站起来。
七月少渊低头蹙眉望着他,道:“你怎么样?手臂给我看……”
沐子瑄瞥他一眼,道:“沐某没这么娇弱,干嘛这么紧张……”如果不是臂膀还在颤动,几乎谁都会以为他没事……
七月少渊轻轻卷起他的袖子,露出精实修长的左臂,被闪电照得一片惨白,胳臂上一大块淤血乌得发紫,肿起来,分外
难看……
他的手指缓缓触上去,忽然轻微听见“咝——”的一声。
“很痛?”
沐子瑄沉着嘶哑的声音道:“你去试试……”
七月少渊轻叹道:“你这是……”
“……”
七月少渊还想说什么,白楼几人已经奔了过来。
“掌派……你如何?!”青楼慌张的蹲下来扶他却被七月少渊挡开。
“别碰!他受伤了……”他飞快点住肩上大穴,道,“必须立刻送去前面镇上医治,点穴可以暂时止痛,但太久会血脉
不通……”
“那会怎样?!”
七月少渊沉声道:“……恐怕手会废掉。”
白楼犹豫道:“掌派……那……”
沐子瑄用眼神制止了他,道:“你们先行赶去,我随后到。”
几人对望一眼,只好道:“属下遵命。”
闪电雷鸣渐渐歇了,乌云慢慢散开,依稀有月光透下。北方的后半夜,晚风更寒,尤是暴雨过后,草地上满是浅霜,脚
下的寒气直往身上窜。
白楼几人走的远了,那个方向,是往天池峰去的。
七月少渊扶着沐子瑄朝泛湖小镇走。两人的衣衫都湿的差不多了,黏黏的贴在身上,又湿又冷。他揽着沐大少那只没受
伤的胳臂,却觉得手心发烫。
“嘿……”沐子瑄忽然低低笑道,“好像只要碰上你,什么倒霉事都来了……”
七月少渊一顿,继而笑道:“彼此彼此。”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体质属寒的原因,脊背上明明冻得发冰,身旁紧挨的沐子瑄身体却滚烫滚烫的。
沐子瑄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半湿的长发贴在颈畔,除了呼出的热气清晰的撩拨着他的神经,几乎再没了声音。
周围凄凄切切的冷寂,远方传来雷鸣远去的声音。
“你们怎么跟那人打起来的?知道他是谁么?”等了许久,对方却没说话。
“子瑄……沐子瑄?”七月少渊摇了摇他,却没得到回应,不由有些急了。
他试探着抚上前额,好烫!
又是淋雨又是受伤的,竟然发烧了……偏偏在这种荒郊野外!
他抬起沐子瑄的头搁在自己肩上,见他双眼迷迷糊糊闭着,额前的青丝湿湿贴在侧脸上,晕红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脖子,
英挺的鼻尖上满满都是汗。
左臂上半截整个肿起来了。怎么这么严重……
七月少渊干脆横抱起他,施展轻功疾驰而去。
沐子瑄烧得迷迷糊糊间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痛苦却美妙的梦。
他梦见他那时候还是一个小乞丐,小小的年纪,却有比谁都深的心机,成天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就只为了填饱肚子。
阴冷的天气,才下过雨,他蜷缩在街角,眼前行人如流,却没有一个愿意施舍给他哪怕一个怜悯眼神。
忽然闻到腐尸的气息,他睁开眼睛,却是被埋在乱葬岗之下。
又好像有铁棍、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似乎,清晰的听见手臂被打断的声音……
有什么使劲按在手上,好痛……
滚开!滚开!
他眉峰拧成一团,眼眶滚烫,却干涩……
哈!流泪有他妈的屁用!
没人看见!
……没有人会来救他……没有人在乎他……
忽然手被谁抓住了,又被他猛地甩开!
他不需要同情那种虚伪又懦弱的东西!
又握住,再甩开,再握住,再……没力气甩了……
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也长,圆润而干净。保养的很好,连茧也没有。沐子瑄死死抓着那双手,像是抓住救命的稻
草。
他渐渐松了手,开始来回抚摸,轻轻地、缓缓的、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里……生怕被丢开……
“痛……”
“很快就不痛了……”声音很低很沉,却让人安心。
小小的沐子瑄忽然觉得满足起来:“别离开我……”
小小的沐子瑄只有这小小的想望,只要有人陪着就好,痛得时候有人能说就好。
“……不会。”
“永远陪着我……”
“……”
然而,他再也没听见那回答,因为他已累得昏睡过去。
再后来,他梦到他长大了,再不见那个小小脏脏的乞丐。也再不会怀有那卑微的、令人发笑的想望。
老掌派带着几个徒儿去围猎,赢的人可以得授师门绝学——绝意剑法。
早已及冠的沐子瑄摇着扇子潇洒的笑,他势在必得。
有属下谄媚的问,大公子可要人陪同?
他眯着凤眼,浅痣似在嘲笑也似骄傲,他沐子瑄一人足矣!
几个青年背着弓箭,一个一个独自进去。
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苍鹰的厉啸,回荡在深深的丛林之间。
沐少爷是自个儿出来的,他一身白衣——他原来是只穿白衣的——全染的血红,依旧笑的潇洒,手上的猎物十分可观,
熊掌,虎皮,鹰翅,鹿角……
然而,再也没有其他人出来。
第二天,他开始练绝意剑法。绝意,绝意,绝情断意。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穿白衣了。
晨曦终于泛起来,驱散了阴沉的空气。小镇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机勃勃。
窗边又花朵伸进来,露水映着晨曦,五光十色。
沐子瑄醒来的时候,他正按着七月少渊的手抚在他脸颊上。
七月少渊靠在床边,深沉的眼睛合上了,侧脸英俊而沉静。
手臂上的伤早已处理过了,肿也消了大半,清清凉凉的,也不再火烧火燎的痛了。
他已经不烧了,脑袋也清醒了。但此时此刻,他却似乎不那么清醒。
因为他正缓缓凑近七月少渊,发烫的唇几乎要贴到他的。
那人忽然嘴唇轻动,低低唤了一声:“……墨尘……”
……
沐子瑄像被当头浇一盆冷水,再有什么不清醒也被浇醒了,僵硬的躺回床上。
“你醒了?”
他一惊,回头正对上七月少渊幽深若海的双目,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嗯,昨晚……多谢了。”沐子瑄撑着坐起来,左手却无法使力,一下子又要往床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