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尼还是愣愣的坐跌坐在递上，看着对面狰狞的笑着走来的几个男人，被人拦下。
“程哥有交代，说不能动这个人。”
“天高皇帝远，老子管他呢，让开。”
“你小子，真的不怕死，我告诉你，你今天如果动了他一根寒毛，明天肯定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男人愣了愣，似是被吓住了，终于骂骂咧咧走开了。
太阳从铁窗中头下最后一抹亮光。一点一点的桔黄在昏暗中飘摇，引得飞蛾团团围住，不肯离开。监狱奇特的浓重气味仿佛形成低气压，缭绕出窒息。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范尼才慢慢的，一点一滴勾勒出真实的姿态——有人陷害他。
那个人的名字，不能说，因为说出来，便是错。
透过铁栅栏，范尼仿佛看到有什么在扭曲。范尼想起自己大学时最喜欢爬到图书馆的五层，在冰冷的空调下，找一个最好的视线，向下望，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灰灰的瓦。
范尼想起自己的鞋，在水磨石的地面上，擦出沙哑的嘶喊，却惊不起一只飞鸟。范尼想起自己，总是喜欢沿着长长的过道，慢慢踱下去，偶尔侧过头看一眼两旁的书架，或许会有人在看书，不知为什么，范尼这时总是想微笑。
原来，我竟伤你如此。
原来，你这么恨我。
范尼觉得好笑，难怪有人说相爱中的人心灵是相通的。不然我怎会如此默契的想到他的名字。
狄卓安，我真的是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我甚至不想反驳，你真是，好……
第二天，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询问，范尼只是被告知，有人要见他，来人是隋非攻。
隋非攻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偷了商业机密，然后准备卖给我。”
“他把你也扯了进来。”虽然有想到，但范尼还是不免惊惶。
“我承认了。否则不能解释你卡上的巨额资产。”
“非攻你……”
“我被解雇了。”
范尼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隋非攻在美国拼杀了六年，全都毁在自己手上了。还有他以后，会有一间公司可以收留他么。
范尼，你是恶魔。
“所以——”隋非攻却微笑了，“范尼，你不能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死，因为，你要养我，你要对我负责。”
范尼震惊的抬起头来，在隋非攻眼中，看到他当年最喜欢的，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有，灰灰的瓦。
原来，非攻你，被公司解雇，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这里，要告诉我的，是这些么，“范尼，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
第二个来人，是戚颜。范尼还是比较喜欢叫他戚颜，因为，南不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范尼，我给你讲过我的故事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这里不太适合讲故事，改天如何。”
“还有机会么？”
“有的，只要我们想，就一定有的。”
“那好，范尼，我等你。”
“没问题。”
第三批，是轩辕兄弟，范尼宠爱他们就像自己养的两条大猫。
“范尼，一切放心吧，我们已经和程冲联系过了，不会让你有事的。”
“什么都可以，我不想坐牢，如果被我爸妈知道了，我就真的完了，绝，偈，你们知道的。”
“不会的，范尼，我们很快，很快就接你出去。”
“还有，偈，不要，暂时不要对他下手。”
“为什么，范尼？”
“偈，别说了。”是绝阻止了他。
“对不起，可是我，有自己的安排。对不起。”
“没关系，范尼，你保重。”
“你们也要当心。”
然后，范尼就在监狱里昏昏沉沉呆了许多天，牢房换成单间，每天还有人送饭，甚至送来自己的笔记本，范尼自嘲的想，如果不是环境太差，真的就像度假了。
第四天，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范尼被带到会客室，坐下，跟狄卓安对面。
“是你。”
“是我。”
“从你留下我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
“是的。”
“你刻意安排那样的办公室。你配了两个房间相通的门的钥匙。你在我睡着的时候拿走我的钥匙。你自己打印了文件。你用我的钥匙打开抽屉。你把钥匙和文件放了进去。你最后又把我的钥匙放回原处。然后和我吻别去公司。”
“没错。”
“狄卓安，你甚至算到了我会自动钻进这个简单的连白痴都能看出的陷阱中。”
“正确。”
“狄卓安，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选在那个晚上，虽然那天刚刚作出报表，但是，应该还有别的选择吧。”
狄卓安笑了，他的脸上扭曲出嘲讽，“因为当晚你说你爱我，我觉得这么做给你的打击更大。范尼，当年我那种从云端跌入地狱的感觉，你终于也品尝到了吧。”
范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明白了，这样的痛，无论多么准备都还是不能接受的。
有什么卡在喉咙中，让人嘶喊不出。大脑一片空白，人像是被定住，身体内外的气压仿佛不平衡了，身体像是要爆炸。肌肉疼的好像被撕烂，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浓硫酸腐蚀。痛到极致，居然连一声痛都喊不出。
就只能这样听狄卓安冷冷的说，“你的恩客们对你还是很不错的，他们为你很尽力。你放心，我不会告你，你很快就能出来了，如果你愿意，继续回公司上班都没问题。毕竟你还是很有用的。
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赵友谅，还记得吧，也是我安排的。没想到吧，后来他还一直跟我提起你呢，说真是可惜，你真是魅力无穷呀。
还有孙少清，那可是我女朋友呀，你看我，牺牲多大，就让我女友当着众人的面那么被你羞辱，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回来的。
和你上床还是很不错的，不用担心弄坏，也不会怀孕，真是爽。可是拜托你，以后别说什么爱我了，当时听得我差点就吐了。不过，看在你对我那么痴情的份上，如果你想的话我还会和你上床的，毕竟，不玩白不玩。
……”
继续欣赏了一会范尼的面无表情，狄卓安无趣的走开。天知道他盼这一天已经多久，从三年前吧，从范尼大笑着告诉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幼稚的幻想开始吧。那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会原样奉还的。
终于，被自己等到这一天了。
虽然，父亲不赞成，但他还是回来了，甚至不用他多方寻找，范尼自己送上门来，几年未见，越发有魅力了。
一切进行的比想象中还顺利，唯一脱轨的，就是自己吧。看到他被赵友谅压在身下的愤怒，绝对已经出离自己的控制，时候赵友谅拍着自己肩膀夸自己演技好的可以去演戏时，自己只能僵硬的一笑。
还有看到他晕倒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把那个身子揽在自己怀里，忽然觉得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了。
甚至那天晚上，听到他说爱，狂喜的简直想大哭一场。欢爱之后，居然差一点动摇。
这样的自己，已经几乎失控了。
想到这几天，那些人给自己找的麻烦，想到那些人通过种种渠道逼迫自己放弃控告范尼，狄卓安就觉得怒火中烧。原来，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奔波。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这样关心他。所以，今天才会跑来，嘲弄范尼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和盘托出的时候，看着范尼无声的痛苦，心中，却一丝喜悦都没有。
为什么，此刻充斥我心中的，不是喜悦，反而是悲伤，失落，是痛苦。有声音在心里说，狄卓安，你这次是真的把范尼推开了。狄卓安，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说得对，自己，已经在后悔了……
8
不知道狄卓安走了多久了，范尼，还是在椅子上静静的坐着，仿佛石化了，也真的是石化了。如果此时有人来推他一把，他一定会碎掉的，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拼不起来。
曾经想过，面对狄卓安，云淡风情的说一句，“原来，我伤你这么深，好吧，这都是我的报应。”
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呀，怎么也说不出来，看到狄卓安的背影，想大喊请你留下来，爱你呀狄卓安，我爱你！
可是，声带拥挤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出口的，是仿佛野兽般的号叫。
又忽然想起了小的时候，爸爸有一段时间没了工作，脾气暴躁，难免冲自己发脾气。当时年纪小，不了解大人心里的苦，又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丢脸，只是僵着身子回到自己房间，冷静的插上房门，把自己的头闷在被子里，却还是不敢放声大哭，只能低低抽泣，几乎窒息。这样丝毫不能化解委屈，反而愈发伤怀，但却不知为何，自己每每选择这种近乎自虐的做法。
还有当年隋非攻离开的当天，虽然没有去送机，但是，那个晚上，独自跑到湖边，整整一夜，抽掉几乎一条七星，从此，再也不沾。
可就是上次，上上次，甚至从小到大的难过加在一起平方，也不比这次。怎么比，心都死了。
第一次说爱
第一次坦白
第一次勇敢
最后一次说爱
最后一次坦白
最后一次勇敢
果然，没有几天，范尼就被放了出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来接范尼的戚颜却一脸欲言又止，躲不过范尼探究的眼神和其他人的闪烁，终于开了口，“范尼，哦，就是那个——对不起，我们没能瞒过你的父母。”
什么！范尼紧紧抓住戚颜的手。
“是我们大意了，孙少清那个女人跑到你家里，大吵大闹，我们去晚了，你母亲，你母亲好像心脏病犯了……，范尼，范尼你冷静些，病情已经控制住了，阿姨没什么大碍，那个女人我们也抓住了，听说是本来狄卓安答应和她结婚的，后来又不承认，她气不过，才……，范尼，范尼你说话呀！”
范尼，却早已傻在那里了，终究还是，纸里包不住火么，自己伤害了那么多人，终于，以最残酷的形式，回来了。
真的要毁掉，我最后的伊甸园么？
为什么听说不是你主使的，我会窃喜呢？
可是，我，还能信任你么，谁又知道，这不是另一场戏的序幕呢。
终于，范尼晕倒了。
醒来，便很镇定的说要回家看一下，和狄卓安合住的公寓里的东西，全部拜托给戚颜他们去收拾了。
摁下门铃，打开门，迎接自己的，便是一个耳光。范尼没有管，只是冲进去跪在床边抓住妈妈的手，不肯放开，任凭爸爸在一边大骂说他居然有脸回来。
可是妈妈不说话，范尼也就一直跪下去。不敢抬头。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长的仿佛把所有的悲伤穿成串，短的仿佛紫薇星流过，只眨了眨眼，妈妈终于开口。“范尼，你记不记得妈妈小时候和你说过什么，妈妈说要成材，先成人。你把妈妈的话全都忘了。”
范尼想解释，说事情不想那个女人说得那样的，爸，妈，我不是的……，可无论如何，却仿佛无法开口，根本没有办法，替自己辩驳，只能继续跪在那里，把眼泪一滴一滴，咽回去。
苍老的声音响起，听在范尼耳中仿佛是宣判，“范尼，你走吧。”
范尼整个人傻了，“妈，妈，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 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了，妈，爸，你劝劝妈，我真的会改的妈，妈！”
“你别说了，范尼，你还是不明白。从小到大你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我们也就放心由着你，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来，也是该有人给你点教训了。你说你错了，你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么，你根本不知道。等你真的想明白了再回来吧。你如果永远都不明白，我们也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