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变了脸,一掌拍开哥哥的手,代替他为方晏传入真气,眼睛狠狠瞪向蔚缌。真是胡来,不要命了吗?重伤之身岂能妄
用功力。
小墨跳过来,满头大汗:“哥哥,不好了,水宫只破了一半,怎么办?”
蔚缌抬起身体:“怎么只破了一半?”
小墨擦把汗,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啊!”
少年点点头:“水宫破了一半……难怪孩子搅腾得这么厉害,得想办法让大哥尽快将孩子产出。”
小墨试探着问:“催……催产?”
少年纠起眉心:“用药物催产也不定能让水宫全破,这法子不好。”
小墨无奈道:“那怎么办?水宫不破全,孩子没办法出来啊!”
少年慢慢站起身,小墨见他身形不稳,连忙抻手搀住:“哥哥……”
蔚缌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依着他的扶持缓缓走到床正中,伸手抚摸着方晏时凹时凸的腹部:“孩子已到了宫口,却因为
水宫迟迟不能全破,被堵住了。”
小墨点头:“哥哥说的不错,方大哥这是早产,可能水宫破的速度要慢一些。”
少年的胸口轻轻起伏,掩嘴低咳几声,缓了缓气息:“无论如何要让孩子早些出来,水宫破了一半,孩子一直捂在体内
定是不妥……咳……”
小墨皱起眉:“除非……压腹,强行压破水宫……”
蔚缌摇头:“不行……”压腹,那种疼痛大哥如何受得了?
床头传来低弱的声音:“缌缌……”
少年连忙走过去:“大哥,很疼吗?再忍忍,我定会想出办法让孩子早些生出来。”
方晏看着他,微微缓弱的疼痛让他聚集了一股力气:“缌缌,压腹吧!别担心,我一定能撑过去。”
蔚缌摇头:“不行……”
方晏急道:“缌缌,你也知道孩子一直在体内捂着不妥……压……压腹……”
少年眼一热:“大哥……”
方晏艰难地抬高手,蔚缌连忙紧紧握住:“大哥……”
“压……压腹,缌缌,左右是个疼,一次性疼过便罢,缌缌……压腹吧!”
蔚缌回头:“小墨,你也同意压腹吗?”
十岁的孩子表现出了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成熟:“哥哥,你也知道,若要水宫早破,如今只有压腹这个办法最有效最直
接了。”
蔚缌踌躇着:“压腹……不行,大哥受不住……”
握在掌中的手一紧,方晏闭了闭双眼:“缌缌,听大哥的话,压腹。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大哥决不丢下你。”
小砚突然插嘴:“哥哥,我用真气护住方大哥的心脉,你放心,方大哥一定会撑过去。”
一名年轻的太医颤颤兢兢地走过来:“蔚……蔚公子……陛下的血止不住。”
原来宫中的太医从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眼见方晏身下又是血又是水的流个不停,想到的俱是赶快止血,谁知那血死活
止不住,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全都无济于事。
小墨没好气地一把推开那人:“哥哥,这些太医不懂也就算了,刚才还差点帮了倒忙,让他们出去。”
少年的眼角斜了斜:“不可对前辈无礼。”
小墨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果真不再抵毁,只一个劲儿地催问:“哥哥,是不是压腹?”
蔚缌看向方晏,爱人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眉间紧蹙,下嘴唇几乎被咬碎,此时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目光带了求恳
之意。
一颗心被那种坚定而温柔的眼光辗得粉粹,若再不压腹,孩子可能会因堵宫而造成窒息,到时候方晏产子必将更加辛苦
,弄得不好还会伤了大哥的性命。可压腹,大哥早已疼得力竭,这样的剧痛他能熬得过去吗?
方晏张了张嘴:“缌缌……相信我……”
少年只觉得心脏的跳动也慢了下来,怎么办怎么办?压还是不压?
小墨焦急地望着他:“哥哥,别再犹豫了。”
掌心中的手痉挛着勾住他的小指:“缌缌……孩子……”
蔚缌将目光投向起伏渐缓的腹部,心里明白孩子闹腾到这会儿已经失了力,本因屡次束腹早已受了伤的孩子如何还能坚
持多久?挨到此时已是不易,若再不产出……
四周的纷乱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太医们的大呼小叫已经听不见了,蔚缌收回目光,眼前是爱人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缌缌……压腹吧!孩子……”方晏明显地感觉到腹内孩子的踢腾渐渐软弱。
咬牙,再咬牙,少年昂然抬头:“让他们都出去,小墨,压……腹!”
第六十九章
乱成一团的太医全被赶了出去,内殿只剩下蔚缌兄弟三人守着方晏,新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缌缌……”
少年勉强笑了笑:“别怕,小砚的真气浑厚,定能护住你的心脉。小墨会用巧劲,我要亲手将我们的宝宝接出来。”
方晏关心的倒不是这个:“你的……你的伤……”
蔚缌摇摇头:“你放心,我胸口的淤血已经化开,这点儿伤不妨事。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是不是?”顺手将丝帕团成一
团塞进爱人的嘴里让他咬住。
方晏苦苦一笑,好好的?那种脸色也叫好好的?怎么所有的事都聚到了一起,小家伙还没有呆满月份便想出来凑热闹么
?
蔚缌走到床尾,不顾床单上的斑斑血迹,半弯下腰坐在床上,将方晏的双腿分开得更大些,冲着小墨点了点头。
小墨毕竟是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看着高隆的腹部心下难免忐忑不安,忍不住叮嘱小砚:“你可要护好方大哥哦!”
小砚横他一眼:“别再耽搁时间了,快点儿吧!”
小墨咬咬牙:“方大哥,你忍着些,我要动手了。”说着,两只手压上方晏的腹部,真气贯注于掌心,猛然一个大力压
了下去。
这一下的剧痛几乎淹没了方晏的神智,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不妨又是一次裂痛传来,方晏仰高了脖颈,迷迷糊糊听见了
蔚缌的声音:“小墨,水宫破了,不要再压了。”
腹中孩子的翻腾随着两次重压重又猛烈起来,方晏挣扎着浑身颤抖,喉咙里的吸气声状似呻吟。
耳边小砚在拼命地呼喊着:“方大哥,用劲,方大哥,快用劲。”胸口传来的热气一阵强过一阵。
凭着这一股热气,方晏的神智恢复了几分。孩子在肚子里一点一点拼命向下翻滚着,不能泄劲!水宫既已全破,再不成
功,孩子就危险了。
咬咬牙,努力提上自己原本护胎的真气与小砚输进来的真气融成一体,方晏吐出嘴里的丝帕,“呵”了一声,半个身子
几乎坐起,真气鼓荡着冲向下体。
整个人宛如被活生生剖开了一般,随着一团血肉的冲出,方晏软软地倒了下去,心里明白自己终于成功了,微微勾起嘴
角,他听见蔚缌的叫喊声:“大哥,宝宝出来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席卷了整个身体,方晏强行睁大双眼,还没有看到孩子呢,不能睡!
没过多久,蔚缌出现在他面前,手中抱着一个血糊糊的小肉团,四肢乱舞,声音细弱地哼哼着。方晏瞪着那小血团,这
……是自己的孩子?
蔚缌用衣袖抹去孩子脸上的血污,弯下腰:“大哥,你看看,是个男孩儿,我们的宝宝很好。”
方晏笑了起来,看清了,那孩子有一张皱巴巴的脸,挺……难看的!
少年苍白的脸庞慢慢滑下两行泪珠:“大哥,你真是好样的……”他似乎晃了晃,用毯子裹住孩子的身体,将孩子放在
床上,冲着方晏再笑笑,慢慢向下瘫倒。
眼睁睁的,方晏几乎停止了心跳,心爱之人就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鲜血流过美丽的唇瓣,勾勒出一种凄绝的颜色,
少年的双眸温柔若水地看着床上刚刚产子的爱人,似乎胸中那千言万语,统统化成这深情地一睇。
“不……”方晏失声大呼,推开小砚,翻爬着滚下床,也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一把将少年搂进怀里,却见那双绝
丽的眼眸此时已紧紧阖成了一条细线。
“缌缌,缌缌,你怎么了?缌缌,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缌缌……”
双胞胎似乎是骇呆了,隔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小砚来不及多说,一掌抵住哥哥的胸口,感觉掌下的心跳迟沈缓慢,一颗
心顿时沈到了谷底。
小墨扑着抓住兄长的手,努力静下心神替哥哥把脉,脸色瞬间雪白,哆嗦着再把,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怎么
办?怎么办?”
珠帘哗啦啦乱响,冲进两三个人影,瞧见室内的情景,萧彤华脸上变了色:“蔚公子……”
苏文“咚”地跪地:“陛下……陛下……”膝行两步:“陛下您要保重身体啊!”
方晏状若疯狂,双眼赤红,那模样半点不像刚刚生过孩子的人,恶狠狠地瞪着小墨:“缌缌怎么样?怎么样?”
小砚把全身的功力都提了上来,拼命输进蔚缌体内:“哥哥……哥哥……”
小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不好,是我太疏忽!呜……哥哥……哥哥……”
萧彤华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了镇静,快步上前扶住方晏:“陛下,您刚刚产子,身体还很虚弱……”
方晏不理不睬,只是瞪着小墨:“快说,缌缌怎么样?”
温瞻走到小墨身边,替他擦着停也停不下来的眼泪:“小墨哥哥,快别哭了,蔚叔叔还等着你救呢!”
小砚吼道:“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还不快想办法!”
小墨似乎愣了愣,渐渐止住哭泣,深思着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掏出一包金针:“小砚,你帮我。”
小砚点点头,转向方晏:“方大哥,你去床上躺着,我们要对哥哥施救。”
方晏不肯松手:“我抱着他。”
小砚皱眉,正要再说,却听小墨开口道:“方大哥,你若不想哥哥醒来再为你担心,便去床上躺着。”
方晏怔住,不由自主松开了手,萧彤华和苏文趁机将他扶起,让他重新躺回床上。
温瞻在小墨的示意下抱起用毯子裹着的婴儿,双胞胎合力将蔚缌抱上床,躺在方晏身边,萧彤华拖过一床棉被正要帮两
人一起盖上,却被小墨制止住:“不用,替方大哥盖好便是,我要给哥哥施针。”
方晏大睁着双眸,侧过头,爱人泛灰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呼吸几不可闻,平日里灵动的长睫如静止了一般,再看不到任
何轻闪。
心口绞成一团,霎时让他喘息艰难。缌缌,你说过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所以,你不会离我而去的对不对?缌缌,若是
你忍心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便成孤儿,你就走吧,我一定陪你一起走!什么家国天下?皇兄能丢下,我也能。缌缌,
昨晚我才发现,我与皇兄其实骨子里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我们都继承了父皇的任性与固执。
少年的衣服已被解开,露出纤瘦苍白的身体,胸口裹着布带之处鲜血斑斑,小砚倒抽一口凉气:“又渗血了。”
小墨抿了抿嘴:“你抓住我的手。”小砚依言抓住他的手,小墨又道:“记住,我的手刺到哪儿,你的真气便要跟上。
”
小砚郑重地点头:“你放心。”
小墨颔首,闭眼静静心,一针刺进蔚缌体内,小砚掌心真气吐出,那金针似是被一层雾气包住一般,渐渐看不分明。
小墨默数到十,捏着金针的手指向上一提,又是一针刺向第二处大穴,小砚真气收了又吐,旁边的人只看到层层雾气,
却并没有看清拔针刺针的动作。
如此拔了又刺,刺了再拔整整走了二十个来回,小墨满头大汗地叫道:“好了。”
小砚显然耗力过甚,一贯健康的脸色居然微微发青,小墨的叫声刚一喊出,便见他晃了晃,一屁股坐倒在地,闭目调息
。
方晏张了张嘴:“缌缌……小墨,缌缌怎么样了”
小墨看他一眼,眼神有些黯然:“他的伤势引发了筋脉里的毒素,方才毒气攻心,是我太疏忽了。”
方晏急道:“那现在呢?你不是替他施针了吗?”
小墨垂下头:“毒气攻心,我根本救不了,方才施针只是替哥哥暂时吊住心头一口气不断,要救哥哥还得另想……另想
办法。”
方晏怔住,半晌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小墨流下了眼泪,正要说话,却听一声啼哭轻轻悠悠地响起,转过头去,原来是温瞻怀里甫出生的婴儿醒了,一抽一抽
哭得十分可怜。
苏文接过孩子凑到床边:“陛下,您看看小皇子,陛下……”将婴儿托到方晏眼前。
新帝伸出手,轻轻抚摸婴儿的小脸,隔会儿缓缓叹了口气:“苏文,他就住在瑶光殿吧!抱出去好好照顾,回头朕去看
他。”我的孩子,你看见了吗?为了你,你的爹爹生命垂危。别怪父皇,父皇也很爱你,可父皇没办法放下你爹爹。
慢慢闭上双眼:“彤华,你带瞻儿和苏文一起去帮着照顾孩子,小砚小墨留下。”
萧公子有些犹豫,眼睛瞧向苏文手中的婴儿,小小的孩子哭泣声不若一般婴儿洪亮,这让他心头一纠:“陛下,小皇子
好像没什么力气。”
方晏没有吱声,倒是小墨走上前将手伸进毯子里摸了摸,叹息道:“方大哥经常束腹,这孩子在胎里便受了伤,兼之早
产,先天禀弱啊!”
苏文和萧彤华面面相觑,圣朝的小太子先天禀弱,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小墨又道:“你们也别太担心,我与哥哥早知道孩子情况不好,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替他调养。苏公公,烦你去找个奶娘
,另外寝宫书案最下面的抽屉里有我和哥哥写出来的方子,你拿了交给太医院,让他们每日给孩子熬一小碗汤药。”
太监总管连连点头:“嬷嬷早就选来了,小公子放心便是,奴才亲自去监督太医院熬药。”
小墨点点头,走到靠窗处的一个小书案,取了一张白净的纸,提笔写了几行字交给苏文:“陛下刚刚产子身体虚弱,这
是给他调理的方子,一会儿煎了就送过来。”
苏文将孩子交给萧彤华,跑出去喊了一名太监先去替新帝煎药,又让聚在殿里的闲人全都散了,方才重又进内领出萧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