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臣 上——楚云暮
楚云暮  发于:2011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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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过去严严实实地绑在床上,才吐出一口浊气,直起身子看着兀自喘息挣扎的和珅,拍拍他的脸道:“你清高?你贵气

?还不是他妈的投了别的男人?!你以为他能保你一辈子?!你对他而言——连只京八儿都算不上!”

和珅越是挣扎,那缚住手脚的绳子就仿佛越陷进皮肉里,左右挣脱不开,他眼里一热,泪水一点一点地涌出,将那兀自

不止的血流冲下脸颊,肆意横流,更加触目惊心地红。安顺见状,也不知犯着哪一处情肠,竟伏低身子去舔他脸上的淋

漓血迹,迷乱地喃喃道:“你这样的人活着走出去就是个罪过!我这是帮你……帮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了——”另一

只手已经去往下去扒和珅的裤子,冰凉的手指如蛇形游走在他的大腿根处,和珅厌恶地全身战栗,他一闭眼,死死地咬

住下唇——忍!他不会轻生,不能轻生!大不了当被狗咬过一口!男儿丈夫,只要在世一遭,什么血海深仇报不了!

忽然,砰——地一声门被砸开,天光刺地安顺眼里发疼,他爆怒地直起上半身:“谁?!”

“七爷好生快活哪。”福康安跨进房来,身后内务府的一干小吏鱼贯而入,最后进来的是内务府堂官鄂多。他打量了下

床上的情形,薄薄的双唇紧抿着,含着丝冰冷的笑意,“可您也该好生看看对象——你去馆子里找相公,不过夸你一句

风流——但人家是有世职在身的,就算半个朝廷命官!你昏了头了胆敢逼奸他就是十恶不赦!”

安顺懵了,嘴大大地合不了拢,半晌才反应过来道:“福康安你个卑鄙小人,明明是你派了车夫——”

“我什么?!”福康安冷着脸道,“内务府的人都查明了的,你叫你的小厮玉保去将人骗来,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如今证据确凿,已经禀明了内务府大臣,即刻就要发落你的!”

安顺跳了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衣裳不整了:“你故意的!你——你——我要见我额娘,见十一阿哥,我是冤枉的!”

“你额娘你日后自会见的到——至于十一阿哥,他身份贵重,又从来循规蹈矩不结交外官的,你见他做什么?”福康安

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冤枉?玉保!你出来,告诉你的爷,是不是你奉了他的命,去驴肉胡同把人引过来?”

那玉保在人后身子抖地如同筛子一般,见问话忙扑头就跪:“是……是是七爷叫奴才驾了车把人哄过来的……”

安顺这时才知道自己中了套了,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被收买了!细一想来,福康安的确一点形迹没露!

福康安轻蔑地看着已如一团烂泥瘫在地上的安顺,断然喝道:“还愣什么?!这样的败类简直是我大清无耻之尤!还不

赶紧绑了送去治罪!”众人齐声应和,将安顺同玉保一并拖曳出去,福康安将内务府堂官鄂多送出门去,他满脸堆笑着

道:“三爷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办的。”鄂多是镶黄旗下的,等于是福康安的家生奴才,有清一代,八旗制度等级森然

,旗下人放出去作官的,无论官做多大,见着旗主也得下马落轿扣头请安,面对他少主子的嘱咐,他自然明白该如何下

手。福康安略点了点头,眯眼望着院子里的层层落叶,忽然道:“……这事,别外传了,只追究安顺一个人就是。”

这……原先的意思可不是这样啊。鄂多却不敢多问,只得恭身答好,心里却道:只怕就算禁止外传,这和珅,也没脸在

咸安宫呆下去了。

福康安折回屋里,若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走到床前,掏出一块手帕,替和珅擦去脸上的血迹,待擦到嘴边时

,才看见苍白的下唇上深深刻下的血色牙印。福康安皱眉,顿了一下,转而去解他身上的绳子。

绳子全解开了,和珅却依然没有动弹——他根本……没有动的力气——他只觉得冷!冷彻心扉!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打从他听到玉保在储秀宫外说的那番话开始,心里就已经决意报复了——他这样的人,绝容

不下对不起他的人。

安顺挡了他的道儿,暴过他的短儿,所以他被除掉了,干净利落,没留下一点把柄,就把十一阿哥的眼线连根拔了,有

着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没牵连其他人,干的真……漂亮,谁也挑不出他的错儿来——这才是身居九重之上的相府公子

的心机!

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再次流了下来,其痛其苦其耻其辱,却较方才尤甚!他这辈子都在算计,都在堤防,唯一一次拿

真心待人,却中了人家的圈套,输的如此不堪!

“我虽然不算什么光明正大的君子,但要除掉安顺,本也不屑用这样的法子——”福康安定定看着他,语气甚柔,说出

的话却比刀还尖刻,“但这下场你却是不冤——你当初接近长安是什么目的?做什么望淫词艳曲的方向引带地他离不开

你?你是真心待他还是想借着傅家的大树好乘凉——你道我看不出来么?!和珅,你野心勃勃,给个机会你就能青云直

上,可我福康安,还不愿做你的踏脚石。”

时光仿佛就此凝住,直到和珅蠕动着嘴唇说了句什么——福康安没听清,伏下身子问:“你说什么?”

和珅睁眼,忽然揪住他的衣领,直面一拳,正打在福康安的鼻梁上!

第七章:恨了情继始剖衷肠,更房换院再起涟漪

“你做什么!”福康安暴怒地跳离床沿,他这辈子还从没被人打过!他和珅怎么敢!

和珅翻身坐起,将身上的绳子扯掉,又一踏步上前,重重地挥出一拳:“你说的对,我接近你们全为了能升官发财,我

有什么真心待你们?!今天这结果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受罪!”说话间已是连出三拳,最后一个拳头在快袭上福康

安面门时被攥在手心,动弹不得——“你——你这疯子!住手!”福康安从来气度从容,一点脏话不会骂的,这次也怒

极骂道,和珅却反手挣开一脚过去,招式上已经没什么章法了,全然是“打布库”一般的贴身缠斗:“可我有什么错!

我出身寒微我不想一辈子遭穷受气我不这么做我就活不下来!!不是谁都象你,明着相府公子暗着还龙子凤孙!”

福康安猛地象被人点着了火药桶,从来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揭这个短!他一下子狂暴地跳起来挥拳反击:“闭嘴!你敢

造谣——敢抹黑我——抹黑圣上?!”两个人在地上抱成一团扭打,如黄口小儿——到后来连拳头都不用了,牙咬脚踹

,闹地不可开交,和珅一口咬在福康安的肩膀上见血了才恨恨地道:“谁耐烦抹黑你?!心胸狭隘妄自尊大睚眦必报—

—不就为了个‘私生子’的名儿么!你心里有鬼!才这样不折不绕地叫将人赶尽杀绝!”

“放屁!”福康安顾不上疼,勉强瞅着空粗声道:“我福康安堂堂正正的傅公之子——我,我有什么鬼?我心里的阿玛

只有傅恒一个,我对他真心爱戴一片赤诚,一举一动都以傅家为念——我……我心里能有什么鬼……”

和珅怔了一下,慢慢地松开他紧纠的衣领,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福康安却依然躺在地上,一只手横过脸来遮挡着——

“我一出生就封着云骑尉,皇上老佛爷乃至全宫里的人都待我别有不同——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是嫡子正出是因为阿玛

战金川平准部胜安南征缅甸,乃大清第一宣力大臣!阿玛他温文尔雅严谨自持,却从来不曾抱过我……无论我在上书房

里策论诗词拿了第一还是骑马射箭占了螯头,他也从来没有夸过我一句——我……我一直以为是父亲他持重,就更加努

力地去接近他,更加努力地以振兴傅家之荣为己任——可我亲眼见他无数次地抱长安,膝下承欢父子天伦。哪怕是对隆

安灵安,他也能笑语偃偃!惟独对我——他,他从心里是认了那个传言——”他嘎然而止,惟有肩膀微微地颤抖。

“算了吧。”和珅冷冷地开口,“你之前那样对我,我虽然恨你,却不得不说一个服字——可你现在这个熊样,做给谁

看?!是谁的骨血重要么?你的父亲是相爷还是天子,你都还是你自己!福康安,男儿的功名是要靠自己拼死杀回来的

,成,你就是万人景仰大清之荣傅家之耀;败,你就是世人皆谤浪荡无名的败家子儿!这与你的出生有什么相干!你要

将来千秋青史对你的评价,难道仅是一句‘傅相嫡子康,疑为上出’么!要堵人的嘴,就要拿出真功实战来!”

福康安放下手,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如此软弱如此放纵地掏心窝子说话,对象,竟然是这个他从来忌惮猜疑的人!他抬

眼,定定地看着自己方才还十分鄙薄的人,但见和珅一脸血渍未干,伤口纵横交错,不可谓不狼狈,惟有那双灵动凤目

依然光华流转,见之而惊羡,心里有一道陌生的热流涌过——他,真的,从未见过和珅这样的人,说他奸邪有之良善有

之聪明有之憨直有之算计有之大度有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珅站起身,整整自己的衣服,重又蹲在灰头土脸的福康安身边,一字一字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对你,从未

想过算计利用。”

福康安旋而翻身坐起,看着那道孤瘦的身影飘零而去,随着门棂开合,和珅的最后一句话若有似无地在屋内绕梁不去—

从今而后,我与你傅府之人,再无干系。

自打出了那事,和珅就不好再回咸安宫,咬着牙退了学,刚刚遣返回家,浑身的伤痛加之羞愤气恼,就开始发烧不止,

脑门上的伤又总好不了,愈合了又再迸裂,研医请药地折腾竟也没用,缠绵病榻竟逾月之久,一拖拖到了暑月,那伤口

越发地易溃难好,虽有和琳成功入学一事,却依然不能令他真地开怀,时常烧地清醒一阵糊涂一阵,眼一闭就开始乱说

胡话,把个刘全急的无法可想,每天衣不解带地贴身伺候着。

和珅再睁眼的时候只见一室漆黑,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到什么光景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似火燎一般,勉强撑起

身子想找碗水喝。身边人忙捧过一碗温水,和珅忙就着他的手仰头喝光了,才略觉得好些,只当他是和琳,软着声音道

:“才回学堂的,巴巴地又回来看我做什么……我不打紧的,倒是你,从一上学起就要担心,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说罢又喘成一团,那人忙收了碗替他捶背顺气,和珅又咳又呕地闹了好一阵子,才猛地想起和琳才走不到半个时辰怎

么可能去而复返,一回头,竟是马佳氏默默地坐在床边看他。他一惊之下,猛地将她推开,哑着声音喊:“刘全——刘

全!”

“别喊了,我打发他去城东抓药了,为了治你这病,忠顺翠玉都被我支出去找活计来做着贴补了,家里——就剩我能伺

候你了。”马佳氏拢了拢鬓发,慢悠悠地道。

和珅如避猛兽般缩在床角,一连摆手叫她出去,一面又死命地咳嗽。马佳氏一反平日里的霸道,又望里坐了一坐,道:

“你看你,弄成如今这般——何苦来?我知道你志比天高,可耐不住命比纸薄——这人,都要认命的——象我,何尝想

嫁进你家守活寡呢?守寡也就罢了,我认——可为什么,偏又叫我遇上你这个冤家——”两只手已经将和珅揽住望自己

微敞的胸口上按,“两年前我就同你说破了,你只当可怜可怜我——可你倒好,一避避进了宫!我,我整天价地孤苦无

依地在家,能不怨能不闹吗?天可怜见的,叫你又回来了——善宝,这都是命哪……你好歹从了我,咱们以后好好过日

子,福寿膏我也不抽了,戒了,为你都给戒了——关上门,咱还是一家人……”

和珅的头更加热烫了,脑子里晕晕忽忽地想挣扎又出不上力,只觉得马佳氏半露的酥胸上一阵阵着意熏染过的浓香夹杂

着汗味窜进鼻端,成熟女性的躯体叫他本能地畏惧,让他几乎呕了出来——不,他不信命!他不信他和珅兜兜转转还是

要这样卑微苟且地过一生!

思及此,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和珅捏着她的手臂望外一搡,出力之大竟使得马佳氏整个儿摔下炕去,努力修饰过的发式

妆容都散乱开去,“你!”马佳氏羞愤难当地爬起来,却见和珅一甩手就将床头摆着的半碗药也给摔在地上,发出清脆

地数道声响,边喘边道:“我……我宁愿不吃药就此病死,也不要你再进我房门一步!”

后来的几天里,刘全就脚不沾地的紧跟紧随,再不离开半步,把个马佳氏弄的银牙直咬,天天都倚门叫骂,什么难听挑

什么说。今日里大好的晴天,马佳氏一大早就冲着和珅的房门喊:“我说今天里右眼直跳么。果不其然!冯家派人来退

亲了——人人都知道咱家大爷从咸安宫里退了学,传的别提多糟心了!这冯家哪舍得宝贝千金嫁过来受苦呀!这下可攀

不成龙附不着凤了!”

刘全跪在地上正一面打扇子扇风一面一口一口地喂和珅吃药,听到这不由地恨道:“这缺德的女人!没见爷正病着么!

还有那冯家!大学士了不起么!咱家爷将来保不定——”

和珅摆了摆手,颓然倒下。他倒不为马佳氏的话难过,甚至不为冯家退亲的事难过,他就是心里空荡荡地恐慌着,只觉

得自己一片茫然失落,幽明之间陡然伸手,竟什么也没能抓住。

先前话说的满当,可当真的离开咸安宫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朝中无人族中无权的八旗子弟,这样的人大清

怕不有几万个!靠着祖上的世职养花养鸟逛戏园泡茶馆了此残生!正在胡思乱想地忧惧着,院子里忽然又是一声脆响:

“这是哪家的规矩?大爷现在屋里病着——家中女眷就敢隔着门叫闹喧嚣!”

和珅打了个机灵,忙想撑起身子,不料一阵头晕眼花,又摔回床上,那边帘子掀开,福长安就已经夺步进来,一把拉住

和珅的手,见他不出一月竟变的面黄肌瘦,两眼深深地凹了进去,头发纠结成缕地粘在脸上,额头上一处巨大的膏药贴

着,躺在阴暗狭小的炕上半睁着眼怔忪,不由地微红了眼,偏又好强不欲人看出,于是故意笑道:“我还等着你给我送

那些新鲜玩意儿玩呢——你倒好,一出去,就再舍不得回宫了。”

和珅想跟着笑,却终究没能笑出来,只是将薄被拉高遮住了大半个脸——他心性甚高,不想让福长安看见他如今这般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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