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修行录 第二卷 数定尘渊+番外——林宸
林宸  发于:2011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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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三清符令

四月的江南,正是嫩柳抽条,花木复苏之际。更有细雨如纱,暖风拂面,燕子衔枝,蛙鸣阵阵,无怪乎自古便有“上

有天堂,下有苏杭”之说。

那听雨楼,是江南第一大茶楼。高有三层,临湖而建。若是登上顶层,坐在水榭之中,则西湖美景,尽收眼底。更不

用说这里有天下闻名的素菜点心,据说皇帝的御厨中,便有从此处出师的

外间微微下着小雨,坐在听雨楼顶层,凭栏望去,但见烟雨朦胧中,远山隐隐可见。湖面被细雨敲出个个小小的涟漪

,一圈圈荡开。雷峰塔的身影也影影绰绰。此般情景,比之天空晴朗,另有一番风味。

三楼因是观景最佳位置,茶水费便也比他层贵些,一般布衣百姓,倒还真消受不起。是以平日里茶客稀少。

美景当前,若是配上文人雅客,吟诗作对,品茶谈心,那便十分搭调。然而听雨楼中此时的气氛,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尤为反常的是,最昂贵的三楼中,竟然几乎所有桌子都占了人。

从楼梯口出来,左手两张,坐着六名青衣劲装的大汉,人人腰佩长剑,神色紧张。东北角一张,坐着一老一少,年老

的那个一身粗布麻衣,背对楼梯口,看不见神情;少的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黑色短打,脸上神情,

三分紧张之中,到杂了七分兴奋。两人桌上,放了两柄大刀。

右手三张中,西面一张只有一人,是位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身着黄衫,头戴金钗,左手按着桌上长剑剑鞘,右手微

微颤抖,举起茶杯放在唇边。杯中其实并无半滴茶水,她却不放下,只握在手中出神。

右手东面两张桌子,坐的却均是出家人。四名道士,两位老僧,也都身携兵刃,神情严峻。

惟有中间正对楼梯口的那张桌子空着,却被楼上众人数十道凌厉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其他闲杂茶客,有想上三楼来

的,看到这样情景,均吓得掉头便走。

楼上人众虽多,却无半点响声。人人各自低头,默默喝茶。小二添了一壶又一壶,见他们间气氛紧张,不由暗暗惊心

,虽然腿脚发软,却丝毫不敢怠慢。掌柜的更是心中发痛,情知今日茶楼多半难逃一劫,却不敢上前请他们离开,惟

有躲入一楼大堂,眼不见为净。

忽然楼梯口处传来“咚咚”脚步声,声音轻巧,像是练武之人。众人闻得,均紧张起来,握住兵刃,紧盯楼梯口。

却见上来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道士,见到众人看他,怔了一怔,匆匆稽首为礼,便往东南面那张桌子走去。众人露出

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继续喝茶。

那道士走到桌前,先四下看了一遍,问道:“常师兄,漻清那小子还没到么?”他声音粗犷,嗓门颇大。楼上众人听

了“漻清”二字,均是一震。

他师兄名叫常在山,是武当大弟子,居武当五子之首。除他之外,在座的三子名字分别叫做苏在木,甘在遂,白在及

。刚进来的这位,是五子之末,姓麦讳在冬。

常在山听了麦在冬说话,眉头一皱道:“休要多言!你且坐下。”

麦在冬听了,不敢违拗,便在他们旁边坐下。一旁小二忙战战兢兢过来倒茶。

隔了片刻,眼见太阳西斜,午时早过。麦在冬“哼”了一声,恨恨道:“忒那妖道,架子摆得倒大!说是今日听雨楼

上相见,却直到现在仍是不来!莫非怕了咱们天下英雄,不敢现身?”

余人尚未答话,便听窗外传来一声长笑,一把柔和的声音轻轻道:“天下英雄相邀,贫道敢不赴约!”

除了几位年长者自重身份,未有举动外,余人均霍地站起,拔兵刃在手。

忽然眼前一晃,那唯一空着的桌边,多了一人。

此人年纪看来约在二十上下,身着一件剪裁合度的杏黄道袍,背挂长剑;满头黑亮青丝用杏色布带在头上挽了个道髻

,以一支白玉簪子固定,额角颊边似是不经意地垂下几绺发丝,衬得他俊美的脸容更添三分妖异。只见他嘴角含笑,

凤目含春,眸光流转,在楼中诸人脸上一一滑过。众人均大感吃不消,定力差的更是不由自主直直盯着他看,心中一

片恍惚。

见势不妙,两位僧人之一忽然大喝一声,道:“大家莫要看他双眼!小心他的邪术媚功!”

众人一震,慌忙转头,再不敢看他。

那道人“哈哈”一笑,捻起桌上瓷杯,漫不经心地拿在手中把玩。众人只见他纤白的手指微微泛着玉光,甚是可爱,

年纪轻的便忍不住“咕咚”一声吞口唾沫。

只听那道人柔声道:“少林空明,空净二位大师,武当五子诸位道友,陆家堡大小姐泽兰姑娘,点苍派根、茎、叶、

花、果、种六侠,还有铁刀门马钱、马勃父子两位大侠。嗯,贫道好大面子。只是不知……各位英雄,邀贫道前来,

所为何事?”他眼光一转,邪气更甚,语音微沉,慵懒暧昧,竟甚是勾人。

早有陆泽兰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柳眉倒竖,戟指喝道:“你这无耻妖道!快还我弟弟来!”

那道人邪邪一笑道:“陆少侠形容瑰丽,气宇不凡,与贫道正是一见如故,此时正在寒舍休息。待他想回去时,自会

回去,哪又到贫道还不还的?”

常在山喝道:“胡言乱语!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这妖人好色无厌,兼采阴阳,供自己修炼邪功!陆泽漆少侠必是被你

监禁,惨遭吸食功力了!你若识相的,即刻便将他释放!然后自废武功,我等自不会再与你为难!”

那道人听说,失笑道:“常大侠为人,相当诙谐。”伸手从只顾呆呆看他的小二手中,凌空抓来茶壶,斟茶入杯,悠

然举到唇边,抿了一口。众人见他凌空取物,分毫不差,心中都是一惊。

他先是赞叹一声“好茶”,然后才缓缓道:“一来,我可未曾监禁那姓陆的,是他自己舍不得走;二来,”他转眸轻

蔑地看了众人一眼,道,“就凭你们几个,怕还留不住我。”

陆泽兰怒道:“你胡说!”挺剑向他刺来。她自知武功远远不及,但不愿让这奸人再诬蔑亲弟名声,因此奋不顾身,

一出手便是以命抵命的招式。

那道人却只是微笑,空闲的那手捏个法诀,对空画了个圆圈。

少林、武当众人同声喝道:“小心!”

陆泽兰已然重重向后弹回,长剑脱手,跌坐于地,口角渗出鲜血。点苍诸侠齐声大喝,也拔剑在手,向那道人刺去。

这回他们心中有所防备,碰到壁界,便即停住,然剑尖凝在敌人身前尺许,再刺不进去。马氏父子见状,虽各高举大

刀,不禁犹豫不前。

空明、空净对望一眼,同时取下颈中佛珠,双手合十诵念经文;武当诸侠也已拔剑在手,脚踏七星,齐齐向敌人攻去

。五人剑泛凌厉白光,互相呼应,竟成功劈入那道壁界。然而过界之后,去势毕竟缓了,再无法伤人。

那道人轻轻一躲,闪过剑锋,轻笑道:“五行剑阵,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空明、空净念诵已毕,双手撑开佛珠,向敌人顶上抛去。但见黄光一闪,串珠断开,佛珠带着祥光落入壁界之中

。马氏父子和点苍六侠顿觉身前一松,忙乘势杀入。直到此时,众人才终于得近敌身。那道人却仍不拔剑,一面躲闪

一面笑道:“原来少林寺还有这手,贫道颇感意外呢。”

众人见他身陷重围,却仍说笑自如,心中都是一凛。

群豪此时一心只想除此大敌,再也不顾什么武林规矩,一起围将上来,攻他一人。

地板上遍布佛珠,壁界法术不再有效,那道人只得展开身法,在厅中游走。

一时间桌椅杯壶,碎裂满地。小二早吓得躲下楼去,茶客也已走个精光。掌柜的躲在柜台低下,听着楼上“乒乓乒乓

”,一面直呼菩萨保佑,一面心中肉痛。

“唰”地一声,那道人毕竟顾忌了五行剑阵和二高僧的法咒夹击,拔剑在手,一面笑道:“你们如此逼我,可别怪我

不手下留情了!”

众人不答,只是手中招式一紧,攻得更是滴水不漏。

却见青光一闪,陆泽兰“啊”地一声,右肩中招,长剑“咣当”落地。过不片刻,马钱又是“啊”地一声,胸口“汩

汩”冒血,向后“蹬蹬”几步,跌坐于地。

马勃悲呼一声:“爹!”眼泛血色,大吼着向敌人砍去。对方侧身躲过,伸足一踢,将他踢得往点苍第五侠吴果剑尖

上撞去。吴果大惊之下连忙收剑,胸前露出破绽。那道人长剑在马勃右肘下一点,马勃大刀不受控制,直砍入吴果胸

口。两人同声惊叫,滚作一堆。

那道人“哈哈”大笑,下手更不留情。

众人虽竭力抵挡,仍不断中招受伤。好在那道人同时应付多人,虽被他连连得手,伤势却均不致命。但时间一久,伤

者越多,那道人手下越觉轻松,众人所受的伤也就越重。

此时群豪均知到了生死关头,人人拼死苦斗。

正危急间,忽听楼梯口处有人大喝道:“众位请先停手!”

那道人挥剑再迫退两人,退后一步,微笑道:“怎么,又来帮手了?一起上罢。”说着剑锋一摆。

武当五子此时人人受伤,回头看到那新来之人,均是一惊。常在山道:“川芎,为师不是叫你们师兄弟在客栈相候吗

?难道又生变故?”说着斜眼看那道人,后者却只耸肩摊手,表示和自己毫无关系,姿势潇洒好看。

小道士文川芎躬身道:“不是的,师父。是有一位漻清先生,着弟子带信给这位……这位桓楹道长。”

那道人一怔,道:“给我的?”猛然间省悟,捂着耳朵大叫道:“莫要告诉我!我不听!”他昂扬七尺男儿,适才力

战群雄之时,剑法霸气凌厉,此时却伸手掩耳,状如女子。然而众人见了却均感赏心悦目已极,丝毫不觉有甚不自然

处。

此时文川芎已自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口中诵念,抛将出去。

淡淡一道白光闪过,空中幻出一个八卦图,不断旋转间,两极化成黑白两气,向外抛出。两气各自画了半个圆,复又

回头撞作一堆。待又旋转着弹开时,已化为三道白光;这三道白光又在空中各自画圈,再次回头撞在一起,挤作一只

光球。光球膨胀,猛地爆成千万白色光点,四下落去。

光雨落到群豪身上,重伤变缓,轻伤立愈。众人均是一振。

桓楹却如临大敌,左手捏符,右手长剑急挥,堪堪将落往自身的光点尽数劈开。光雨与他剑锋接触,“嗤嗤”声响不

绝。

光点落尽,桓楹呼吸不匀,额头隐见汗珠,竟似比方才独战群豪,远为吃力。

便在此时,落于地上的符纸中,缓缓升起字来:

“一”

“气”

“化”

“三”

“清”

挺拔的字体逐一浮上半空,又慢慢散去。

这时文川芎大声道:“漻清先生道,请大家化干戈为玉帛。”

桓楹呆看那几个字渐渐消失,脸色十分难看。过了片刻,忽然一甩袍袖,转身便走。

陆泽兰适才得符中法术疗伤,身上轻松许多,此时已扶墙站起,喝道:“慢着!你先放了我弟弟!”

桓楹恨恨道:“漻清先生有命,‘化干戈为玉帛’,我哪敢不从!三日之内,必将令弟安然送至府上。”

陆泽兰欲待再说,桓楹早已穿窗而出,消失不见。

第二章枢璇仙境

枢璇上清宫,位于南海离岸三百里,离地五万里,云霄之中。乃上清真人维泱居所。

上清宫正下方,是一个小岛。岛名“枢璇仙境”,系上清真人神道初成之后,一日闲来无事,心血来潮,显大神通自

长白山搬运土石,填海建造而成。

这岛方圆五百里,其上山林溪流,布局无不比照自然成岛。兼且遍植奇花异草,养着不少温驯的野物禽鸟。端的四季

如春,风景如画。这“仙境”二字,绝非妄言。

岛中山林深处,是一大片精致屋舍。前进后院,偏厅正房,亭台楼阁,飞檐画栋,无不尽显匠心巧思。

与之相对的,是九天之上的枢璇上清宫,宫舍虽大,内间器具简陋,唯“堪用”罢了,竟是十分朴素。

上清真人维泱,及其两位小徒会弁、如星,平日里也很少在上清宫中逗留,多是留在下界岛上,整日看书阅经,抚琴

弈棋,十分逍遥自在。每到年关将近,维泱外出历练的首徒漻清也会回到岛上,与诸人团聚。

这日,枢璇仙境中,维泱立于摆在他榻旁的九曜轮盘之前,皱眉不语。

进来伺候的如星见了,探头往盘中一看,笑道:“师兄又管闲事了。今年不错啊,忍到四月,方才出手。”

维泱心中不悦。

一般武林门派弟子下山,目的若非行侠仗义,便是扬名立万。

修仙之人则相反。

世间诸事发展,都遵循天命的轨迹。其中种种爱恨情仇,亦是早有定数。妄改天命所产生的后果,很难预料。

就如某日路见不平,救了一人,此人回去之后,或许从此诸事顺遂,数十年后正寝家中;也或此人行在路上,被奔驰

而来的惊马撞中,依旧惨死;更有甚者,此人其后与邻口角,怒而行凶杀人,那不但他自己仍是要死,最后还多赔一

条人命。

所以行侠仗义,或者其他凡人会有的的心理行为、爱恨情仇,在修仙之人眼中均是无甚意义之事。

彻悟到这一点,道心便告圆满,立时便可飞升为“天仙”【甲】。

凡人有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又有六欲:生、死、耳、目、口、鼻。仙门中人身入红尘,便是要经历

各种劫渡诱惑,修得七情六欲尽皆断绝,练至“任他世间千帆过,我自袖手若不见”。如此便称为“道心”。

漻清路见不平,乃因“恶”恶人之恶,“哀”弱者之悲,“爱”路人之命,脱不开七情;而拔刀相助,则更直接影响

了对方命中原定的轨道了。长此以往,如何得成大道!

无怪维泱生气。

“师兄下次回来,不免又得搬水,”如星笑嘻嘻地继续道,“灵力又将大进,嘿!”

与“道心”所指的那一瞬间“心”的彻悟不同,“灵力”是指通过修炼而得到的“力”的累加。

“道心”是精神上的一种境界。悟便是悟了,否则即便将道理放在眼前,悟不到就是悟不到。

“灵力”却可通过不断修炼而积累。如果非要和什么相比较的话,它更像武功中的“内力”。灵力是施行强大法术的

基础。但如果因为“心”得不到解脱,灵力再高,最多修至“地仙”境界,便无法更进一步,成为飞空绝迹,驻寿无

疆的“天仙”。地仙虽比凡人寿命长些,终有尽时。

某些天仙,或许道心无懈可击,却因不喜修炼法术而导致灵力不高,有时甚至不如一些出类拔萃的地仙。但若此天仙

努力修炼,不断积累灵力,修到形神俱妙,不受世间生死的拘束,解脱无累,随时随地可以散而为炁,聚而成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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