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凯猛的翻身坐起，只见自己全身上下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枕头旁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自己的衣裤。

“苏原，”他惊慌的喊了起来，只听门响了一下，苏原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刘凯醒了，微微笑着看过来“小懒猫，还不

起？太阳都晒屁股了。”

刘凯这才觉得，慌乱的心塌实下来。

“苏原。”他垂着头，叫了一声。

苏原温柔的看着他“我知道你还有事，有什么话，晚上再说吧，我今天不走。”

刘凯微微一怔，继而也微微一笑“也好，晚上再说。”

扣好了扣子，刘凯套上裤子，坐在床边穿鞋，结果因为腰疼的缘故，弓不下来，苏原默默的走过来，半跪在地上，慢慢

将鞋套在他的脚上，轻轻让给穿进去。

“苏原，”刘凯看着他认真而悲伤的脸，再次抱住他的头，轻轻的说“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

60

刘凯走后，苏原收拾了一下，也出了门。

其实他这次来X市，还有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张明。黄雨的事，苏原一直想当面向张明道个歉，可是一年多前，直到他

走，张明都没给他这个机会。这次来，苏原决定去看看他，哪怕他揍自己一顿，也是好的。

打车来到电视台，一问，才知道张明就在几天前被免职了，不干主任了，并且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苏原被这个消息刺

激了一下“怎么回事？他犯了什么错？”

部门里的人看样子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个个都说不清楚，苏原叹了一口气，心里非常失望，也巧了，正准备走的时候

，张明过去的助手，曼倪从外面走了过来，开始还纳闷呢，这是谁啊，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待苏原转过身看清他的脸

后，不禁惊诧喊道“这不是苏原吗？”

苏原过去和曼倪也是非常熟悉的，这时见了她，同样满是惊喜“曼倪？你好。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曼倪热情的招呼苏原到她的办公室里去坐坐，苏原看看表，笑着说“不坐了，本来想找张明的，可惜他不在。”

曼倪隐约知道点苏原和张明的事儿，见他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张明的下落，待苏原告辞要走的时候，她终

于忍不住开口说“那个，他身体不好住院了，要不你到市立医院去看看他？”

苏原微微一惊“张明怎么了？”

“前几天喝酒喝多了，胃出血，住院了。”

苏原心情沉重的从电视台出来，打车赶往市立医院，心里涌上深深的愧疚，如果不是黄雨之死，带给张明沉重的打击，

他又怎么会天天醉生梦死呢？这一切，还要怪自己这个始作佣者啊，他微微闭上眼，原来，并不是离开就能解决所有的

问题，有些伤害还在延续。

张明住在消化科病房，苏原上来时，在楼下的花店买了束粉色的康乃馨，走进病房时，张明脸色蜡黄的躺在那里，一脸

的虚弱和无助。

张明听到脚步声，慢慢睁开眼睛，只见面前居然是消失了一年多的苏原，先是一愣，接着一脸颓废的说“你怎么来了？

是来看我的好戏的吧？也算你来着了。”

苏原将花插到柜上的花瓶里，脸色平静“你想多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怎么说也是多年的朋友了，难道连这点情分

也没有么？”

张明苦笑道“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呀，好兄弟。”

苏原心里那个难受，不是什么可以形容出的，可他压抑着，知道张明满腹的怨怼不发泄出来，以后还是这样糊涂的过着

，平静的说“真想不出，你居然变成这么个模样，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这么颓着，你恨我，可以，有本事，你来找我，骂

我打我都行，可是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算怎么回事儿？”

张明眨了下眼，眼神愤怒“我他妈的算什么玩意儿也不干你的事儿，要不是你我能什么都没有了吗，工作事业，爱情，

都他妈的毁你手里了。”

说到爱情的时候，他睁开眼，眼里迸射出憎恨的目光“都是因为你，你他妈的变态同性恋，害死了我的黄雨，如果不是

你，不是你们，她根本不会死。苏原，你怎么还有脸到我这儿来？”

苏原听了他的骂也不恼，他站在张明的病床前，冷冷的看着他说“我真为你感到悲哀，是，你说的没错，黄雨之死，我

难辞其究，我认罪。可是，你现在活成这个样子就算对的起她了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还能算个人吗？胡子拉塌，精

神颓废，工作被自己搞的一塌糊涂，你觉得她在地下能睡的安心吗？”

“你他妈的少和我提她，你给我滚。”张明愤怒的叫着，因为剧烈的动作扯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别说我现在看不起你，黄雨喜欢的人是什么样？上进、振奋、积极，你看看你现在，哪一点和她喜欢的这些特质相符

？你凭什么说你爱她？你爱她就该为她好好活着，而不是糟蹋自己。”

“你别说了，滚，我不想见你。”张明没有力气的闭上眼。

“好，我不说，我也懒的说你，你要恨我，就活出个人样来看看，别他妈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情圣似的，半死不活，你那

时候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也没见你这么难受过。”苏原知道自己说的恶毒，可是他知道对付这样的人就得下猛药，果然

，张明听了这话，猛的睁开眼，大骂“我操你祖宗，苏原，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苏原将手抄进口袋，冷冷的说“我当然是人，尤其是现在，比你还象个人，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吧，你现在才不象人，

想骂我？想报复我，行啊，等你有那个真本事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他靠在门上，果然如愿听到门里传来“啪”一声，花瓶碎裂的声音。

什么能让一个人重新充满斗志呢，无非是被自己最恨的人看不起，苏原苦笑，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这样的良药了呢。

看来自己和他的这个结，很长时间也难解开了。

下了六楼，苏原向医院外走去，就在这时，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让他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刘凯？另一个人，阮西

西？

苏原的眼睛一下子瞪的很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前面那个大着肚子被刘凯小心扶着的女人，浑身止不住的战栗，他慌乱的

躲在医院大厅内摆放着的有一人多高的植物盆栽后，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象今天跳的这么快过。

从侧面看，西西的肚子显然已经很大了，那么她今天来，就是检查身体的吧？刘凯将她安置在门口的休息椅上，出门去

提车，苏原慢慢向后退着，知道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通向另一个街道的出口。

苏原不敢再回去看西西脸上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卑鄙，你在做什么？苏原？他暗暗的在骂自己，你在和一个

大了肚子的孕妇抢老公，你他妈的真象张明说的那样，简直不是人啊，他走的那么急，几次都差点撞到别人，苏原只觉

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疯了，为什么要回X城？为什么要留下来？

他来之前，那隐晦的希望，突然如泡沫般破裂，深深的失望与痛楚一如一年前那样，再次淹没了自己，他不由嘲笑自己

天真，刘凯和自己不同，他对女人也是有感觉的，他结婚了，自然会有孩子。

跌跌撞撞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退了房间，苏原骗不了自己，他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自己就疯掉了。

我拿什么赔你的青春？苏原苦笑，对不起，刘凯，我只能做一个逃兵了。

坐在车上，苏原想着刘凯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再忍一忍吧，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苏原靠着车窗，苦苦的笑了，也许

根本就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61

苏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灰心过，本来以为还有希望的感情，遭遇到了最大的讽刺，我究竟能做什么？背着他的家庭，

做他地下的情人吗？苏原苦笑着摇摇头。

苏原回到小城后，并没有马上就回家，而是坐在护城河边呆了很久，看着河边随风摆动茂密的芦苇，望着天边慢慢沉下

去的夕阳，苏原想起过去的很多事，他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怎么后悔与痛苦，也都换不回最初的时光

，他不后悔爱过小丰，不后悔爱上刘凯，这都是他实实在在的选择，他没有办法改变，就算时光从头再来一遍，他们还

是会象如今这样的选择。

刘凯回到酒店，发现苏原人去楼空，急疯了，他疯狂的一遍遍拨打着苏原的手机，总是不在服务区，他狠狠的将拳砸在

墙上，“苏原，你为什么骗我？”

刘凯一路狂奔开车到了小丰的工作室，小丰乍一见他这么急切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凯哥，你怎么了？”

刘凯看着小丰，眼神痛苦而惊慌“苏原又不见了。”

苏原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天幕黑透，远处闪起一点两点的灯光，才从河堤上下来。

母亲开门见到儿子的瞬间，惊叫出声“小原？”

“妈，我回来了。”苏原笑笑，抱住母亲，却在下一秒，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再强悍的人，也受不了感情反复的打击，这一次苏原病的可不轻，穿了那么少的衣服，坐在河堤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再加上内心长达一年痛苦的煎熬，任谁都撑不住。

母亲吓的一把抱住儿子下滑的身体，哭着喊道“老苏快来啊，小原，小原，你别吓妈呀，你这是怎么了。”

苏原被父母合力架到了他的床上，母亲哭着为他擦洗净了脸，看着儿子又黑又瘦的脸，越发心疼不已。

当苏原醒过来的时候，母亲正红着眼圈看着自己“妈。”他笑着伸出手去“你今天脸色真好看，说您四十也有人信。”

母亲强笑着“小兔崽子，就会哄妈开心。”

苏原看看自己身上盖的薄被子，自嘲道“妈，你看我见你激动的，一个不小心都晕倒了。”

母亲转过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傻孩子，因为见了妈就高兴成这样？那你要这么离不开妈，以后就别走了。”

母亲给儿子掖了下被角，疼溺的说“妈给你熬了大骨汤，等着妈给你端去。”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低低啜

泣起来。

父亲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搂着她下了楼。

就在这时，大门被重重的撞开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刘凯一脸憔悴的靠在门口，眼前是惊愕不已的苏原的父母。

“阿姨，苏原回来了吗？”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苏原的父母心下也猜到了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面面相觑，怎么也搞不明白，他们两个怎么

会搅到了一起。

“在楼上。”母亲都没反映过来，下意识的指了下楼上。

刘凯象阵风一样就冲了上去，他开门的时候，苏原脸背对着门，听到门响，轻轻的说“妈，我想睡会儿，一会儿再喝汤

行吗？”

刘凯上前，用力将他扳了过来，大吼道“苏原你是个骗子，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苏原淡淡的说“刘凯，别晃我，我头晕。”

“小凯，你快放手，小原生病了，刚才都晕到了。”颇不放心的母亲跟了进来，见儿子被刘凯毫不费力的拎起了领口，

用力摇晃着，不由担心的说道。

“妈，我没事，麻烦你先出去，把门给我们带上，谢谢。”苏原一脸疲倦，母亲红了眼睛，依言退了出去。

刘凯见苏原果然脸色苍白， 连忙将苏原扯进怀里，担心的斥责道“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走？我们不

是说好了晚上见面的吗？如果我不是问了小丰，还不知道你回了家呢。”

刘凯轻轻吻在苏原的头发上，心里有着失而复得的释然，他下午差点急死，天知道，要是苏原真找不到，他自己会怎么

样。

“刘凯，我下午去看张明了。”苏原低低的说，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就真的结束了呢？他心里微微苦笑。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颓废的很。”刘凯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好几次，他爸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酒吧里找他，喝的

烂醉。”

苏原涩然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黄雨就不会死，他们现在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刘凯手臂猛的一收“别这样苏原，我们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不能把所有包袱都背在自己身上。”

苏原苦苦一笑“可能我命不好吧，挨着我的人都跟着倒霉。”

刘凯重重的亲在他的嘴上“胡说什么，我就愿意挨着你，你别想把我甩掉。”

苏原一时被他亲的气息紊乱，好不容易用手抵住刘凯，眼里的神情是刘凯从未见过的悲伤。

“刘凯，你打算怎么办？”苏原慢慢的问道。

刘凯一怔“什么怎么办？你当然是跟我一起回去，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住在一起，可是，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很快就

能在一起生活了。”

“张明住院了，胃出血，我下午去看他了，在市立医院。”苏原看向刘凯，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他笑了“我见到你了

，和西西，真快，你都，要当爸爸了。”苏原说完，将头转向一侧，嘴角浮起一个恍惚的笑来“我该说恭喜吗？”

“所以你才跑了？觉得自己只是我刘凯多余的负担，是吗？”刘凯终于明白，苏原急着离开的原因了，不由又是气又是

怒。

“是，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其实是个太过多余的人，所以，我走了。”苏原慢慢躺回床上，“回去吧刘凯，不管怎么说

，那也是你孩子的妈妈，她是个女人，这种时候，更需要你。”

刘凯冷冷的看着他“这就是我跑这么远来想听你说的话吗？”

他凶狠万分的一把将苏原从床上拽起来，吼道“苏原，你他妈的能不能对我们的感情认真点？能不能对我有些信心？能

不能也象对小丰那样等等我？”

他哭了，那么伤心“你就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决定放开我了，是吗？如果你打算放开我，那么一年前，就该让我掉

到楼下摔死，你干吗扑上去拉着绳子？现在你看到人家怀孕了，你难过了，就想要放手了？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把我

当成什么了？”

苏原闭着眼，鼻音同样沉重“我当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当你什么？你以为我想放手？你说，我拿什么和她争？你知道什

么是孩子？是两个人之间的羁绊，我拿什么和这个孩子争你？”

刘凯气极“谁让你和孩子争？为什么要争？那他妈的根本不是我的孩子。”说完，两个人都傻在那里。

苏原糊涂了“你说什么刘凯？那孩子不是你的？”

刘凯慢慢恢复了平静“我让你等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你连机会都没给我，见着大肚子的西西，就跑

了，是，我对是实话说了吧，那孩子不是我的。”

“可是，可是，你不是和她结婚了吗？”苏原不明白了。

“我曾认我和她上过床，可是那孩子真不是我的。”刘凯坐在苏原床边，抚摩着苏原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