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狂沙(名捕列传四)——LCY
LCY  发于:2011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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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金牌四大名捕之中最沉默寡言的北冥,竟然要为爱走天涯?而那个天涯,还是传说中惊恐骇人的万恶绿洲!但令人更

加意想不到的是,原来惜字如金的北冥神捕――是个『天然路痴』!所以,要为爱走天涯的首要条件,那便是需要一

位优秀的导游。没想到,本来将就将就使用的不可靠导游,到了最后,竟然愿意无条件以身犯险、以命相陪,到底是

什么样的感情,会使一个人如此义无反顾的去为另外一个人牺牲?名捕列传最终回,且看寡言少语的北冥与多话自恋

的流沙之间,如何谈情说爱。

 

 

楔子

史记:杨国末年,佞臣当道,民不聊生。外族乘此千载难逢之机,联军入侵中原。杨帝愧于回天乏力,逐禅位与凤亲

王凤麟,改国号为天朝。新太子凤骁招揽天下能人异士,组成无敌的凤军,大败联军于城门外。

两年后,圣德帝凤麟暴卒,太子继位为永靖帝。时天下太平,凤军异士中不乏闲云野鹤之辈,逐纷纷挂冠而去,或遁

迹山野、或游侠江湖,为天朝留下一页页动人的传说。

 

 

第一章

杨国承德十五年,八月初五。

正午,烈日当空,酷热。

湖南,武陵镇。

北武府门前烈焰冲天。

火舌,宛如血红的流苏飘荡在空中。

鲜血,恍似蜿蜒的河水汹涌出门外。

代表财富与尊荣的北武府顷刻之间,惨变人间地狱!

「烧吧、烧吧!把这些反叛逆谋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带兵的将领狰狞地吆喝,士兵们把手里拿着一箱一箱的诗书

字画,丢到熊熊大火之中。连高悬堂前,先祖皇帝御笔亲题,象征着光辉岁月的匾额也被冲天的火舌焚毁轰然倒下,

一如家族的命运。

北武家百余口,不分主仆老幼均被铐上枷锁。没有反抗, 没有吭声。曾经反抗或尝试分辩的人,已经成为焦黑的尸体

,在火堆中焚烧。

官兵凶神恶煞地押解众人前往菜市口,一如押解待宰的畜生。

在队伍最末,是一个年约八岁;平凡,但又不平凡的孩子。

粗眉深目,轮廓毫无半点童真稚气,只算得上端正的五官。

朴实、沉默、冷漠、镇静自若,脸无表情,墨黑的眼睛波澜不起。

这样一张孩脸,平日绝不讨喜,大约也不会引人看多一眼。但在此刻,人人面色惨白,痛哭流涕之际,却是绝顶的突

出。

这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神情气度,可是,却偏偏出现在年仅八岁的北武家幼子身上。

连敌对的将领也忍不住把不目光投过去。

此子异于常儿,若非白痴,必然天赋异禀,他朝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前提是,这孩子还有他朝吗?

众将领摇摇头,默默押着罪人赶赴刑场。

而幼小的孩子并不知道,或者说,根本不在乎自己有否被评头品足。

一双超越年龄,成熟世故的眼睛,只是冷冷地看着瞬息万变的人生百态。

金马玉堂的府第转眼间便化作一片颓坦败瓦。

高高在上的爷爷在措手不及间已成阶下之囚。

还有沿途跟着看热闹的乡镇村民,当中不乏受过北武家恩惠的,平日相见总是满脸奉承,亲切热络的乡邻。今天,同

一人,脸上的表情竟充满猎奇,激刺,期待,还有幸灾乐祸。

原来,对老百姓来说,血淋淋的杀头,是一场精彩热闹的戏码?

◇◆◇

斩刑台前,钦差朗声诵读了一连串的罪名。有幸目睹杨国开国以第一宗文字狱的群众都是一阵骚动,没人想到文字可

以带来如此巨大的灾难。天子之怒撼天动地,动辄血洗山河。不必经过提审,没有辩解的余地,冒犯天威者,死。

在汹涌的人潮中,仅有少数人保持头脑清醒,能洞悉北武家招致灭亡的真正原因;左丞相北武擎与右丞相翟清多年来

政见相左,而月前,前者终于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倒下来。至于远在乡镇,文彩出众的大公子所写的几首讽诗,几句

嘲弄时弊的气话,只不过是个幌子,一个让胜利者斩草除根的借口。

八岁的北武家幼子,北武然也是其中一个清醒的人。

沉默的他,总是听得比别人多,心思也比同龄的孩子深沉好几倍。

所以当钦差宣布斩立决时,所有妇孺痛哭鸣冤,唯独是他脸不改色。

大势如此,做什么也枉然。

眼泪更是没用的东西,在他更幼小的时候已经知道。哭泣从没为婢女所生,不受宠爱的他带来过什么,除了更大的屈

辱。

素来威严的北武家家主在面对死亡时依然威风不坠,白眉白发白须的老人悍然面对银光闪闪的白刃,只是未能免俗地

高呼苍天有眼,因果循环,祸国殃民之辈他日必遭报应云云。

孩子闻言情不自禁抬头望向澄蓝的天空。天有眼吗?这天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天若有眼,早将一切看得清楚,怎会

任由世间不平事天天发生?除非,上天根本没把天下苍生放在眼内。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真的觉得可笑,大人们有时候比小孩还要天真。

一抹超乎年龄的讪笑不自觉地浮现,但瞬间凝住了。

温热浓稠的液体仓卒间洒了他一头脸。

是至亲长辈的鲜血,一个接着一个。

就算明知结局如此,过程还是令人痛入心脾。

八岁的他从不知道,人不过六呎之躯,体内竟藏着许多的血。

而血,原来是那么的浓稠,那么的鲜红。

呛鼻的血腥味弥漫着,笼罩着,彷佛要沁入体内。

◇◆◇

夜半,废城,破庙。

昏暗之中,墨黑的眼瞳蓦然睁开。

双目精光一闪而逝,瞬即回复冷淡漠然。

身穿一身黑衣,彷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男子缓缓坐起来,疲乏地抹了一把脸。

他不明白。

梦,不都是虚幻不实,不痛不痒的么?

为什么刚才梦境的感觉这么真实?每一个细节也历历在目,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彷佛仍在鼻端萦绕不散,皮肤上好像还

残留着浑身浴血浓稠粘腻的感觉,还有当日跪在烈日之下,被高温灼伤的痛。

一切,就好像回溯时空,重返到二十年前那不堪回首,惨痛的一天。

自从抛弃北武然的身份,成为北冥的那一天起,他便远离了这个恶梦。本以为前尘往事已经忘却,但他错了,原来记

忆是一种永远无法消除的痕迹。正如某些执念,是心中永远无法熄灭的一把火。

明知是错,仍然继续去错。

想要放下,却从没真正放开过。

北冥茫然地抬头望向苍茫的天。

明月正当空。

夜,还很漫长。

◇◆◇

边城。

酷热,干旱,风沙扑面。

贫瘠的边陲地区,环境气候均恶劣之极,但仍然有老百姓在此聚居。

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与严酷的大自然抗争,过着艰苦但依然生气勃勃的日子。

北冥独自坐市集内的唯一一家小酒馆,喝着掺了水的淡酒,默默地盯着一张地图研究。

酒馆外人声沸腾,小镇的居民拿着自家织染的布匹、野兽的皮毛、和一些土产,跟从南方来的商人做交易。这些去到

江南等地价值不菲的玩意,在此处只换到几个铜钱或小许粮油,但纯朴的居民依然很高兴。

「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大爷大娘们。」忽然,一阵锣鼓声响,一名落魄的男子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肩上站

着一小猴子,操着沙哑的嗓音,高声道:「咱们俩路经过贵宝地,不料这孩子在路上生了一场大病,为了请大夫,把

盘缠都用光了。现在我们爷儿俩个,正是那个什么什么山穷水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俗语说,在家靠父母,出

门靠朋友,我们爷儿俩什么都不会,就只还会一点把式,在这儿给各位献丑一段,请大家帮助一点旅费,各位的大恩

大德,小人在这儿先谢谢了!」

原来是走江湖卖艺的汉子,看着这一大一小风尘扑扑,发髻凌乱,衣服满是补丁,可以猜想到二人一路一定吃了不少

苦头。众人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而且此处穷乡僻壤,生活一向简朴清苦,难得有热闹可看,于是大家都热情地围上来

了。

「小虎子,看你的了!」卖艺的男子丢给小孩一把单刀,小孩便配合着鼓声节拍舞动起来。

虽然只是粗浅的把式,但孩子可爱活泼,纯厚的村民都不吝给予采声。

卖艺的男子见时机成熟,于是打了个眼色,肩上的小猴『吱』的一声溜下来,拿着小向观众讨偿去。

小镇人民虽穷,但都很热心,一文二文的铜板纷纷落下,没多久便堆了满满的一。

「靠!什么烂把式,还有脸讨偿。」几个中原来的商贾忽然高声嘲笑,其中一个还狠狠把小猴踢了一个筋斗。

可怜的猴子痛得吱吱乱叫,小虎子气得满脸通红,正要上前理论,但却被大人一把抓住。没办法,出来跑江湖,就算

明知对方来找碴,也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

「大爷说得是,孩子年幼功夫不到还请多多包涵。」卖艺的男子陪笑。

「哼,这种把戏,在江南连九流都称不上。」

「是是是,大爷息怒。不如让小的请大家喝杯水酒,大伙儿消消火。」男子哈腰说着,然后向酒馆老板买了一小壶酒

小虎子也伶俐地向借来一大堆酒杯酒碗,待男子斟满一杯便奉给客人。

说也奇怪,那小小一个瓷壶,高不过六七吋,但内里的酒浆竟似倒之不尽。市集内少说也聚集了百多人,居然每人都

分到一大杯。

这下子所有人都哗然了,酒馆老板怪叫连连,就连北冥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几个商人也是一阵愕然。他们走遍大江南北,自是识货的,知道男子露了一手高深幻术,名为『五鬼搬运』。传说会

此法的人能操纵小鬼,不好惹的很。

「他妈的!老子就不信邪!你这壶有古怪,给我看!」其中一个倔脾气的忍不住出手抢夺男子手里的酒壶。

「大爷,把戏拆穿了就没意思了。」男子一闪身,堪堪避过。

商人脸目无光,朝同伴打个眼色,竟一拥而上,动粗了。

男子「哎哟」一声,带了小孩和猴转身就往酒馆里逃,商人们呼啸一声追了上去。于是几个大男人,加上一孩一猴便

在小酒馆里追追逐逐。

商人们看似粗懂些功夫,卖艺的男子好逃得狼狈惊险,好几次也差点被抓住了。

「大爷!不要再追了,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苦咄咄相迫呢。你们再苦苦追赶,可是连人家也要看不过眼了。」

男子气喘吁吁,可是话声才落下,几个商人果然停步,不敢再追来了。

原来不经不觉间,男子居然跑到北冥身后,眼看无路可逃,便往人家背后一躲,把别人的身体当盾牌使用。

北冥莫名其妙地成为陌生人的靠山,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自己的酒,看自己的地图。但就算他什么也不做,

身上不凡的气息也是无法掩盖。

骤看好像朴素而不起眼,但深沉、黑暗、无形的气势却压得人透不过气。

几个商人对望一眼,都乖乖退去。

卖艺的男子看见大喜,连忙抱拳道谢:「大侠气势不凡,宵小望风而逃,小的佩服佩服。」

「……」北冥抬头,淡淡看他一眼。只见他脸形瘦削,身形却颇为壮实。虽然满脸尘土,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但男子

眼神中正,笑容可掬,一副淳朴老实的模样。

「小的得大人义助,一定铭感于心,他日有幸得回家乡,必为恩公立个长生牌位,日夜恭奉。」男子诚恳地说。

「……」

「请问恩公高姓大名?」

「……」

「呃……小人还是不打扰大侠清静,告辞了。」连碰了几个软钉子,男子只好带着小孩离去。却不料,才一转身,北

冥的声音却响起了。

「站住。」

「大侠有何吩咐?」男子脸露讶色。

「放下。」

「敢问大侠要小的放下什么?」

「钱袋。」

「什么?」男子大惊,滔滔不绝地说:「行侠仗义乃我辈应当做的事,理应不计报酬不顾后果。大侠怎能向小的索偿

?大侠这样做实在破坏大侠在小的心目中的英雄形象,也愧对普天之下的千千万万的武林同道,还有教授大侠武功,

寄以厚望的授业师……」

北冥的目光陡地转冷。

男子消音,退后几步,不声不响拿出自己破破烂烂,内容羞涩的钱袋,恭恭敬敬地放到桌子上。

「……」北冥不语,也不碰那的钱袋,只是淡淡地看着男子。

「什么啊?正所谓,捉贼要拿赃,捉奸要在床,你又没证据说我偷了你的钱袋。呃……」好像不打自招了。男子尴尬

一笑,打个眼色。小虎子于是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好几个钱袋,有绣金丝的,有绣有银线的,都是刚才跟江南商人追

逐时乘机摸来的。

北冥看见赃物居然在小孩子身上,也微感诧异。他知道男子在他身上摸走了钱袋,但却不知道他们何时转接赃物。只

是区区跑江湖的艺人,身手竟也这样敏捷,倒是很难得。

「哪个是你的?」男子问。

「……黑色。」北冥答。他也没义务替几个仗势欺人的家伙讨回失物。

男子于是捡起那个不起眼的黑钱袋扔向北冥,然后抱起孩子,像只兔子般飞奔而去,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北冥眼捷手快,当然接得住自己的钱袋。可是转瞬间,一丝苦笑浮现,北冥随手打开钱袋一倒,洒了满地的,尽是细

细碎碎的石子。

◇◆◇

北冥若要讨回公道自可施展轻功追赶,谅区区一个卖艺人也逃不出金牌名捕的五指山。可是他没有,尽管阴沟里翻了

船,盘缠尽失,面子丢光,沉默的男子也没有计较。只不知他是宽宏大量,还是思想构造异于常人。

不过,他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不计较。

就算钱袋被偷,酒钱可还是要给的。北冥只好让店小二拿着他的御赐的金牌到衙门去。

金牌在此,等于御驾亲临。持有人能在天朝辖下任何县衙随意调动人手钱粮。边城的城守见了当即不敢怠慢,连忙亲

自率领部属迎接。

「大人请,边陲小镇,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请大人多多包涵。呵,大人吩咐下来的东西,小的会马上命人准备好。」

城守哈着腰,把北冥安顿在府衙内最好的厢房。金牌名捕声名远震,虽然眼前的男子衣着朴素,外表看起来也平平无

奇,但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北冥只是点点头,没有答话。

忽然,一把嘹亮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在堂前吵嚷。

「小人是冤枉的。」颇为耳熟的嗓子和语气,让平静的脸孔泛起一丝波澜。

◇◆◇

「真是冤枉啊。六月飞霜,比窦娥还要冤啊。哎哟,怎么你们当官的,都是有理说不清的啊。」鸟窝头,补丁衫,淡

淡的须根,说话中气十足,肩上还站着只不住吱吱叫的小猴,果然就是那个手脚灵活的卖艺人。

「谁有理说不清啊!大爷问你问题,你不好好作答,偏要东拉西扯夹缠不清。」审讯的官差脸红耳赤地吼,看来早就

被烦透了,「老子再问你,这锭官银那儿来的?你给我交待清楚!」

「唉,人家都已经说了好多遍了。」男子叹气,无奈道:「好吧。小人就再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说一遍。」

众官差当时脸时一变,只听男子已经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今次我们就由三年前说起好了。三年前小人离开家乡,决

定到外面的天下闯一闯。那时候啊,小人还只是个三流艺人,跟村里的师傅学了几套把戏,便带着小虎子和小虎子的

娘一起闯荡江湖了。说起小虎子的娘,可是我们村里的第一美人哪。难得的是人品也好,娴熟温婉,女红厨艺无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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