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的人这么多,好人都没活干……他一残疾人能干嘛?”
“你还让不让人吃饭?!”肖宸终于忍不住了,啪的把筷子摔桌子上,吓了胡媛一跳。她赶紧禁了声,然后可怜兮兮看
着他,“那么大声干嘛?”
肖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脸色变得一片惨白,细长的眸子里凝满了冰雪,深沉的看不到边际。“他,不出去又能怎
么办?你说过的,有人灯红酒绿,有人惨淡一生,这他妈的就是生活,你能怎么办?难道让那个拽人象他家宝贝狗一样
被人养家里,白吃白喝外加白眼……如果是你,你、你受得了吗……”
肖宸这话仿佛是对胡媛说的,又仿佛是对自己说的,说着说着就忽然顿住,他把脸扭向窗外,满脸的悲伤映在玻璃上。
胡媛望着这样的肖宸,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呀,她又能怎么办?她逼了一个,还能逼两个吗?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他们,没有人能够有立场逼他们选择。
这个三个男人的战争里,没有赢家。
自己无论怎么说,都只是给面前的这个男人的伤口上又撒一把盐罢了。
胡媛惭愧的揪着桌上的餐巾纸,半晌才嗫嚅说:“他临走前留样东西,一会儿回去,我给你。”
肖宸扭过头来,脸慢慢恢复到平常样子,“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他说,见了,你就知道了。”
那是一个长颈白色玉瓶,握在手里光光滑滑的温润。
“到底是什么?”胡媛跟在肖宸身后问。
肖宸没有回答她,只问:“他、他还有说别的吗?”
胡媛想想,摇摇头。
是呀,他还能说什么,他在这六年里,已经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话都说尽了。
他在等自己说话。
可是自己,早已经失去了再开口说话的权利。
肖宸轻轻抚摸着光滑洁白的瓶身,慢慢踱出了胡媛的小楼……
他甚至忘了向胡媛说再见。
失魂落魄的回到办公室,包还没放下,上班铃就响了。
见大家都忙着进入工作状态,肖宸也给自己找了一份动手不动脑的活儿——坐机械库里,和大家一起检查、擦拭装备枪
械。
一会儿,杜大队长走进来东张西望了一下,眼神定格肖宸身上。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没说话,就又出去了。
肖宸手里忙着,脑子里却一团乱麻,好象什么都在想,又好象什么都没有想。他无意识的重复着手里干过千遍万遍的工
作,就仿佛在自己周身设下了结节,把其他人乱七八糟的说笑声隔绝在周身之外,让自己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一个无痛
无痒的世界。
魂游天外中,感觉一个阴影过来,掩去半截太阳,还用手推了自己两把,“肖队!肖队!”。
肖宸一惊,猝然回神:“啊?”
只见刘翔黑铁塔一般,杵在自己面前,正兴味盎然地咧嘴朝自己笑。
肖宸眨眨眼睛:“什么事?”
刘翔笑嘻嘻地说:“以为你睁着眼睛睡着了呢……手机震半天了。”
“哦。”肖宸一摸腰间,刚好摸到手机的最后一声震动。他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看。两条短消息:第一条是杜大队长
的:“来我办公室一下。”
第二条是杨极冰的:“晚上,回来吗?”
肖宸站起身来边往杜大队长的办公室走,边给第二条回复了一句话“不回了。”
楞楞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已经发送至极冰哥”一行提示,肖宸猛然顿住脚步,好象才意识到什么一样,半天没有移开
眼睛。
“思想者呀?今儿你是怎么了?”从厕所里出来的杜大队长一推犹自发呆的肖宸,把他拖进自己办公室。
肖宸定定心神,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强笑着说:“可能失眠闹的。”
杜大队长白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失眠?怪不得呢,我这两天就看你这脸色不对劲,跟熏烟妆似的。”
这话把肖宸逗乐了,“哟,还知道拽新名词儿了,嫂子教的吧?”
杜大队长得意的一晃脑袋,“那是,这就是有老婆的好处,你算是永远体会不到咯。”
肖宸挖他一眼。
“还想装假神仙不?”杜大队长掏出支烟在肖宸眼前晃来晃去。
肖宸赶紧摇头,“算了,还是作人比较实在。”
“切!”杜大队长撇撇嘴,给自己点上,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两人闲话扯完了,转向正事。
杜大队长一脸福尔魔斯状的告诉肖宸,“今儿晚上,有大行动。”
肖宸点点头,一幅早料到的样子,“早该收尾了。”
“可不嘛……不过,只你一人先知道就成了,等行动前,我再通知大家。”
肖宸再点点头,然后转身出来了。
刚坐回办公室,手机又震了。
低头看看,上面淡淡的四个字,“注意安全。”
每次自己不回家,那人发的都是这四个字,就象那张万年不变的冰脸一样,自己几乎都不用再看……
把手机和白玉瓶并排放在桌上,盯着发了半天呆,然后肖宸起身推开窗户,他抬头望向蓝天中金灿灿的太阳,今天的太
阳光特殊的足,被刺痛的眼睛里,忽然慢慢划下一行清清的泪水——
第九十三章
肖宸被太阳光照得流泪的时候,他绝没有料到:就在同一天,自己不仅流了泪,还流了血!
——他只不过在双方交火的过程中晃了一下神,晃神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那个从眼前闪过的龙组的二哥很象一月前就
他妈跑路的欧拓。于是,就这么一晃神,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枚子弹,直直打进自己左肩头,而且是直接穿过去的那种。
妈的,敢打老子?!
从没吃过这样亏的小豹子急了,他回手把右手的枪塞腰里,一把扯下了颈间的那条项链。吓得他身后的杜大队长以为他
疯了,上窜下跳的跑过来低吼:“你他妈找死呀?伤员就要有伤员的样成不?”
肖宸根没看见他似的,快速把项链一圈圈缠在左胳膊腕子上,伸出牙齿打个死结。
项链上的圆月弯刀,肖宸已经N多年没用过了,自打郑哥去了,就再没用过。
不过,没有用过不代表不会再用,也不代表不能用……
肖宸右手两指间夹着那薄薄的刀身,看似随意的轻轻一甩,那手指宽的小刀儿就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没有刀光剑影
,没有嗖嗖风声,就是那么无声无息、幽灵般的穿过空气,忽忽悠悠的飘潜出去……
然后,从刚才枪声传来的那个角落里,立马传出一个声音——“啊——”
随即,一个人影惨叫着轰然跌出障碍物,痛苦翻滚着抽搐两下就再也不动了。借着昏暗灯光,眼睛贼的人发现,那人颈
间有一道红色痕迹正在慢慢往外淌着血渍。而且血渍越流越快、越流越多,几秒钟的功夫,就铺满了那人的周身一大滩
。
众人全震住了,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那么一秒钟。
而就在时空定格的这一瞬间,肖宸收回又自己忽忽悠悠飘回来的第一刀的同时,手中的第二刀又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
这次惨叫的的是那个害肖宸晃神的、长得有点象欧拓的家伙。
看着那家伙惨叫着倒下,这下连杜大队长都惊了,见肖宸又要扬手投刀,他一把抓住他手腕,大吼道:“他妈的,你给
我留俩活的。”
肖宸望望他,把第二只飞回来的小飞刀重新夹回手指间,淡淡的回答:“放心吧,头儿,后边那个我只伤了他的筋脉,
没死。”
杜大队长抬脚踹他,“你、你给我下去。”
肖宸看看自己流血不止的左肩膀,摇头,“不成,我还没捞回本呢。”说罢,嗖的扭身窜进队伍里,混水摸鱼的冲进了
龙组总部。
“你他妈也是把伤口堵堵呀。”杜大队长在后面喊。
“知道了,你改叫杜大罗嗦得了!”伴着楼里面的枪声、脚步声、肉博战声……肖宸清澈无比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出来
。
噎得杜大队长直翻白眼,他用力朝后面剩下的几个兄弟一挥手,喊道:“他妈的,全都给我上。谁逮住肖宸那小子,有
赏。”
后面本来计划留守的几个人全都哄笑起来,各自站好位,相互配合着随杜大队长也冲了进去。
……
最后,逮住肖宸的是大个子刘翔,他是在扫尾工作中找到已经用急救包自己胡乱包好伤口的肖宸的,当时,他们伟大的
肖大副队长正冲一已经投降的小楼罗比划他血淋淋的小飞刀。
刘翔二话没说,杠起他就走,肖宸在他肩膀上挣扎,“干嘛呀你?”
“领赏呗。”刘翔欢天喜地的说。
结果,赏没领到,屁股上到挨了一大脚巴丫子,“你白痴呀,杠我这儿干嘛,直接给我杠医院去。”
于是,肖大警官在同一天之内,流泪、流血,又顺道溜进了医院。
同时受伤住院的,连警察带龙组伤残人员、重伤和轻伤的十几号人。当然了,这里面,还是龙组伤残人员居多。
于是,外科一科明显的人多起来,看病的、被看的、警察、歹徒,形形色色好不热闹。这其中,数肖大警官招来的人最
多。用杜大队长的大嘴讲:好嘛,原来肖宸就一马蜂窝,谁捅了谁倒霉!
最倒霉的就数太岁头上动土的那个小日本龙组,不仅被肖部长一个电话,弄了个全国通缉歼灭,还被介巍以各种借口封
了银行帐号,没长毛的猴子林铎也不怕噎着,把龙组的那些残羹剩饭划拉划拉全收他手里了……最绝的还得是那个在日
本作威作福的肖宸的老丈人三蒲老爷子,平时没见他多待见肖宸,可一听说这小混蛋又伤着了,立马摔了顶级茶壶,一
声令下,愣是把龙组在日本的总部抽筋扒骨、敲骨吸髓,可怜奋斗百年的龙组最后连个囫囵都没留下。
更别提肖宸受伤的当天呀,那叫个人仰马翻——
首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杨极冰,肖宸还在手术室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就来了。来了也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往手术
室外一站,方圆三米内就成了无人区。
连进出手术室的医生护士都绕道走。
就在杜大队长他们以为快被这冰块冻死的时候,纪雨绚同志在肖大部长的陪同下急匆匆奔进来,后面连司机再秘书,呼
噜呼噜跟了一大帮。
尤其纪雨绚同志面色惨白,靠着肖大部长的宽阔胸膛下了指示:“我儿子要是有一点差错,我饶不了你们,去——给我
叫你们院里最好的医生过来。”
接下来,杜大队长彻底明白什么叫特权了!
杜大队长就纳了闷了……自己在这区工作也有些年头吧,送受伤的同志或歹徒来医院的次数也不少吧,和这医院的关系
也算密切吧,可从来就没见识过这么整齐的医生阵容——从院长到主任、从主任到主治医师、从主治医师到护士长……
好嘛,满满当当、白鸦鸦的站了一楼道,无论官大官小,都在那老老实实、点头哈腰的听那位酷似他家肖队长的女人训
话。
……
于是,这么一闹就闹大发了,本来四个小时就能结束的手术,愣是做了六个多小时。等肖宸终于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
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
当时,大家都松了口气,刘翔在松气的同时,在杜大队长耳朵边上嘀咕:“我的姥姥呀,队长你说,肖队还真经折腾,
我还以为他不被这群医生折腾死,也得被他老妈折腾死呢。”
扑噗,杜大队长在腹腔里闷笑,想笑出声来,看看周围形势,尤其在扫过杨极冰的冰脸时,及时管住了嘴脸。他告诫刘
翔,“看到没?别整天哭爹喊娘的羡慕那些上等人家……这可是一入候门深似海哟!”
刘翔连连点头,但觉得他家队长说的这话虽有理,但挺怪异的,实在忍不住,还是嘿嘿笑了出来。
肖宸是被哭声吵醒的,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两只桃肿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瞅着自己,见自己醒了,那桃眼还又往前凑了
凑。肖宸看着这模样的老妈,不由咧了咧嘴角,哑着嗓子说:“纪雨绚同志,儿子认识您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您今
天可真漂亮!”
“哇!”回答他的是自己漂亮老妈的泪淹肖宸。
呜呜泣泣的直到把自己儿子胸口的被子哭湿了一大片,纪雨绚同志才象过足瘾般赫然刹了车,她用香喷喷的纸巾擦着眼
睛说:“儿子,你怎么就这么不让老妈省心呢。”
“可不嘛,你妈到现在都还没合眼呢。”肖部长到是平常心的在一边心疼着自己的老婆。
肖宸想伸手安慰老妈,可牵动得肩膀一阵剧痛。他不由呲牙咧嘴的哼了一声。
一双雪白修长的手过来,稳稳摁住了他的肩头,随即,杨极冰那张美丽的脸映入肖宸的眼帘。他轻声说:“不许乱动。
”
肖宸瞪着这张美丽的脸,那股暖洋洋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他微笑着低声叫了一声:“极冰哥!”
杨极冰的眉头一直没有打开,但还是勉强回了肖宸一个笑,“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肖宸无力的摇摇头,然后想起什么一样,忽然憋红了脸,他不自在的扭扭躯体支吾道:“极冰哥,我、我……”
杨极冰赶紧站起来望向纪雨绚,“阿姨,你们先到外面呆一下吧,肖宸可能要小解。”
纪雨绚望望床上被尿憋得通红的儿子,又望望杨极冰,在肖部长的搀扶下出去了,走到外面,失落的低声抱怨:“以前
这事都不避讳我,现在,唉,儿子真成人家的了。”
肖部长拍拍老伴的小肩膀,笑着安慰:“算了,孩子长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纪雨绚还是止不住的叹气。
房内,杨极冰轻轻在肖宸耳边上说:“下着导尿管呢,你不用憋着。”
肖宸不自在的扭过脸。
杨极冰慢慢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抚在肖宸小腹上,一点一点轻揉按摩,“放松放松。”说罢,嘴里居然还“嘘嘘嘘”
的吹起口哨来。
当我大头吗?这下可把肖宸乐坏了,望着那难得一见的嘟在一起努力吹着口哨的嘴唇,他吃吃的笑,结果果真放松下来
,脸上的红晕慢慢消失,任务也顺利的完成了。
等肖宸解决完个人问题,口哨停止了,杨极冰的手却依然放在那里没有动,美丽的眼睛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
肖宸叫他,他才晃过神来,他紧紧盯着肖宸的脸,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然后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还没等吐出字来,最后
猛然掐住肖宸的下巴,低吼道:“以后,你再敢让自己受伤,我就……”
听着那带着颤音、带些后怕的声音,一股酸意猛窜进肖宸的鼻腔——他何尝不知道极冰哥的心情,自己在中枪的一瞬间
,眼前闪过的,除了那个远在天边的,便是这个近在眼前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