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胤徵剑身上的鲜血擦净，举起右手：“从今以后，武林盟主，是我凤离忧——”脑中突然一阵刺痛，我的喊声戛然而止。

台下无数人呼喊着我的名字，但我却充耳不闻。我几乎不敢转头去看被我打败的那人。

“离忧，你，你怎么能……”为我操心二十年的彩叶玄更加清瘦，但他却抱起了不知生死的彩云间。而在他怀中的那人，亦同样的瘦弱。他悲伤的眼神和那人浑身浴血的情景让我的心似乎被人一剑穿过般的疼痛。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嗜血凶狠的笑容，不再看他们一眼，朝段晨轩和尉迟泠走过去。

半个月后，我们回到了琉璃宫。

那一个晚上，琉璃宫再次成为人间炼狱。天山派在那一晚付之一炬，大火持续了整整一夜，火光映红了初晨的白云，成为如血一般的朝霞。那一夜之后，曾经的江湖第一大派就这样消失了。琉璃宫宫主司徒冷艳，座下五大弟子七叶、段晨轩、尉迟泠、蓝筱依、刚刚成为武林盟主的凤离忧，琉璃宫少主凤龙牙，琉璃宫众弟子仆人无一人走出火海。

但事实是怎样的呢？

我没有死、凤无情没有死、七叶没有死、尉迟泠没有死、蓝筱依没有死、凤龙牙没有死。那么，死的是谁？

回到琉璃宫的那一晚，我来到段晨轩的房里。那晚一切都很平静，所有的人都在安心的睡梦中，只有我和段晨轩尚醒着。

当我的剑抵上他喉咙的时候，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笑着说：“二师兄……不，或许我不该如此称呼您。那么，司徒宫主，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反抗你而不是将我参透的奥义告诉你呢？”我看着他眼睛中流露出的震惊和恐惧，收起了玩笑，皱着眉告诉他，“因为，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让这个世界上我爱的人死。所以，只有你和你的部下，去死咯……”剑毫不犹豫地斩下了他的头颅，我没有让他有任何辩驳的机会。

这里是琉璃宫，这里是司徒冷艳的天山派。那些弟子、仆人都是当年我屠杀天山派后残存的势力召集的部下。当年琉璃宫宫主的寝宫内发生的一切并不可能没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当作不知情，都将凤无情当成司徒冷艳。世界上真有这么完美的事吗？不，只是有人刻意制造这个完美而已。

司徒冷艳并没有死，他只是潜伏在凤无情身边而已。他会预知一切却难以预知自己的命运，但他却通过预知别人的命运揣测到自己的命运。所以在当年死去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司徒冷艳。堂堂琉璃宫宫主怎会在那里坐以待毙，那只是他的死士。

如月告诉我，司徒冷艳的墓穴内，尸体腐烂过后剩下的并不仅有尸骨，还有一个做工精致的人皮面具。言真为前世的我解蛊的时候，发现了我体内的另一个蛊，它藏在我的大脑中，如果不仔细检查难以发现。而当年他解蛊之时，却是不经意间发现并为我除去，这也许就是天意。当年他收走的蛊，在几十年后，让他研制出了忘如。言真说，其实这个世上真正最厉害的蛊术师，并不是他，而是司徒冷艳。

我是一个变数。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让我的人生中充满变数，即使是占星师，也参不透。

经过了转世轮回，我恨，恨很多的人，恨很多的事。司徒冷艳的目的，就是让我恨。

当我来到琉璃宫，他暗示我选择他教我武功，只有这样他才能掌握我的实力。他第一次毫无防备地告诉我他想得到什么的时候是五年前武林大会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操纵了我。他太相信自己了。但我说了，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的事，而我又是一个变数。过于相信自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通病，致命的通病。

如月告诉我那个蛊的时候，我只有四岁。他知道我承载了三世的记忆，所以即使是四岁，我也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所以，我选择了复仇之路，我让如月为我施巫术，暗示我恨那些人的巫术。我真正要报复的不是因为那预言的操纵而伤害过我的那些人，而是做出那个预言的司徒冷艳。我一直不知道司徒冷艳到底是谁，但他却自己暴露了自己。

五年前，我在彩云间的耳边说：“父亲，请你给我致命一掌，求你。”我从未求过他。

五年后，在刺伤彩云间之后，言真为我种的蛊在与他所估测的时间丝毫不差时自行解开。

当三十七式出现的时候，我看到了段晨轩即使压抑也难以掩饰的笑容。他做到了。让我因恨而苦练神功。但他却不知道，用三十七式刺杀彩云间只是为了让他安心，让他的同盟消除防备而已。

为什么选择我呢？我没有问过段晨轩，在他死的那一刻这个问题随着他生命的消陨成为一个秘密。但如月说，你是我们凤家唯一一个在金凤剑追随他主的时候，胸前的金凤还留着的后代。他说，离忧，你不是凡夫俗子，是谪仙下凡。不是凡夫俗子，所以凡人无法参透的东西，当我认真起来的时候，能做到。

大意失荆州。那一夜，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以为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却在沉睡中的时候相继迎来了生命的结束。一场大火烧尽了尸身烧毁了琉璃宫，而凤无情他们却在那一晚，在尉迟泠的带领下悄悄离开了。

于是，这场阴谋在酝酿了几十年之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