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心疼什么,在樱木说出来的那一刻,仙道就明白:以后再要见着流川可是难上加难了。
那之后的事也正如仙道料到的一样,牧不让任何人靠近江南府衙--也就是不让任何人接近流川。那里俨然已成为了牧在
江南的行宫禁地,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府衙的防御毕竟不必真正的皇宫大内守卫森严。
仙道还是可以偷偷混进去,而不惊动任何人。他实在是担心流川的伤势,也焦虑于他的安危。尽管清楚牧他绝不会对流
川不利,可每次想到他看着流川的眼神,那完全不是父亲的眼神啊,仙道的心里还是会莫名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很顺利地就看见了流川,对于仙道来说,潜近府衙是容易的,只是他却不能接近流川,原因很简单:牧无时无刻都在流
川身边,他不得不小心。在远远地看着各自陷在他们情感里的两人,仙道的心纠在了一起,也更是凉了。
他明白:他是带不走流川的!不是因为牧太强,而是为着流川的神情,他那个模样与一个渴望着父爱孩子是没有两样的
。他在这里过得很安心,过得很快乐,如果流川他可以有一点点不情愿,仙道知道,即便是舍弃了他的全部,他也会从
牧那里带流川离开!
可是,流川所表现出来的全然却不是那个模样,他也许是想留在那儿的吧。
那里有他的亲人,真真正正的亲人,虽然那个人的神色看得仙道心惊,但他却无法阻止流川的感觉,当然也想不到用什
么办法来对流川说明白,他潜在的危险。
关键就在于流川的心!他想怎么做是任何人也强迫不了他的,仙道很清楚,他只有先回来想办法。只是他没有想到牧意
趁洋平来给樱木复诊的时候让他带着皇帝赏赐给樱木的金银珠宝、奇珍玉器来了。
牧的意思太明显了,樱木只是在无端端地气恼牧把他看扁的举动,而仙道却明白,牧这样做就表示,流川和他已经没有
关系了。
连一向讨厌流川的表弟牧也不许他再也枫有什么联系啊?仙道皱着眉,他不知道牧想怎么样?他想把流川带走还是要把
他放在什么地方呢?最可恨就是眼前这个笑得一脸莫测的水户洋平,这个人,他明明就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却是什么
口风也不漏,让自己也瞧不出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受够了!"樱木从床上跳下来,看上去忍无可忍的样子,他一把拉着洋平,"到底那老头他放不放枫出来?"
"流川又不是囚犯,"洋平笑得真的让樱木很想打他一拳,"牧他也不是老头啊。"
"那为什么他不让枫出来走动,也不允许我们去看他?"樱木心浮气躁,这些天静养,他的身子差不多也没事了。除了身
上感到些轻飘飘的没有力气以外,其它的倒好。
仙道听得樱木这两句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蛮刺耳的。细转念头就明白是樱木对于流川的称呼,他不由得沈了沉脸。只
是现在关注洋平是如何回答的,他也就闷声不开腔了。
"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躺回去!"洋平对于樱木的叫声和仙道的眼神置若罔闻,一把将跳到身前的樱木按回到床上:"
我到这儿来只是给你复诊的,其它的事我怎么知道?"
身上乏力的樱木此时哪里扭得过洋平这一推,也只好不甘心地倒在床上,眼见着洋平拉起了他的手,想到这些天里对于
流川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樱木也忍不住抱怨了起来,"都过了这么久了,枫也真是的,他就不想出来走动走动么?难
道他伤到脑子了?想不起我......我们来了?"
看着此时愤愤不平的樱木,洋平握着他的手腕也不由抖了一下,樱木?你还要让流川怎样念着你呢?这么些日子下来,
自己还不是常与流川面对呢,却也听到流川向牧询问樱木的安危好几次了。
他此时的身体情况,此时对着他的血亲也是这般地惦记着你呵。流川,他并不是对着每一个与他见过面的人都记着的啊
!扫了一眼口中犹自喃喃不停的樱木一眼,难道你不知道么?樱木,你,真的就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自小便随着父母四处飘遥,他们都是淡迫之人,对着这武林中的事没有太大的兴趣。随遇而安则就是他们的人生信条,
这一个自然也是传给了洋平身上。一家三口仗着高强的武艺,游玩于名川大山这间。
手头紧了就瞄瞄哪里有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乏了就在某处多停留一阵,厌了便换个更好的更新鲜的地方;心情好时也
做做说书人所讲的行侠仗义之举,只是好象那出发的动机是为了达官显贵的银两与父母他们之间的赌约:看他们谁想的
惩治恶人的办法最好。
其实说惩治的办法还不如是捉弄人的创意,洋平只不过是目睹过一两次,他就全懂了,以后也就是他出的点子最多,这
让他的父母大加赞赏:他们的孩子真的有天份,并发誓以后定不会轻易开罪于他,虽然只是说笑,可也足够说明了洋平
的个性。
他似乎很聪明,聪明到学什么一点就通,只是他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致所以他所学也就只能是那样了。
练母亲独步武林的轻功不到半月就在她还称赞自己儿子能干,当年她习到半月时还没这水准,洋平就对这个失去了新鲜
感,并说那样会让他的腿变形,很难看的;那好,就练父亲的铁砂掌,也只不过三天,初窥门径时,洋平也就囔着手疼
并列举了三十八条为何不练铁砂掌的理由,听得他父亲无话可说,竟是半点儿也与他争辨不得。
就这样,洋平所学很多很杂,各种技艺在他身上吸收得也都非常快只是全部没有下文,没有专研。
有的时候,洋平那样洒脱性子的双亲也会对着他暗自担忧。就当是担忧吧,因为他们想是想让洋平认认真真地去对待一
件事,只是他们自己也是懒惰的或者说是不尽责的父母吧,对于洋平的爱好、前途他们也是从来不过问,也没有逼过他
的。好歹怎么样也他自个儿的事,那两口子倒乐得轻松自在。
洋平也就是喜欢他父母这一点,三个人相处得倒融洽和好,他也就是照着他的性子一直过着,并且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
是他学不会也没有什么是他真正想学的。可是,这一切就在遇上父亲的朋友后便有所改变了。
他知道父亲有三个最好的朋友,只是以前去世了一位,那个人就是樱木的父亲,而另外两个就是名振江湖的仙道家的主
人,还有一个么?就是现在父母要带自己去拜别的。他们突然雅性大发想回那老鼠也不愿呆的偏远老家去喂跳蚤,临行
前恰好遇过了他朋友那儿,就去骗顿饭了。听着父亲的语气,好象也是顺便再骗骗他朋友教教自己些本事,只要是自己
想学的。
父亲什么事也不会瞒着母亲与自己,那是因为这两个人对于他来说就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了,他们也绝不会泄露父亲想
保持的秘密。洋平知道等下去见的人,也就只有父亲与仙道家的才知道他的住处而已,那个人肯定不简单吧,也许他也
懂很多东西吧。
否则父亲提到他时也忍不住对着自己露出他‘贪婪'的眼光:他想让他的朋友给自己点好处呢。有些奇怪他有什么了不
起的,竟然让一向大咧咧的父亲也动心想逼迫自己学点什么,洋平下意识地就存了些做对的心思。
见到那个人时,感觉倒是蛮亲切的,比仙道家那个当家作主的要好看得多,而他两个弟子也都不在,听说是下山闯江湖
去了一个,还有一个被他妈逮回去说想了,要看个够。洋平是见过仙道的,只有那么几次,也难得对人有了兴趣与好感
,只是却也想不到他有个这样心疼到他骨子里去的娘啊?听说想他得都犯病了?
这下,那个与自己打个赌比过看谁微笑更迷人的小子脸上不会再笑了吧?洋平就想着这些事,与父亲朋友相见时也是有
些心不在焉,急得父亲直跺脚,生怕他错过了这次机会似的竟不要脸地直接就对着他朋友开口要求了。
洋平是无所谓的了,反正丢面子的又不是他,只是他也很好奇那个驻颜有术的前辈会教给自己些什么,因为他看上去就
像是自己大哥一般。眼前与他平辈的父母看上去比他要老多了,洋平心想,如果实在要教也就教教他怎么保持青春的吧
,也让他可以发发孝心让家里双宝年青漂亮一点,以后自己若没有地方可混也还能凭这一手糊碗饭啊。
想是这样想,当着父亲的面儿,准确地说当着外人的面儿,洋平是要给父亲面子的,免得他晚上抱怨自己到不能入睡。
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双手抱揖向那前辈赐...赐教吧,那样讲礼仪还是第一回呢。
对方的回答也应了洋平的心,对了他的口味,父亲那个笑得温柔好看的朋友没有如以前那些‘高人'立刻就想教导自己
什么,他只是顺了父母的原意留他们下来吃晚饭,并让洋平想好,想学什么。
他的口气很大,只是洋平却有些喜欢他了,这样知情识趣的大人还真是少见。这种时候就是需要时间考虑的,所以洋平
就‘请示'了他的双亲要出去想清楚,趁着他们与他朋友谈得兴起他便抽身出去玩了,当然,这一想肯定是要很久的了
,说不定吃完饭也想不到,想不到那也就走了算了。
洋平就是这要打算的,走到山中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在上面就舒舒服服地睡起觉来。
那一天天气很好,山中也不吵人,所以洋平难得可以有这样的机会睡个好觉,只是到后来,他还是被一种唏唏秫秫的声
音给弄醒了,虽然小可就离耳朵边是那样的近。在这宁静的山林里听上去很是清楚呢。
洋平轻轻地对着那声音走过去了,在一片小石头与碎裂的硬土圈包围中,他看到了一只小小的白兔,后面两只腿上显出
点点血迹,伏在那儿一动儿也不动,被洋平提起来时腿也软软地搭下去了。
看样子,是从那山石上面踩滑了滚下来跌断了腿骨顺带划破了皮吧。
此时肚子倒有些饿了,也有很久没有吃到自制的野味了。
洋平看着那小兔子,一点儿也不能挣扎也跑不掉地不安心地呆在自己掌中,用着它那双红红的小圆点惊悚地看着自己。
奇怪?它也知道自己肚子饿了?洋平吞了口口水,再看了两眼那小东西,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这样小,就算连毛带皮塞进肚子也不够啊,再说等下也快吃饭了吧?放它走吧?放那小兔子落地,可是见到它还是一动
也不动地趴在那儿,洋平心中倒有些不平了。
自己不吃它,它这样子也难保其它东西不吃它?
那就好人做到底,干脆给它把腿接上吧?重新又抓起那兔子,洋平看着它的兔腿,四处去寻了些树枝草皮什么的,他打
算接好这小东西的断骨然后再用树枝与草皮固定好。以前也没有学过医啊,更不用说是学兽医的,洋平也只是看过大夫
治断骨伤。
好象也就是抓住两半边断掉的地方,这样一拼一凑,然后就牢牢地捆住固定好就是了。容易得紧,当下他也就努力地回
忆着,并出手如电,‘接'好了小兔子的断腿,顾不得人家撕声力竭毫无结果的挣扎,对它笑道,"你叫什么?没有吃下
你也算你造化了,没见着我正给你治伤么......"
他这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手里一空,那可怜巴巴的小东西就不见了。落入了另外一个与自己相同年纪的小孩子怀里
。洋平的武功不是很好,这一点他认,因为从来他就没有在那上面花多少心思过,可来人也好象是没有用什么大小擒拿
手之类的,就用他的蛮力抢走小兔子的。
这一点,洋平觉得有些丢人,如果不是怕抓伤了那兔子,这个打劫之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得逞吧?
待看清了那个小孩子后,洋平就惊呆了,好象用他有蛮力来形容眼前的人有点过分呢!那漆黑发丝非常柔和地搭在他的
前额上,还有肩上,柔顺得似乎比那初生不久的小兔身上的毛发还要软;亮晶晶的眼眸也因为怜惜他手上的小东西而微
乎其微地显露出他的内心情感;白白的皮肤亮红的嘴唇,也好可爱,很少会对着人有着惊奇的感觉,可是面对着他,洋
平也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了。
而此时他则又轻又缓地抚摸着那只小兔子,看着他的手那样温柔那样轻巧的动作,再瞧着他望着自己变得冷冻的眼神,
洋平有种他也好想当兔子的感觉。因为那小孩子,好象对待动物比对待他要好太多了。
那孩子盯了洋平几眼转身就想走,洋平这才想到,好象应该说什么吧,这样的情况?自己这边儿的理由似乎要充分许多
呢,那兔子也是自己的?嗯,自己先发现的吧?
"喂,你这样不太好吧?"洋平跃到那孩子身前,指着他怀里的兔子笑得好勉强,因为对方一点儿也没有对着自己展现过
笑容,"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么?好歹我也是在给它治伤啊......"
"你会治伤么?"听到洋平这样说,那孩子终于还是开口了,"这么说你懂得如何治它?"
"嗯哪。"洋平有些大言不惭地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一点儿也没有犹豫,他的模样也确实让那孩子感到了惊奇。
"这么说你懂医术?你也是大夫?"那孩子盯着洋平的眼睛,让他非常不好受。被那样一个漂亮的却又迫人心肠的小孩子
这样死死盯着,想说谎也很难。
只是凭借着长年与父母玩笑打闹经验还有对着以往那些恶吏们开创的修整记录,洋平还是以一种更加肯定的气势应了声
是。
"哼,如果你是大夫,那经你诊治的病人能有几个可以活下去?"那孩子的话一点情面也没有给洋平,他瞟了瞟洋平的手
,再看了看手里的兔子,"我很庆幸,你好象还没有师成开馆。"
当然不可能开什么医馆的,洋平扯了扯衣角儿,自己又不是真的学过医,也就是知道几味药而已的。只是这孩子漂亮虽
漂亮,嘴却怎么这么损人呐?对着自己这个不认识的人也这般的无礼?他不怕自己对他不利么?
好歹也练过那么几套拳的,洋平想到这里,也就只是想了一下,内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对那孩子动手。也没有生气,
连他自己也感到不解,这样对着自己说话的人,以前说什么也是要想办法让他明白,他指责的是谁?
跟着那不知名的小孩子就走,也不管他是谁,住在哪里或是自己还回不回去吃饭呐。洋平只想知道他的一些事情,那孩
子走得很快,看来是熟悉这里的一切的。洋平当然跟得上,前面的人又没用轻功,而且他也没有在意自己就这样一声不
吭地跟在他后面,似乎这山路上没自己这个人一样。
洋平平日里话也是适中的,不多也不少,他也只是想说话时才对着家里的两个快乐宝宝说说话,弄得有时候他们也在抱
怨他的不可爱。所以他倒是蛮欣赏这小孩子的,不想说的废话干嘛要说个不停?
见着那孩子对直地走进了刚才的目的地,走进了后院,洋平也就跟过去了。
看着他抱来了一个小小的药箱,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了许多的瓶瓶罐罐、针棒杯盒还有一些纱布细线;也看着他仔细地看
了会儿那小兔子,然后把它捧起来,在它腿上的上下两侧轻轻揉着按着--
在自己羡慕它的福气中不露痕迹地猛然一拉,还没有让洋平有多余的时间想清楚他做的与自己做的有什么分别,就见他
也迅速地如法炮制在小兔的另一只腿上也这样行事,然后就用清水清洗小东西伤口边上的淤血还有微小的砂石粒,最后
才从一个小盒子里抖了些黄色的粉末出来,铺在伤口上,用干净的纱布裹着,并适度地绑上了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