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生子 第一部)——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1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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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

忽然进不了气的方恕下意识地挣扎,无奈全身绑在条凳上,除去些微颤栗,却是余事无补。

方荀瞅了瞅一旁泪流满面的红衣少年,冷冷地下令:“继续糊!”

易扬笑笑,索性提了三四张棉纸一起厚厚地糊上去,方恕全身的颤栗渐渐转为痉挛,棉纸下似有迷糊不清的声音传了出

来,胸口抽筋般地上下起伏,眼看著就要气绝身亡。

方晏叹息:“果然是个做刺客的料,眼看著亲祖父因了自己之故快要死了,居然仍是无动於衷。你若再不开口,他就死

定了!”

红衣少年涕泪交流,蓦然大喊:“住手,我说!”

方荀哈哈一笑:“易扬,将棉纸揭了!”

大护卫摇头:“若早应了,令祖父又何必受这种苦?”随手掀开糊在方恕脸上的几层面纸。

方恕的脸憋得铁青,嘴唇哆嗦著,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冲进肺腑里,顿时大声咳嗽起来。

易扬解下绳索,任他跌倒在地,方恕蜷起身体,剧烈咳嗽著渐渐缓过气来。

方荀隔空一指点开少年的穴道,任他扑过去将方恕搂进怀里,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快说吧!”

少年一只手拍抚著祖父的後背,咬了咬发白的红唇,声音带著些犹有余悸的颤抖:“到彭城本不是为了专程刺杀方晏!

方氏兄弟互望一眼,贤王沈声道:“你果然是淄阳的叛党首领?”

少年垂目沈默片刻,额尔缓缓道:“淄阳打得确实是我的旗号,父王年长,身体又不好,钱叔叔怕未曾举事便失了主公

,影响士气,故而一开始便用了我的名头。”

方荀皱眉:“钱叔叔?这是什麽人?”

少年头垂得更低:“钱叔叔是爷爷王府的谋士,爷爷举事失败後,钱叔叔带著父王逃进了深山!”

皇帝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父子背後定是另有奸人!”

方晏却有些不明白:“既怕失了主公,为何让你到彭城?”

少年微微抬了抬头:“到彭城是郎大哥的主意,他说彭城是军事重地,若是彭城乱了,可让朝廷顾此失彼!这件事本是

另外派人前往,我......我不服气他们总将我当作小孩子般於事无用,自己带了些人手偷偷溜去了彭城......”

方荀接口:“你本待杀了祈氏,搅乱彭城治安便功成身退,谁知杀祈氏那天竟然碰到了贤王,故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寅夜行刺皇弟,是不是?”

少年慢慢地点头:“不错!”

方晏想了想:“难怪这段时日淄阳全无消息,原来是因为你这个小王爷溜走了,他们想必找得焦头烂额呢!”

方荀诡密地一笑:“这倒是个好消息!”回眸冲著弟弟眨眨眼,方晏心领神会,确实是个引蛇出洞的好办法。

少年忽道:“如果你们想利用我引出他们便大错特错了!”顿了顿,语气略带苦涩:“他们找我只是为了我的一个名号

,其实私下里他们备了很多替身,便是缺了正主儿的我,他们立时也能让替身安抚军心!”

方晏笑笑:“这道理不通,既然多得是替身,如何一定要用你?”

少年笑得凄凉:“郎大哥是钱叔叔的嫡传弟子,当时我便是从他身边逃出的,他的功夫一向比我强了许多,如何会发现

不了?但是他并没有阻拦我,他是存心激我去彭城!一开始,他们或许还要用我们的名号,但是事到如今,我们父子的

存在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方荀不屑道:“既然如此,你还乖乖地替他们办事?”

少年重又闷下头,隐隐两颗晶莹的泪珠滴落而下,打在怀中方恕的面颊上:“他们纵然无情,我......我却不能......

更何况,父王还在他们手上,我能怎麽办?”

方荀点头:“说到底,只是两个傀儡啊!”

方晏板著脸:“不管是不是傀儡,他杀害朝廷命官确实是事实,若不加以惩处,如何对得起祈氏在天之灵?”

皇帝摸了摸鼻子:“你说怎麽办?”

贤王恨恨道:“自古来,杀人者以命相抵,可以放过方恕,但是此人手段残忍,剥人面皮,斩头犹不为过!”他仍是不

能忘记祈氏打捞上来时残破的脸庞,年轻人闪亮滴血的剑尖透过身体,在阳光下异样的夺目刺眼。

方荀垂目沈思,似是在考虑这人究竟该不该杀,却听一个清晰的声音缓缓响起:“杀人者偿命当是不错的!不过,可不

可以一命还一命?”

众人怔住,目光齐唰唰射向声音的源头,但见少年怀里的方恕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明澈,表情庄重,已没有半点疯狂的

模样。

红衣少爷尖叫:“爷爷......”

方恕挺直了腰身,将他反搂在怀里,拍著他的後心长叹道:“原来又是钱离!当年焯儿暴亡,我本灰心丧气,再无斗志

,却被那钱离一再挑梭,最後悍然起兵,结果只落得个家破人亡!好孩子,你既已脱离了淄阳王府,何必再搅进混水中

,为什麽不好好过你的日子?”

少年哭泣著:“爷爷......爷爷......”

方恕微笑著捧起他的脸,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泪痕:“你四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可惜,十多年了,我在这儿发疯,再

也没有见到过你,想不到你已经长得这麽大了!”

“我一辈子为了那个皇帝的座位劳费心机,甚至因此害了自己最心爱人的性命,好孩子,我不希望你也走上这条老路,

既然钱离他们只是为了利用你,就与他们撇开关系吧!”

少年伸手揽紧淄阳王的腰身:“爷爷,我放不下......”

方恕若有所思:“这世上,没什麽事是放不下的!”回头转向一直默立在旁的两兄弟:“他杀了人,按照法制应当偿罪

,但看在他也是为人利用,放他一马!算来我也是你们的叔爷爷,同祖同脉,便是因了这两辈的情份,答应我这个请求

吧!”

“至於那罪......我来替他偿还......”话音未消,淄阳王猛然推开怀里的爱孙,一头撞向石墙。

“砰”地大响,人体撞在石头上沈闷地声音敲进众人心头,方晏失声:“等等......”飞身待要冲过去,却是为时已晚

方恕额上破了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明丽的颜色瞬间盖住了鼻、盖住了唇,盖住了苍白的脸庞,方晏撇过头去,这人

,再怎麽说,也是自己的叔爷爷啊!

方荀喃喃怔愣:“这又是何苦呢?”

易扬快步上前待欲施救,却发现撞成这样已是回天乏力了,不免黯然。红衣少年怔然半晌,蓦地惨呼出声:“爷爷!”

连滚带爬地赶到墙边,死命抱起方恕软倒的身体。

方恕吃力地张口:“好孩子,记住爷爷的话......”手臂颤抖著挣起,似是想摸摸少年的脸,最终颓然垂落,缓缓阖起

双眼。

少年悲啼:“爷爷......爷爷......”竟然抱著方恕的尸身一头向墙面撞去,幸得易扬便在一旁,一伸手拽住了他的胳

脯。

红衣少年双目冲血:“姓祈的是我杀的,我给他抵命。放手!”

方荀叹了口气:“一命抵一命,你们是一家人,这债......算是还了吧!”

少年冷笑:“你执法不严,滥杀无辜,却放了真正有罪的犯人,有何颜面做百姓之主?”

皇帝摸摸鼻子:“朕可没说要杀他,是他自己撞的墙,这滥杀无辜的名头可不能随便乱安!”

方晏冲著易扬使了个眼色,大护卫会意,随手点中少年的穴道,任他软软坐倒在地。贤王淡淡道:“方恕毕竟是皇族,

若杀了你,怕是要断了他这一脉的香火,先帝当年犹下令不许杀他,如今我们也不愿杀你。你放心,方恕的後事我们定

会好好办理!”

皇帝立时打蛇上棍:“皇弟,既然你承诺了,那此事就交给你办吧!”

贤王愣了愣,苦笑道:“皇兄,你可真会推托,罢罢罢,这样的小事如何能劳得陛下大驾,臣弟自去好好办妥!”

皇帝呵呵一笑,吩咐道:“易扬,把他换个地方居住,这里的环境也太差了,不适合我们的小王爷啊!”瞧了瞧少年怀

里的尸体,微微摇头,再不愿呆下去,自行走出房门。

方晏慢慢踱过来,靠近少年蹲下身去,双目与他平视:“别忘了你爷爷的话。你还年轻,不要做了傀儡,又被别人当了

工具,算起来,我们才是你的亲人!”

少年猛地怔住,亲人......耳边贤王声音渐显温和:“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觉得心神似是被他盅惑了一般,喃喃道:“我叫方曦!”

贤王点点头:“方曦,你想想,要想得清楚了,若论亲情血脉,陛下与本王究竟是你的什麽人?那钱离和什麽郎大哥又

是你的什麽人?他们挑拨了你爷爷,又来挑拨你的父亲,挑拨你,外人听到的俱是淄阳王爷、淄阳小王爷造反,便是事

败了,你爷爷、你父亲、你也是罪魁祸首,而他们却可推得干净、趁机脱身......”眼瞧著少年尖细的下巴沾上了血渍

,叹息道:“何苦总是去做别人的替死鬼?你爷爷临死前明白了这个道理,教给了你,他用他的生命换取了你以後的生

命,你要辜负他的心意,让他在天上永远看著他的子孙重复著他的老路,要让他死不瞑目吗?”说著,随手解开少年的

穴道:“好好想一想吧!”

方曦浑身颤抖,满面泪痕,忽地垂下头去,将脸贴在方恕满是血污冰冷的脸庞上,失声痛哭。

第三十一章

方荀立在院子里,听著屋内少年痛不欲生地嚎陶大哭,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身後方晏慢慢走了过来,低声唤道:“皇

兄!”

皇帝苦笑:“朕只是想吓吓他,可没想过真地杀人!”

贤王默然,半晌低叹:“想不到方恕临到最後居然清醒了过来!”

方荀慢慢向院门走去:“也许这麽多年他根本没有疯......”

方晏摇头:“一个人装疯装个三四天或许有可能,谁能成年累月地装?应是真地疯了,只不知为何最後却恢复了神智。

皇帝沈吟:“谁知道呢?晏弟,你与那孩子说什麽了?”回头诡异地一笑:“哭成那样!莫不是被你的话吓坏了?”

贤王啼笑皆非:“臣弟什麽都没说,只是提醒他记住方恕临死前的话,不要辜负了祖父替他赎罪的心意!说来也奇怪得

紧,这孩子并不是个傻人,怎麽就甘心为人所用?”

皇帝呵呵一笑:“或许另有隐情,要不,我们再回去问问?”

方晏摇头:“他这会儿伤心得很,估计什麽话都问不出来,慢慢来吧,等他放下些心防再问不迟!现下最重要的是淄阳

那头,绍和仍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方荀抬头瞧了瞧,半弯勾月如洗,淡淡道:“或许一会儿绍和会来了!”

闲云归後,月在庭花旧阑角。

二人一路慢慢走慢慢逛,方晏颇有心事,几次欲言又止,只拿眼瞧向兄长。方荀的侧面光洁如玉,月光迷迷,脸颊隐隐

生辉,他今日撤了玉冠,随意地束了束长发,用一个簪子别住,穿一件云龙长衫,腰间绕了玉带紧收,样貌风流俊俏、

身材修长挺拔。

皇帝无意间瞥到了弟弟的目光,笑道:“你尽偷看朕做什麽?”

贤王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暗自嘀咕,怎地还是半字不提缌缌之事?皇兄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边走边暗暗思索,不妨後头易扬匆匆赶了过来:“陛下!”

方荀点头:“还在哭吗?”

易扬笑笑:“哭著呢,属下也不便多劝,明日再给他另外安排住处吧!只是方恕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皇帝随口推卸:“方恕的後事就交给贤王了!易扬,这几日绍和一直不曾进宫,你与他可有联系?”

易扬摇头:“绍和自立府独居後,除非确有要事,与属下来往不多!”

方荀微笑:“说起来你们俩小时候是焦不离孟的,便是解个手也要两人一起,怎地长大了反倒生分了?”

易大护卫“唰”地一下红了脸,嗫嚅道:“这个......这个......职责不同,绍和比属下更加辛苦......”

皇帝打断他的话:“好了,绍和做这差事比你可憋屈许多,有时间好好与他聚一聚!嗯......晏弟,随我回寝宫等一等

,若是过了三更绍和仍不来,那便是淄阳仍无消息!”

方晏诺诺,其实心里十分不愿意陪兄长回寝宫,寝宫啊,那里头挂著一副画儿呢......

便是再不愿意,走过一段路,巍峨的太极寝宫便在眼前,方晏禁不住缓下了脚步,方荀似是感觉到了弟弟的迟疑,回头

温和地笑道:“晏弟,快进来吧!”

事到如今,方晏也想不出什麽推托之词了,硬著头皮随皇帝进了寝宫,易扬遣散宫外随侍的太监宫女,自己立在门口守

著。

贤王一进殿,便下意识地瞧往那副画的方向,却是一愣,原先挂在寝宫的画儿这会儿居然不见了,只留一块在烛光下白

得耀眼的墙璧。方晏四周望了望,却见墙上一向挂著的画轴俱都还在,独独缺了那幅熟悉的肖像。

方荀默默地打量著弟弟的反应,轻笑道:“晏弟,你没来过朕的寝宫吗?瞧得够仔细!莫不是在找什麽东西?”爽快地

拍拍手:“说吧,看中什麽了,朕都给你!包括......”不怀好意地瞄了瞄案头:“今日户部呈上一批女子的肖像,晏

弟,你勤於国事,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一直无瑕顾及,朕实是有愧啊!朕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後宫里都有二十多个老婆

了!”几步来到案前,随手扯下一大叠画卷:“你瞧瞧看,若有合意的给你当个侧妃,也好多多照顾照顾你的生活!”

方晏心下一跳,恭恭敬敬地折腰作礼:“多谢皇兄大恩,只是臣弟现下有红珊服侍著,这丫头尽心尽力的,臣弟暂不想

考虑婚姻大事!再者,这些姑娘臣弟都不曾见过,想必不会喜欢,既不能真心喜爱人家姑娘,何必娶回来害了人家?”

方荀嘻嘻笑:“你看都不看一眼,怎知一定不喜欢?再说了,贤王纳妃,不用你喜欢,只要你挑中的,人家还能不喜欢

你?朕後宫的大小老婆们,有几个是朕真心喜欢的?”不容分说,将手里裹著的画卷塞进方晏怀里。

贤王静立片刻,默默地拢住塞过来的画卷:“多谢陛下隆恩!”

皇帝继续道:“回头户部还会呈上一批来,朕选几个,也替你挑挑!晏弟,你放心,以朕的眼光必定能给你挑到最美丽

、最贤惠的侧妃!”

方晏垂目瞧著怀里的一堆画卷,没了肖像,却塞给自己一大堆的美人图,皇兄啊皇兄,你到底还是放在心上了!

风吹树动,枝叶唰过窗棂轻轻作响,方荀眉间一跳:“绍和居然来了!”快步走到窗前,开了窗,低声喝令:“快进来

!”

人影疾闪,黑衣劲装的左绍和轻烟般跃进屋内,瞧见方晏陪在一旁,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随即单膝跪地:“属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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