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袋斜街10号 下—— 剑走偏锋
剑走偏锋  发于:2011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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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诶,能抽烟么?”

“哦,可以的。”

“成!”

看着一脸笑意的梁泽,杭航定了定,开口了,“是这样。分开这些日子......”

“你也特难受是吧?”梁泽点了烟,把打火机扔到了桌儿上。

“你难受?”杭航凝眸。

“是啊,巨难受,一天到晚不知所措,呵呵......”

杭航忽然就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放回去了,他隔着桌子握住了梁泽的手,“再一起尝试一下行么?试着接受我。”

梁泽叼着烟一下愣了,他不期然的就抽出了手,直勾勾的看着杭航,“你说什么?”

杭航也愣住了。

“帅哥你说再尝试?”

“嗯,是。”杭航感觉有些尴尬,握住了茶杯,他的手有点儿抖,茶水都随着他晃动。

“尝试什么?我跟你......那什么?”

“不是。不那么什么,就是......”

“好好当朋友是吧?”梁泽眉开眼笑。

“朋友?”

“对啊,不那什么,不就还当朋友嘛!没问题的!我今天过来也是这个意思,你看咱俩这么铁,谁离开谁都互相惦念着......”

“普通朋友?”杭航打断了梁泽。

“呃,是啊,不是不那什么了吗?”

“......”

杭航沉默了。

梁泽看了杭航一会儿,发觉他不对劲了,赶忙问,“帅哥你?”

“你跟我,再做普通朋友?”杭航机械的重复。

“对啊,一起玩儿,一起看电影,一起吃东西,一起解闷儿。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好朋友!”这些天梁泽也想了很多,之所以搞到现在这样儿,错在自己,他把自己摆错了位置,他杭航是同性恋,自己不是。他只是贪恋这么一个温暖的朋友,有默契有互动的朋友。现在纠正,一定要纠正。

杭航听着梁泽的这些话,这些话已经不是话语了,它们像一把把尖刀雕刻杭航脆弱的心。

“梁泽。”用了很久,杭航才强迫自己恢复语言功能,“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吧?这不是商场买电器,用不好还可以退货!”

“不退货啊!”

“那你还要做普通朋友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梁泽被杭航这种气愤给镇住了。

“就是什么?”

“就是......回到最开始啊。”

“录音带吗?还可以倒带重来?还是可擦写光盘?”杭航想不到自己这一刻可以变得这么暴怒。

“帅哥你怎么急了?”

“梁泽。我只请你告诉我,你还想不想再做情人。”

梁泽看着杭航,捻灭了手里的烟,“我只想做你的朋友。”

“呵。”杭航笑了一下,可内心已经破碎了,碎了之后变成了满腹的眼泪,“到此为止吧,我明白了。”

“帅哥!”见杭航站起来,梁泽也站起来了。他拉住他的手腕,还想说什么,可是......

“梁泽,我不会跟你做朋友。如果你跟我没有开始,也许还能够,可现在......”

“帅哥你这是干嘛?做朋友怎么就不行了?”

“因为你在我心里,早已经回不到朋友的位置了。”杭航甩开梁泽,“今天开始,就当作没认识过吧。”

“帅哥!什么叫做没认识过?什么叫做当作?”

杭航没有回答,往楼梯处走去。

“杭航!”梁泽追了上来。

“你别拉我。”

“你为什么这么绝?”

“因为我爱上你了。”眼眶里湿漉漉的,杭航就努力的低着头。他甩开梁泽的时候,眼前模糊成一片。

梁泽看着杭航从楼梯上下去,然后消失于视点。

他就那么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到他们刚坐过的那个位置。窗外还是一样的景色,桌子上还是那半杯茶,烟灰缸里还是那些烟灰跟那颗烟蒂。唯独,对面空荡荡一片。风顺着窗子吹进来,吹响了草籽帘子,帘子随风摇曳,发出点滴的声响。

梁泽忽然站了起来,伸出半个身子看向窗外。

哪里还有杭航?

四处都没有。

今天开始,就当作没认识过吧。

因为我爱上你了。

怎么会这样儿?

帅哥!你陪我孤老终生吧。

好啊。

怎么会这样儿?

杭航一直徒步走。路过荷花市场,路过恭王府,然后又一直走到了护国寺。他走的不累,但精疲力竭。看到护国寺往南延伸的西四南大街,他看到不少行人。他就那么驻足看了会儿,又转身往回走。

胡同里还比较安静,除了拎着菜篮子的大爷大妈,几乎找不到人气儿。又走回荷花市场,他在一家酒吧搭建的临河棚子下停住脚步。看了看,坐下来。

这会儿酒吧还都没张罗开门,没人来搭理他。

他就那么坐在那儿,看着水面被风吹动。

这下结束了。

结束的如此突然,因为在此之前,他还在期望着什么。

就那么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个侍者模样的人过来了,“先生需要点儿什么吗?”

杭航无意识的回头,看着那张脸,“都行。”

“都行?”

“我只是想坐一会儿。”

侍者看着杭航,犹豫了一下,“这里是消费区,我们开始营业了......”

“对!所以我告诉你什么都行!”

如此大的吼声,无论是侍者还是杭航自己都呆滞了。

“抱歉,科罗娜吧。”

“呃......好......您稍等......”

夏天又快来了,天色越来越漫长。杭航记得,梁泽就是在去年夏天闯入了他的生活。杭航不想再去想这个人,可思维不受他的控制。同样是无果,为什么不早拒绝我?梁泽有太多的机会拒绝他,可都没有拒绝,他一直就顺着杭航的步调走,结果却在跨过终点线的时候告诉他,我其实不是参加竞走的,我的项目是铅球。

杭航想恨梁泽,却怎么都恨不起来。

喝完那瓶科罗娜,杭航把梁泽的电话号码删除了。

酒这东西,一旦让人尝到甜头,就不可抑制了。杭航后来喝了一打都不止,然后就那么趴在了桌面上。

先是有卖花的小姑娘问他买花吗,再是一只蹩脚的乐队唱:我曾爱过一个男孩,他也许已经儿女成群,在每个冬天的晚上,在炉边教他们歌唱。炉火慢慢地烧着,我心儿也跟着颤动,却不知道为什么哭泣,莫非我还依然年轻......

Act 25 远行

杭航:快别贴着我了,热死......

齐霁: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爱牺牲啊。

杭航:我还不乐于牺牲?你还有良心嘛!昨儿把谁累成那样儿啊?我到现在还背疼呐!

齐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你能说不是你情我愿的?

杭航:我上辈子倒霉催的这辈子摊上你!

齐霁:没劲了,真没劲了,你说咱是不是历经千辛万苦......

杭航:你给我打住,还九九八十一难呐!

齐霁:大师兄~~

杭航:你要再不靠边儿我非把你踢下去!

杭航扒拉开齐霁起来,立马跳下了床。拉窗帘的时候胳膊牵动了背,一阵酸疼。昨儿齐霁说脚抽筋,害他一人背三人的行李往高台上爬。

目前杭航跟齐霁以及一位女士在黄河边儿上的一个小村子里。这村子为了防洪,连排的屋子都建在一种高台上,算是当地很有特色的一景儿。

怎么就到这儿了?

往回说。

杭航失恋了,这个我们众所周知。杭航的心情非常不好,这个我们也能揣测出来。正巧五一过后齐霁问杭航去不去旅行,杭航就同意了。他是个喜欢旅行的人,可是自打跟二愣子谈上恋爱,没出过北京的边儿。

齐霁组织的这趟旅行,其实也不是他组织的,并且对齐霁来说不仅仅是旅行那么简单,他是在工作。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出版社拟定出版一本关于民间艺术的书,主要是多方记录民间手艺人,由出版社找的记者兼作家陈雨文主笔。这事儿跟齐霁有关系的部分是,等陈雨文撰写整理完毕,他要翻译成西班牙语译本在欧洲等地同步发行,这本书将会是文化交流博览会上很重要的一部分。陈雨文是个芳龄三十五的女作家,她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就问到可不可以有人同行采风,那出版社就说好啊,让齐霁跟你一起吧,他也亲自感受一下。得,二位就被这么委任了。

齐霁找上杭航完全是惦记一路上有个人照顾他,拜托女士照顾就......哈,不着调了。本来也没以为杭航会跟他走,没想到杭航答应的特痛快。齐霁还特别问了他就这么跟他走梁泽有意见没,杭航说没事儿。是的,直到现在,彻底分开的现在,杭航也没告诉任何一个人他跟梁泽分了。

杭航把店里打点好,连同齐霁的大狗‘猛男'一并安顿好,就跟齐霁走了。他想出来走走,天气也合适,去的这些地方也都挺有意思。但显然他不能跟完全程,最快大概也要半年多,可杭航至多能离开一个多月,两个月到头,要不也放心不下,而且会非常想念咔咔。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去了不少地方,陈雨文采访了包括折纸人、扎纸鸢的、制作龙头的、搞皮影戏的等等数人,他们也一路走过了不少地方。这让杭航的心情豁然开朗。生命如此之辽阔,又何必拘泥于一段小小的情感?

“杭航。”齐霁也起来了,“我睡的巨难受。”

“一定没我难受。”杭航看着窗外,因为地势高,黄河的滚滚水流就这么被他尽收眼底,“我都把枕头给你抱着了,结果你还抱着我,我是躺的没一点儿高度,还被你粘出一身汗。”

“唉,你看你,你早知道我喜欢抱枕的嘛,你又不让我带。”

“嘿!你还有理了你!”

“啧啧,也就跟你我能不讲理嘛。”齐霁笑嘻嘻的,“念首诗给你聊表我的心意?”

“你快打住吧,每次你给我来首浪漫鸟语诗歌我都听的一头雾水。”

齐霁哈哈笑。

“走吧,陈雨文估计早起来了。”

“哎呀,杭航啊,看来你比我对我工作上心么。”

“我不告诉你了吗,我倒霉催的,从小到大天天替你操心!”

两人果然没找见陈雨文,问他们借住家的村民,大妈说那闺女一大早就出去了,找董老太太去了。齐霁知道这是他们要采访的剪纸人,据说她剪出的剪纸惟妙惟肖。不等齐霁打听董老太太的住处,大妈就说,那闺女是魔怔了,怎么都劝不住,都跟她说董老太太死了挺多年了。

齐霁跟杭航没了方向,就说干脆在村子里转悠转悠,然后去黄河边儿感受一下黄河母亲。

在村子的东头,齐霁跟杭航往黄河方向去的时候,杭航看见了一老太太。那是个枯瘦的老者,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纹路颇为深刻。杭航之所以一眼认出那是个老太太不是个老头,是因为老太太绑了两根麻花辫。这个年纪的还能把一头枯白的头发整理的这么好,得算奇迹了。

但见这位老者坐在一张老旧的藤椅里,似乎心满意足的晒着太阳。

等他们走近了,老者也不睁眼。

“大娘,我们从这个方向出去是黄河边儿么?”杭航上前问路。

老者微晃着身子并不回答。

“大娘?”

仍旧没有回应。

杭航有些无奈,“大娘,那您慢慢晒,别晒太久,一会儿太阳就毒了。”

杭航嘱咐完,示意齐霁走吧,决定摸索道路。

老者是这个时候开口的,“小伙子啊,你心挺好的。”

好么,吓了杭航一跳。

“喜欢剪纸么?”老太太这么说着,从身下摸出一把剪刀,一张火红的纸。

阳光下,那张红纸明艳的像团火焰,可那把漆黑的剪刀却透着阴冷。

“我给你剪个大龙吧。”老太太自顾自的说,手就兀自的动起来,那红纸被反折,红色的火焰就那么被暂时熄灭了。

杭航蹲了下来,看着那双皮包骨头的手,它们是如此的灵巧,握着剪刀就像趋势着某种精灵。

“我死了就不剪纸了。不剪了。”

齐霁也蹲下,仰头看着老太太,觉得她似乎有些疯癫了。

那条龙出现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一条火红的龙,栩栩如生。而剩下的纸上,分明是一条龙的影子。

“拿去吧。”

杭航很喜欢那条龙,或者说更喜欢那条龙的影子。

收下礼物道过谢,杭航又跟老者说了几句话,可又没了回答。

跟齐霁走到黄河边儿,再去遥望村庄,似乎没了老人的身影。

太阳毒辣了起来,杭航跟齐霁驻足很久,后来在一树荫下坐了下来。

“真舒服啊。”杭航靠在了树干上。

“呵呵。”齐霁也靠着,淡淡的笑。

杭航伸了个懒腰,忽闻齐霁的这一句:应该叫上梁泽,他应该挺喜欢这些的。我看他写的小说,应该是个喜欢采风的人。

杭航呆滞了一下,垂下双手,慵懒的又靠回了树干上,眼睛随着水流的流淌而捕捉,竟然有几分晕眩,他听到自己说:“齐霁,我们分开了。”

齐霁刚刚点上烟,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和打火机一并凝固,“你说什么?”

“分开了。”杭航发现自己很坦然。是能放下的吧?一定能。

齐霁把打火机塞回了裤兜,“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呵。”

“你挺难受的吧?”齐霁看向杭航。

从小到大,杭航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洒脱的人,而且有力,值得他放心去依靠。他从没见过杭航现在脸上的这种表情。从小到大,谁欺负他了,都是杭航负责解决,杭航总有办法让他收到一个道歉。从小到大,齐霁有什么踌躇和痛苦都愿意找杭航帮助,因为他信任他。十几岁的时候,齐霁觉得自己喜欢杭航,可是与此同时,他知道他跟他不是一个轨道的人。那份初恋的感觉散尽,是因为杭航对他说,我好像喜欢男的。这句话并没有给齐霁任何鼓动,而是让他逐渐放下了那份情怀,因为齐霁深知,杭航于他,是个遥远的梦想。再后来,齐霁发现杭航在跟一个男孩儿来往,那是个很精致细腻的男孩儿,到那时候,他已经完全放下他了。只可惜那个男孩并没有在杭航身边多久,后来的后来,杭航似乎再没跟什么特定的人在一起过。齐霁总觉得,大概杭航是个不羁的男人,谁也握不住他。梁泽的出现齐霁总觉得不一样,杭航跟他在一起总在笑,人也温和的不得了,那种温和是没有距离感的、贴心的。可现在......

话题很尴尬的戛然而止了,杭航透过斑驳的树荫看了很久的天。而后,忽然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很不希望齐霁受自己这种消极情绪的影响。然后他就想到了那个易可风。

“诶。”杭航用肩膀撞了齐霁一下。

“嗯?”

“那个易可风挺帅的嘛。”

“你可别追,人家有BF。”

“靠,我追个什么大劲。”杭航笑,“诶你喜欢他吧?至少喜欢过。”

“哦,是。”齐霁叼着烟,点点头。他从没跟杭航过多的说过易可风。不是刻意不说,是没什么好说的,那场浪漫的法国街头相遇是击中过他的心的,只可惜来得快去的也快。名草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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