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撑住了床,裴陵猛地坐了起来,不顾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床上翻滚般掉到地上。他慌乱地找着自己的衣衫,
用颤抖的手拎起来要穿好,可低头,却看见腿间都是红色和白色的液体,上身也有,就那么明晃晃凝固在腹部,像是
嘲笑着什么。
“裴陵。”左三知从床上下来,伸手要抱住裴陵,可裴陵却回头狠狠给了他一拳,打在了他的面颊上。
“裴陵。”左三知擦去嘴角的血迹。望着裴陵眼中的愤怒和绝望,他用手捉住了裴陵的肩膀。
“放开!”裴陵又是一拳打在了左三知的脸上,云雨多次,他本已累乏,但盛怒之下也不知道从何生出力气,打得左
三知头偏向一侧,血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一拳、两拳、三拳……裴陵疯了一样把拳头打在左三知的脸上、身上,像是要把身体中的怒火都打出来。
左三知没有开口,也没有还手。在裴陵打累了、再也抬不起手的时候,他才又擦去嘴角的血,上前抱住了裴陵,摸抚
裴陵的后背,用嘴唇吻去裴陵眼角溢出的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泪。
“……放开……”裴陵怔了怔,却又大声吼了起来:“放开我!”他猛地推开左三知,半走半爬地“冲”向门外,
看着裴陵摇摇晃晃却拼命远离的模样,左三知张着的手闭颓然垂下,也没再说话。
他的嘴角紧紧地抿在一起,眉毛也微微拧着,眼底更加幽暗。眼睁睁看着裴陵吃力地打开门,朝院中栓马的方向一瘸
一拐地走去,他依然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得到了吗?可得到的跟心中想的还差多少?那个方才还在怀中呻吟喘息的男人又为何变了脸色?
是不是因为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是那个军奴……刘时英出身贫寒,与他少年时在军学交好,所以,他看刘时英的目光从
来没有过一丝轻蔑。
但无论自己杀掉多少敌人,立了多少军功,在他心中,依然只是那个被他压在身下任他搓圆搓扁的军奴。即使他对自
己……
“就是这样的结果吗?”左三知仰面缓缓躺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自己充满倦色跟失落的双眼,倾听裴陵在院子中艰难
的走动声。
拖着疲惫已极的身体靠近自己的枣红马,裴陵觉得身体的疼痛跟劳乏使得这段短短的距离那么地漫长。他好不容易走
到了马旁,却发现自己连上马的力气也没有了。
“蹲下。”裴陵解开马缰绳,双手扶着马背,让马跪下。那枣红马通人性,立刻屈了腿,躺在地上让裴陵抱住自己的
背,待裴陵抱紧了,才重新站起来,从下人忘记锁上的大门跑出去。
策马奔驰在后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裴陵觉得后面那处火烧火燎地疼。他咬紧牙关,不想追究眼眶中湿润的东西是
什么。
他只是抱住枣红马的脖子,希望离刚才事情发生过的地方越远越好。而他胯下的枣红马也通人性般,拼命加快速度,
四蹄仿佛腾空,踏在街心的石子路上,留下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
裴陵在望北城的府邸中,他的两名家将裴勇、裴义已经睡下。
两人等裴陵到很晚,可后来刘时英过来说裴陵被左三知带走了,他们便以为裴陵是去和左三知叙旧,没有多想,径自
先睡了。可睡到后半夜,机警的裴义听下人说有人在外面敲门,便穿衣叫上裴勇出来探看。
“两位爷,不是哪位军爷找咱们将军吧?我只听到敲门声,可问是谁,外面没人回答,只有马蹄子跺地的声音。”那
临时管事疑心生暗鬼。
“笨蛋,连二少爷的马都认不出来吗?”裴义听听那门外声音,便知道是枣红马的动静。他呵斥了管事一句,亲自开
门出去迎裴陵。
可这一见不要紧,倒是把他吓了个半死。他和裴勇两人只见裴陵趴在马背上,嘴唇发白、眼睛发红,身体哆嗦着,双
手握拳紧紧拽住马鬃,上牙跟下牙相碰,嘎吱作响。
“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退下去吧。”裴勇见裴陵情况有异,便斥退那管事,免得他多嘴多舌,而裴义则上前一步,
拉住裴陵的手急切问道:“二少爷,您怎么了?”
手被碰到便不由自主地狠狠甩开了下,待甩开了裴义的手,又呆愣好半天,裴陵才一字一顿说:“你们,明天去找刘
时英,让他替我跟上面告假几日,随便找个理由……把我的令牌拿来。”
“二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啊?”裴勇、裴义大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裴陵从庆功宴上回来变成了这副模样。
“快去!”裴陵低吼一声,威风犹在。裴勇、裴义两人吓得一哆嗦,飞快跑回裴陵的房中,把裴陵要的令牌给拿了出
来。
这令牌是裴陵的调兵令,可以让他在附近几个重要的城镇通行无阻,甚至还可以在城门关闭后出城。
两人猜裴陵是要出城,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两人上前要再问裴陵几句,却被裴陵布满血丝的凶狠目光
震摄住,不由自主退后几步。
“你好,你很好。”裴陵握住令牌,苦笑一下,转而又大笑起来,笑声凄凉中带着杀意,可杀意继而变成无奈。
裴陵抓过令牌系在腰间,盯着两个看是太不好要挡住自己的家丁道:“你们是打小跟随我的人,所以,不要拦我。”
说罢,裴陵鼓足力气,拽起缰绳调转马头,用枣红马的前蹄逼退裴勇、裴义,趁两人躲避的间隙冲到了街上,一路奔
向城门……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