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珏玄机
珏玄机  发于:2011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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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旭打断他的话。「我没兴趣。」

「你应该先听听我提供的好条件。」

「说过了,我没兴趣。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会考虑。」

刑官摊开双手。「愿闻其详。」

「请你不要再去打扰耀明。我不希望你以任何方式伤害他。」

「断难从命。」

烈旭难掩失望地说:「你为何一定要他?」

刑官站起身,将斗篷打了个旋之後披在了肩膀上,那一溜儿黑色丝绒垂在後背。「我有我的原因。」

烈旭撇开眼。「我爱他。」

「是麽?我倒是很怀疑。」刑官语气里有著促狭。「现下是烈旭还是丰瑞在做这样草率的表白。」

烈旭怒视著刑官。「我不是丰瑞。」

「不,你不是──所以你将来不用跟狐狸有任何瓜葛。烈旭,要谨慎选择啊!一但拣好路往前走,就不能回头了。」

他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还效法军中同袍上战场前专注地调节呼吸和静心打坐,可是都没用。烈旭重重捶了

枕头好几拳,左敲右打著枕芯,可是不管他怎麽整,还是睡的不舒服。最後终於将枕头丢到地上,直接把脸埋在床褥

里。

虽只是床单,贴在裸著的胸膛上都觉刺痛。要不是因为这夜很闷热,倒希望身上还穿著小衣。过了一会儿,他起身下

了床,推开窗子,望向客栈外头那条寂静的巷子。四下里巧没声息,就像一座死城。

烈旭叹口气,把额头倚在窗边。眼睛因为疲累而酸痛,可是思绪却绕著最近几日所发生的事情打转。

外头传来狗叫声,虽然离的远,还是令他心里一突,猜想刑官是否又领著他那班猎犬在四处搜索银狐。低下头看了剑

一眼,丰瑞的剑就躺在床下。心想既然睡不著,或许可以穿上衣服到外头走走。

突然门喀的一声给阖上了,随後是上门闩的声音。烈旭还没来得及拧过头去看,床边的羊油蜡烛倏地燃起火焰,流溢

一室从未有过的明亮光辉。

「耀明,」不用回过身去看就知道是他。「你怎麽来了?」

「我来看你。」耀明轻柔地说。「难道你不转过来看我麽?」

烈旭终於转过身,面向耀明。耀明脸上挂著焦虑,双眸在苍白脸色对照下显的更大了,顶著一头凌乱短发。他越靠越

近,烈旭闻见一丝烟味从狐狸银灰色袍子散发出来。

狐狸的到来──更多是因为那焦烟味──让烈旭皱起了眉头。「你不该来的,太危险了!刑官……」

「刑官在林子里四处追捕我,还在箭上引火,射进寺庙里,门厅都著火了。」

烈旭厌恶地大喊出声。「甚麽?他把寺庙给烧了?」

「是的。他想把我从寺里赶出来。」耀明站在屋子正中,不再往前走。「我想刑官大概是不怎麽信神的,跟你很像,

烈旭。」

「我才不会去放火烧寺庙呢。」

耀明嘴角浮现一个浅浅笑容。「你只会偷饼。」

「心肝,这可是天差地别啊。」烈旭从窗子边走开。「你需要我帮忙麽?不知道我能帮上什麽忙,不过要是附近有小

溪,我可以去挑水来……」

耀明摇摇头,很快地给出一个充满感激的笑容。「寺庙没事的。我已经把伤害减到最低了,不过我稍微施了法术让火

势看起来严重点。还变出一只银狐的幻象,让它逃离火场。刑官和他的猎犬队都追著假狐狸去了。」

烈旭咯咯地笑了起来。「所以你是用了将计就计的战术。心肝,你果然有狐狸的狡猾。」

耀明低下了头一会儿,重又抬起头来。方才的紧张似乎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装的勇敢与质问的姿态,这样的态度

与温和的口吻产生了奇怪的对比。「我不喜欢到村子里来,可我一定要见你一面。我必须要做个确认。今天在坟地那

儿,你说我俩之间可能有未来。烈旭,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强迫你,可是我需要知道你的决定。」

烈旭捋了捋从发髻上脱落下来的几绺发丝,只是个无意义的动作,因为当他弯下身子去拣起地上的枕头,发丝再度落

了下来。他把枕头紧紧抱在胸前,说了:「在我们继续这话题前,你必须先看样东西。」

耀明一脸困惑地看著他。「喔?」

他扯开枕头一端的粗糙缝线,从枕芯取出一宽约六寸的卷轴,递给耀明。

「这份是刑官和第八司对你的纪录,里头记载著六百年下来你疑似对人类所犯罪行的证据。」烈旭说。「拿去吧。」

耀明注视著他。「你偷的?」

「我借的。」

耀明拆开卷轴开始读了起来,读的越多就越激动起来。双手不住在颤抖,卷轴窸窣作飨。烈旭不得不注意到他的举动

并不像人,更像是狐狸在扒抓。

他抬眼望著烈旭,深邃黑眸睁得老大,里头是愤怒又是受伤。「你不能相信这个!这全都是谎言!我没杀过──我不

会的……」

「我相信你。」烈旭平静地说。「可是有很多人不信。」

耀明想要把卷轴给扔到地上,可是烈旭很快地制止了他。

「看样子,过去六百多年来在这个境内发生的所有灾祸都要算在我头上。」狐狸轻蔑地说道。他又把卷轴展开,在上

头戳戳指指。「不管是多麽琐碎的小事,全都是我的错!你瞧!你看见了吗?一张铜锅不见了,也要怪我。都是我的

错!我要铜锅来干麻?怎麽不先去街坊邻舍处查看?尽会怪我!」

烈旭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耀明气得毛发直立。「有甚麽好笑的?」

「你很好笑。」烈旭还在咯咯地笑。「心肝,我以前没看过你生气呢。」

「你觉得我生气起来很好玩吗?」

「不是。你这样很动人。」

怒气稍微缓和下来,耀明心情也平静许多。当他把注意力又放回在卷轴上时,已经不气了,反而带著沉思的口吻。「

里头有一条记载的是那死去的四十一位村民,是金努下的毒手最後却怪在了我头上──可是纪录的时间却是事件发生

後有几年了,那时金努的肉身早已经和狐狸白耀明融为一体了。」

「那麽你涉嫌的其他罪行呢?」

耀明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那些都是诬陷。我没犯下其中任何一条罪。我连锅子都不偷了,更别说是吃一头牛或

者杀害从湖北来的杂耍班子!」

烈旭收起笑容,点点头之後说:「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凶手或无知旁观者反去控告无辜者犯了罪。当然,人人都

可以对狐狸定罪,因为狐狸不可能上公堂替自己辩护。」

「现在有了第八司和刑官,」耀明说。「根本不需要公堂。他就是法律。」

「说到刑官,」烈旭又绞起了眉心。「他这个人有点奇怪。我今晚跟他谈了一会儿,我整个人觉得不对劲,就像被下

药了。只要他一靠近,我就觉得头疼,可是第一次跟他碰面时却没有这种情况。今晚这一次给我的感觉……有如你的

狐魅,可是更不舒服。」

耀明点点头。「他不是纯人类。」

「那他又是什麽?狐狸?」

「才不是!」耀明抬起下颔,鼻孔喷吐著怒气。「他不是狐狸。我知道我的同类。他到底是什麽我也不是很清楚,但

肯定不是狐狸。」

烈旭只手在脸上搓了搓,须茬扎手,不禁作了怪相。「不管他是什麽,就是不肯告诉我为何要抓你。」

「当然是为了要杀我。」耀明目光闪躲,没敢去看烈旭。「他可是刑官啊,专门施与酷刑,取人性命。」

「我看这事不单纯。」烈旭原想要耀明放心,刑官不见得是真想杀死他,可是话说不出口,只好咽了咽口水,让自己

冷静下来,说了:「说到这儿,心肝,还有一件事该让你知道。」

耀明瞥了他一眼。「什麽事?」

「你再看看那份卷轴。」他打个手势要狐狸再把卷轴展开多一点。「根据刑官所言,大部分纪录都是在晚唐写下的,

你看晚期的纪录。看……」

纸张窸窣作响地越摊越长,突然打住,烈旭知道他找著了。

耀明垂下眼眸凝视著自己的肖像,双手定住不动,脸上没了表情。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泄漏内心的悲痛。

烈旭向他靠了过来。「我很遗憾。」

「这画我记得。」耀明的话音好似蓟种子冠毛那般轻。「也记得他画这幅画的那一天。他很有才华,只要是眼所见的

都能入画。寺庙,罗汉,垂樱,还有我……」

觉得自己像没品的无赖,烈旭说了:「作画是他的任务,他受雇於第八司,负责收集有关狐狸等不寻常生物的资料,

再用文字和图画记载下来。刑官说丰瑞是他们司里少数几个表现最突出的──直到他失踪为止。」

「你想说什麽?」

「他背叛了你。他画的寺庙并没有出现在卷轴上,或许是给弄丢了,要不然就能和那些文字纪录互相印证了。心肝,

丰瑞利用了你。」

「不。他不会的。他爱我。」耀明的声音颤抖著,他很努力在找藉口。「他或许真的曾经替第八司做事,可是他後来

不过那种日子了。他之所以不告诉我,也许是因为担心我的反应吧。不会错的,一定是这样的……」

「或许是吧。」烈旭没被说服。「你还记得这肖像是几时画的吗?」

「我记得。」耀明抽抽鼻子,手背在鼻头上粗鲁地揉了揉。「那是他生病前四个月画的。他习惯在林子里作画。那天

,他问我要不要同他一起去。我们沿著湖边走,来到我和你相遇的那个地方。他坐下来,画了我,然後我们……」耀

明的声音越来越小,陷入了困惑。

「当时你认识他有多久了?」

「有三年了。」

「所以说,在这三年里,他住你的、吃你的、睡你的──简单说,他尽情享用你的一切。当你跟我说你把寺庙变成你

俩的乐园时,我以为你一直把他留在寺庙里直到他生命尽头。」

耀明扬高音量否认。「我从来不会这样绑住一个人!他可以自由行动,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即便是到村子里的酒铺

喝酒──可是每晚他都会回到我身边,在我怀里睡去。」

烈旭又失望又气恼。「难道你不曾过问他的工作?」

「他是名画师啊!」耀明定定望著烈旭,眼里噙著泪水,闪闪烁烁。「我从来不问是因为我爱他。我只要他待在我身

边就好。」

「我原以为他失踪是因为他跑到寺庙里住了,看样子并非如此单纯。」烈旭用手指著卷轴说:「他利用了你,耀明。

他利用你去搜集境内其他狐狸的资料,最後还出卖了你。在他还没告知你以前,肯定早就明白自己日子不长了,於是

把所有画作和纪录收在包袱里,放在湖边等某位村民去取,好传送到杭州──

交给第八司。」

「不会的。」耀明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颓著身子。「不是这样的。」

烈旭朝他走了过去,从他虚软无力的手里把卷轴给拿走,放在地板上。再将耀明冰冷苍白的手拉了过来,握在自己手

里,搁在大腿上,语意真切地说:「这就是我为何投胎到这一世的原因啊──为了替丰瑞赎罪补过。而不是因为你杀

了他。你是清白的,耀明。是丰瑞背叛了你。我觉得很羞愧,竟长得和他一个样。人类是有可能比狐狸更残忍更狡诈

的。」

耀明凝视著他。绝望的眼神,惶惑的神情。

烈旭吻上他的手。「我很难过他伤了你。也很抱歉我伤了你。」

「你没有伤害我。」耀明把手抽了回去,蜷缩在自己双腿间。头低低的,看著自己的手。「在我们相处的短短这几天

,你一直对我很坦白,从来没有隐瞒你喜欢的是我的身子。反而是我,贪心地想要所有的一切。」

「因为我曾经是丰瑞。」

「不。因为你就是你。」耀明抬起眼,热切地注视著烈旭。「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你长得像丰瑞。但我见过许多投胎转

世的灵魂,经验告诉了我,前世的个性几乎不会延续到下一世。你和他是不同的。你勇敢,不妥协,厚脸皮。你不在

乎旁人对你的看法。你是……」

「我床上功夫比较好吗?」烈旭小心地笑著问。

耀明犹豫著不知该怎麽回答,哭笑不得。最後终於笑著说:「我不该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得说,是的,你很棒。就

满脑子想做爱的人来说,你是异於寻常的多情。」

「我不是一直那样的。」烈旭老实承认。他感到一股焦虑缓缓在体内蔓延开来,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紧握耀明的

手说道:「老实说,你是唯一我这麽多情对待的人。耀明──心肝……我知道眼下不适合说,可是……」

耀明手指放上他的唇,阻止他往下说。但他的眼神告诉了烈旭,他知道烈旭想说甚麽。耀明低声说:「那麽就别说。

不要现在说,还不是时候。如果你是真心的,如果一定得说,待会儿再说给我听。」

「耀明……」烈旭的手在狐狸胳膊上下摩挲,感觉绸布在掌心皱聚而後平滑。「别把我当成他。但如果你办不到,那

麽我宁愿现在就弥补我以往的罪孽。如果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要让你复仇,那麽……」

「嘘。」泪水已经悄悄滑下耀明的脸庞。「别说了,爱郎。别说了。」

烈旭没觉察到这个亲昵称呼,只注意到耀明竟然为了他流下泪来,而不是因为想起了丰瑞。

「我不会伤害你的。」耀明伸出一只手抚上烈旭的脸,轻轻爱怜著。他的手指摩挲著烈旭下巴上的须茬。「我怎麽忍

心伤你呢?你不一样,烈旭。我从来没有给他我的精气,即使他曾经要求过我。我早该看出来的,可是我当时太孤独

了,而我也真的爱他……」

耀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後,露出了微笑。「可是我打算原谅他,为了你。为了不让你背负别人的罪业,我原谅丰瑞了。

在我,已经没有报仇的必要了。」

烈旭抚摸著耀明脸上的泪水。「你比我还要有高尚的品德。」

他笑了。「那是因为我是狐狸。」

「是的。」烈旭抬手去拨开覆在耀明眼睛上的发丝。「现在你打算怎麽办?要回去寺庙里吗?还是就留在这儿?」

「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才在盼望你会这麽说。」

烈旭身子往前一凑,吻上他的唇。起先很轻柔,害怕对方受到惊吓,接著才越趋激烈。他把耀明的脸捧在手里,拇指

轻拭著那两道湿润泪痕。两人靠的这样近,可以闻见耀明身上的木头烟味还有更浓烈的狐骚味,本能地认出那是强烈

的发情味。耀明吻起来冰冷,烈旭迫不及待想暖和他身子。

烈旭松开吻。「心肝,能替我做一件事麽?」

耀明看著他,眼神因激情而显得迷茫失焦。「任何事我都答应。」

「请你变回狐狸身。我想要看你真实的狐狸样。我想触摸银狐。你愿意为了我这样做麽?」

耀明轻轻将烈旭推开,站起身来,这沈默的动作已是答案。他走到屋子正中,背朝著烈旭,然後低下头动手去解身上

的织锦腰带。

腰带掉在地上。烈旭懒洋洋地倚在床上,以舒服的姿势看著耀明抬手去解银灰色长袍衣襟上的扣襻。袍子终於也除去

了,微微发光的绸衣耷拉在举在腰际的手臂上,直到被他给完全抖落在地。

袍子堆叠在脚边。耀明顿了顿,接著才开始将白色小衣拉过头顶,扔在脚边那堆银色袍子上。

烈旭定眼看著,想起耀明第一次在他面前除衣的情形。现在他清楚耀明整个身体,他每一条曲线,每一寸肌理,每一

个甘美部位,这样的想法令他更渴望耀明。

他正想告诉耀明别费神变身了,赶快到床上来。耀明正从臀部附近把裤子脱下,他弯著腰好把裤子褪下大腿,再从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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