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局————纵横道
纵横道  发于:2009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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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细如发的公孙策此番却猜错了。展昭的情绪低落是因为另一个人。
接下来的三天中,叶朝枫借故称病没有出现。众人只见展昭神色如常,镇定沈稳地带领手下办事,却无人发现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里常有黯然一纵即逝。

又是月色皎洁的一晚。
夜已渐深,开封府西市思佳酒楼里的小二却在嘟嘟囔囔。“从黄昏喝到现在还没醉呐……”。
“你给我少废话!还不快去备酒?!要是展大人走了怎麽办?!”
小二的头上挨了一记,他哭丧著脸看向自己的老板娘,一位号称风情万种,但背地里却是个什麽事都做得出来青年妇人。
“还不快去?!耗在这等开饭哪?!”
小二只得从柜台上又取出两壶花雕来,向二楼走去,一路碎碎念:“人前优雅,人後却是个悍女,看人家长得帅就舍不得让人离开?难怪丈夫被你吓跑逃走了……”
他上了楼,向靠窗桌子的最後一位客人殷勤道:“展大人在此喝酒,真是鄙店的荣幸啊----。”

“辛苦了。”展昭含笑低声致谢,将酒壶摆在手旁。待楼上只剩下自己时,他恢复了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瓷小杯中倒满澄清的酒。一饮而尽。展昭在心中告诫道,明日还要查案,切不可多喝。他注视著摆在桌上“照胆”乌黑的剑鞘,一阵无力感袭来,气血当胸让他只觉不喝不快。

当日叶朝枫愤然离去,白玉堂的莽撞与纠缠,之前夏姑娘的惨死,千头万绪只让展昭不知从何理起。若是自己人在江湖而非公门……他不敢再想,定了定激荡的神绪,伸手去取那壶酒。

“举杯消愁愁更愁。展兄不可再喝伤身。”温和低沈的声音传来,却带著风一般的飞扬。

叶朝枫不知何时立在前方的屋顶上,正抱剑悠悠微笑。随後一跃,穿过酒肆的护栏,如点水的蜻蜓轻轻落在了展昭面前。“在下那日举动无礼,还望展兄不要见怪。”

展昭又惊又喜,忙站起身。“叶兄你----”
叶朝枫笑意更甚。“这几日细细想来,展兄当时毫不避讳地询问乃是对我的信任。何况当年我本是庞太师所荐之人,展兄也能如此相待,我真是惭愧。所以特地来向展兄赔罪。”
他注视著展昭,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身在官府,往往会对很多事有心而无力。行事纵使身不由己,也但求无愧於心。”顿了顿,又笑道:“若是真的不快活,抛去这一身官服还我本色又有何妨?”


“哈哈哈说的好!”一声爽朗而轻快的笑声传了进来,两人应声而望,只见那白玉堂端立在另一屋顶上,神仙似的人,“好一句还我本色!单凭这句话白某服你!”

他一个“细胸穿巧云”,也自叶朝枫来的窗口翻入,还不待落地,“今天我高兴,猫儿,叶兄,大家来个不醉不归!”
叶朝枫道声好!“老板!!再拿两坛酒来!”

“可有好事发生?”就连展昭深黑的眼睛都一扫刚才的阴郁,一种风清云淡却温暖的笑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爬上嘴角。他笑问。

“那是当然!”白玉堂一敲桌子,“一为了刚才叶兄豪气万丈的话……”他看了展昭一眼,“英雄本当快意恩仇不被束缚!某人应当多为自己而活!!”
见展昭不以为意,接下去道,“二是为了,我可查到了凶器的消息!!”

听这话展昭眼睛一亮!

白玉堂一字字正色道,“展昭,叶兄,你们可曾听说过──蝶衣双飞不留痕?”


惘局 第三章 花残月

花间独行何须恨,
蝶衣双飞不留痕。
风影徙催空月色,
朱颜未改已断魂。

汴京依然是往昔一番热闹的景象。沿街酒楼里少女飘悠的歌声一路传来。

展昭一行三人施然而行,他们虽身著便装,但看去仍是不凡。展昭之英武挺拔,叶朝枫之气宇轩昂,白玉堂之俊秀潇洒一路频频吸引著路人的目光。

尤其是展昭,他那不流於外表的温和,时而锁著的剑眉所流露的忧郁,深邃而明亮的眸子还有那紧抿的薄唇都是抢眼之处。
与外表相应的气概,骨子里那种一肩挑起所有职责的坚强无疑是他最鲜明的性格。常人赞赏他的机智,依赖他的守护,却未曾想过深究有时这年轻人眼中疲惫的由来。

叶朝枫和白玉堂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样被人行注目礼,或者他们根本是无暇在意,三人正因为凶器而被搅的心烦意躁。
叶朝枫掂著下巴,道:“这蝶衣可是三十年前花残月的爱剑,自她血洗她所爱之人的喜宴後江湖上再无人见过蝶衣出现。怎得此番会成为这夏氏一门灭口凶器呢?”
白玉堂苦了一张俊脸,“想不通,真想不通。”他本以为知道了凶器的来处便於案情,谁知道却使得局面更扑朔迷离。“只是……这花残月倒是有得不掉就非毁掉的烈性子。”

“那花残月据说杀人之後就远出关外,早已消声灭迹。这,如何查起……”叶朝枫叹。
展昭深吸口气,道:“若有心查,总有可能查到。”“说不得,我们大概还得去关外走一遭。”他似是喃喃自语,又似说给那二人听。还未等白玉堂听到哇哇回应,就听那酒楼歌声骤停,随即少女的呼救声清晰的钻进三人的耳朵。

叶朝枫跃上酒楼时感到展昭的动作竟似慢了一拍,他回头看去,只见展昭微微於他身後弓起身子。那姿势若真要形容的话酷似一只被激怒的猫。

下一刻,叶朝枫只觉展昭深蓝色的影子已经窜到了他们前面。“原来御猫之名因此而来。”心下暗道。跃上酒楼,再看白玉堂,那家夥正一脸不爽,都快发青了,想必是不服气输给他。

“姑娘,你没事吧?”几人三两下打发了纠缠不清的痞子,白玉堂好心地问到。
眼前的少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一双乌溜溜的翦水大眼眨巴几下,小嘴一瘪,竟嚎啕大哭起来。
三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慌了手脚。
白玉堂忙说:“小妹妹别怕,刚才的混帐已经被大哥哥我收拾了。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白玉堂本就生得一张俊如女子的脸,说著劝慰话的他看得另外两人暗暗好笑。
那少女哭得更凶,令他们哭笑不得的是她竟然伸手扯住了展昭的衣袖,怎麽也不放手。娇小的身躯躲在展昭背後,看著白玉堂就好象在看个怪物,更别提叶朝枫了。
“喂!你──”白玉堂在一旁被气得干瞪眼,狠狠地把气撒到展昭身上,道,“你这死猫怎麽连小姑娘也不放过?”

“白兄,依在下看不被放过的应该是展兄吧?”叶朝枫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可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突然没由来的一阵胸闷是为了什麽。
……
等他们终於都坐定了,那少女的眼泪还犹自挂在颊边,可是却已经巧笑颦兮的粘在展昭身侧。
“我叫羽儿。”她好奇地打量著展昭,“飞扬的羽毛的羽。”她伸手在半空写著,“你呢?”
白玉堂在心中已经骂了这不识好歹的丫头几千遍。可恶!明明是我比较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他瞥了一眼展昭,虽然他也很帅没错,但是绝对没有我……
还未想完,就听到展昭温和的声音:“在下展昭,这位是锦毛鼠白玉堂。”他指指正出神的白玉堂,羽儿对著他那张俊脸俏皮地吐吐舌头。“这位是叶兄,叶朝枫。”
“白大哥好!叶大哥好!”这羽儿倒也一点也不怕生,跟著唤了两声大哥。然後又转回头,再不搭理他们。也不吭声,就紧紧的盯著展昭的侧脸一阵猛瞧。
只见展昭如坐针毡频频向那二人发出求救的信号,叶朝枫和白玉堂看出了端倪,当下决定弃他不顾,两人自关自的对饮起酒来。

无奈之下展昭只得用有事要办的借口半是拖半是推的把这羽儿给送回了家。再回酒楼已是一个时辰後的事了。看见展昭拖著沈重的步子跨上楼,白玉堂不禁大笑出声。
“猫儿啊猫儿!我从未想原来你的魅力如此之大!”
“你就别再嘲笑展某了。”展昭板起一张脸,他实在是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连日来,那遍地的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始终浮现在脑子里──这是多少人的性命换来的重视?
包大人虽然什麽都没说,但是展昭知道皇上一定又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要查清此案!
非但如此,脑海深处他明白种种矛头都指向庞太师,可让人著急的就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他真是……


“在这耗了两个时辰,还不快走,展兄是否忘了我们今日的目的?”没有忽略展昭那生生被压抑住的情绪,叶朝枫忍不住打断了两人。

不多时,他们来到门户紧锁的夏府大门前。随即三人轻轻一跃,施展轻功掠过了朱红色的高墙。
翻越之时白玉堂忍不住又望向展昭,心中不甘:“这小猫的轻功~~~勉强比我高那麽一点点好了。”
可在自己左侧落地的叶朝枫,身法轻巧敏捷也著实吓了他一跳。“他的轻功,竟和我不相伯仲……可我以前怎麽没听说过江湖上有叶朝枫这麽一号人物?”

正胡乱想著,只见那两人已往宅院厅堂走去。
“夏戊良决非自尽,乃是被人灭口。而夏家全家在短日被赶尽杀绝,极有可能是为了毁灭人证。”
“物证若未被毁去,理应还留在此座府邸之内。”

夏家此时已是人去楼空,各个房间内散落一地的只是些零碎杂物,乍看之下毫无价值。
白玉堂无趣地靠在一旁,看著展昭和叶朝枫认真的劲头,“真没意思……真不知道这二人还能从这堆杂物中查出些什麽?”

展昭伏身拾起一片淡青色的碎瓷片,在手中端详片刻,回头向出神的白玉堂示意道,“白兄可能鉴识此物?”
白玉堂接过一看,晶莹剔透的瓷色中夹杂著细如发丝的青色裂纹,对向阳光一照,地上的影子也能透出网状来。他惊叹:“了不得,这个姓夏的,他竟然会在家中收藏‘映翠’!”
见二人不解,他继续到:“‘映翠’是定窑出产的顶尖瓷宝。轻薄光洁还在其次,最妙的是若将它盛满水,淡青色的瓷面便会转为翠绿,向来只作为贡品呈献,流於民间的几乎没有。”

“白兄,你能肯定此物……”
话未说完展昭便被白玉堂瞪了一眼。“废话!我堂堂锦毛鼠的眼光还能有错?”他又想起了什麽,“对了,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姓夏的,他准是个大贪官!”
“三年前万宝钱庄花了一大笔钱搜集齐全定窑历年的精品瓷器,其中应该就有此物。”扬扬手里的碎片,“然後这批瓷器被作为礼物送给了钱庄最大的十个主顾。这夏戌良……看来就是其中之一啊!”
展昭沈默不作声。叶朝枫上前对他轻声言道:“我看夏姑娘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否则便不会将此物遗留。对她而言,夏戊良是个好父亲已经足够了。”
“我们查明真相,便是对夏姑娘最好的告慰。”

随後开封府和审官院的差役们彻底将夏府里里外外清查了一遍,在卧室床後发现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堆满黄金珠宝,银票地契。夏戊良就算拿十辈子的俸禄,也挣不到如此丰厚的家业。
消息传开,百姓哗然,天子震怒。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仁宗愤怒拍案。朝下跪著的大小官员忙伏下身,低下头,生怕做了此时天子怒火冲天的牺牲品。
“臣启万岁。”这众多官员中,只有包拯一人神台清明。他无愧於心,所以他正视!“夏戌良贪赃枉法已是事实。臣推测正是因那幕後之人害怕夏家将其招出所以将夏氏一门灭口!当今之际应是找出那真正凶手查明真相!”
仁宗还未接话,就见一穿著一品朝服的老人施礼而上。
“老臣有话要说。”那老人正是右相,庞吉庞太师。“臣觉得那夏戌良私藏公款实是罪该万死!他负责的审官院正是由老臣负责的!请皇上给老臣一个机会戴罪立功彻查此案!”
“庞太师,此案已由开封府接手。”包拯心下了然,若是此案落到了庞太师的手里,恐怕真相就永不为人知。他据理力争,一揖到底。“皇上,审官院隶属庞太师。於理於法为避嫌庞太师接手恐有不妥!请皇上赐臣全权调查此案的权利!”
整个朝堂上,包拯掷地有声的话语空空的回荡。
“好了好了!!”仁宗头疼的挥手。他这两个得力助手向来针锋相对他并不是不知道,於心他想全权交与包拯,可庞太师在朝中势力庞大,而包拯又有皇叔在後撑腰,得想个办法两厢牵制让他们相斗才是。他略加思索,“两位爱卿,此番案件寡人就交与开封府和审官院一同调查。你们二人可有不服?”
一听此言,庞吉愤愤的对包拯一甩袖子,随即道:“臣无不服。”
包拯见皇上心意已决,道:“臣谨遵圣旨!”

回到太师府中,庞吉不顾先脱下绯红蟒袍,急冲冲唤来心腹。“快快派人去把叶朝枫找来!”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刚刚入口便“呸────!”地吐了出来。“今天是哪个狗奴才伺候的!?连茶也不会泡,拉出去重打二十!”
暴躁地在房内转来转去,夏戌良这个混帐,居然死了还连累他!明日户部必定会开始彻查帐目。自己得想个法子将漏洞补满才行。
他在心中咒骂一声。历年来贪污受贿的财物夏戌良都占了两成,如今全都被抄得一干二净。回想今日朝堂之上姓包的明摆著针对自己,庞吉暗自冷笑道,皇上要利用我来牵制你和八王在朝中的势力,包拯呀包拯,你可知你无论如何也是板不倒本太师的吗!
忽然此时一个念头闯了进来,他不禁全身一震,冷汗泠泠而下。……若是那件事因此被发现了,自己绝无生理……
“太师,叶大人来了。”管家注意到他脸色不善,小心奕奕退下後将门掩上。

“属下叶朝枫参见太师千岁。”叶朝枫身著玄色四品侍卫官服,恭敬地站在他身後。
庞吉眉头微微一动,此人虽然表面恭顺,但总感觉他骨子里透著傲慢。算了,这样的人不正合意吗?
“叶大人快免礼。”庞吉毕竟是老奸巨滑之人,脸上刹时堆满了笑容。“叶大人可知此番又被老朽请来,所谓何事?”
叶朝枫微微一笑,“自然是为了开封府与我审官院共同查案一事,太师之意,叶某早已明白。”
“好,好。老夫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停下他又狠狠地道:“那包黑子必定会将罪名往我身上扣,因此────”
“属下定当阻止。”
庞吉满意地点点头,但又补充道:“此案越早结束越好,你若是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便可凭此结案,剩下之事老夫自会担待。”
“就是说只要找个替死鬼便行了。”叶朝枫声音依旧平和,眼神却扫向庞吉。
庞吉被犀利的锋芒一刺,竟被其中的气势逼得倒退一步,跌坐在了椅上。刚想发作,“你────!”
“哈哈哈哈~~~~!”突然大笑起来,“叶大人,我庞吉佩服!”
他向叶朝枫伸出手来,“快坐────这些年来常人只知有开封府的御猫。却不知你的武功才智比起那展昭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你又是堂堂的武状元,若是加上老夫一力在皇上面前保荐,叶大人何愁不能一展宏图壮志呢?”
叶朝枫也随即露出微笑,高深莫测的笑容中既有不屑,又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依学生看来,庞太师此次非要争到彻查权的目的很明显。”公孙先生眉心略紧,“这夏戌良本就是在庞太师的手下办事。这贪污庞太师必定有份。若是开封府全权调查,庞太师必然担心会将他与夏戌良的交易给查出来。”
“先生所言甚是。本府有意担下夏氏一案,只是皇上……”包拯顿了顿。“看来只有让展护卫多留些心了。”
“大人,学生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公孙先生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先生请讲。”
“展护卫前几日与审官院的叶朝枫一同办案。两人似乎相交甚欢。那叶朝枫是隶属庞太师的人……”公孙先生实在是担心正直的展昭,在他心里,展昭早已像他儿子般的存在。他深知展昭为人忠厚,虽然行事仔细谨慎,一旦遇上义气相投之人,却不免放松紧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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