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不知道刘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静静的坐在卧室的床头，仿佛要将苏原的样子深深的刻进灵魂里，苏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

脑海里蓦的浮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猛的坐了起来，一抬头正对上刘凯深不见底的眼睛。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刘凯仿佛看出了他眼里的恐惧，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澎湃的感情，将他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温柔的安慰着。

虽然屋子里那么暖和，可是苏原仍能感觉阵阵寒意不停的从心底里冒出来“刘凯，那个人，那个人死了。”任他再坚强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何况苏原还是一个那么善良的人。

“苏原，你听我说，”刘凯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都要严肃“忘了昨天晚上的事，你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家，下了班你就回家了，知道吗？你哪里也没去。”

“可是。”

一根手指竖在他的唇上“嘘。”

刘凯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头发，低低的说“听我的，忘了这件事。”

苏原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慌乱恐惧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刘凯心里低低的叹息着，这还是苏原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的这么脆弱，自从两人醉酒后发生了关系后，苏原就一直对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真是难得他和苏原可以离的这么近，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过了良久，苏原才察觉出来，自己一直靠在刘凯的怀里，不禁脸微微一红，不露声色的从刘凯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几点钟了？”

“九点半。我帮你向公司请了假。”刘凯的声音淡淡的“官司的事，很麻烦吗？”知道苏原尴尬，便有意的转换了话题，果然，苏原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已经委托了星宏律师事务所的方律师。”苏原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四下寻找着衣服。他自己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昨天回来后，看到上面全是点点的血迹，洗澡时，被刘凯拿出去处理掉了，刘凯打开衣柜，递给他一套“SR”的最新款式，苏原以为是刘凯的，穿上后却发现尺寸居然刚刚好，心里不由的微微纳罕。

“如果不喜欢，还有其他的款式。”刘凯神情淡淡“每次，我去买衣服，总是多买一套。”

苏原扣着纽扣的手突然一滞，旋即将脸转向别处，轻声说“这件就挺好的，不用换了。”

刘凯站起身，微微一笑“我这里只有牛奶，行么？”

苏原其实一点都不想吃东西，可是看到刘凯温柔如水的目光，不由的说了声“好。”

刘凯点点头，步出房门，临出去时，突然转过头，一脸认真的说“苏原，你出了事能想到让我去接你，我很高兴。”他的神情带点淡淡的忧伤“最起码，在你心里，我还是你最信任的人，对么？”

说完，留下一脸怔然的苏原，走了出去。

昨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从刘凯家的窗户向下看，除了车道，整个小区都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着，苏原心里一惊，自己昨天一夜没回家，也没给小丰打电话，他还不知道该有多着急呢，想到这，连忙四下里找手机。

“我昨天接你时，已经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了，说你喝大了，睡在人家饭店里弄不起来，你就别担心了。”背后一个人凉凉的说，顺手还附带一杯热汽腾腾的牛奶。

苏原接过牛年奶，深深的看着刘凯，神情极愧疚的说“对不起，凯子，我不该把你也拖下水。”

刘凯的眼睛深不可测，里面涌动着苏原既熟悉又陌生的感情，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如果我说，我为你做的这些全都是心甘情愿的呢，如果我说，我就是居心叵测的想让你欠我的呢？”

苏原愣了一下，苦笑着说“你知道的，我不能回报你什么。”

刘凯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涩然道“你非要说那么明么？就看在我昨天为你奔波的份上，就不能为我留点幻想？你还真是，唉。”

苏原低下头，一缕头发飘了下来，刘凯想伸手去帮他抚上去，却在伸出一半时，停了下来。

“算啦，怎么说咱们还是好兄弟呢，你就别愧疚了，”刘凯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充满轻松“你再休息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苏原转身看着窗外浓厚的雪，轻轻的说“谢谢。”

小丰站在窗台前，茫然的看着楼下空静静的花圃，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他低低的说“苏原，你在哪儿？你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你吗？”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的车慢慢驶进了小区的大门，停在了他们这栋楼的楼下，从车里走下来一个人，小丰疑惑的看过去，那身影怎么那么象苏原呢？

这时，只见从驾驶座那边又走下一个人，不是刘凯又是谁呢？

小丰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么？

37

“哥们，你听说了没有？凯子进去了。”

几天后，张明慌慌张张的来了个电话

“你说什么？”苏原几乎从老板椅上蹦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张明心情显然很糟“这不，今天我打手机给他，关机了，我打他的公司去找他，听他秘书说的，没听说这小子干什么犯法的事儿啊，怎么进去了呢？。”

苏原控制不住的手直发抖，语气大变“关在哪儿了？”

张明那边皱着眉毛说“不知道啊，他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

放下电话，苏原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心里直说完了，完了，自己把刘凯给害了。

“苏总，有您一封信。”小黄推门进来，看见苏原一脸的苍白，担心的问“您没事吧？”

苏原挥挥手“没事，你放下吧。”

信是本市寄来的，没有落款，苏原心里苦笑，看来又不象是什么好事情啊，撕开封口，露出白色的信笺，上面是苏原最熟悉的笔迹。

良久，信纸从他的手里滑落下来，苏原抓起衣服，猛的冲了出去。

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刺伤了他的眼睛，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苏原突然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家里，正对着门的窗台上，那株小丰最喜欢的水仙花淡淡的吐露着清香，客厅收拾的很干净，所有的东西都被擦的一尘不染，卧室里，衣柜中，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怔然了好久，苏原滑落到地上，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心里的绝望如密不透风的墙，他不明白自己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他的爱情。

小丰和五年前一样，再次的离开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仍然只是一句话“别等我。”

“小原，你怎么回来了？”母亲惊喜的看着儿子消瘦不堪的面容，既心疼又高兴的说

“我来看看爸爸。”苏原平静的说，母亲向他身后看去，那个孩子，没跟来。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父亲已经出了院，回家休养，此刻见了他，不由怒目圆瞪，“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苏原也不生气，他坐在父亲的床头，淡淡的笑着说“爸爸，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父亲“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理他。

母亲急忙圆场道“好了，儿子既然知道错了，都回来看你了，你就别倔了。”

苏原的眼睛里满是是疲惫，可他仍然微笑着“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母亲急忙连声说好，系上围裙去做饭。

苏原开始仔细的为父亲削起了苹果，父亲其实早就知道母亲去找过小丰，所以今天儿子的回来，他心里非常清楚原因，一定是那个孩子走了。

父亲知道这是不能提的，只要苏原回来了就好。

饭桌上，苏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存折，递给母亲“妈，这是我这几年赚的钱，你帮我保存着吧。”

母亲微微有些诧异，苏原今天的态度让她微微感到些不安，苏原微微笑着将存折塞到妈妈手里“这么多年让妈妈操心，我都觉得惭愧，一直也没在你和爸爸的身边尽孝，是我做儿子的不对。”

“小原，你公司运转都还好吧？”母亲担心的看着儿子。

苏原咬了口排骨“很好，你别担心。”

母亲生意做大后，买了新的房子，上下两层，吃了饭，苏原站在二楼的屋顶花园里抽烟，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母亲父亲这么亲近了。

手机再度响了起来，张明的大嗓门“苏原，你在哪儿呢？”

“家里。”

“我刚找我那在市局上班的哥们打听过了，凯子好象与一件凶杀案有关，怎么可能呢？这丫的脾气是暴点，可是还不至于到那份儿上吧。”

“我知道了，明天就回去。”苏原淡淡的说，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确实就是为了他的那件事。

点了根烟，苏原任冷冷的风吹着自己，头脑异常清醒，他欠刘凯的太多了，他不能让他为了自己把命也搭进去，是谁的债，就让谁来还吧，何况，现在，他也没什么能再失去的了，如果说上午他还为小丰的离去而痛苦心碎，那么，现在，他苦笑着想，他离开了自己也好，以后，他再做了什么事都不会拖累到他了，很好，真的很好。

次日，苏原离开家的时候，忍不住对母亲说“妈，照顾好自己和爸爸。”

母亲心里的不安越加大起来，她深深的看着儿子瘦俏的脸，心疼的说“小原，照顾好自己啊。”

苏原笑着冲她挥挥手，上了车，母亲目送着儿子的车慢慢开出了小区，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湿润起来。

下午三点钟，苏原去自首了，他将车开进X市公安局的大门，见了警察的第一句话，苏原淡淡的说“你们抓错了人，那个人是我杀的。”

38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抽在刘凯的脸上，父亲大怒着骂道“你这个小畜生，我生了你不是让你到处给我惹事的，这次要不是有人主动去认了罪，你以为你还能出的来吗？”

刘凯痛苦的跪在地上，短短半个月的牢狱生活让他的脸颊迅速的消瘦了下来，他哀求的看着父亲“爸，求你救救苏原，人真不是他杀的。”

父亲满脸阴鹫“救？我拿什么救？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报案？你居然还敢将尸体偷偷给扔到了河里，要不是他去认了，你以为你还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你搭进去了多少钱？”

刘凯满心恐慌的说“爸，您去找找丁叔叔吧，求您了爸，苏原不能出事啊，看守所不是人呆的地方，求您了。”

父亲咬牙切齿的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恨道“别说我不能去救他，就是有这个能力，我也不去，你以为你们那点破事我不知道吗？告诉你，就他这样的人，死了也该死。你趁早给我收回心来，老老实实的该干嘛干嘛去。”

刘凯只觉得血液一下子全都冲到了头上，羞愤、耻辱全堆在胸口，仿佛自己内心的隐私全被父亲窥视个一清二楚，不禁红着眼睛，喃喃道“爸，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父亲冷冷一笑，并不说话，拿出一支烟，点上。

良久后，父亲满面沉重的说“凯子，你是爸的独子，我把希望全都放在你身上，你不能让我失望，更不能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还有两个多月你就要和西西结婚了，我不希望你这段时间再出什么意外。那孩子，你就忘了吧。”

“忘，我怎么能忘？”刘凯一脸绝望，既然父亲都已经知道了，那么还有什么必要遮掩，他慢慢站起身，苦涩的说“好，你不愿意救他，我去救。”

他的目光，仿佛两簇跳动着的火焰“让您失望了，本来。”他裂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还想装一个听话的好儿子，可是您干嘛非要戳破这层纸呢？”

父亲的目光冷下来。

刘凯苦笑着说“既然您已经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那么我干吗还要娶个不喜欢的女人回来演戏给您看？”

说完，他毅然转身。

“刘凯，你要是敢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可别怪爸爸不认你这个儿子。”父亲怒极。

“要是苏原出了任何事？”刘凯凄然的说“你也就没有我这个儿子。”

“砰”门重重的关上，那沉重的声音仿佛砸在了刘凯父亲的心上，他颓然的倒在沙发上，满心疲惫。

不知道刘凯用了什么方法，几天后，他被告知可以见一见苏原。

“你瘦了。”苏原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是精神到很好，见了刘凯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刘凯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来骂他，可是见了他后，全部哽在心里，一句也不出，半天才叹了一口气。

“新域我已经让方律师帮我转到你的名下了。”苏原淡淡的说“这几年，我欠你的太多。也没什么能还你的，也只有这家公司了。”

刘凯震惊的看着他，渐渐目光变的哀伤“苏原，我不要你还。”

苏原淡然的说“可是我不想欠着人情进去，或者说，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命呢。”

刘凯扑上去，却被冰冷的玻璃挡住，他哽咽着说“人又不是你杀的，警察一定回帮你找回清白的，你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苏原轻轻一笑，眼光里带着嘲讽，“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人不是我杀的又有什么用？既然有人想让我死，今天我不死在这件事情上，明天也会死在别的事情上。”

刘凯睁大了眼睛，语无伦次的说“苏原，你说什么？谁想让你死？”

苏原伸手触了触刘凯的脸，眼光无限留恋“刘凯，忘了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刘凯的心惊跳着，眼见他被人带了下去。

刘凯疯了一样，满世界的找小丰，苏原进了局子，为的是谁，可是小丰却跑了。

当他在离X市几百里外的白沙湾找到他的时候，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腿，狠狠的踹了过去。

“我想，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吧？”小丰的唇被墙面蹭破了皮，流下一丝鲜红的血来，他奋力站起来，用手擦去血迹，冷冷的看着刘凯。

“我怎么没有资格，我这是替苏原教训你，他对你这么好，你却拿刀子捅他的心。”刘凯的声音都发抖了，可是手下却不停，向小丰攻去。

小丰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挡住了他的拳头，冷冷道“第一脚，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可是我也不能让你这么欺负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他吗？你还不是巴不得我们散了，你挤进来？”

说完，一拳打在刘凯的腮上，刘凯怒极反笑“小兔崽子，行啊，知道反抗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滚到地上，撕打成一团，还是小丰的房东听到了动静过来，吓的分开了两人。

只见小丰的嘴也肿了，刘凯的眼下也黑了。

“苏原进了局子了，你知道不知道？”刘凯吐了一口血沫，怒声指责他“你在他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居然又他妈的跑了，你是属狼的吗？”

小丰愤怒的脸突然一下子变的呆滞“你说什么？”

39

苏原的案子查起来很复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比如他的那只装满了10万块钱的公文包，比如那些照片。

母亲得知儿子进了看守所的时候，真是如雷轰顶，这才想起来那天儿子临走时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原来，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原来，他已经决定要去认罪了，儿子，你怎么这么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