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你好自私,你要在我完全明白了我的心时就想逃开我吗?”穆然淡淡地笑着。
“穆然?”方成眼含不解地望着他。
“方成,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在那天对你说那些不想做你朋友的话?——那是因为,我发觉只要跟你再一起,我就变得不再是我,不再是那个冷静自如的我。这个改变让我不能去适应,因为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甚至觉得害怕,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只要不再跟你在一起就可以回到从前,可是,我发现这么做根本就是多余的。跟你在一起时的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是件好快乐的事,我可以随心所欲的玩,可以跟你到处疯,到任何地方找寻让我们留恋的地方,我甚至已经习惯了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所以,你离开的这几天,让我好不习惯,让我好怀念,也让我后悔我那天所说的话——”
“穆然……”穆然诚挚的眼睛让方成感动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襟,“我们、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嗯,做朋友。”穆然笑着点头。
“真的真的、可以做朋友。”方成拉住穆然衣襟的手拽紧,他急切地想得到他的肯定。
“真的真的,我保证。”穆然空手一只手,握住了方成拽住自己衣襟的手,向他肯定的保证。
“不会再分开……”
“不会再分开——”穆然笑着,连方成都因他坚定的笑而不再怀疑,放松下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他,脸上带着微笑看着穆然俊逸的笑容渐渐昏睡过去。
看着方成因疲惫而合上的双眼,穆然才露出他眼里的悲伤,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刚刚在向方成做保证时,他的心在滴血。
一直到看到方成在自己面前被人打倒在地时,他才醒悟,原来他爱他,爱出现在第一次见到方成时。
明白这个事实时,他听到被他用来垒住心房的墙壁坍塌的声音,他的心被赤裸裸地呈现出来,让他瞬间领悟了他为什么会在方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由自主且莫名其妙的心情——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他啊……
不知道这份心情时可以无视它,但知晓之后竟是这么的刻骨铭心,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爱在方成说要做朋友时变得无奈。他可以自傲的无视所有人的眼光,却不能抵制他的所有乞求,这是爱,心完全为了所爱而跳动,尽管这样让它疼痛不已。
笑着说要当他的朋友,心却如刀割,可他连睡时都带笑的脸竟让他觉得,再痛也不过如此罢了——
紧紧把方成的身子锁制在自己怀中,穆然醒悟,现在的他,心不再是自己的——在那如风的人儿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它就落到了他身上,从那开始,所有的一切,皆都因他身不由己,却心甘情愿……
孔月不停挣扎着,但禁锢她所有动作的人却不为所动,连一丝声音都不让她发出,突然之间,她注意到了一个人出现在禁锢住她的人的旁边,当她瞄见此人是谁时,她呆掉了——
因为接到方成的通知而带着保镖赶来救人的穆枫鸿无言地站在角落看着不远处的穆然和方成,当他看到穆然满脸悲伤地把方成抱在怀中时,眼里是无尽的森冷……
夜已渐暗,在长无边际的水泥路面两旁,夜灯已全然亮起。在漫漫长夜,这些灯不光是用来照明,还有,用来装饰夜晚的城市。
庄重的黑色私家轿车在这条安静且宽敞平稳的路面上如同滑动般,寂静优雅地行驶着。
然而,由外看似安静的轿车,在被良好的隔音设施挡阻的车内,却一点也不安静——
“天啊,我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坐上价值上百万的BWM最新款的车!——”自从坐上车子后,孔月的惊叹声就一直不停地响起。
坐在后座的她藉着车窗外的灯光,在昏暗的车里用她被灯光照亮的眼睛惊叹地看着车里的一切设施,手跟着视线所望到的地方四处触摸,还不时在车座那柔软到让人几乎要陷下去的车椅上弹跳,此时的她无疑是一个见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兴奋不己、乐此不疲。
玩得颇为尽兴后,她才把目光放到坐在副驾驶座的穆然身上。
“穆然,你是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这次回来要待多久?还是,回来定居的?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的?你知道吗,我现在正需要帮助呢,你来得好巧!……”
孔月身子夹在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望向面无表情,眼睛一直看着车外的穆然,一开口就是成串的话题。
穆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般,没有一丝的回应。仍然维持他坐在位置上,静静望着前方的动作。
孔月见状,无所谓地耸耸肩,坐回原位上。
“穆然,你的脾气还跟十年前一样耶。我以为你在国外呆了十年后会变得爱说话点,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不过,你变得比十年前成熟、也更帅更迷人了!我差点认不出来……”
孔月继续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也不管穆然有没有听进去,还在兴奋的她根本就不曾看到,照在后视镜里的穆然的眼睛,是冷然无情的。
离
原本打算乖乖呆在家里,直到家里的人都把他被绑架的事淡忘后,才去找方成的穆然在他被绑架那天离开方成后的第三天,就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狂思,主动走出了他禁闭了两天的房间。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在这三天里,他顺家人的意,没有做出任何一件可以与外界联系的事——经过这件事,他的母亲甚至后怕到听到电话铃声就打颤,更不准他去接近它。他只能在心中无止境的想着那天被送到医院里的方成。
思念原来也可以燎原,刚开始离开方成时的一点点想念在过后的时间里不断燃烧,只会越烧越旺,没有停止的可能。
什么冷静,什么自恃,一直被父亲循循善诱的一切在想念方成的心中,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在这三天里,他在想的都是方成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受的伤严重吗?他受伤的期间,是谁照顾他?那天他还没来得及知道他的伤势,就被父亲带回家里,从那时开始,不知道他一切消息的他只能任思念侵蚀他的全身,焚烧他的意志,他甚至在不经觉间在整张纸上写满了他的名。
——原来,爱他已是如此的深。
深到光是思念,都可以毁灭他。
穆然刚走到大厅里,就被已经在他家任职多年的老管家叫住了。
“少爷,老爷找你,他在书房里等,叫你过去。”
转身望着恭敬站在他身后的老管家,穆然无奈地退回脚步。
“我这就去。”现在的他不敢也不能忤逆父亲,因为他控制着他的一切。
不用老管家带路,穆然熟悉地走过家里宽敞的厅室,穿梭在长长的亭廊里,最终到来到了老管家所说的书房门前。
穆然努力让自己心无杂念,连想念方成的心思都得埋在他自认他父亲看不到的地方。他不能在面对父亲时是满腹心思的,更不能让他知道,他的心,乱了。
父亲的目光非常的犀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别人的心思,这也是他的事业会这么成功的原因之一。
他规定身为儿子的他不能乱心,这是成为一个成功者的首要条件。
曾经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好的他现在想来只觉得那是一件令他嗤之以鼻的事,他发现他的心乱得理所当然,就像是爱上方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也因为他现在只能在父亲那庞大的势力下过活,父亲的话他就算不听也不能明摆出来,否则,方成会成为他反对他父亲的最大牺牲者,这更是他害怕去违背他的意思的主要原因。
原来是不想,现在是害怕,他爱着方成的这件事情,除非哪天他拥有了胜过他父亲的力量,否则,就必须得隐藏,不然,方成就会被伤害。
穆然认为现在的他已经做好所有准备后,抬手在实木雕成的大门上轻轻敲着。
“进来。”在穆然敲过第二声后,穆枫鸿低沉的声音不紧不缓地传出。
深吸一口气后,穆然推门走了进去,看到了坐在书桌上看文件的他的父亲——穆枫鸿。
孔月兴致勃勃的目光在车子开了一段时间后落到车窗外时,变得疑惑。
车子并没有如她所想的去到什么豪华的地方,而是渐渐的往狭窄的路上开去。
她把整张脸贴在镜面上,想由昏暗的车外的景色看清她到底被送往何方。
越看,孔月越因车外那越来越简陋阴涩的四周景物感到疑惑——有点熟悉……
“穆然,我们这是去哪?”孔月忍不住问,忘了他由始至终都没开过口对她说过话。
可奇迹般的,穆然回话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仔细听之下,还带着令人发寒的噬血——
精力集中于车窗外的孔月没有听出来,而就在她因外面的景色在心中产生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车子在一个转弯处拐过时,突然跳到她视线里的景物让她镇呆了……
车子刚停稳,头一个下车的是孔月,她是冲下来的,车门都忘了关。
张口结舌地望着眼前这幢陪她长大的房子,她从未想过,她还会有再看到它的一天,她以为它早被拆毁了。
好不容易将视线由看上去有过修复的小楼房里移开,孔月望着已经走到这幢楼房面前站立的穆然。
她问背对她,也在看着这幢只有藉着月光和车前灯来照明才能看见的古旧房子的穆然,“为什么要来这里?”
穆然转过身,笑着问:“这里以前被月光照到吗?”
穆然莫名的令人心醉神迷的笑,还有他的不答反问,让孔月觉得奇怪,但她仍回答他:“没有,因为前面有幢大厦——”
孔月的话截然断下,她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望着身后。
空的?!
她原以为还耸立在原地的大厦竟不见了!
不可置信地,孔月徐徐回过头……
她以为应该被拆毁的小楼还在,她以为还在的大厦却凭空消失了……
她感到她的心空出了一个洞,被风吹到心里,冷澈全身……
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到穆然身上,孔月看到他还在笑。
银色的月光下,暗黑的小楼前,孔月联想到了她偶尔某次在书中看到的光之子——晓光——他最后坠入地狱,成了暗之王——撒旦——
叫了声“爸爸”后,穆然坐到了穆枫鸿书桌的前面的椅子上。
穆然坐在椅子上后,穆枫鸿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并没有用他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看穆然多久,穆枫鸿没有任何拐弯地说明了他让穆然来这里的原因。
“手续我已经办好了,后天你就到法国去念书。这两天你就留在家里跟家族里的人道别。”
“我不要!”想也不想,穆然脱口而出。
“给我原因。”穆枫鸿的声音仍旧冷冷清清,没有因穆然的抗拒而有一丝改变。
“……”穆然不能说出来,他不想离开方成的身边。
他,才明白自己爱着他啊,怎么能就这么离去。
穆枫鸿没有强迫他说出来,而是换了别一个话题:“我一直没问你,那天你被绑架的原因,我派去的人赶到时,他们已经被你打倒在地——你并不是打不过他们——那么,你会被绑的原因?”
“我、被暗算。”穆然有点不敢直视父亲炯炯有神的眼睛,可他清楚逃开,是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做的,于是他直视他父亲的眼睛。
他不想让他精锐的父亲看出,他有所隐瞒。
“你的冷静与精确地分析能力是我让你不用带任何保镖就可以出门的其中原因,如果对方是职业的绑匪,我不会奇怪你会被暗算,但是那五个人,不过是些随处可见的小流氓。”穆枫鸿看似随意地把整个背靠在皮椅上,听起来无害的说话,却让穆然心惊。
他是穆枫鸿自小训练长大的,他的冷静,他的绝然,他的高傲——这一切的一切都跟穆枫鸿没什么两样,但穆然永远都输在一件事上,那就是阅历。
他的父亲见过的事经过的事,都比他还多,他可以由非常简单的事情里轻易地看出事实。也就是说,他的心情,穆枫鸿很有可能已经看出端倪。
“你被绑架的那天,我到你的学校问过大概情况了,有个女生说,你在听到那三个绑匪说出方成这个名字时,你激动了。”
穆枫鸿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刃,笔直地刺入穆然的心,让他惊悸的闪开。
穆然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他的父亲。
父亲已经知道了!
穆然放在腿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现在只有想办法把伤害推到最低的位置。
穆枫鸿的视线仍然不离穆然,他冷静地看着,他负于重望的儿子。
“我对你说过,任何让你变得不冷静的事物,我都会——”
“方成只是我的一个朋友!”穆然猛然抬头,坚定地打断穆枫鸿的话。
他难以遏止由父亲口里说出要伤害他所爱的人的话时,胸口开裂的痛苦。
“你激动了。”穆枫鸿淡薄地直诉。
穆然一听,几乎想要咬烂自己冲动的嘴。
可,他清楚的知道,要想在听到父亲说出可以让他崩溃的话时沉默,那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你放心,我穆枫鸿再狠,也不会对一个救过你的人下手。但是,小然,你必须得离开这座城市,不然,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这么好说话。”
穆枫鸿锐利的目光让穆然心寒,他清楚他的言出必行。但,这样他就得离开——离开他所爱的人的身旁……
法国,好遥远的地方,他要多久才能回来?
盯着穆然脸上青黯的脸色许久之后,穆枫鸿平静地对他说道:“离开之前,你可以去跟你的朋友道个别,顺便告诉他,你不可能再回到中国来了,因为我已经把你的籍贯转移到法国了。”
孔月感到一股澈骨的凉由自己的脚板迅速窜到她的全身,让她不停地发颤。
她腿脚发软地后退、后退,不停后退。
她想退离让她心惊胆战的穆然身边,但她退了没几步,她的背撞上了阻碍——
惊惶失措地转过头,孔月骇然的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堵在路口的人——
是几个保镖,排成一排——他们身上的那些穿着,她曾经见过,多久了,有十年了吧……
“你为什么想要逃呢?”穆然平稳的声音犹如在她耳边响起般,让她心惊地转回头。
“这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啊,你不觉得怀念吗?”穆然仍旧是那张笑脸,淡淡地、清清地,却更让孔月害怕的。
“穆然……”她想叫他不要再这样子笑了,尽管曾经的她期望他笑时的样子,但,不是这种,令人心悸到由心里打颤的笑容。
穆然望着她,微笑的脸上,深黑的眼睛里,是沉积千年的寒,他在笑,眼睛却是在冷漠地看。
“来吧,到里面来吧,我准备了好东西在等着你。”说完之后,穆然就径自走到那幢楼房里,去到二楼,目的地是那间方成住过的屋子。
“我不——”孔月恐惧着,她只想逃,可,挡在她身后的人轻而易举的就把她提了起来,带着到走到穆然去的地方。
“不要啊,放开我!穆然,你究竟想干嘛?!放开啊!”
孔月惧怕地挣扎着,她呼喊走在前头的穆然,想弄清,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但是,穆然就像没听到她惊惧的叫喊般,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穆然!”见到他这个样子,加上她被紧紧箝制不能动弹的身子,孔月此时的心中,是无止尽的恐慌——到底,穆然所说的,等在屋里的东西是什么啊?!
被两个人拖着向前走,不能抗拒的孔月脸色苍白的想着。
第八章
被人剧烈地丢到铺有床单的床上,孔月根本就无暇去顾及因此造成的疼痛,她快速地由床上坐起来,望向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房间里一张椅子上的穆然。
“穆然,你究竟想要干嘛?”孔月毕竟也曾是过混个黑社会的人,不想自己在外人看来显得懦弱,她压抑内心极度的恐惧,看似冷静地问平静的看着她的穆然。
纵然想反抗,想要逃离这个令她害怕的地方,但这间房间的门已经被其中的两个保镖给封住了,她压根没有自信能够过得了他们那关,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会武功的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