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本无邪(三)——尼罗
尼罗  发于:2011年0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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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不错。”

苏嘉仪笑微微的望了他,心中只觉得爱极了,伸手就搂了他的脖子,撒娇撒痴的道:“你成天呆在楼上,也不陪我出门

逛逛,讨厌死了。不成,你晚上得陪我去百乐门好好的玩到半夜,听见没有?”

顾理元见冯采薇还坐在沙发上翻检衣料,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就要推开苏嘉仪:“别闹别闹,我陪你去就是了。

不想苏嘉仪硬是不肯放手,只对他嘟起油润润的红嘴唇道:“你怎么还假道学起来了?我偏要同你闹,看你能把我怎么

样!”又颠了脚尖凑过去:“你抱我去沙发上坐!”

顾理元没想到这苏嘉仪闹起了人来疯,因怕其继续撒娇不止,只好一弯腰把她轻轻巧巧的抱起来送回沙发上了,然后坐

在了冯采薇的旁边,笑道:“妈,您今天的气色可真是好。”

冯采薇放下手中的布料,抬头对这女婿也是一笑:“有什么可好的,前两天让风吹了,只是头疼,吃了药也不见效果。

今儿一大早嘉仪就跑回家里,又缠着我同她出门去百货公司。哦,对了,我听嘉仪说,你想要把先前的纱厂重新办起来

,是吗?”

顾理元对待苏嘉仪,并没有把她当作人生伴侣来看;对待冯采薇,先前虽也是毕恭毕敬的,然而日渐相熟,那神情做派

便也慢慢变化,好像也不大把她当作岳母来看了。此刻他漫不经心的探身从茶几上拿过小茶壶,到了杯温茶推到冯采薇

面前,然后懒洋洋的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是呀……否则我这么天天闲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苏嘉仪这时插言道:“妈妈,理元可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他是最有上进心的!你和爸爸说,让爸爸帮忙,马上把那个什

么纱厂重新建造起来。”

冯采薇听了,便扭头又望向顾理元,正好与顾理元目光相对。像她这样骄傲又略带点刁蛮的妇人,本来气势最足的。然

而顾理元的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那目光仿佛带着电一般,倒让她不由自主的先低了头,同时答道:“这种事自然是要你

爸爸帮忙的。”

顾理元听到这里,忽然坐直了身体问道:“爸爸今天怎么没有来?”

苏嘉仪扑哧一笑:“他和东海怄气呢,不肯出来。”

顾理元没有笑,很郑重的转向冯采薇:“怄气?为什么?”

冯采薇转身从包装袋子里又掏出一个皮鞋盒子,同时答道:“谁晓得。东海那孩子,越长脾气越怪,总是别别扭扭的。

渤海南海可都不是这种性子。我也不管他了,劳心费力的,怕不是要把我熬成一个老太婆。”

顾理元这回才笑了:“您可不老,还年轻着呢!”

顾理元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陪着冯采薇苏嘉仪谈天说地,哄的一老一小两个女人都很欢喜。而他一面动嘴,一面

心中暗暗觉得自己这是在浪费生命。同时又惦记着顾理初。自从苏嘉仪来了之后,他这傻弟弟就变得少言寡语起来。这

让他感到不安——非常的不安。不过现在纱厂的事情刚刚只是有了个眉目,他必须得把时间花在面前这娘俩的身上。

聊到将近晚饭的时候,苏嘉仪同冯采薇终于停了谈话,一起回房去试今天新买来的薄呢洋装。顾理元趁此机会脱了身,

跑上楼去看弟弟。

他进门时,顾理初正坐在床上翻一本儿童画报,见他来了,并没有笑着喊哥哥,单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

翻页。

顾理元见他终日闷在房里,脸色愈发雪白,瞧着简直有些病容。便先关了房门,然后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阿初,过来让哥哥看看。”

顾理初扔下画报,一言不发的爬到顾理元身边。顾理元搂了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阿初,哥哥现在很忙,过两天有

时间了,一定好好陪你。”

顾理初身子一歪躺进他的怀里,屋内光线黯淡,他那双灰眼睛就显得影沉沉的。顾理元低下头,在他那额头上亲了一口

:“阿初真乖。”

顾理初不说话,就只是盯着顾理元。

顾理元还没太在意,继续说道:“一会儿我要带着嘉仪出去,大概半夜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吃晚饭,然后早早睡觉。知

道了吗?”

顾理初忽然开口问道:“哥哥,姐姐要在我们家里呆多久啊?”

顾理元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个……你不喜欢姐姐?”

顾理初沉默片刻,翻身从他的怀里挣着坐起来,爬回去继续翻他那本画报。顾理元知道他最近倍受冷落,心里不痛快,

想要好好哄哄他,可是一看手表已是近六点钟,无论如何该出去陪苏嘉仪冯采薇吃晚饭了,无法,只得站起来道:“哥

哥还有事,这就要走了。”

顾理初头也不回,干脆就不理他。

顾理元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掉了。

顾理初站在卧室的窗前,看见他哥哥陪着冯采薇和苏嘉仪,一路说说笑笑的上了汽车。

然后那汽车就缓缓驶出大门,拐上马路了。

他把那本画报拿起来,用尽全力的掼到地板上。然后弯腰捡起来,又恶狠狠的摔向了墙壁。

他紧紧的闭着嘴,愤怒让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这一生中,还没有遭遇过这样彻底的抛弃。

第52章

顾理元当晚陪苏嘉仪去了百乐门舞厅,说好是玩到十二点钟便回家的,然而苏嘉仪许久没有来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场合了

,很感久违,高兴的就任起性子来,跳了一曲又一曲,就是不肯离去。

而顾理元这人的生活习惯,很有些老派。对于跳舞等娱乐,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在那舞场中就熬的很是疲惫。

先还忍着,后来见苏嘉仪有点儿没完没了的意思了,便忍无可忍的变了脸色,那苏嘉仪是被他降服了的,见状无奈,只

得收了兴头,随他回家。

即便如此,到家时也是凌晨三点多钟了。苏嘉仪先前素来过的都是这种黑白颠倒的生活,所以倒也还精神,一面在浴缸

里泡澡一面啦啦的唱流行歌曲。顾理元却是连打哈欠,也不洗漱,一头栽到床上便大睡起来。

他虽是如此的困倦,然而也没有大睡不止,上午十一点多就醒了过来。扭头看身边,苏嘉仪正抱着棉被熟睡,面上铅华

洗净,相距又近,就能看清她面颊鼻翼上的小小雀斑。同时又觉得她皮肤也黄、嘴唇也白、眉毛也浅、眼圈也黑,同白

日里盛妆之后的模样大不相同。

不过他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失望感觉,只想:“女人都是这样的……阿初要是女孩子的话,那才是个真正的大美人。不过

幸好他不是女孩子,否则的话怎么嫁人呢?好人家当然不能娶个傻子,差一点的家庭,也不配娶这么漂亮的老婆,到时

高不成低不就的,又不能留着做老姑娘,而且哥哥守着个老妹妹,恐怕也要让人说闲话的……”

顾理元这是有点睡糊涂了,所以就着“如果阿初是个女孩子的话”的思路,一直的胡思乱想下去。同时闭着眼睛起了床

,直到用冷水洗完脸后,他彻底清醒,才转了念头,更衣出门去看顾理初。

顾理初并不在自己的卧室里。顾理元问了佣人,那佣人是个新来的北边人,管顾理初叫“二爷”:“二爷早早儿就下楼

了,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呢。”

顾理元听了,便转身下楼想去找他,然而刚到了一楼时,忽然觉出一阵火急火燎的饿意,从大门望出去,又见顾理初果

然是蹲在草地上摆弄着什么,便放了心,拐进厨房内让人给他预备点早饭。

填饱了肚子,他慢条斯理的出了大门,一路踱到顾理初身后,弯下腰给他整理了后衣领:“干什么呢?”

顾理初回头看见是他,就把头又低了回去,专心致志的用一根树枝拦截蚂蚁的去路。顾理元见状,知道他是在闹小脾气

,便也在旁边蹲下了,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阿初,怎么不高兴了?”

顾理初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树枝狠狠的插进草地里。

顾理元难得见到他做出这样愤然的表情,倒觉得新奇好笑。他一边摸着他那柔软的短发,一边忍着笑说道:“哥哥知道

,我每天都和嘉仪在一起,你一个人很无聊,是不是?阿初,你听我说,哥哥现在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哥哥虽然天天带

着她出门,其实心里最惦念的还是你啊。”

顾理初这回才抬起头,眨巴着一双灰眼睛望着他,同时声音小小的说道:“你是我哥哥,又不是她哥哥。”

顾理元笑起来,试图跟他讲道理:“阿初,嘉仪刚来我们家,处处都还陌生,哥哥要是不理她,那显得多没有礼貌啊。

阿初不是顶讲礼貌的孩子了吗?”

顾理初听了,却很颓然的摇摇头:“我不是孩子,我是傻子。以后你和姐姐是一家人,你们一家人还要养着我,真麻烦

!”

顾理元愣了一下:“这些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顾理初垂下头,把手里的树枝折成两段:“厨房里的阿妈说的。她说你们养我就要养一辈子,自己的弟弟,又不能推出

去不管。时间长了,你和姐姐肯定要厌烦的。”

“胡说八道!”顾理元一把握了他的手,气的血都涌上了头:“臭小子,别的事情上都笨的要死,这些混帐话倒记得清

楚!老妈子们闲扯嚼舌头的话也能当话听吗?我养了你这么多年都没嫌烦,现在就嫌烦了?赶紧把这些话都忘掉!以后

也不许伸着耳朵东听西探的!怎么还学会听这些闲话了?都是从姓沈的那个市井之徒那儿学来的!还有,男孩子要大度

一点,不许和嘉仪——不许和你姐姐争风吃醋的。这点我原来没有教过你,现在说了也不算晚。你要晓得,男孩子处处

都要让着女孩子,你姐姐——”

顾理元的话还没有说完,顾理初却忽然转了话题:“哥哥,你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你不要打断我的话,我还没有说完——现在姐姐正在帮哥哥重新建纱厂,等纱厂建好了——”

顾理初听到这里,脸上忽然现出一点喜悦来:“等纱厂建好了,你还是每天带着我去厂里吗?”

顾理元没想到自己的话又被这个傻弟弟打断了,而且一断之下,竟无论如何也接不上方才的思路,他瞪着顾理初,张了

张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不想这个时候,二楼的窗子忽然打开,苏嘉仪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卷发探出身子来,一面向楼

下招手一面声音甜美的召唤道:“达令!你起的好早!我一醒来就发现你不见了!”

顾理元连忙笑着也向她摆了摆手。这个时候顾理初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转身回楼了。

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顾理初蹙着眉头,忽然抬起手用尽力气,在桌子上拍出一声大响。

“沈先生要是在就好了!”他气哼哼的想:“他又会骂人又会打人,一定马上就能把姐姐赶走!姐姐要是不走,沈先生

就去找她的爸爸!让她爸爸打她!”

顾理初这个人,一次是只能专心于一件事情的。比如他现在正痛恨着苏嘉仪,所以把别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每天下午

必需的蛋糕卷和冰淇淋也忘了吃,结果到了傍晚时分,他饿的肚子咕咕叫,因为要腾出脑子来预测晚餐的内容,所以又

暂且不恨苏嘉仪了。

顾家的晚饭,开在一个临时的小餐厅里。只因那正式的餐厅墙壁使用了一种色泽光亮的新涂料,非常美观,然而却又出

乎意料的气味刺鼻。所以在刮墙重刷之前,只好紧闭房门,以免其他空间的空气也受到污染。小餐厅内只摆了个长方形

的桌子,上首坐着顾理元,两边则是苏嘉仪和顾理初。顾理初是早早就坐好了,苏嘉仪却因为下午去了缝纫店改旗袍,

所以直到开饭前才匆匆赶回。顾理元见了,便起身为她拉开椅子:“我的大小姐,我以为你回娘家了呢!”

苏嘉仪坦然坐下,脸上的气色却并不好看。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果汁,她用鼻子重重的出了口气:“真讨厌死了!好好的

一块旗袍,说是要改一改腰身,结果可好,那裁缝该死不死的,竟把我的旗袍改成了个筒子!上下一边宽窄,瘦的好像

一条肠子一样!家里的司机也是笨的要命,把车停在院门口的水洼里,害我踩了一脚的泥水!上次和妈妈一起买的皮鞋

,今天是第一次穿呢!”

顾理元听了,并不放在心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缺衣服穿。喜欢这件,重新再做就是了。”

他觉得无所谓,然而苏嘉仪一个下午连遇两件大不顺心的事情,心内已然憋了股火了。又无处发泄,便用穿了高跟皮鞋

的双脚在地上擂鼓似的连着跺出一串响声,口中大声道:“讨厌讨厌讨厌!什么重新再做!我今天晚上就想穿那件旗袍

跳舞呢!今天穿不上,我就不高兴!”

顾理元听了,觉得她那声音很是刺耳,便沉了脸,拿起筷子道:“好了!别闹了!”说完自己率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

顾理初的碗里:“阿初,别发呆,吃饭!”

苏嘉仪是顺遂惯了的,虽然对顾理元是又爱又怕,不过现在在气头上,不由得就要发作一下先前的小姐性子。只见她把

饭碗用力一推:“不吃!气都气饱了!”

顾理初一边咽下口中的米饭一边抬头,见苏嘉仪立着眉毛,嘴唇撅了老高,就觉得很有趣。同时自己的嘴角也不由得翘

了起来,心里想:“那你回家吧!生气就回家吧!”

他想的得意,自顾自就继续吃起来。不想苏嘉仪眼光流转,忽然瞥到了对面——其实她平时是很少留意顾理初的,偏偏

今天就看了个真真切切。只见顾理初抿着嘴,眼睛笑得都快弯成月牙儿了。这对她来讲,可真是又一波的刺激。一时也

来不及思索,拍了桌子就怒问道:“你笑什么?”

她这桌子拍的突兀,把顾家兄弟一起吓了一跳。顾理初抬起头,见苏嘉仪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不禁有些胆怯,放了碗

筷就往他哥哥那边靠过去。顾理元却是莫名其妙:“怎么回事?还没完了?”

“他幸灾乐祸!”苏嘉仪指了顾理初,向顾理元告状道:“你没看见,刚才可是把他乐坏了!平时见了我就绕着走,从

来都不会同我打招呼。这就是你说的又乖又有礼貌?见我生气,他低着头边吃边笑!什么傻子啊!我就没有见过这么坏

心眼儿的傻子!”

顾理元平时从没觉得她对顾理初有意见,所以万没想到她会忽然吐出这么一篇激烈的言辞,待听到“傻子”二字时,他

的脸上顿时也不是了颜色。伸手去把苏嘉仪用来瞄准顾理初的那根手指按了下来,他低沉了声音制止道:“不要说了!

若是平时,苏嘉仪也绝不会说出这种尖刻的话来的。只是她今天实在情绪异常,所以要抓住这个机会,借酒撒疯似的闹

一场。不过她生活顺意,并没有什么苦水可以倒出来助兴,思来想去的,她终于找到了一点,开始揪住不放:“人家结

婚都是二人世界,为什么我这里就要特殊?先前在重庆我们过的多么快乐?现在可好,你也不陪我跳舞了,也不陪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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