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喜欢这种美丽的太脆弱的颜色。从床上爬起来,他看著窗外的晨光,想起了跟死神提过的,关於过去的一些
事情。
没有人出生就是佣兵,他也曾经是一个没用的小佣兵,所以才会被吊死在城外头,被乌鸦啄去一只眼睛。
可是关於过去......佣兵从行囊里拿出脏脏的烟斗,跟表面的皮革都被磨光的菸盒。他很久没有好好的抽菸了。
当他还在战场上的时候,每当夜里大家都累了,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都喜欢抽菸斗,虽然菸草是劣质的,吐出来的
烟带点隐约的绿,可是他很喜欢。
吐著烟,佣兵发现这个颜色,跟死神的眼睛有点相似,混浊的浅浅的绿。
佣兵还是决定离开了。因为他是佣兵,就算是为了死神而活著的佣兵,也不应该在这种温暖的小房间,看著漂亮纤细的
晨光,抽著战场上才有的烟斗。
身为一个佣兵,不会有太多行李。一直以来,他的所有财产,都可以用一个皮囊裹好背在背上。所以,很快佣兵就能够
离开了。
留下了钱币,佣兵离开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像他当初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就出现了,也突然就消失了。
因为他是佣兵,不属於哪哩,也不在那儿久留,是自由自在连归巢也不需要的风。
所以他永远也不知道,有个小女孩,抓著昨天他做了一半的竹编小狗,兴高采烈的跑来找他,希望这只小狗真正的完成
。
对著空无一人的房间,哇哇大哭。r
离开了小城,佣兵打听到走上三天会到的一个小国,正准备打仗。他想,这样刚好,他可以重新当个佣兵。
将一直带在身边的刀,请铁匠重新磨亮磨锐利,买了新的盾牌跟锁子甲,佣兵既兴奋又期待的上路。
他没有在这麽远的国家打过仗,第一次在沙漠打仗不知道是甚麽样的感觉呢?
这半年多,他真的已经变得不太像佣兵了,长长的辫子现在只到肩膀上,遮盖住脸庞的胡子现在只有短短的稍微覆盖在
下巴。而且,他看起来太乾净了,没有血的味道、衣服上甚至没有一点泥巴。
这让他想到当年,他刚成为佣兵的时候,穿著一件质料很好的棉质衣服,轻轻的却很暖,在袖口上有刺上漂亮的图案。
他的武器也是,不是像现在这样厚重的刀,是一把轻巧的长剑,剑柄上还有一颗不大却很灿烂的红宝石,就镶嵌在做成
花朵一样的剑柄中央。
还有他的铠甲,银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左胸上还有徽纹,确实的形状他已经不记得了。但那是一件漂亮的盔甲。
就在那一天,他的衣服被撕破、长剑被踩断、盔甲也被抢走。而他,这些东西的主人,一个甚麽也不懂的佣兵,吐著血
倒在沙地上,甚麽也没有了。
佣兵轻轻的笑起来,他的声音有点低沉,只要不狠心的时候,听起来总是很温柔。他的笑声也非常非常的温柔。
当一个佣兵开始想起过去,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决定不再想了,因为佣兵不需要过去,只需要一直往前,一直往前,为
了活下去而生活。
天黑的时候,佣兵已经离小城很远,沙漠的黑夜很冷,佣兵早就已经有准备,他问过遇上的沙漠商队,知道有一座无人
的古城,矗立在沙漠里,他可以在那边睡一晚。
但是大家都劝他不要,因为那座古城里充满了恶灵,已经好几百年了,晚上睡在那边的旅人,第二天都会变成冰凉的尸
体。
「啊!那真是有趣呀!正是适合一个佣兵的地方不是吗?」他笑著这麽回答。
他是一个不死的佣兵,而且还总是在跟死神分享快乐,恶灵对他来说,恐怕比不上没钱赚这件事情来的可怕。
不过,古城比佣兵想像得要来得难找,等到他终於在银月的月光下,找到黑漆漆的古城时,月亮都有点斜了。
那是一座非常有气派的古城,佣兵吹了一声口哨,站在虽然残破却依然雄伟的大门前,仰望著那城门上的神灵雕像。
有著翅膀的神灵, 穿著他没见过的衣服,脸的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佣兵想这应该是因为在风沙里被吹了好多年的关系
。
城门已经没有门扉,只剩石头的框架,看进去一片黑黝黝的,很像佣兵看过的沼泽,一被吸进去就会出不来了。
佣兵还是走进去,沙漠里的夜晚很冷,他想要在暖和一点的地方睡。
绿色的光,突然在走廊的两端一簇一簇的点燃,接著是一声又一声的尖叫跟怒吼,那是佣兵一点也不陌生的声音。
在战场上,他总会听到。有时候,当佣兵的雇主赢了,就会攻入城里,虽然佣兵从来不用他的刀去砍断小孩跟女人纤细
的脖子,但他的同伴总是会这样做。
有时候佣兵也会觉得奇怪,为什麽他不会砍断小孩跟女人的脖子或者残虐的侵犯他们呢?佣兵应该都要这麽做才对,因
为这是酬劳之一,他却一直只要钱。
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声音在他耳边哭叫著,用他不懂的语言,但佣兵还是叉著手臂,专心的听著那一声比一声凄厉痛苦的
叫声。
不知道为什麽,他想起了死神。灵魂不事一直由死神去运送吗?那为什麽还会有鬼魂呢?这麽一想起来,他又想到,万
一死神没有准时完成他的工作,会怎麽样?
每当他跟死神分享快乐的时候,他都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极端快乐,让他不愿意轻易的离开死神。
他喜欢死神越来越像人类,因为情欲而失神,无助的张著柔软的嘴唇,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喘息呻吟,在他的身体子微微
颤抖。
他也很喜欢死神用苍白却纤细漂亮的手指,紧紧的扣在自己背上肩上,留下浅浅的抓痕。
因为死神从来没有说过,他也没有想要问过,因为那跟交易无关,他只是给死神快乐换取不灭的生命,其他的事情都不
需要谈不是吗?
但是佣兵发现,恶灵的尖叫虽然凄厉的包围住他,佣兵还是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没有问过死神,如果因为跟他想受快乐,而没有准时去工作,会发生甚麽事情?他知道死神很忙,最刚开始的时後死
神只会待一个中型沙漏倒转两次的时间。
然而,最近死神常常会在他身边待超过半天,甚至上一次还待了一天。
佣兵莫名的打个寒颤,恶灵的声音再大也盖不过死神在他耳朵边细细的呻吟......佣兵抱著脸跪在地上,他觉得浑身发
寒。
为什麽要发现这件事情?如果不发现,他就可以不要在意,等著死神来找他,分享无比的快乐。
他是一个佣兵,他只需要为自己而活,只需要对自己的欲望负责,不需要去在意更多的事情。可是他想到那双带点绿色
的混浊眼眸,会在他身边越待越久,还是有一天会不见呢?
恶灵的叫声突然之间全部消失了,佣兵摇摇头,站起了身体,决定不要去想。
因为他是一个佣兵,只要想著活下去这件事情就够了。然後,等著死神出现,跟他一起享受快乐。
银色的月光,从古城的石头缝间流下来,绿色的光芒都不见了。
佣兵觉得有点奇怪,恶灵怎麽会突然消失了?在他思考奇怪问题的时候,发生甚麽事吗?
「你一点都不怕吗?」轻轻的、柔柔的跟棉絮一样的声音,很熟悉但又不是佣兵认识的声音。
转过头,佣兵看到一个穿著偏白色的长袍,腰上挂著皮袋的女人,有一头白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皮肤又薄又白
皙、眼眸是带点混浊的蓝。
「您是死神吗?」佣兵用他所记得的,最有礼最优雅的方式行礼。
「是,我是死神。奇怪的人类,你一点也不怕我吗?」女人朝他走近了一点,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种说不出是好奇还是困
惑的表情,很像佣兵第一次看到死神时,死神露出的表情。
「因为我刚好也认识一个死神。」属於他的死神。佣兵微笑,那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的微笑。
「这样不好,跟死神交朋友不好。」女死神叹了口气,轻轻的摇头。
「敬爱的死神,能告诉我为什麽不好吗?」
女死神用混浊的蓝色眼睛,带点惊讶的看著佣兵。「你认识的死神没有告诉你吗?跟人类当朋友的死神,最後都会消失
。」
消失?佣兵得心脏用力的跳了一下,但他还是微笑。「没有,敬爱的死神,也许你愿意告诉我为什麽?」
「因为人类总有一天会死亡不是吗?跟人类交好的死神常常会不愿意看看朋友死去,所以擅自延长人类的生命。」女死
神歪著头,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说甚麽。「这是不对的,这是违反命运的,所以死神就不能再当死神了。」
「如果不被发现......」佣兵几乎是苦笑了起来。
「如果再被发现之前解决当然是最好的不是吗?可是,人类不喜欢死亡,所以永远都会被发现。」
「是的,人类永远希望活下去。」佣兵一直都是个很棒的佣兵,所以他不打胜仗,他只活下去。「如果死神不再是死神
,会是甚麽?」
女死神眨眨眼睛,似乎觉得更惊讶。「你真是奇怪的人类。死神不再是死神,就甚麽也不是了,会像春天的雪一样消失
。」
「永远的吗?」
「是的,永远的。」
佣兵很喜欢死神那细细的软软的,像小猫咪的声音。也喜欢苍白得手指紧扣著自己的肩背......当初的交易是怎麽说的
呢?
佣兵决定,在跟死神分享过一次快乐,他就不再是佣兵了,而是一个骑士。
是的,他曾经是一个骑士,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骑士,而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的佣兵。
6.亡者--死神的想愿
亡者之国是个特别的地方,不属於天堂也不属於地狱,会住在亡者之国的灵魂,不需要接受审判。
在那里等待灵魂的,是无尽的虚无以及混沌,就算是常常要进入地狱的死神,也不喜欢去亡者之国。
那是一个比战场还令人讨厌的地方。战场上至少还有阳光跟温暖,亡者之国只有一片冰冷跟黑暗。
跟同伴站在亡者之国的大门口,死神可以感受到皮袋里的灵魂害怕的发抖。只有无可饶恕的恶人,才会不经由审判,直
接送来这个国度。
「你真的要问宰相吗?」另一个死神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在等著巨石妖开启那扇厚重的黑曜岩大门时,又问了一次死
神。
谁都不喜欢亡者之国的宰相,他是一个有著白到泛青的肌肤及黑色长发的男人,紫色的眼睛看起来弯弯的像是在微笑,
实际上却很残酷。
不管是哪一个死神都看过那个宰相用温柔的细语,命令发抖的灵魂踏上跨向虚无的悬崖。那是细得只像一根绳子的悬崖
,下面是张大嘴的虚无之兽,等著吞噬灵魂。
被吞进虚无的灵魂,就甚麽也没有了。像春天的雪一样,完完全全的消失。
能顺利走过去的灵魂,就会被送到混沌的审判室,接受亡者之王的审判,决定要居住在这个国度的甚麽地方,或是永远
在混沌间游走,寻找终点。
死神不喜欢亡者之国的宰相,也不喜欢亡者之王,特别是在他延长了佣兵的生命之後,他其实很不喜欢到亡者之国来。
因为虚无之兽会让他害怕,总有一天他会被发现,不再能当个死神,要消失在虚无里。当然他不会被虚无之兽吃掉,只
是消失了。
「嗯,我要问。」死神点点头,看著完全打开的门扉,有点急的往里走。e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错误的事情,他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延长一个人的生命已经是很大的罪恶了,而他现在却想要延长
另一个人的寿命。
如果,他真的顺利的延长了那个发动战争的国王的生命,那个国王就会继续侵略其他国家,战争永远都不会结束,原本
不应该死的人也会因此而死亡。
死神知道,这不只是延长一个人的生命的问题,还会牵涉到很多无辜的生命,最重要的是他会破坏命运女神跟上帝所安
排好的世界。
那是极大的罪恶,比他延长佣兵的生命还要罪恶很多,也许光是消失不能够抵销这个罪恶,他也许必须到亡者之国来,
成为虚无之兽的食物,或者更严重的惩罚。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好的死神,但至少在认识佣兵之前,他一直很守规矩,努力的去他不喜欢的地方,把每个无辜
的、可怜的、可悲的、罪恶的灵魂,送去应该要去的地方。
几百年来,死神都没有犯过任何一个错误,直到他问了那件事情为止--甚麽是快乐。
他在佣兵那里学会了快乐,也得到了快乐。有些时候,佣兵并没有进入他的身体,只是抱著他,把带著胡子的脸颊贴在
他的脖子上,小心的磨蹭有时候咬了咬。
「为什麽要咬我?」第一次被咬的时候,死神有点惊讶,困惑的这麽问。
「您不喜欢吗?敬爱的死神大人。」佣兵很温柔得笑声贴在他耳朵上,接著是温湿的触感从他脖子侧边滑过去。
死神不由自主的缩起肩膀,发出了像小猫咪一样的哼的一声,但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声音,只是好奇的张望了一下,但
没有看到猫。
「您不觉得快乐吗?」佣兵又笑了,那时候他对於喜欢或不喜欢还不是很懂,对於快乐也不是很了解,只是觉得佣兵的
声音很像春天的风从窗缝中吹过去的感觉。
「佣兵,我不知道。」死神不会说谎,他总是把最真实的感觉告诉佣兵。「我觉得有点痒,很像你摩擦著我的时候。」
「摩擦」也是佣兵教他的,滚烫得性器没有进入他身体哩,只是贴著他的性器,上下的滑动。不会比被进入的时候不快
乐,有时後他觉得很累,会比较喜欢摩擦。
然後佣兵又咬了死神的脖子一口,笑了笑。「是,这就跟摩擦一样,有时候您很累、我也很累,不一定要进入才能得到
快乐。」
「佣兵,你累了吗?」
「没有,只是有时候这种快乐,也让人很开心不是吗?」
脖子被佣兵的胡子磨蹭著,死神又缩起肩膀,觉得有点痒,但的确是像佣兵所说的那样,让人很开心。
死神想,他跟佣兵做了交易,是正确的事情。佣兵教给他的快乐不止一种,他很喜欢佣兵。
所以,他希望佣兵也快乐。佣兵一定会想要继续当个佣兵不是吗?虽然那天夜里,佣兵说了一些关於过去的事情,可是
他知道佣兵不想想起那些过去。
「一个佣兵只会向前看,让自己活下去。」这是某一天,佣兵不知道为什麽,对死神说的话。
死神记的很牢,从甚麽时候开始死神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他会记得佣兵所说的每一句话。
「为什麽你想问?」另一个死神追上死神,很困惑的问。
从来没有一个死神会想问亡者之国的宰相事情,特别还是关於一个人类的生命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在小沙漏的指示下,
将灵魂带去该去的地方。
「你觉得,虚无会是甚麽?」死神不是完全不害怕消失这件事情,虽然他并不是这麽在意。
但是一但他消失了,佣兵也会失去生命,不在能继续往前看活下去。死神不知道自己可以隐瞒多久,但他希望被发现的
时候,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佣兵。
「不知道,那就像消失一样,问不到。」
「嗯。」
死神走的很急,一下子就到了宽阔的大厅,灵魂都会在这里交给亡者之国宰相身边的侍卫。
「两位死神辛苦了,请将皮袋交给我们,等灵魂点清楚了,会再交还给两位。」宰相紫色的眼睛弯弯的,很像在笑。可
是两个死神都知道他并没有笑。
交出皮袋,宰相指著一旁的两张椅子请死神们坐,同时也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宰相,我想知道厄非斯的国王还能活多久。」死神没有坐下来,他很急的这麽问。
既然管理皇宫里生命的死神已经说道那个国王快死了,死神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他必绪要赶在小沙漏震动之前去延长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