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 下——走出尘埃
走出尘埃  发于:2011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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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但这一点“优良传统”保存得还算完好。

我侧过身把枕头紧紧地顶在小肚子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周瑜,还是去看医生吧。”张军的声音低了8度,“你已经痛第二次了。”

的确是痛第二次了,而且间隔的时间不到四个星期。说是痛,其实也不怎么痛,只是感觉小肚子老在持续地隐隐作痛

,具体又说不清楚是怎样个痛,甚至连具体的位置都说不清楚。上次痛时就去医务室看过,医生一会儿说我上火了,

一会儿说我肠子里面涨气了,几双手轮流地在我小肚子上摸了又摸、揉了又揉,搞得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说,肚

子还痛得厉害了。最后,还是张军沿用了他奶奶的土办法,把那个小羊皮袋子装满热水,贴着我的小肚子,半天过后

居然不痛了。

“周瑜,起来,去看医生。”张军伸手要揭我的被子。

“干什么呀!你!”我睡得暖和和的,实在不想动。

张军一愣,立即缩回手。我重新裹好被子,闭上眼睛。我是真的全身发困。

半晌,朦朦胧胧的,被子被轻轻揭开一角,接着,感觉小肚子忽然一热,挨一下,是一个热乎乎的软东西。哦,是热

水袋。

……

朦胧中,忽然听到宿舍楼里有了许多人声,而且渐渐热闹起来。原来是下晚自习了。不知不觉,我的肚子也不怎么痛

了。

“周瑜,你每个星期天都去哪儿了?”张军不知道在电脑搞什么,大概又在看我新写的文章吧。

也许是对热水袋的感激吧,我恹恹地回了一句:“在外面打工。”

“是吗?”张军依然在看着电脑,“听说你暑假都没回家,一直在打工。”

什么“听说”呀,明明是我告诉他的。

“听说你的学费都是你打工挣的……”

“谁说的!”我翻身坐了起来,这个事儿我可没对张军说过——我记得只跟妈妈大略地说过一次,跟小胖哥也只是含

混地提了一下。张军是怎么知道的?

张军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接着问道:“你星期天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打工?”

“是的。”

“在哪儿?哪个公司?”

“不知道。”

“不知道?”张军站起来,“你在哪个公司打工,你都不知道?”

“不是公司。”

“给私人打工?”

“恩。”

“哈!”张军忽然笑了起来,“不是给别人当保姆哄小孩吧?”

“什么呀?不是。”

“也是。”张军看着我又笑了,“你长这么大只有别人哄你,你哪里会哄别人!”

我也笑了。然后我打了个哈欠,肚子好受多了,瞌睡就来了。

张军又坐在电脑前,“你那个老板是个富姐还是富婆?”

我忍不住笑了:“什么富姐富婆,人家是个男的。”

“周瑜!”张军“腾”地一下跳起来,指着我,“你!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你?”我简直莫名其妙。

“周瑜!”张军依然指着我,慢慢地走到床边,“呼”地一下揪起我,“啪!”我脸上一阵剧痛。

“周瑜!你这个贱东西!我揍死你!”张军的拳头又来了,我的胸脯肩膀接连的剧痛。

“啊!”我的鼻子猛地一痛,紧接着一酸,再接着一热——有什么东西滚滚而出了。

“张军!”我操起热水袋对着他的脸就砸过去!然后跳起来扑过去!再然后我拳脚齐出!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顿乱响!

……

我坐在地上,鼻子嗡嗡地痛。张军坐在地上,袖口上红了一大块,他的鼻子也流血了。

“你学会打人了……”张军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你有力气了……”

“谁让你平白无故打我的!”我摸了一下鼻子,还好,没流血了。

“谁让你给别人做……!!!”张军突然不说了,他的眼睛里冒着火,牙齿咬得咯嘣响。

“做什么!”我心底蓦地痛了,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上面划过。

“你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张军站起来了。

“张军!你不是人!那是个叔叔!”在那把小刀彻底捅进我的心底时,我抡起身边的椅子就朝张军身上砸过去。

……

星期日的晚上。我自己要求留下来陪叔叔。上S大快两年半了,我还是头一次星期日晚上不回学校。

“怎么了?”叔叔剥了一个虾放到我碗里,“不喜欢吃大虾了?”

“不是。”

“是不习惯戴手套吧?那就不戴,吃完了再洗手。”说着叔叔就褪去了透明手套,捏起一个火红的大虾,三两下就剥

好了放到我碗里。

“叔叔……”我低着头不敢看叔叔的脸,不敢看叔叔的眼睛,“我……我下个星期天不来了,你的钱……”

“哦。”叔叔又剥了一个虾放在我碗里。

我每看一下那剥好的虾心里就要痛一下。暑假的两个月,还有这将近半年的星期天,叔叔给我剥了多少大虾?我吃了

多少叔叔为我剥的大虾?我不记得,我不知道,可叔叔微笑着为我剥大虾,再微笑着把剥好的大虾放到我碗里,这些

动作神情,我如何忘得了?

“那是下个星期天的事,这个星期天你还是应该尽职尽责吧?”叔叔依然微笑着看着我,“你刚才弹钢琴时心不在焉

,现在吃饭又这样,这是消极怠工,明白吗?”

我没有再说话,就埋头吃虾。叔叔剥一个我吃一个,我吃一个叔叔剥一个。

这顿晚饭吃的时间特别长,吃完饭我去洗手时,顺便把脸也洗了一下,我不想让叔叔看出我刚才哭过。

睡觉的时候,那个金黄头发的外国人进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熟悉却久违的淡淡的香——他把花瓶里的花换了。我

一眼就认出,那是兰花。妈妈最喜欢兰花,每年春天,妈妈都要去河边采许多野生的兰花插在床头柜上的玻璃瓶里。

“早点睡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课。”叔叔微笑着看着我,然后转身出门,关门。

拿过床头的花瓶,闻一下那株晶莹剔透的兰花,我的眼泪顿时就滚了出来,落在兰花上。我想妈妈,想得心都痛了。

虽然每次打电话妈妈都说她身体很好,虽然每次问老校长吴嬷嬷,他们也都说妈妈的身体好多了,可我还是抑制不住

要想妈妈,彻心彻骨地想——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我还能这样想谁?

我拉开门走出去。我不知道叔叔晚上睡在哪里,但是,我希望今天晚上他不要走,我希望今天晚上他就睡在这套房子

里。

宽大略微有些昏暗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叔叔抽的那种烟的香味。

“小瑜,怎么起来了?”角落里传来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叔叔果真没有走。

“睡不着。”

“恩。”叔叔手一伸,“过来陪叔叔坐一会儿吧。”

我就过去坐在叔叔身边。叔叔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伸过手在我的后脑勺上摸了两下,然后胳膊一动,我就靠在他的

臂弯和肩头了。

第一次如此贴近叔叔的身体,才知道叔叔的身体只是看起来瘦,其实很结实,结实得处处迸发着力量。

叔叔的手指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衣服上有莫名的让我觉得温暖的味道。叔叔的下巴看不到黑黑的胡须,可贴着我的

额头时,我却感到了疼痛,从没有过的幸福的疼痛。

“叔叔,你究竟是我什么亲人?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你告诉我好不?”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傻孩子!”叔叔一手摸着我的后脑勺,一手摸着我的脸,微笑着看我,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是你什么亲人,

我就是你什么亲人!”

“我觉得你是……”我很想说出那两个字,可又觉得太荒唐,而且,我知道“叔叔”是绝对不会变成那两个字的。因

为这只是我自己十几年来的一个虚无飘渺的梦想,一个无法弥补的缺憾。

“恩!”叔叔点点头,好像我要说的他都知道似的,“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

不知是夜里什么时候。

朦朦胧胧地,我的身子渐渐轻了起来,飘了起来。仔细看时,原来我拥有一对美丽的翅膀!原来我是一只美丽的蝴蝶

!原来我正伴着美丽的钢琴曲翩舞于美丽的兰花丛中!

多么美丽的兰花!多么熟悉的兰花!我是在哪里见过呢?多么美丽的钢琴曲!多么熟悉的钢琴曲!我是在哪里听过呢

突然,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一阵大雨从头浇下,我美丽的翅膀折了湿了,我飘飘而落,落在兰花丛中。蓦地,我也变

成了一株兰花,一株风雨飘摇中的柔弱兰花。

睁开眼睛,昏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有点冷。过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正躺在床上,窗外有“呼呼”的风声,还

有“哗哗”的雨声——原来我忘了关窗户。

还有一种声音悠悠地传入我的耳鼓,是钢琴声。是一支我熟悉的钢琴曲,但是不知道名字。

我轻轻下床,轻轻走到门边,轻轻2拉开门,轻轻走出去。我惟恐惊动了那钢琴声。

在那架我曾经弹过多次的钢琴前,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我只看了一眼,人就向后倒去。

……

“小瑜!小瑜!小瑜!”急切的声音,伴随着一丝颤抖,一切都是那样相似。

我努力睁开眼睛,努力看清贴着我的那张脸——脸上满是心疼,满是惶恐,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一切都是那样

相似。

然而,抱着我的是叔叔。

……

“小瑜!你怎么又起来了?”

“小瑜!刚才是吓着你了吗?”

我看着叔叔:“叔叔,是你么?”

“我是叔叔啊!小瑜,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叔叔的声音更加颤抖。

我点头,再摇头——眼前的确是叔叔,我的确没事。

我靠在叔叔怀里喝了一杯甜甜的水,没多一会儿,就心平气和了。

“叔叔,你教我弹刚才那首曲子好不?”

“刚才那首?”

“是的。你教我吧。”

“唔……”叔叔沉吟了一会,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搂住我说:“好!叔叔教你!”

一张残破的发黄的纸,满纸潦草的近乎疯狂的符号——这就是那首钢琴曲谱,但是,没有名字。

“想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么?”叔叔的声音莫名地颤抖。

“恩。”我的声音也莫名地颤抖。

“你仔细看看。”叔叔把“纸”拿到我眼睛前——在密密麻麻的符号下面竟然隐藏一株玲珑的兰花和一只翩飞蝴蝶。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类似的图画,那个图画的名字是什么呢?

“《蝶恋花》。”叔叔没等我想起来就说了出来。

《蝶恋花》,不陌生,是词牌名,用来做曲名,表达男女恋情,最恰切不过了。

“开始?”叔叔看着我。

“恩。”我看着乐谱。

可是,弹着弹着,我无端得觉得累,累到筋骨里;无端地觉得痛,痛到骨髓里,而且是越弹越累,越弹越痛。仿佛我

是一只失去翅膀的蝴蝶,孤独地飘落于凄风苦雨中,又好像我是一株失去根基的兰花,孤独地凋落在酷暑严寒中。

乐音嘎然而止,我趴在琴键上,无法再弹。

“很痛是么?”叔叔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曲子本是男女二人合弹的,而且,这男女二人必须心有灵犀的恋人。所

以,你一个人弹,会很痛。”

“叔叔,我跟你一起弹吧。”此刻,我没有别的念头,我只想弹这首曲子,无论跟谁一起弹都行。

“我们?”叔叔凄然一笑,“叔叔怎么能与你合奏?”

“不!我就要跟你合奏这首曲子!”我拉住叔叔,让他坐在我身边,“开始吧!”

“叔叔左手弹,你右手弹。”叔叔到我左边坐下,“开始吧?”

“恩。”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这是在弹琴么?这不是在弹琴,这是用心在诉说,这是用魂在歌唱。我的

心在飞,我的魂在舞;我的心醉了,我的魂迷了。

不知什么时候,宁静空阔的琴房里只有袅袅余音在顶上缭绕,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只有斑斑泪痕在殷殷曼延。

“兰儿!”一声满溢着无限爱恋的声音过后,我突然被抱住了,紧紧地抱住了。

“兰儿!我知道你没死!你不会死的!你不会丢下我死的!是吗?兰儿!”接着就是肝肠寸断的号啕。

“兰儿!我等了你整整18年啊!兰儿!我等了你整整18年!”又是肝肠寸断的号啕。

“叔叔!”我害怕,我恐惧,我使劲挣扎,可越挣扎越被抱得紧。

“叔叔!”我大叫,“我是周瑜!”

……

抱着我的手臂一点点松开,贴着我的怀抱一点点远离,叔叔那张爱痛交加泪雨滂沱的脸一点点清晰。

“叔叔,我是周瑜。”我怕他再次扑过来。

叔叔的身子一震,眼睛里的那道亮光陡然熄灭。

良久。

“兰儿死了,我亲眼看到她死了,她不会活过来了。”

我不敢问兰儿是谁,但我知道这个死去的兰儿一定是叔叔“心有灵犀的恋人”。

“我知道你叫周瑜,1986年腊月初八出生;你妈妈叫易秀禾,生于1963年四月初四,教师;你爸爸叫周永年,生于

1961年正月十五,警察,在你10个月时因公殉职。”

“你怎么知道的?”我大吃一惊,因为叔叔除了把妈妈的出生年月日说错了之外,别的好像都说对了。

“我查过你的档案。”

哦!怪不得他把妈妈的出生年月说错,档案上的年月都是妈妈让我那样填写的,我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

年龄写大,要不是吴嬷嬷一次无意之中说漏了嘴,连我都会以为妈妈是真的“红颜不老”。

叔叔很伤痛地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我喃喃道:“可惜……为什么你不是……”

我忽然想起叔叔的那句话“必须是心有灵犀的恋人才能合奏这首曲子”,为什么我与叔叔能合奏得如此美妙呢?

“叔叔!你告诉我!”我抓住叔叔的手大叫,“你究竟是我什么亲人!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能与你合奏这首曲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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