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知道？妄想两个帅哥有不纯友谊关系，也就是男同志爱情漫画嘛。现在的女生都喜欢看这个，真是搞不懂

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喂喂喂，你自己的摊位女性顾客占百分之七十，这其中可能有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爱看ＢＬ的腐女子，而这其中又可

能有一半以上是爱看激烈男男性爱场面的超腐女子。你对自己顾客的喜好抱持这种态度妥当吗？」

「反正我又不画ＢＬ，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早就对ＢＬ见怪不怪了，女生爱看什么，我们男生有什么好置喙的？」

「唉唉唉，你有听没有懂是不是？」龚如月摇摇头，这才又道：「你的顾客女性居多，同人志画ＢＬ才有销路啦。」

「那我可以从现在开始转向男性顾客群。」

闻言，龚如月差点没昏倒。

小太阳状况外的程度还真不是一般严重，他只好再牵着对方往「男性向」的摊位区走去。

「小太阳老板啊，你有好好逛过这些卖美少女商品的摊位吗？」

「没有。不过男生喜欢穿水手服、制服、泳装或女仆装的少女，这很正常啊。」

龚如月摇摇头，拿起一本十八禁的男性向同人志，一页一页翻给安子阳看。

安子阳想都没想过，所谓「男性向」看的竟是这些！

女生和女生之间，激烈成这样……

为什么激烈程度相当的男男性爱画面，他看了还不觉如何，而女女之间的……他看了却好想吐？

「这简直就是变态！变态！变态！」

摊位主人恶狠狠地瞪上安子阳，而附近的客人也纷纷对安子阳投以不谅解的目光，龚如月只好拉着不识相的小美人逃

离现场。

「现代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男生爱看女人搞女人，这个社会病了！病了！病了！」惊吓过度的安子阳转而歇斯底

里起来。

「怪了，女生爱看男人搞男人你就见怪不怪，你还抗议男生的喜好干什么？」龚如月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有ＢＬ，Boys Love 的存在，当然就会有它的反面：ＧＬ，Girls Love 存在啊！我自己倒是对ＢＬ和ＧＬ都

很能接受。这两种刊物只要画得好、剧情优，我都会捧场咧，毕竟现在在同人志会场已经很难买到一般性向的刊物了

。」

「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你的反应还真异常欸，一般人不论男女，对女同志的接受度都远比对男同志高。你啊，心胸还真不是普通的狭─」

龚如月话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

小太阳不能接受ＧＬ，却对ＢＬ见怪不怪……

这是不是代表小太阳并不排斥男人与男人间的超友谊……

这是不是代表他仍有希望？

龚如月由暗自推敲到奸奸微笑，由奸奸微笑到呵呵傻笑；但呵呵傻笑没有多久，整个人却陷入了莫名的情绪当中，思

绪全乱成了一团。

这会儿倒换成安子阳扯着失了神的龚如月走回自家的摊位了。

「如月学长，你看咱们摊位前人挤人呢，这种感觉还真爽啊。」

一位粉丝一见老板回来，立即掏出纸笔来要他签名及现场插图。

「现……现场插图啊……我……我没自信呢。」安子阳腼腆一笑，但这还是接过纸笔来，坐回摊位里的凳子，慢慢画

了起来。

龚如月贴在安子阳的背后，想说话，却又不敢打扰他为粉丝作画，不知为何一股妒意竟油然而生。

「小……小太阳老师……不知道你下一次可不可以出《铁弹王子》的商品呢？我好喜欢你画的东西，但是如果能出铁

─」

「我们家太阳没在看《铁弹》啦，不要找他麻烦！」龚如月吼道。

这一反龚大王子亲和常态的狠话才出口，马上招来安子阳、美开、美沁三对惊异的目光。

龚如月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只是愣在当场，痴痴望着安子阳伸出小手来安抚被骂到哭泣的小粉丝，耳朵里

则完全听不见美开、美沁对他的破口大骂。

我是怎么了？龚如月自问。

但他也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同人志寒假场一结束，寒假也接近尾声了。

安子阳这一场业绩暴增到五万元，他的心还在飘飘然呢，根本不想面对即将到来的开学。

他私下写了张感谢卡给唐哥，又自己一个人跑去八采亲手交给对方。

至于对指导他、资助他的如月学长，他安子阳当然是有一千个、一万个感谢，但是……

自从他发现了「那件事」之后，心里面一直觉得怪怪的；抱持这种心情和如月学长相处已经很困难了，还要写卡片给

对方的话，他根本下不了笔。

再加上寒假场时如月学长突然对他的粉丝发脾气，他到现在还不敢问学长到底怎么了呢！

算了，还是想想开学的事吧。

开学后，他就要成为高二下的学生了，而升上高三下的如月学长马上就得面临升学关卡了。不过，凭学长超乎常人的

实力，

一定可以很顺利地摘下他的第一志愿Ｔ大财金系吧！

事实上，龚如月本人一点儿也没有安子阳想的那般老神在在。

随着开学日的逼近，龚如月越来越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说来，有两件重大事情折磨着他的思绪。

第一，其实他根本不想念财金系，只不过念了财金系，爸爸就会很高兴。

其实只要爸爸高兴、能够以他为傲，他也就很满足了……

他从来就不想让爸爸失望啊！

更何况，他的右手已经不能画画了，他没有退路了。

财金系就财金系吧，只要一家子过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念财金系也啥不好。只要……只要他能一直在待在小太

阳的身边就好了。

唉，说到小太阳，他的心上人小太阳，不正是折磨他的第二件事情吗？

他和小太阳之间，到底有没有希望？

他和小太阳之间，到底会变得怎样？

他爱小太阳这件事，就像他是男同志这件事一样确定，根本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说什么只要能一直待在对方的身边就够了─那根本是骗人的！他恨死了这天杀的直属学长与学弟的关系。

除非他得到小太阳的人和心，否则他的痛苦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老天爷，如果能让小太阳爱上我，我就乖乖去考财金系好不好？」

又来了，他已经告诉过自己多少次，他要念的就是Ｔ大财金系，没有第二个学校，更没有第二个志愿，不要再想东想

西的好不好？

「废话，我要念的本来就是Ｔ大财金系嘛！」

龚如月哈哈大笑三声，接着，真是太突如其来了，突如其来到像演闹剧一般不自然，他「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像野

兽一般嘶吼，像要把整个喉咙扯成两半。

他不停用手和头部捶打床面，一边捶打，一面嘶喊。

不知从何时开始，叫声停歇了。

担心的龚妈妈在外头不断敲门、转门把，不停地喊：「小月，你怎么了？」

龚如月整个人蜷缩在床铺上，一声再也不吭，直到门外的妈妈离开了为止。

妈妈的脚步声消失了，他却再也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泪水像溃堤一般不断涌出，自己的床单湿了好大一片

，他从喘气不已到干呕不止，那种声音听来直要叫人肝肠寸断。

什么是想、什么是不想，他已经完全分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爸爸不会喜欢不念财金系的小月，小太阳也不会喜欢爱上学弟的学长，不管三年半前的他如何在梦里向爸爸

哭诉，

不管现在的他如何在梦里向心上人示爱，他们都不会响应他的感情，就算只是在梦境里。

什么「阳光美少年」，什么「万人迷」，什么「优等生」……

如果可以，他真想舍弃所有人对他的期待，他真想拆掉这一层又一层的假面具。

他感到体内有一股无名火烧着，不知何时就要爆发出来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不要开学。

「懂了吧，正常性向的同人志在同人圈里已经没有市场了─这句话我已经不知跟你说过几遍了！」

「偶尔还是会看到一般性向的作品啊！」

「偶尔？你是要分大饼还是分小饼？我还以为你是很认真地在经营自己的摊位哩！」

「我是很认真啊！」

「我怎么看不出来？」

这样的争吵最近常常在龚如月与安子阳两人之间上演，在两人的卧房演得不够，还延烧到学校教室和走廊来。

就在这段期间，龚如月递出了Ｔ大财金系申请入学第一阶段的申请数据。

老师、同学都知道，龚如月第一阶段稳上的。

龚如月寒假时基本学力测验考了七十五级分的满分，平常在校成绩自也是呱呱叫；担任过一社之长、一班之长，还在

多项

学艺、体育竞赛中拿过名次。

品学兼优的他已经两次获选为班级与全校的模范生，文笔超好的他自传写得切中肯綮又可圈可点，而教师推荐信虽只

需缴

交两封，各科老师却争相要写，到最后还得靠抽签来决定。这根本就是王桦高中开校以来的奇迹了，而龚如月必会成

为王桦校史上的传奇人物。

所以大家都说，龚同学没上会有鬼！

另一方面，递出申请数据的龚如月可说是如释重负。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不知准备了几个月。

不，其实打从他抛弃了玖岚月的身分、向父亲宣布以Ｔ大财金系为第一志愿起，他就已经为这一天准备了整整三年了

。

当然他大可以等到指考再冲刺，不用平时就努力成这般，还买商学的书自修，只怕第二阶段面试时被问到专业问题会

答不出来。

不过，以申请入学进入Ｔ大财金系的话，爸爸脸上会比较风光吧。

那天爸爸看到装满申请资料的公文封时，还很欣慰地称赞了他一句：「如月，很好。」

是啊，在龚如月耳里，这就是最难盼得的话了。

他就为了这短短的一句话，努力了三年，又因为听到了这句话，跑回房里大哭了一场，虽然从头到尾他都没哭出声音

。

到底是由于太高兴而哭，还是因为一切终于走到这几乎无法挽回的一步而哭，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唯一可以确定的

是，

在第一阶段结果出来以前他有很多空闲时间，简直比放寒假时还要轻松。

而这多出来的空闲时间，除了拿来锻炼自己那在一般人眼中已经完美到不行的身材以外，自然就是拿来苦心劝说小太

阳了，

殊不知自己在对方眼中简直快成了个阴魂不散的讨厌鬼，连放学的时候也要黏着对方走回家，在对方耳边唠唠叨叨的

……

「小太阳啊，我知道ＧＬ你完全不能接受，但ＢＬ总行了吧？画男人和男人亲亲又不会少块肉，凭你那充满灵性的画

风啊，一定会风靡腐女界，到时候，呵呵，你就会成为ＢＬ画家的第一把交椅，出版商业漫画指日可待啊！」

背着书包的龚如月追着背着书包的安子阳，因为安子阳越走越快，他也跟着越走越快。

「我不要，哪有男作家跑去画女性向作品的？」

「怎么没有，ＢＬ界也是有男性画家和作家啊。」

安子阳突地煞住脚步，转过身来瞪了一眼龚如月。那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森冷，让龚如月在一瞬间从脚底凉到心底。

他所认识的小太阳，会露出这种眼神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来到安家的门口了。

「学长，我要进门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赶快回家吧。」

为什么小太阳说这话的口气会这么冷淡，一副要赶人走的态势？

龚如月还来不及回神，安子阳已经开了门又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小太阳？」龚如月跑上前去敲门，「小太阳，我还没进去啊！」

然而安子阳已经喀嚓一声转上内门锁，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卧房。

大门外的龚如月好生愕然。

小太阳从来没有这样过的……从来没有将他拒于门外。

是他又逼得太紧，所以惹对方生气了吗？

大门里头的安子阳一进卧房就将书包随手一扔，呈大字型扑倒在床上。

如月学长最近的紧迫盯人，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不，是龚如月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了。

如月学长是玖岚月？

真的吗？

若是真的，为什么是他？

若是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他是玖岚月？

瞒着也罢，为什么这么会画画的他不再画画了？

而这一切的问题又有谁来解答？

「学长是笨蛋！」

安子阳低叫，霎时间，那幅令他不自在的男体景象浮上脑海，他闷哼了一声，痛苦地缩成一团。

他最崇拜的玖岚月明明就是画剑客与少女的爱情故事成名的，为什么，为什么如月学长不让他画剑客与少女的爱情故

事？

为什么要逼他画男人与男人间的……

就算他向如月学长说自己对ＢＬ见怪不怪，并不代表他认同ＢＬ啊。那种东西根本就是心理有问题的女生胡思乱想的

yin邪产物，藉观赏男人与男人间超乎常轨的言行举止来满足自己身心无法满足的欲望，什么男人与男人……亲亲，

想到那种画面就─……

恶心死了！

可恶！为什么学长那天早上露出身体的模样，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明明就是不完美又令他不自在的男性身体

啊。

安子阳细瘦的身躯渐渐发热，他不自觉地紧缩身体，身子却越发烫了起来。

那令他不自在的身体的主人．龚如月对他越来越频繁的亲吻、抚摸、揉捏、顶撞，早就对他造成困扰了。

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看似无害，但对一向守己排外的安子阳无异构成威胁，甚至是一种侵犯，侵犯他紧紧守住、不

让外人碰触的自我领域。

但那对他而言毫无敏感神经的龚如月却只是一个劲地进逼又逼进，动作上的骚扰、言语上的左右，要他做这个，要他

做那个，莫非他不能有自己的意见、自己的想法吗？

难道学长就不能明白，每个人都有一道不想让任何人通过的墙？只不过那道墙离自己内心深处的远近不同罢了。

是，他安子阳的墙就是离心最远的那种，远到一看进眼睛就撞到了。

而想必如月学长的墙是贴在心口上的吧，因为每次当他望进如月学长的棕色大眼总觉深不见底，构不着对方灵魂的深

处，

而对方灵魂的深处好像一口巨大的黑洞，强劲的吸力足以吞噬一切，当然，足以吞噬掉他的全部。

他好怕被吸进那口黑洞里，因为一旦掉了进去，他知道他自己的防护墙会瞬间崩塌，而自己的一切将被对方一览无遗

，再也无处可避。

是，他知道学长是广纳一切、包容所有的大人物，而是他心胸狭隘的小小人。

他知道学长喜欢人与人之间亲密的接触，但对他而言，这种一视同仁的博爱他无法认同。

亲密的接触，难道不是只有对自己而言，最特别的人才能做的吗？

至少他安子阳是这么认为。

当龚如月缠住他，用腿间顶撞他，话不好好的说却要在耳边吹气，龚如月以为他安子阳作何感想？

如月学长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却不是如月学长的唯一。

如月学长谁都帮，什么社团找他他都会去救火，朋友多到不可数计，两人走在一起时总有如月学长的朋友打招呼，而

如月学长对这些朋友都是一样的好，一样的亲密，一样的两肋插刀……

是是是，是他小心眼、爱嫉妒。他不像如月学长那么宽宏大量，连一瓶醋坛子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大包巧克力糖，

见人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