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非严
非严  发于:2011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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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此吃惊的。令谢重华吃了一惊的,是这三人身上扎眼的素服,和他们脸上充满了阴霾的神色。

“二哥,瑾文,李先生,”谢重华连忙上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每个人眼中俱有几分哀伤之意,谢重华的心

不由跟着下沉,“这是怎么了?出了甚么事不成?”

莫瑾文的眼圈当先红了,“罗……罗老爷子,他老人家去了。”

“甚么?”谢重华的心猛地一跳,急急握住了莫瑾文的手,“到底怎么回事?罗老爷子他怎么会……”

莫瑾文哽咽难言,旁边的苏玄卿低低开口:“三弟,我们的下处不知何故被董宪那奸贼得悉了,派了很多人来剿

杀,罗老爷子不幸就……他老人家伤得太重,没能支持过来。大哥他也……”

一听提及骆弈,谢重华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失声道:“大哥他怎么了?”

苏玄卿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头,示意他少安毋躁,“大哥他没甚么大事,别担心,只不过他也受了很重的伤,非

得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不可了。”

谢重华听了这话,这才舒了口气,但想到罗老爷子之死,不由得大感伤惋,当下好言劝慰李至洪与莫瑾文两人。

莫瑾文一听反而愈加难过,李至洪则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道:“董贼到底有多大能为?为何我们一举一动,尽皆

在他掌握之中一般?这当真是奇了。”

谢重华一听他这句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已知就里。不必问,这定然也是拜沈明月所赐的了。骆弈与苏玄

卿来找过他之后,一行人行迹便已露了,而沈明月对他们却不会留甚么情面,到底还是将他们的行踪报知了董宪

,以致酿成此祸。谢重华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心中暗道:明月啊明月,你这坏事也当真没有少做,这可让我

怎生处置才好?

他心中动着念头,脸上的神色便有几分不自在。苏玄卿和李至洪眼光何等敏锐,当下便瞧了出来。两人疑惑的对

视了一眼,苏玄卿便问:“三弟,你是不是知道了甚么消息?”

谢重华有些犹豫,不知是否应当将沈明月之事尽数告知他们。但又一想,此事早晚是瞒不住的,倒不如索性和盘

托出,拖泥带水反而没甚意思。这样一想,当下谢重华便将沈明月的身份连同这两日来发生的事尽数讲了出来。

众人听完,脸上俱是齐齐变色。莫瑾文当先便按捺不住,“噌”的跳了起来。

“甚么?原来我们‘千里草’的弟兄和罗老爷子,都是死在了她的手上么!我非得……”

“瑾文!”莫瑾文一连串的咒诅尚未出口,李至洪连忙喝住了他。回过身来,李至洪对谢重华客客气气道:“小

谢,那么眼下,你要打算怎么办?”

谢重华看了看李至洪,李至洪的目光中多少有些疏离;再看莫瑾文,莫瑾文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有些对于自己的

期待之色;最后望向苏玄卿,然而这位二哥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即使是此时此刻,他的目光也是一片深不见底

的幽然。谢重华游目片刻,眼帘垂了下来,微微苦笑,“各位想要让我怎么办才好?”

“这还用说!”莫瑾文年少气盛,最是沉不住,听谢重华一问,便即大声说道:“自然是不能放过那姓沈的妖女

!董宪若杀她便罢,若不杀她,我们也是要找她报仇的!”

谢重华默不作声的听了,再看苏玄卿与李至洪时,他二人虽未明言,但神色间却也有些赞同之意了。谢重华心知

今日之事难办,但也别无他法可想,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瑾文,李先生,二哥,你们三位请听我一言

。明月与姓董的作一路,坑害了‘千里草’和罗老爷子,这自然是她大大的不该。从这一点上说,我确是不该再

与她有任何瓜葛。然而我在柳渡镇被人截杀,若非她通知了大哥二哥,我这条性命只怕也早就交代了。还有今日

,她明知董宪要来为难于她,但为了不将我卷进来,还是先支走了我。从这两件事上说,她对我可说是颇有恩义

,我终是欠她一份情。如今她落入董宪之手,我若袖手不理,江湖上未免显见得我谢重华是负心无义之人。所以

,我还是要先去将她救出来,至于救出来之后,”谢重华说到这里,不免有几分犹豫,迟疑片刻后只得咬牙道,

“她已然有了悔改之心,我令她给各位重重赔礼。各位万请饶她一遭,给她个悔过的机会罢。”

蓬莱阁小谢自从出道以来便从不曾低过头,如此开口求恳,于谢重华而言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了。然而这番话

一出口,莫瑾文仍是当先暴跳了起来,“甚么!谢重华,赔甚么礼?这么多条人命,她赔得起么?”

李至洪面色沉沉的,并不言语。苏玄卿默然片刻,温言道:“三弟,凡事自有个是非曲直,切不可让儿女私情给

蒙蔽了。”

谢重华“嘿”了一声,听这言外之意,是说自己要救沈明月全是出于儿女私情了。但此事涉及男女风月,越是解

释便越是分说不清,此时还不如不说的好。当下谢重华便苦笑一下,说道:“各位不能谅解,我也不敢奢求,但

这一回我是势必要去救她的。至于之后怎样处置,那只好到时再说了。”适才求情不能奏效,这样的言语谢重华

是断然不能出口第二次的了。

苏玄卿一皱眉,方欲说话,莫瑾文已然按捺不住,怒道:“你说得轻巧!董老贼向来防备森严,你想救人便能救

得么?不要命的你自己去,姓莫的却不奉陪!”

谢重华知道他心中气苦,年纪又轻,难免口不择言,当下微微一笑,也不生气,眼神一转,恰与苏玄卿相遇。苏

玄卿的目光黯了一黯,闪动了几分迟疑之色,终于说道:“三弟,大哥身上还有重伤,我须得送他去养伤,这次

二哥只怕没办法帮你了,只盼你心中莫怨二哥。”

谢重华点点头,笑道:“二哥这是哪里话?大哥的伤要紧,正须你留下来照看。我又怎会怨你?”说着,谢重华

向眼前三人一拱手,“那我便去了。二哥,李先生,瑾文,你们多多保重,咱们回头再见。告辞!”说完,谢重

华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苏玄卿在身后叮嘱了一句,谢重华口中答应着,脚下没停,几步便出了明月楼,来到了东临城的大街上。街道上

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动静,月光惨淡的照映着空街。谢重华走在街道上,耳中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谢重华

心中忽地升起几分自嘲之意,勾起唇角笑了一笑,加快了脚步。

(一)岂曰无衣(下)

谢重华一路上收敛行迹日夜兼程,几日后终于来到了京城。抵至京城之后,谢重华寻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吃了些

东西,而后倒头便睡。直睡到月上中天,谢重华方才起身,只觉连日来的劳累已然消除泰半了。换上一袭夜行衣

,谢重华提剑悄然出门,直奔向太尉府。

谢重华并非头一次来太尉府了,然而上次只是为了见肖白尘一面,并无兵戈之意,而今次却是为了救人,情势自

与上回不同,更须得加倍的小心。不多时来到太尉府高墙之外,谢重华略略稳一稳心神,提气跃上墙头。

太尉府内也是一片静悄悄的,看上去倒不似有甚凶险。谢重华也不晓得沈明月究竟是关押在何处,看来仍须找个

明白人问问才好行事。谢重华心中盘算着,双组一错,飘然而下,轻絮一般落到了地上,身形微晃,向前疾行。

方走出十余步,谢重华猛然觉察一道掌风从身后迅捷无论的袭来。这一掌来得凌厉,谢重华无暇细想,身形一拧

,挥掌相格。双掌甫一相交,谢重华抬头看向来人,四目相接,各各俱是一怔。

出手袭击这人非是别个,正是肖白尘。

“是你!”谢重华低低惊呼一声。

肖白尘眼中闪过几分错愕,随即有几分愠意的低喝道:“你不要命了么?快随我来!”话音未落,肖白尘不由分

说的抓住谢重华的手,拉着他斜斜蹿入一条小径。

谢重华也微觉诧异,但也便随着他去了。肖白尘的手有些凉,谢重华略略一挣,反握住他的手。肖白尘的脚步仿

佛微微一滞,但在谢重华察觉之前,却又恢复如初。两人沿着幽暗的曲径七拐八拐,一路上也未遇到半个旁人,

不多时便来到了肖白尘素昔所居的屋舍之下。

两人进了门,谢重华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房中的陈设,肖白尘已关好了门,回身进来便劈头问道:“三更半夜,

你闯到太尉府来作甚么?”

谢重华此刻心绪已然安稳下来,心想或许肖白尘正晓得沈明月的所在,适才自己却不知何故竟然没有想起来问他

。当下谢重华便笑道:“肖白尘,能遇上你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有一事,正要向你请教。”

“哦?”肖白尘的神色在昏暗的灯影里显得有些莫测高深,“你要问的,不会是关于沈明月的消息罢?”

“呵呵,这个也被你猜到了。”谢重华口中笑着,心里却发现肖白尘对于自己的问题似乎并不太乐于回答,然而

今日是势必要问出来的,只得又硬着头皮道:“明月被董宪派人捉回了京城,她现下怎样了?”

“你说还能怎样?”肖白尘不答,却淡淡反问了一句。这一句让谢重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莫非明月竟已……

然而谢重华的脸色方变,肖白尘却又冷冷续道:“不过你放心,人总算还没有死就是了。”

谢重华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颗心也跟着慢慢放了下来,强笑道:“肖白尘,你莫不是想吓死我么?那明月她现在

在何处?”

“怎么,”肖白尘两道俊秀的眉拧了起来,“难道你还想去救她不成么?”

肖白尘目光灼灼的盯着谢重华,谢重华只觉这两道探询追问的目光简直令他难以遁形,实在是躲不过去,只得点

点头。肖白尘的眉峰不易察觉的跳动了一下,微微冷笑,“谢重华,你不是已经与‘千里草’作一路了么?沈明

月是董宪手下的密探,说来和你原本也是对头,你又何必救她?”

谢重华苦笑,“明月虽然是董宪的手下,但她累次救我,于我有恩。现下她有难,我又岂能袖手不理?虽说这中

间还有许多是非曲直,但眼下要务,还需先救她出来再说。”

肖白尘听着,眸中似有几簇火苗倏地闪耀了一下,默然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叹道:“你对你这位红颜知己,倒

也算有情有义得很。也罢,沈明月便关押在太尉府后院石牢的左首第二间,你想救她,去救便是了。”

谢重华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当下向肖白尘一拱手,笑道:“多谢了,且容改日再会!”说着便举步向门口

走去。方欲出门,却听肖白尘在身后叫住了他。谢重华一怔,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肖白尘。

肖白尘站在灯影之中打量着他,半晌悠悠问道:“谢重华,你们这次有几个人来?”

谢重华不知他此问何意,先是一怔,继而照实答道:“没有旁人,只我一个。”

“甚么?”这一次轮到肖白尘吃惊了。几步来到谢重华面前,肖白尘紧盯着谢重华的眼眸中染上了几分薄怒。“

谢重华,你是疯了不成?太尉府大牢是何等所在,你一个人便敢来闯么?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谢重华只好又露出几分苦笑,“肖白尘,你的头脑莫不是真的也变笨了么?明月把‘千里草’害得那样惨,罗老

爷子也死了,他们不来取她性命便已是大大容情,又怎会出手相救?”顿了一顿,谢重华又道:“至于我二位义

兄,我大哥受了伤,二哥自然得留下来照看于他。”

肖白尘听罢,唇角微挑,笑容中有几分讥刺之意,冷然道:“你念念不忘的甚么手足之义,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

谢重华不欲在此问题上多做解释,一摆手,懒懒笑道:“劫牢反狱,人多了本来便容易坏事。我一个人去倒也方

便得很。”说着,谢重华转身欲行。肖白尘却一抬手,扣住了他的肩头。谢重华有几分不解的回头看他,却见肖

白尘眼中情绪甚为复杂,令谢重华微微一怔。

“你今夜果真非去不可么?”肖白尘沉沉问道。

谢重华颔首,没有言语。

肖白尘脸上神色变了几变,似乎有甚么事令他甚为犹豫不决。片刻后,肖白尘的神情平静下来,自嘲一般的摇摇

头,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且等我片刻。”说着回身走入内室。

谢重华不明所以,只得站在原地相候。不大工夫,肖白尘挑帘从内室走出,谢重华抬头再看时,却立时吃了一惊

。肖白尘素日里常穿的白衣已除下,此刻却换上了一袭黑色夜行衣,手中提着长剑,来到谢重华身前。

“肖白尘,你……”谢重华只觉一颗心猛跳了几下,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肖白尘淡淡道:“我若不去,你自己去了也是只能送死,更别提救人了。这就走罢!”

谢重华头脑之中一片茫然,跟着肖白尘来到门边。肖白尘正欲伸手推门,谢重华忽然抬手按住了肖白尘的手腕。

“肖白尘,”谢重华迷迷茫茫觉得这个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你又何必如此?”

肖白尘偏过头来盯着谢重华,四目相接,谢重华只觉肖白尘的双眼深不见底,在那一泓澄澈之下不知隐藏着甚么

。良久,肖白尘别过头去,自嘲的一笑,淡然道:“谢重华,认识了你,我肖白尘也可说是三生不幸。走罢。”

说着,肖白尘推门,寂然而出。

谢重华凝望着他瘦削寂寥的背影,怔然片刻,忽然若有所悟的微笑了,随即紧紧跟了上去。

(二)劫狱

谢重华跟随肖白尘,一路上潜踪蹑迹,悄无声息的来到太尉府后院。两人藏身于一座假山背后,肖白尘抬手向前

面一排低矮的房屋一指,低声道:“看到没?那里便是大牢了。沈明月便关押在左首第二间。”

谢重华依言望去,只见那牢门附近守备甚严,有众多守卫手执火把,携刀挎剑的来回巡视。谢重华细细瞧了几眼

,转头对肖白尘道:“那里有甚么扎手的人守卫么?”

“董宪派了不少人手守卫,大多都是江湖上一顶一的好手。等会儿你我务须速战速决,我来拖住守卫,你径直进

去救人,得手了便撤,我来断后掩护,还往城外西山去。”

谢重华点点头,“多加小心。”

肖白尘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方黑巾来,将半张脸蒙了个严严实实,又扔了一块给谢重华。谢重华往日里行事

从不肯蒙面,但此时却心领神会,也将脸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两人装束停当,对视一眼,各自微一颔首

,齐齐疾纵而出,顷刻间便来到大牢之前。

二人忽然现身,牢门前巡视的守卫均是大吃一惊。一个“谁”字尚未出口,谢重华与肖白尘双剑齐齐挥出,登时

有几位守卫毙命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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