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寒纪事(花篇 生子)夺香+番外——牧秦
牧秦  发于:2011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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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名十岁大的男孩躲在花丛里,屈起小小的身子哭得好不伤心,他的脸颊淤青,身上有多处擦伤和淤伤,显然刚打过一场架,而且打输了。

「呜呜……呜……」犹如负伤小兽破碎的哀鸣,断断续续自丛里传出,哭声里有不甘、怨恨,以及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愤世嫉俗。

蓦地,花丛枝叶抖动,窸窣作响,男孩睁着泪水模糊的双眼,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小身子钻了进来,他伤心哭泣、独自舔舐伤口的模样被瞧见,男孩备觉难堪,登时脑羞成怒。

「走开,这里是我先来的,走开!」

钻进花丛里的小小男孩抬起漂亮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并未因男孩的怒气而退缩,反而挪动矮小的身躯,蹲在他面前。

「男孩子不可以哭哦。」软软的童稚嗓音,语气却像个小大人,「来,把眼泪擦干净。」

白嫩的小手拿出一条巾帕,轻轻为他拭泪,男孩怔了怔,倔强的心墙崩塌一角,低声问:「你是谁?」

「我叫青青……」小小男孩看到他脸上的青紫,关心地问:「很痛吗?」

男孩沉默地摇头。

突然,小小男孩凑上前来,在他来不及反应前,粉嫩红润的小嘴亲了一下他肿痛的脸颊,而后退开,漾起阳光般的可爱笑容。

「娘说,伤口只要亲亲就不痛了哦。」

男孩又是一怔,呆看着那抹照亮他阴暗内心的笑靥良久。

「啊,你的手也有伤口,流血了……」

小小男孩将手里的巾帕有点笨拙地绑住男孩手臂上的伤口,打了个丑丑的结,而后很满意地说:「不用担心,伤口很快就会好了。」

「殿下──殿下──求您别躲了,快出来啊──」

外头传来宫女着急的呼喊,小小男孩调皮地吐吐舌,「我得走了,你要保重哦,再见。」说完转身从原来的地方钻了出去。

男孩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

他看着手臂上绑得歪歪斜斜的巾帕,上头绣着一个小小的「青」字。

后来他才辗转得知,这个小小男孩就是他的同父异母弟弟,魏青縠。

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

1

在大齐的西南方有一强国,其实力足以与大齐弋沙相抗衡,却因为国土西方为广阔无垠的沙漠,难以生存的不毛之地,于是,拥有丰沛雨水和肥沃土地,经济繁荣且地理位置绝佳的大齐,成为它眼中的肥羊。

这个强国就是云台,计划侵略大齐已久,却因为皇室内部的斗争而日渐腐败,让某个人能够趁虚而入,左右政局、掌握权势,一点一滴渗透朝野,慢慢植入自己的势力,开枝散叶,逐年坐大。

「妳下手了?」兰萧捧着一杯茶,慢条斯里以杯盖拨着茶叶。

「当然,我老早就想除掉他,只是碍于他的身分所以迟迟未动手,现在可好,父皇驾崩、母后卧病在床,正是除掉他的好机会。」

兰萧面无表情。「他是妳亲弟弟。」

「那又如何?」魏香绫不只毫无愧色,还面带恨意,「云台第一美人应该是我,是我!他再美也不过是个男人,可大家都瞎了眼,永远只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不消失就永远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受够了。」

「云台第一美人……」兰萧只觉得可笑,任何人再美,都比不上他心里最渴望得到,也是最不可能得到的人。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你给我的毒药很有效,无色无味,他一点都不怀疑就喝了,可惜断气得快,我原本还打算慢慢欣赏他毒发身亡的过程,怎知一下子就死了,真没趣。」

兰萧手颤了一下,魏香绫的话勾起他的某些回忆,跟他唯一的儿子有关。

但他表面还是淡定如常,「妳把尸体运出宫了吧?」

「就照你说的,把尸体丢到沙漠里让野兽啃食,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栽臧给下一个最有实力继承王位的皇子?如此一来咱们不但可以多除去一个对手,而且也不会有人将太子的死怀疑到咱们头上。」

深沈如海的黑眸里精光一闪。「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妳只要等着当皇帝就好,其它的由我来操心。」

云台皇室因为长期斗争,同室操戈,如今已是一盘散沙,委靡不振,要将各个派系一一击破轻而易举,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盘踞西方沙漠的雄鹰。

那个人绝对会喜欢他送的大礼。

浩瀚沙海一望无际,烈日烘烤下,每粒沙都热得发烫,一座座沙丘犹如金色的海浪,将所有生机无情地埋藏。

他在残酷的环境中成长,忍受非人能忍受的磨难,以刚铁般的意志力和坚强的实力铲除无数对手,踩着敌人的尸体往上爬,直到顶端──他现在的位置。

他是强者,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

「我说阿进,咱们城主是怎么回事?巡逻的工作都有弟兄轮流负责,他干嘛亲自带队,还巡到这么偏远的地头来?」

一列精简的巡逻队伍,来到距离云台边防尚有数百里远的沙漠中,其中两人赵丁和方进,趁着头头不注意时窃窃私语。

「鬼才晓得咧,我只知道再往前走就是灰狼的地盘,万一运气不好,咱们就得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了。」

「拚就拚,难道你怕了?」

「呿,你孤家寡人一个当然无所谓,我可是有老婆孩子啊。」

忽闻一声凌厉鹰啸划破长空,和漫天黄沙一起卷来,众人不约而同抬头仰望天空翱翔的角鹰,那是城主的宠物。

领队的男人策马往角鹰盘旋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一干属下连忙跟上,众人见他们的主子奔驰一阵后,突然勒住马,迅速跃下马背,蹲在沙地上……挖掘?

方进挠挠头,不解。「难不成这儿藏了宝贝?」

赵丁一翻白眼。「哪个白痴会把宝贝埋在这种地方?」

他们看着主子把表面的一层沙土拨开,露出埋在黄沙下的──

「啊,是个人哪!」

一个灰头土脸看不清面目的……依服装推断应该是个男人,而且身分恐怕不单纯,赵丁一眼就瞧出衣服上的图样属于皇室之人所有。

「拿水来!」

威严的命令中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赵丁扬扬眉,把水袋递出去。

有问题,非常有问题。

小心喂下一口水,昏迷不醒的人儿猛地咳了一声,开始急促地呼吸。

「没事了……没事了……」独孤鹰激动地抱紧怀中的男人,「我的小青青……」

你终于属于我了。

独孤鹰的手下们个个张口结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眼前这个深情温柔的男人是他们残酷狠佞的城主吗?

独孤鹰抱着人儿上马,掉头扬长而去,留下一干手下们呆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看他们城主紧张的模样,倒像是真的捡了宝贝啊。

2

碧水城,一座沙漠中的绿洲城市,不属于任何国家的管辖范围,城内居民住在又高又厚的城墙圈起的世界里,自给自足,安居乐业。

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一个迷你国度。碧水城拥有强大的军队和武力,农田水利军事教育经济各种人才各司其职、发挥所长,将碧水城发展为沙漠中一颗璀灿耀眼的明珠,而这颗明珠的拥有者,就是独孤鹰。

他是这座城市的王,最强的男人,而城内最富丽堂皇的建筑,就是他的住处。

独孤鹰抱着他来到除了自己的房间以外最好最大的一间房,先找来大夫看诊,确定昏睡中的人儿无恙后,唤人烧来热水,准备干净衣物,亲自帮他浴沐净身。

洗去满身沙尘,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美丽容颜,微带几分稚气,记忆中的水亮明眸此时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可爱小巧的鼻子下是红润丰满的嘴唇,独孤鹰记得它吻上脸颊时的触感,又软又热,把心都烫着了。

胸口涨满的柔情几乎要满溢出来,独孤鹰抱起他温润软腻的身子,轻轻放在床上,先为他穿上衣服,再盖好被子。

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了,小青青,在我的羽翼保护下,再也没有人能伤你一根汗毛。

「听说你带了人回来。」一个斯文男子门也不敲就闯进来,大剌剌来到床前,定睛一瞧。「哟,是个小美人哪。」

「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独孤鹰立刻摆起脸色,「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包括你。」

碧水城副城主苍溟颇含深意的目光看看床上的人儿,又看看眼前的男人,了然于胸。「他就是你的小青青。」

啧,这么标致的美人儿,配这个大老粗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他一定把想法都写在脸上,因为下一秒,独孤鹰就火大地把他轰出来。

真是的,脾气这么差,要是不改一改,将来要如何博取美人欢心哪。

苍溟一被赶出来,大伙儿立刻趋前将他团团围住,每个人脸上都明白写着疑问与好奇。

「副城主看见了没?城主带回来的人长得是圆是扁啊?」

「应该是个男的,可脏兮兮的瞧不清容貌,副城主可看清楚了?」

「副城主可知道那个人的来历?我只要一回想刚才城主一往情深的表情,全身鸡皮疙瘩都上来了……」

苍溟轻咳两声,周遭立时安静下来,他抬眼环视众人,勾起温文的笑意。

「看见了,是个水嫩嫩的大美人,比咱们城里所有的姑娘都要美上十倍,他呀,就是城主念念不忘的小情人青青……」

此言一出立刻炸开了锅,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迅速如野火般传遍碧水城大街小巷,连三岁的奶娃儿都知道了。

苍溟百分之百是故意的。

睁开眼时,魏青縠一时还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什么都看不见,入目全是俗丽的桃红色。

怔了好久,他才发现原来纱帐被放下来,这不是他的床,不是他的纱帐,他不喜欢这么俗气的颜色。

他记得……姐姐骗他喝下一杯毒酒,他承受不了毒药发作的痛苦晕了过去,然后……怎么就在这儿了?这是哪里?

魏青縠的身子有些乏力,掀帐下床时差点站不住脚,他扶着床柱环顾房内,这是一个以金色和红色为主要装饰的华丽房间,风格粗旷豪迈,与云台皇室的精美雅致天差地远。

难道他已经不在皇宫中了?

此时房门咿呀一声开启,魏青縠屏息望向门口。

是谁呢?救了他并将他带来此地的是谁?

苍溟捧着托盘走进来,见他醒了,笑得温和。「你醒来正好,先吃点东西吧,这些都是厨子费了许多心思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没想到那个大老粗的心上人身份尊贵,竟是个太子呢,啧啧啧,老天爷怎么忍心让一朵花儿插在牛粪上?

魏青縠裹足不前,犹豫地问:「是你救了我?」

「哦,不不不,救你的人不是我。」苍溟连连摇头,解释道:「在下苍溟,是这座碧水城的副城主,真正救了你的是我们的城主独孤鹰。」

「碧水城?我在碧水城里?」这……云台国和碧水城之间隔着千里黄沙,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请问我何时能见到你们的城主?」

「城主很忙,你想见他的话我会为你安排,不过得先等你养好身子才行,你就先在这儿住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碧水城虽然位于荒凉沙漠中,该有的可是一样都不少。」

苍溟温文儒雅,笑容亲切无害,很快就让魏青縠放下戒心。姐姐要杀他,此时的他有家归不得,能有个暂时栖身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那青縠在此先谢过了。」

「哪里,你客气了。」

苍溟离开房间后直接前往独孤鹰的书房,才敲了一下,门板倏地打开,独孤鹰一手把他抓了进去。

「他现在怎么样了?醒来了没有?」他语带急切地问。

「哎,你先放手,这样教我怎么说话?」

独孤鹰立刻松手放开他,「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好端端一个人,没病没痛没伤,还能怎么样?

「他醒了,看来精神还不错。」苍溟没好气地说:「你干嘛不自己去见他?」

听到魏青縠醒了的消息,独孤鹰立时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见他……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怕是早已认不得我……」

「连自己的心上人都认不出来,这也太扯了吧?」

独孤鹰沮丧地低下头,坦白道:「其实我和他只见过一面,那时他才六岁。」

苍溟瞬间呆住,满脸错愕。「你、你的意思是……你在他六岁那年见过他后,就对他一见钟情,但他很可能把你忘了,甚至当你是陌生人?」

光看独孤鹰郁闷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难怪魏青縠听到独孤鹰的名字时没有任何反应,天哪,这真是……

太、好、笑、了!

「哇哈哈哈……笑死我了……」苍溟抱着肚子笑趴在桌面上,「我、我的老天爷啊……哈哈哈……原来你是……单恋……」

他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和这个大老柤看对眼,而且还是粉雕玉琢的小美人。

本来他还以为是分离多年的情人再度重逢,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独孤鹰的脸色非常难看,「你笑够了没有!」

「哎哟……肚子好疼啊……」他揩揩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揉揉笑疼的肚皮,「真对不住,我不是笑你……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如此纯情……」

众人皆知独孤鹰不近女色,却料想不到他竟是为了心上人守身,独孤鹰外表是大老粗一个,心思倒是出乎意料的细腻。

黝黑的脸庞浮现可疑的暗红,独孤鹰恼怒地瞪着他,直到他乖乖闭上嘴,收起笑容。

「等他的身子好了,你就帮他安排个轻松的差事。」独孤鹰命令道:「我要他慢慢熟悉环境,适应碧水城的生活作息,当他完全融入这儿的生活,就会开始把碧水城当成他的第二个家,舍不得离开。」

至少,在他得到他的心之前,他哪儿都不能去。

3

独孤鹰说得简单,苍溟可是大伤脑筋。魏青縠贵为太子,身份尊贵,在皇宫里被许多人侍候,养得白白嫩嫩,到了碧水城却得像老百姓一样做工,独孤鹰要他找个轻松的差事给他做,问题是碧水城里人尽其职、物尽其用,要他上哪儿找闲差?

要说最轻松的工作,也就只有……教书了。

碧水城位于沙漠中,城内居民自给自足,长久以来甚少与外界联系,除了定期来此交易的商队,外人几乎不会到这儿来,也因此,要找到一个知识渊博的文人书生来为孩子们传道授业解惑,几乎是不可能的。

「先前的夫子受不了这里的生活,不到三个月就跑了,说实在的,碧水城不适合文弱的人居住,咱们城里的人不论男女都会两下子,刀剑拳头是很平常的基本功夫,小孩子三岁就开始习武了,重武不重文的结果,唉……相信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大老粗,连姑娘都不像姑娘,而是母老虎。」

魏青縠的出现吸引每个路人的目光,他淡定从容,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在苍溟的带领下走进城内唯一的一间学堂。

看样子是旧房舍改建的,桌椅齐全,可惜蒙上了一层灰。

「魏公子,我看你文质彬彬,知书达礼,是个有学问的人,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教城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酬劳由城主支付,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苍溟的提议让魏青縠十分动心。魏香绫要杀他,回云台去等于自投罗网,不回去等于无家可归,再说魏香绫毕竟是他的亲姐姐,他不恨她,也不打算找她报仇,就让她以为他已经死了吧,在碧水城里展开新生活也未尝不可,皇宫里锦衣玉食的日子他并不眷恋。

「青縠才疏学浅,承蒙城主和副城主错爱,自当尽心尽力,以报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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