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看著对方迷惑的双眼，笑了笑。坐到沙发上，掏出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嫋嫋的烟雾，反方向的锺开始转动。穿越时间的隧道，回到遥远的时空，独享那些甜蜜的过往。
气氛很恬静，没有人打扰他的遐想。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坐著，陈然发现他无法讨厌这个“情敌”，因为全心全意去喜欢一个人，单是这份执著，就足以让陈然感动。
周贤的心情更加复杂，他以为他只是来找他帮忙，以为凌云再也不会提到喜欢这个词了，因为如果凌云已经不喜欢他，他大约可以心安一点。帮他把侄子的事情办好後，就可以安心做朋友吧！
可是，凌云却明明白白说了，哥我一直都喜欢你。
若是几个月之前，周贤还不至於那麽苦恼，他大概会接受凌云──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凌云说喜欢，也未必是有要交往的念头──可是，现在他已经有喜爱的人了。
可，周贤你为何那麽苦恼呢？愧疚麽？其实不必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人可以勉强的，何况，你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爱人呵。

其实，你的矛盾你的苦恼，是因为你分不清你对凌云的是愧疚还是喜欢吧？他的痴心让你感动，他的隐忍让你心疼，而你们的甜蜜的回忆则让你日夜难安。初恋的香味，和著对青春岁月的感怀，让你重新燃起对凌云爱意吧？
与其说你还爱著凌云，不如说你在留恋你的青春。
可，这些心情，当事者是无法理清的呵。
那麽，陈然呢，你的小情人，你难道不爱了麽？
当然，你是爱你。
呵，多麽贪心的一个人！
不要骗自己了，你很想做一个忠诚的情人，可你不是。虽然身体没有背叛陈然，可是心里却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但是，没关系，我们都不是圣人，我们都不完美。那麽就不要要求别人完美无缺吧。
我还是如此爱你，一直到现在。
李清已经怀孕，那不是我和她的孩子，而是我和你的孩子。因为每次，我都是想著你而勃起的。

“啊，这本书你还留著呢，我以为你早扔掉了。”凌云抽出书架上的《天龙八部》，信手翻来，停在了某一页，半晌未动。
陈然和周贤都知道他翻到了那张卡片，他们听著凌云优雅地念著：“哥，我喜欢你！”停了许久，他又念了一次：“哥，我喜欢你。”
空气在颤抖，有点湿润，伤感的分子，钻进了眼睛里，钻进了鼻子里，耳朵里，嘴巴里，皮肤里，心脏里，……直到每一个细胞都在酸楚。
回头，微笑，颤抖地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哥，我喜欢你。”
纯真，一如当年。

周贤的心，被一道闪电击中。
陈然亦呆呆不语，是愤怒，是感动，是忧伤，是害怕？都不是，或者都是。一个孩子，第一次憧憬著的美好爱情，面对如此情况，他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他看了很多书，但书上的经验完全没有指导意义。
我以为只要全心全意爱你就可以了，可是，现实告诉我不是的。无论我怎麽爱你，在时间上是我个後来者，就注定了我们相爱的艰难。
生活，乱成一团；感情，开始腐坏。

“明天的太阳快要升起了，我还是不知道怎麽办才好。咸粥，你不要我了麽？”陈然梦中，哭红了双眼。
我并不同情陈然，因为他需要长大，这些经历对於他来说，是必要的。而，我爱著周贤，所以我无法评论，因为那，不公允。

九

情人间的呕气很奇怪，常常是一方怨气冲天，另一方却莫名其妙。

陈然晃著腿，边开著电脑听音乐，边写作业，在周贤的房间里等他补课回来。期间给夏翼打了个电话，不知道是电话的原因还是怎麽的，夏翼那边吵得要死。
“喂，你在干嘛呀？”
“玩儿桌球哪，你呢？写作业呀，真好，写好了给我抄啊！”
“滚！”
“呵呵。”
“傻笑！”陈然响起夏翼傻乎乎的样子，不禁莞尔。
忽然，电话边响起了个低沈的声音：“你的小情人呀！”
“去死吧你。”夏翼骂道。
“喂，谁呀。”陈然奇怪地问道，这个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哪。
“来了，急什麽，催命啊你。待会儿输了别哭才好！”夏翼骂骂咧咧地对那人说。
“小然，我不跟你说了。拜拜！”

“著什麽急啊，赶著投胎呢。”陈然放下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整。
周贤该回来了吧，咬住笔头开始想念。

因为凌云的事情，昨天跟周贤吵了一架，周贤哭笑不得地说：“我真恨不得把你脑袋切开看看，到底一天到晚想著什麽。”陈然直著脖子问道：“你敢说，你对那个什麽云，一点都不动心？”
“……”周贤不说话。
“哼，被我说中了吧？”说罢，陈然推开周贤，冷笑道：“可不是，初恋情人呢。”
“胡说八道，我的初恋情人可是你呢！”周贤不知道怎麽跟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家夥解释自己对凌云的感情，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明了呀！
“那个什麽云呢？”
“不是，他喜欢我是真的，我，我……”周贤开始结巴，陈然恨道：“你也喜欢他对吧？哪我算个什麽葱啊？”
“不是，不是。”周贤又急又恼，分明不像陈然说得那样，可是自己又实在不知怎麽说，他抓紧小情人的肩膀，认真地说：“我承认，我的确在大学的时候跟他很要好，但他大学的时候跟我表白，我没有答应。在三个月之前，我忽然发现我也许，……大概是喜欢他的。所以，心里对他很是愧疚，现在他出现了，我不确定我是喜欢，还是什麽其他。但是，……”
周贤，深深地盯著陈然的眼睛：“我很确定，我是爱你的。”
陈然因为紧张而摇曳的心，一下子被幸福涨得满满的，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眼泪，就直接坠落了。
“乖，不哭了。我保证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气，再哭我这心就要碎了。”周贤惶惶地抬手给他擦眼泪，心里的疼惜不可言语，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让他安心。
没有恋爱的时候，总觉得觉得琼瑶的言情对白非常恶心；恋爱了，就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比琼瑶阿姨更恶心。

“油嘴滑舌。”陈然哭著笑起来，骂道：“我才不上当呢！”
然而很明显，陈然是上了当的。多日来的心病被卸掉，全身像去了层壳般，轻松地几欲飞升，裂开嘴笑想忍住，却怎麽也忍不住。薄薄的红润，甜甜的橘子味儿的微笑，直把周贤看呆掉。

“乖乖！”周贤的嘴唇在对方的耳边磨蹭，一边表决心：“我是有很多缺点，但是你说了我就会好好改的。”
“花心！”陈然故意赌气不让他亲。
“只是有一点点，一霎那的罢了，我还什麽都没有敢做哪，算不上吧！”
“你还敢做什麽呀！”陈然叫道。
“我又不是石头。”周贤委屈地像只被主人惩罚的小狗。耷拉著耳朵，可怜兮兮地看著陈然。
陈然再也撑不住了，甜蜜地威胁道：“下次可不敢了。”
“当然。”周贤一下子搂住陈然，自言自语道：“看我呆会儿怎麽治理你，叫你吓唬我。”
陈然面上一红，咬著嘴唇凭他动作，一时间，春光无限。

昨晚两人折腾得太狠了，到现在嗓子还是哑哑地呢，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被夏翼嘲笑了一番，让陈然不要早衰。真是可恶，想起他，身子就热热的，空气里都是情色的味道。
正想著，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回来了。”周贤随著一阵冷风，走进了房间。
陈然丢下笔，跳到他的怀里，嘻嘻笑道：“好想你哦！”
“今天乖不乖？都干什麽了？”鼻子冰冰凉，蹭蹭小家夥热热的脸。
扭著身子躲著，笑著，闹了一会儿，周贤正色道：“不行了。”
“什麽？”陈然慢慢地收起笑脸，心里敲起了小鼓：“什麽事情。”现在陈然有点草木皆兵了。生怕周贤一张嘴，就说出什麽不好的事情来。
他这副紧张的样子，越发可爱起来。
“我，我想……”
陈然的嘴巴咬得紧紧地，盯著周贤。
“我想，我们还是，分开来吧！”
陈然的脸，刷地变色。抖著嘴唇，好几次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就在眶里打转，这，天是不是要塌下来了。心里头冰冰凉凉，冷得要命。
“乖乖！”见状不对的周贤，赶紧抱住他，“骗你的啦。”

本以为可以很快哄好的陈然，这次气得的时间特别长，到了下午晚饭时间还是对周贤的殷勤不理不睬，周贤满肚子的苦水只有自己喝了。
“晚饭也没有吃，我去买你最爱吃的小煎包吧？”
一颗石子投到了海里。
“灵灵的珍珠奶茶好不好呢？”
第二颗石头投进了海里，陈然趴在桌上写寒假作业，纹丝不动。
“我走了，没带钥匙。呆会儿会给我开门吧？”
明显是诡计。
但，陈然还是不动。
周贤无可奈何地走开，门轻轻地掩上没敢关。估摸著陈然这火气，等会儿肯定不给开门，这麽冷得天不要冻死人哪。周贤才不会用生命表忠心呢！想了想，他又偷偷进来，拿走了沙发上的钥匙。

陈然听见那人的脚步回来又远去，起身来到客厅，果不出所料。门没有锁上，钥匙也拿走了，又气又好笑。
不知道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还是颇有名头的老师，怎麽，这麽，──可爱。
想了半天，陈然用了这个词语。

心里还是生气，周贤怎麽可以这样耍他？难道有了一个爱慕者，就可以这样戏弄我吗？把这样事情放在嘴边是什麽意思，炫耀吗？我非要为你伤心吗？围著你转吗？追求我的人不要太多呀！……反正陈然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周贤简直该杀头了。

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陈然像兔子般跳起来，吧嗒，将门反锁。
周贤装模作样地在门外哀求了一番，发现无效。推推门，居然关上了。难道是风关上的？暗喜，幸亏我聪明，带了钥匙。
嘎达，嘎达，就是开不了。
完了，反锁。
周贤扭头看了看，黑黑的，通风极好的楼道，暗自叫苦。

“小然，你在不在，给我开开门。好冷啊！”A507色时荒外透天:)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我不在。有事请留言。”陈然高声道。
“有什麽事情开门再说。感冒了。”
“我听不见！”
“我听见就行了，好宝宝，开门吧。”
…………
两个人，越说越有劲，完全忘记是在闹别扭。
“生煎凉了啊！”
“我就喜欢吃凉的。”
“不行，你胃不好。不能吃凉的呀！”
“我胃好得很，谢谢你关心。”
……
“叮叮叮！”房间的电话响了，陈然不理会。
“电话响了，你去开门，可能是学校找我。”
“不会，学校会打你手机的。”
“啊呀，小祖宗，你快点去看吧。”
“好，你说三声对不起。我就去看看！”
无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然！！跑过去，看了看。又！！跑回来，问：“不是学校的，是外地的。”
“你怎麽不接啊？”
“又不是学校的，我干嘛接？”
“说不定我朋友找我呢，你快开门。”
“什麽朋友，哼，凌云吧。”
“啊呀，你啊，真是个宝贝呀。”周贤无可奈何地投降。
那边的电话也投降了，停下来，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陈然有点不安，大声叫道：“咸粥，你在不在？”
“在！”有气无力。
“哦！”安心的陈然，觉得心里的气平复了些些，打开门对他说：“进来吧！”
周贤如获赦令，冲进房间。生怕慢了一点，陈然就反悔。

“冷吧？”有点不忍，看著发抖的周贤。
“哦，反正你也不心疼。”
“谁说的──”说了半句又咬住嘴，冷哼了一声。“谁让你刚才说那句没有良心的话！”
“啊，我开玩笑──”
“还敢说，就是你不对。”
“我──”
“你说，是不是你不对？”
“啊，啊是我不对，我该死。”周贤感到越辩越麻烦，索性认了，但是又不甘心，很小声地对陈然说：“你让我跟桌上的小熊说句话行不？”
“嗯？”陈然歪著脑袋，“好。”
“小熊，我刚才是想说，我们分开吧，这样粘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做饭。可惜，人家不等我说完下半句，就生气了。我好冤屈呀！”
“啊！”原来是自己误解他了，还以为他是用分手来开玩笑，但不肯认输：“你又不是语文老师，玩儿什麽文字游戏。笨蛋！”

“喝点开水吧。”陈然递过来杯子，坐在他的身边。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看得周贤半点怨恨都没有了，“你多笑笑才好呢！”
“美得你！”
“区号是XXX，你有什麽朋友在B城啊？”陈然假装随口问道。心想如果是凌云，哼，你就惨了，周贤……
“啊！”周贤惨叫一声，“我老爸。”

十

果不其然，周贤的手机此时在他的兜儿里唱起欢快的歌曲。
陈然饶有兴趣地看著周贤的表情从诚惶诚恐到无所谓，再到玩世不恭，最後干脆闭上嘴巴，用再见结束了不愉快的谈话。
看得陈然担心起来，关切地望著他。
周贤头往後一仰，沈思了几秒，注意到陈然的担忧，马上换上一副玩笑的面孔：“真是的，没什麽事情打手机，花的是人民币呀！”
起身，跪起。跨坐在他的大腿上，陈然一句话不说，把身子窝在周贤的怀里。他知道这个时候让他安安静静地坐著是最好的事情。

周贤不开心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无数的念头在心头翻滚，这时的周贤是无法接近的，他拒绝别人徒劳的劝慰和关心，外人的聒噪更让他烦心。
陈然虽然不问，但周贤知道他在担心。乖乖窝在怀里的宝贝，更让他心疼。
“他骂了我一通！”
“为什麽？”
“不知道啊，说了很多什麽不务正业，玩物丧志，……最後我都纳闷了，我怎麽就不务正业了？每天趴在办公室玩命地备课，上课出卷子改作业，学校里整天开会写报告，学生那边早操、午休、吃饭、卫生、纪律、学习、成绩还有思想工作，他妈的什麽都要管，时不时还来个什麽事情，就够我头疼的了……好累啊！有时候，真想不做老师了。”
周贤叹道：“他说我怎麽那麽晚还不在家，肯定又出去玩儿了，我一说，他就说我狡辩，劈里啪啦挨了一通骂。”
“真是个讨厌的老头子！”陈然憋了半天，骂道。
“呵呵！”周贤按了按他撅起的嘴唇，亲了一下：“小家夥。”
“老头子那麽厉害呀？不讲理哼哼。”

“也怪我自己，”周贤的嘴角翘起来，微微一笑：“我大二的时候休过学。跑到广州去玩儿了。”
“为什麽？”陈然直起身子，他从来没有想过心中虽不完美，但绝对是优秀的周贤会因为这个原因休学。
“不为什麽，觉得把时间都消耗在听课抄笔记背单词这样的事情上，太无聊了。”
“後来呢？”
“後来又回来了，被我老爸打回来的。”周贤撩起袖子，露出一个丑陋的疤痕：“那晚，老爸像发疯了一样，见了我一巴掌把我打在地上，拿把刀子就要杀我。几个人都拉不住他。呵呵！”
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周贤说起来轻描淡写，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黑色的眼睛，平静得有些慵懒，“我当然不服气，跟他吵起来。”
“不用说了。真的！”陈然用嘴巴堵住他的。
“没有关系的。这里已经结了痂，呵！”周贤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真是烦人！明明已经好了呀！”说著自嘲般捂著了酸酸的眼睛。
可是，眼泪还是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那会儿真是年轻，无所畏惧。所以才在现实中撞得头破血流啊！”
“可是，你还是回来了呀！”
“他给我跪下了。旁边那麽多的人，他是那样骄傲的人，……所以就回来了。……可悲的人不但是我，还有他。”
陈然不知道要说什麽，无法体会周贤所谓青春迷茫，自然对他这样的逃避不那麽赞同，但，身为爱人，尽管不赞同但也不想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