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一时有些失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突然他又听到耳边那细细弱弱的声音,突然想起自己抱的已经不是
那个肉肉软软的弟弟了。
拉斐尔松了手臂,仔细看著一脸胆怯的少年,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注视少年,他发现少年比那东方瓷器还要光洁白皙
的肌肤上流动著一层瑰丽的光泽,像那双灿烂的银眸一样,有一种吸人的魔力,赋予了少年超越了幼稚年龄的魅惑。
少年看到拉斐尔突然松开了怀抱便不敢再出声,低垂著头,摆弄著自己的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拉斐尔笑著摸了摸少年的头,又托起少年的脸庞让他看著自己,指著少年,问:“你,名字?”
少年有些不解,但看到拉斐尔又指指他自己说了一声“拉斐尔”,再指向自己的时候,少年立刻明白了,但他只是摇
摇头,神色有些黯然。
“没有?”
拉斐尔立刻明白了,想了想,说:“那以後我就叫你小东西了。小东西。”拉斐尔勾勾少年的下巴,英俊的脸上难得
出现邪肆的笑容,他又在少年脸颊上亲了亲,说,“好了,小东西,明天我就带你到外面去。不过,你可不许出门给
我惹麻烦知道吗?”
少年听不懂拉斐尔这样长的句子,只是顺从地──他当然不敢反抗──偎依在拉斐尔的怀里。少年起码知道亲吻是善
意的表现,而拉斐尔到现在为止──除了第一天见面时有些凶暴──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拉斐尔果然按照自己说的那样,不再将少年关在密室里,但是到目前为止,少年的活动范围也仅仅局限於拉斐尔的卧
房、书房以及从卧房到书房的那段不足十米的走廊。毕竟少年的银发银眸太过显眼了,在这个充斥著圣殿骑士和裁判
员的圣浮里亚,拉斐尔还不想让少年被烧死,也不想自己在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被判收容异端罪。
“小东西,今天有乖乖呆在房间里吗?”
进入房间的拉斐尔第一句话就是对坐在床上的少年说的。今天已经是星期二了,明天就要出发的拉斐尔在早晨特意去
教堂做了礼拜,以祈求主神的保护,然而在听牧师吟唱时拉斐尔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这个小家夥。
少年当然不能回答拉斐尔,他只能眨著眼睛,让那两片扇贝一般的浓密睫毛轻轻拨撩著拉斐尔的心。
拉斐尔在床边坐下,摸摸少年的头,调笑道:“小东西,你在引诱我吗?”
虽然听不懂拉斐尔再说什麽,但这多天来少年已经知道拉斐尔不会伤害自己,况且拉斐尔现在笑得很好看,那是善意
的微笑。少年顺著拉斐尔抚摸的力道趴进拉斐尔的怀里,他纤细的手臂环上拉斐尔的脖子,带著一点儿期待注视著拉
斐尔。现在已经是下午,清晨拉斐尔天没亮就离开了,少年一直等到了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他饿了。
拉斐尔怎麽会不知道少年的心思,不可否认,拉斐尔喜欢上与少年柔软的唇瓣接触的滋味,虽然少年仅仅是轻轻地吮
吸下唇,但这已经让拉斐尔品尝到花蜜一般香甜的滋味。
但是拉斐尔没有马上回应少年的要求,只点点自己和少年的唇,问:“叫什麽?”
少年眨著眼睛,飞快地蹦出一个字:“吃。”
拉斐尔失笑:“小东西,吃你倒记得清楚。”
少年听不懂,只微微歪了脑袋看著拉斐尔,眼中还是期待。
拉斐尔将少年抱到怀里,苦笑著说:“小东西,你是给我施了什麽诅咒,让我对你如此纵容?”
少年还在疑惑,拉斐尔已经低下头去,主动将自己的唇送到了少年的唇齿间。或许少年只有面对进食时才能找回他的
聪明,少年迅速摒除了自己的迷茫,迎上拉斐尔的唇,开始汲取自己所需要的粮食。
热流从小腹往上涌,虽然明知道它的去向是被少年吮吸的唇瓣,但拉斐尔还是觉得自己全身都热了。血液似乎在慢慢
地升温,有一股他很熟悉的滋味在复苏,拉斐尔有些惊讶,因为那个滋味叫情欲,但是拉斐尔只喜欢女人,面对男人
──哪怕再漂亮──只要想到对方拥有和自己一样的器官,拉斐尔就抑制不住地厌恶。
怎麽回事?
拉斐尔在惊讶间似乎闻到了一股花香,很熟悉,是……
玫瑰?!
拉斐尔突然想起那日管家说在自己身上有玫瑰的香气。
难道……
拉斐尔停止了与少年唇齿的接触,他看著少年,少年还陷於进食的迷离中,他的眼睛亮亮的,双颊绯红,唇瓣鲜红得
似乎能滴出水来,就好像那清晨还沾染了露珠的玫瑰花瓣,娇豔动人。
猛然被停止了进食的少年仅仅是愣了一下就马上清醒了过来,他不再那麽惊惶,却很是疑惑,发现拉斐尔正目不转睛
地看著自己,他不自在地低下头,再一次拧起了衣角。
隐约的玫瑰花香一下散尽。
拉斐尔迷惑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所以他决定不再去想,他用指尖点点少年的唇,问:“饱了吗?”
这个问句少年已经能听懂──要知道这是他和拉斐尔之间为数不多却每天都要重复很多次的问句。少年迟疑了一下,
微微摇了头,又用眼角偷偷观察拉斐尔的反应。拉斐尔只是笑笑,再一次送上了自己的唇。
喂饱了少年,拉斐尔便开始教少年说话,他已经教会了少年很多名词,比如被子、床、枕头,还有窗户、门,也有一
些简单的句子,像是早上好、晚安──只是这样的句子教起来充满了偶然性:拉斐尔好心情地在每天起床时或入睡前
与少年告声好,但数日後的一天,当拉斐尔再一次习惯性地说“晚安”的时候,少年居然弱弱地应了一句“晚安”。
拉斐尔为这个重大突破而高兴,然而当他想教得更多的时候,却发现不论怎麽说少年都很难领悟。
“小东西,告诉我,当我的嘴和你的嘴碰在一起的时候,叫什麽?”
拉斐尔点点两个人的唇,问。这是他刚才正在教的词,因为他发现“吃”这个词很难听。
“吃……”少年这麽说,发现拉斐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连忙咬了嘴唇,想了好久,才挤出另一个词,“亲、亲吻…
…”
拉斐尔笑笑:“以後饿了要说‘亲吻’知道吗?”
少年歪著头想了想,觉得自己明白了拉斐尔的意思,便点点头。
“嗯,接下去教你什麽呢?”
拉斐尔还在想,身後的门敲响了,推进来的是管家,管家说:“主人,大主教的马车在外面等您。”
拉斐尔霎时变了脸色,因为多了个小东西,因为骑士长那个任务,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和大主教之间的约定。
窗外的太阳慢慢地往下沈,房间里的家具不知在何时被镀上了一层怀旧的金。
管家沈默地站在门口等待拉斐尔的回答,而少年却因为突然僵硬的气氛而不安地缩在拉斐尔怀里。
半晌,拉斐尔拍了拍少年的背,将少年抱起放到床上,轻轻说:“小东西,今天晚上你一个人睡……晚安。”
拉斐尔在这张懵懂的笑脸上亲了亲,少年听到那个自己熟悉的词,却不理解地看看窗外──天还没有黑啊。似乎是感
觉到了什麽,少年抓住了拉斐尔的衣摆,但拉斐尔却笑笑拉开了少年的手,取下了椅背上的披风,离开了房间。
拉斐尔走了,管家看看少年,轻轻地带上了门。
少年茫然地看著转眼就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又看看自己的手,那双清亮的银眸里慢慢浮起了薄薄的水色。
因为骑士长的任务,赫尼这次并没有留拉斐尔倒第二天早上,拉斐尔回到家时正是凌晨一点刚过,这本该是人们睡得
最熟的时候,然而当拉斐尔回到房间的时候他却发现少年并没有睡。
少年抱著双腿坐在床上,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蜷在被单里,当他听到开门的动静时他惊醒得抬起头来,拉斐尔看到
一双红通通眼睛,还有一脸的泪痕。
拉斐尔很累,也觉得很难受,但他没有马上去沐浴,他从披风里探出一只手,拭去少年还挂在眼角的一颗泪珠,轻轻
问:“我的小东西,你怎麽了?”
“拉、拉斐尔……”少年暗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呼唤,“我……抱……拉斐尔……”
拉斐尔愣了愣,而少年已经张开双臂抱上了他的腰,在他怀中嘤嘤哭泣。
拉斐尔将少年抱在怀里,温柔地拍打著少年的背,微微笑了。
“好了,我的小东西,不要哭了。”
拉斐尔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对少年好到这个程度,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少年对於自己不过是个宠物,哪怕自己没有想
过将他作为异端送上火刑架,也不打算用他作为礼物以成就自己的地位,但显然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好心情地忍
受自己的不适而去安抚这小东西。
拉斐尔知道自己决不是什麽博爱的人,当十年前他的家人的死亡、十年来对权力的追求已经让他丧失了很多东西,或
许还坚持著某些可笑的坚持,但连赫尼那样猥亵都容忍了,拉斐尔不知道自己麻木的心还有什麽地方是柔软。
拉斐尔不知道少年有什麽吸引自己的,若说第一次亲吻时让他产生了些许迷茫,但接下去的亲密接触却让拉斐尔很明
白自己对少年缺乏一种情欲所必需的激情──没有那个男人会在情欲勃发时还有清楚的思维去思考这是不是情欲。
莫非这就是异端的魔法?
拉斐尔想不明白,但他也不会用这些莫须有的感情为难自己,他只知道,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扔掉。
在这一瞬间拉斐尔又觉得自己还是很明白:少年对他来说终究还是一件玩具,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扔掉的玩具。
“好了,我的小东西,不要哭了。”
拉斐尔柔声哄著小东西。
看著少年的哭声慢慢停止,拉斐尔无奈地笑笑:“乖,我身上很脏,让我去洗个澡再来陪你好不好?”
而这时管家恰到好处地出现:“主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拉斐尔点头算是应了,他拍拍少年的背转而去了浴室,临走前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领会,在拉斐尔离去後慢慢走
站到少年面前,轻声说:“小花妖,别哭了,你的拉斐尔很快就会回来了。”
少年睁大了他的眼睛,因为他发现他很清楚地听懂了管家的话。
拉斐尔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少年站在房门口怯生生探出一个小脑袋,那双水淋淋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著自己,当自
己出现的,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欢喜的笑容。
拉斐尔突然觉得空气变得香甜起来,就像那苏珊花园,满园玫瑰绽放时所弥漫的浓郁花香。
拉斐尔上前一把抱过少年,亲亲他的小脸蛋,笑问道:“小东西,不哭了?”
我们无从猜测少年是否听懂了拉斐尔的问话,但他紧紧圈住了拉斐尔的脖子,仿佛一放手拉斐尔就会消失一般。拉斐
尔笑笑,突然感觉到脸颊上一瞬间的柔软,回神的时候才发现竟是少年在自己的脸上亲了一下。
少年用他那出生小鸟般脆生生的嗓音轻唤道:“拉斐尔,想,想你……”
虽然还很生硬,语法也不太正确,但拉斐尔还是很高兴,但随即他又想起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拉斐尔抱著少年回到
房间,两个人一起躺回床上──拉斐尔真的很累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不要再多做一个动作、多说一句话。
昏暗中,拉斐尔对少年伸出四个手指,说:“小东西,我,要离开,四天。”拉斐尔说著摇了摇自己的手。
少年不懂,看著拉斐尔比著四根手指,他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竖起四根指头不解地重复:“四、四天?”
“对,四,四天──太阳,升起,落下,晚安──四次。”拉斐尔耐心地解释,尽可能地用少年现在能理解的词汇,
配合著动作解释。
少年明白了,拉斐尔在说“四天”,可是什麽是“离开”?
少年问:“离开?”
拉斐尔点点头,用两根手指做了一个走的动作:“对,离开──我,出去。”
少年理解了一会儿,突然惊慌起来,他猛然抱住拉斐尔急急摇头,口里断断续续地说著:“不、不要,拉斐尔,拉斐
尔……不要,抱……拉斐尔……”
拉斐尔并不理解少年为什麽反应会这麽大,但当他感觉到少年小身子在不断的颤抖,他只觉得心疼,他搂住少年给他
温柔的安抚,轻缓地说:“小傻瓜,我不会不要你的。小东西,不要哭了,乖,我只离开四天,只有四天,我很快就
回来了。”
拉斐尔轻轻吻上少年的唇。
少年没有抗拒拉斐尔的亲吻,但他没有像往常进食。
拉斐尔默默少年的头,说:“小东西,我四天不在家,你又不能出去,我现在先喂饱你,你忍耐四天好不好?来,小
东西,亲吻我。”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名词,少年眨了眨眼,看看近在咫尺的拉斐尔的面容,迟疑片刻,终於还是慢慢吮吸起来,
汲取著营养。他昨晚刚进的食,现在并不饿,但他还是乖乖地将自己完全喂饱,或许他已经明白他将有四天不能吃到
美味的食物,现在将自己填饱会是一个比较明智的选择。
大约过了一两分锺,少年停止了进食,他的身体已经被生气充满,连眸子都晶亮得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的宝石,在黑
暗中熠熠生辉。
拉斐尔爱怜地揉揉少年的头发,为他掐好被子,也不管少年是否能听懂,自顾自地嘱咐道:“小东西,我不在的时候
你要好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你的模样太奇特,他们会把你当做异端抓走的,我赶不回来,就没办法
救你,而且你的美貌也太引人注意了,小东西,虽然你是个魔物,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出事知道
吗?”
少年只听懂了最後那个“知道吗”,他想拉斐尔或许在问他什麽,他不懂,可是看到拉斐尔关切的眼神少年觉得不应
该让拉斐尔担心,於是他乖巧地点了头。
拉斐尔笑了,用鼻尖蹭蹭少年的鼻子说:“小东西,点什麽头,你一定没听懂对不对?”少年一脸懵懂,拉斐儿笑得
更开心了:“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为什麽我会喜欢你这样的小东西?”
当然,这个问题少年不会回答他,少年只是看著拉斐尔笑得很欢畅,他也渐渐笑起来了。虽然只是抿起了嘴角,低垂
著眼帘,笑得很羞涩,但还是让拉斐尔看呆了。半晌,拉斐尔才会过神来,这次他笑得很是无奈:
“小家夥,告诉我,你是什麽魔物,能让人这样喜欢?”
拉斐尔将少年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这是一件不能放手的珍宝。
昨天睡得太晚了,也太疲劳了,拉斐尔睡到下午才醒来,而这时少年还在睡。少年蜷著身子,右手大麽指含在红唇之
中,那模样像极了刚出生的小猫。
拉斐尔小心翼翼从床上起来,生怕将少年吵醒。怜惜地为少年捋去散落在面颊上的发丝,静静地看著那张稚气与妖娆
混合的小脸。
落下最後一个不舍的吻,最後一次拥他入怀,拉斐尔终於转身离去,踏上了送信的路途。
圣浮里亚离国王所在的首都榭里拉并不远,快马疾驰大约一天半就就能到,所以拉斐尔才会对少年说他四天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