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还做？你这是犯法你知道吗？诱拐未成年人是犯法的，你知道吗？”陈谷荣低声吼道。
“他没有诱拐我，是我追求他的。”陈然盯著父亲，朗声道：“爸爸，你说话你要试著让我表达自己的看法是吗？”
“我让你表达自己的看法，是不错。难道是要你变成变态吗？”陈谷荣拍了一下桌子。
“同性恋不是变态！”陈然不甘示弱道。
“你还说？”已经到暴走边缘的陈谷荣举起了手，手到半空却停住了。他恨恨道：“我发誓不再打你。所以今天我不打你。但是陈然，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两人，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他回头冷冷地说：“你们不用跪了。陈然我告诉你，你要是铁心了就起来收拾好东西，跟那个人滚出去。我当没有养你这个儿子。”
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的这句话不是刀剑甚似刀剑。干脆利落地让陈然毫无招架之力。
本来打算迎接暴风雨的陈然一下子冷下来，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预备好的心情都没有用上。有点呆，又有点害怕。真的要这样被赶出家门麽？
看著茫然的小然，周贤心疼地握紧他的手：“可怜的宝贝，你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麽？刚才豪气万丈，现在可怜宝宝。”想到这里，周贤居然笑起来。
“小然？”他紧了紧陈然的手。陈然撇撇嘴，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伯母！”周贤聪明地决定从李建梅“下手”，他微笑著仿佛是向人家借油盐似的：“你是管我们的局长，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是真心爱小然的。我知道现在你们肯定不接受，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等。我不会放弃他，也不会希望他放弃父母。所以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放弃小然！他是你们的孩子啊！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幸福呢？虽然两代人对幸福理解上有差异。父母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对幸福的理解强加给他们呢？DE489E2B53荒用:)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穷人可以爱上富人，中国人可以爱外国人，为什麽男人就不能爱男人呢？都是发自内心的爱，有什麽不同呢！如果男人和男人不能传宗接代的话，那麽我们已经接受独身主义者，为什麽不能接受同性恋呢？
您是搞教育的，知道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那麽你可不可以给我们的爱一个机会！我们努力工作，认真地生活，为这个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没有防碍任何人，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们不是不爱你们，相反我们非常尊重你们，今天我们来不是谁挑战什麽的，我们只想获得父母的祝福罢了！你能理解我们吗？”

李建梅蹲下去抱住陈然，叹息道：“小然啊，妈妈好难过。但你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吗？妈妈也只能观望罢了。周贤，你很不错。你的话我也不是不懂，但我们老了，能接受的新东西实在有限。而同性恋不在此列！我本来打算把你们分开，过几年你们就好了……唉，算了。我也不说什麽，你们先起来吧。别跪了，都是男子汉有什麽好跪的！”
“妈！”陈然撇著的嘴巴，终於忍不住落泪了。
“小然，你让周贤先回去。小然你，请几天假，在家休息几天。让我跟你爸爸好好想想，唉真是陈谷荣的儿子，才下的支教通知你就跳出来了。去吧，大家都累了。”
“妈！”陈然又喊了一声，拉著母亲的手，不知道要说什麽。母亲摆摆手，缓缓离去。顿时，犹如万箭穿心，从未见母亲如此苍老疲惫的模样。那是十八年来，疼爱自己的母亲啊！

余光中有一篇文章：“生日蛋糕之甜，烛火之亮，是用母难之血来偿付的。但生产之大劫不过是母爱的开始，日後母亲的辛勤照顾，从抱到背，从扶到推，从拉拔到提掖，字典上凡是手字部的操劳，哪一样没有做过？《蓼莪》篇说：‘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佛陀说：“假使有人，为了爹娘，手持利刀，割其眼睛，献於如来，经百千劫，犹不能报父母深恩。假使有人，为了爹娘，百千刀战，一时刺身，於自身中，左右出入，经百千劫，犹不能报父母深恩……”
想到这里，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他开始後悔自己的自私和所谓的果断。很多事，很多决心说起来很容易，但其实却很难。因为我们是人哪！
他转头看著默默不语的周贤，哭道：“为什麽我是男的？为什麽？”
周贤没有回答，他搂住他，紧紧地。

比起原地不动，前进总归是好的。可是，谁知道前行了，又能怎麽样呢？

二十一

“你今天怎麽跟大宝吵起来了？”
“不知道。他明明让我明天交表，可是又跟我说今天要。可是有的同学就没有带嘛。跟他说，他却说我最近心不在焉，不但工作连学习都不上心，什麽什麽的。”陈然撅起嘴巴，不耐烦地甩著周贤的胸卡：“你们老师都是这样麽？找到一个小事情把学生训一通，让他完全屈服？”
“哈，也不是啦。是积累到一定程度才──”周贤笑道：“这是策略。”
“无聊的策略。你们老师真够无聊的！”他撇撇嘴，又恨道：“教育，这分明是守株待兔吧。记著别人的错处，秋後算帐！”
“也不能这麽说，这是策略！”周贤还是笑。
“哼哼！”
“不能怎麽诋毁老师吧！”一个老师在後面嚷嚷道。
“严明，你怎麽还不回去。”
“呵呵，防碍到二位啦！你们还真是悠闲，周贤你的支教取消了麽？”

周贤不知道为什麽严明要说这样的话，还没有意识过来，陈然就狠狠地嚷回去：“关你什麽事！”
“陈然你这是什麽态度呢？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们！”
“用不著你多事！管好你的自己吧！”

我成功地看著被激怒的陈然，一种舒服的畅快从心底涌出来。然後我看见周贤拍著不甘心地陈然走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陈然瞪著周贤问：“你的朋友都是这副腔调麽？真是让人讨厌。”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麽，大概是最近心情不好吧！”周贤心里虽不舒服，但也要尽力去劝解陈然。
“你就是会掩饰，明明不是什麽好东西那个人。我看他看你就不对，老是一副狡诈的样子。”
“你不能这样说别人，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我心情不好，你心情倒是不错，倒是会劝人！”陈然讽刺道。
周贤恼了，压低怒气道：“别找不痛快！”
“我就不痛快怎麽了？”
“陈然，你……”
“我怎麽了？”陈然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无聊！”
“谁无聊！”本来只想发发牢骚的陈然这时候才真的火起来，声音变得冷酷。
…………
周贤懒得理会，真是不甘心。本来无比甜美的生活现在变得乱糟糟的。
完全陷入了泥潭，进退维谷。两人带著甜味的爱情，在一次次的争吵中，渐渐消失。
怨恨，不知心恨谁？
疲惫，不知为何累？
悔意，到底悔什麽？
後悔相恋还是後悔那麽简单地跟家里坦白？大概都有。
明明知道无心的，却是互相伤害的话，总忍不住一次次从口中，狠毒地吐出。

在一次次无休止的争吵後，周贤很认真地问发飙的小然：“你觉得我们在一起还有意义吗？”
陈然愣住，颤声道：“你什麽意思？”
“我不想吵架了，很累了。”
…………
“我再怎麽体谅你，也会有疲惫的一天。若我们在一起得不到快乐，那麽还在一起干嘛呢？”
“对不起，一想到要分开，我控制不住……”陈然叹息著，闭眼靠在周贤的身上。“对不起！”
“我爸已经一个月没有正眼看我了。妈妈见了面就叹气，还偷偷的哭。好累，真的，对不起，周。”
陈然吸了口气，把落泪的眼睛藏在了周贤的肩膀後，搂住他，靠著他，才感觉到些许的温暖。
先前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心疼地反手拥著心爱的人，什麽责备的话都不想说，他才十八岁啊！我说过我要宠你一辈子，怎麽能那麽早就放弃呢？

“我们走吧！”周贤扶住小然的脸，“我们离开这里！两个人生活。”
“啊！”陈然显然被他的提议吓到了，虽然要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真的离开了就可以幸福了麽？
“我不怕吃苦的！我一定可以养活你，供你念书上大学然後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周贤的心开始燃烧，他高昂的声调展示著他的决心。

让一个快三十，有著稳定工作的男人做出私奔的决心并不容易，周贤殷切地盯著陈然，手，因为激动而发抖。他的不顾一切，与他平日的理智不相符合。此刻，他将一切顾虑抛在了脑後。
对方稍微的犹豫，可能会将这股子激情浇灭，这是个愚蠢的激情，绝对愚蠢的浪漫！不久你们一定会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生活会亲自惩罚你的。
不要答应他，不要答应。
然而，不幸的是，陈然用力地点点头。两个人喘著气，搂在了一起。

时间定在两天後，那天陈谷荣去美国考察，偕同夫人。
两天後他们的儿子将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家，跟他爱的男人飞往另一个城市──云南。

二十二（完结）

如果得不到的话，那麽就让他毁灭！
至今我依然不後悔，今天我在这里写下我人生中最後一段字，心情是平静的。
冷静得过分的陈然，还有他们光鲜的父母，他们在玻璃的另一边。玻璃恰到好处地阻隔了足够多的怒火和忿恨，你们在说什麽，在质问我麽？我没有什麽好说的，你们应当感谢我，我帮你们处理掉了那麽棘手的事情啊？你真的希望你的儿子跟另一个男人私奔麽？

不要假惺惺地说你们宁愿让他跟男人走，也不要陈然这样如行尸走肉。哈，这个时候你倒是会推脱责任，我跟你们打电话的告诉你们周贤他们要私奔的时候，不是说过了麽？那辆肇事的车不是你们借给我的麽？

“小然，我不知道他真的会这样做，我以为他只是要追你们！”
“已经不重要了，周贤是死了。我害死了他！”陈然站起来冷冷地走开。

我爱周贤，但是我杀了他。
陈然爱周贤，但他失去了他。
你们爱陈然，但是他恨你们，永远。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