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放心的声音,似乎是孟飞。“不过……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怀孕恐怕很是危险……”“哦……”
按在他额头上的手掌使他清醒过来。“喂?”俯下头来的深深愧疚的黑眼睛,温柔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他一下。“还好吗?”是于江。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故意的。只是太生气了……一气之下就……”于江解释着,却突然止住,因为他发现父亲浑身哆嗦。“回去……”
于彦章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回去!我要马上回去!”
“不行啊,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必须静养一阵子,要不就先住在叔叔他们这里——”孟飞话还没讲完,已经被于彦章嘶声吼断:“回去!回去!我要马上回去!”
孟飞愕然住口,莫名其妙地看着面色苍白,神情激动的于彦章,再看看他叔叔。孟昭雄笑了笑,解释道:“怀孕的人,很容易竭斯底里。顺着他点就好了。”
“走吧,我带你回去。”于江抱起他,想了想。“正好,今天我那里给你准备的房间已经装修好了,我们就回家去好了。”
——To be continue
莎·S 4·13
CHAPTER30
孟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愕然地看到于江居然出现在自己家里。而且还抱着一个人。这个人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不过,从身体曲线看来,似乎是个男人。
女人的躯体不可能这么修长和硬质。作为杀人科的刑警,长期接触各种各样的人体,孟恽看人的眼光几乎无有误差。
不过,怎么回事?这家伙——孟恽愕然看向于江,上次才看见他带着怀孕的老婆去医院,现在倒又搞上一个男人了?
“喂……”被于江凌厉眼光一瞪他才知自己挡了路,让开,却仍情不自禁地盯着于江抱着的那个人看。肩膀轻轻被谁撞了一下,是堂兄孟飞,他慢步过去,拿嘲笑的眼光微微看自己。
孟恽扯住他,悄声问。“于江抱着的那个人……怎么了?”
孟飞含糊地说:“病了。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去医院看病,所以请叔叔看诊。”
“一些原因”!既然是病了,有什么原因不能去医院看病呢?
不过,如果是因为那种事受伤的话……孟恽没有同性恋的经验,不过他处理过类似的刑事案件,知道男人和男人办那种事是很容易受伤的。而且,他继续推理——以于江的地位和派头看来,男情人被自己弄得受伤了,也不好堂而皇之去医院找大夫看,所以,就委托堂兄孟飞,带到叔叔这里来看——但是!
难道——叔叔和孟飞都不觉得奇怪?于江居然跟一个男人。
孟恽望父亲和堂兄,却更吃惊地发现,父亲和堂兄的表情有点奇怪。表面看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但是,心思何等细腻地孟恽,还是敏锐地从父亲眼里深处寻找到与平常绝对不一样的几乎按捺不住的焦灼波动神情。
再看孟飞,他若无其事,只有细心才能发觉他的微妙的表情和眼光。
空气中似有暗流。
一种奇怪的麻痹般的感情突然虏获了孟恽的心。
他来回地扫视着这三个男人——抱着“那第四者”正要走出客厅的于江,慢两步跟在后面的孟飞,立在书房门口不动的父亲。
仿佛有一张微妙的网,笼罩在这呈多角度分布的三个男人之间,使他们突然产生不可分离的一体感。而自己,无疑是被隔离在这种网之外的人。
是什么?——感觉好奇怪。
难道是因为于江抱着的那个人?
——没错,父亲和孟飞的眼光似乎都在说明这一点。
狐疑。孟恽心想,这个人是谁?什么身份?为什么要用毯子包得严严实实?
孟恽突然产生一种不可遏止的好奇心……想要见见于江抱在怀里这个“第四者”的真面目。
所以今天南岸繁华市中心的一栋花园小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工装服的工人,扛着一罐煤气,直奔B——3——13的住户门前,一个劲地按铃。那房子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天没人来开,戴鸭舌帽的煤气工也却似乎笃定里面有人似的使劲按。
迷糊之中似乎听到什么东西尖利地叫着一直响……过了很久于彦章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门铃。勉强爬起来,却觉得腰酸膝盖软,好不容易才套上了睡衣。
于江出去了,汤宏似乎也出去了,……他在心里想着会是谁。
不会是孟昭雄吧……突然转出这个念头,他连忙到门前的猫眼去看,不是,只是一个煤气工才松了一口气。
那煤气工虽然穿得脏兮兮的,长得倒满讨人喜欢的,口气殷勤的说:“这是你们叫的煤气吧。要我帮忙送进去吗?”
……“煤气?”于彦章愕然,这些都归汤宏操心,他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用完了。汤宏有叫人送来的吗?他侧身让煤气工进去,不由心中疑虑。
这个煤气工——自然就是孟恽了!——没想到果然如此容易就进来,他一边装作搬煤气进去,一边偷偷打量这个男人,瘦长的身体,苍白的皮肤,长得颇为端正,只是,年纪怎么看都比于江大得多啊!倒象跟自己父亲是一辈的。于江会喜欢这样的男人?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于江那副年轻英俊盛气凌人的样子,孟恽吃惊地想,人的喜好倒的确是不可貌相啊!
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呢?——男妓?看外表和气度不象——正在想着,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自言自语:“嘿,怎么没关门?”
呀!孟恽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声音——分明就是那个姓汤的呆子的,怎么回事——
他还没想完,汤宏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在说:“怎么没关门,万一什么人进来了——”
男人迎上前去解释:“哦,煤气工送煤气来了,是不是你叫的——”
汤宏瞪大了眼睛:“煤气?咱们这里的煤气够用一两个月的了!怎么会有煤气工来送煤气?——什么人?还没走?我去看——”
扔掉手中的东西就拔步往里要追,躲在门后的孟恽暗呼倒霉,只好主动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嗨!还好嘛!不是你们叫的煤气吗?看来是送错门了,我先走了!”
拔腿就要走,却被汤宏一把揪住,汤宏瞪大了眼睛:“原、原来是你——瘟神!你,你又跑到这里来搅和什么?”突然想起,孟恽曾说“A”是疑犯——啊,这家伙不是装作煤气工来收集证据甚至想逮捕“A”的吧!他警惕起来,立刻一个箭步,直拦到于彦章和孟恽之间:“喂喂!姓孟的!你非法进入民居,当心被告喔!”
如果说,孟恽今天本来只是心里稍微好奇想见见于江的同性情人的话,那汤宏此刻的动作——却简直是引起了他的疑心。
那太过明显的保护性动作——分明是企图保护即将受到伤害的心上人般的急切动作和表情——可是,他背后的人,分明是个男人啊。
而且是一个身材修长,四肢健全,无疑年纪和生活经验都在汤宏之上的男人。
汤宏似乎认为自己的出现会给那男人带来危害似的。
为什么?——孟恽心里不解的同时,看着一脸警戒地盯着自己的汤宏,不由得想起那次在汤宏屋里看到的女人,突然坏心眼起,把汤宏拉过来,悄悄笑道:“喂!你儿子出生了没有?”
“儿、儿子?”汤宏被问傻了,一脸傻样地看着孟恽。
孟恽撇撇嘴巴,说道:“哼!你可别告诉我你把人家搞大了肚子然后就甩掉了!——装什么?去年我在你屋里看到的那个女人,现在都快半年了吧,是生的女儿还是儿子?没什么,不用不好意思呀,这年头没结婚就做爸爸的多了去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汤宏脸红得象煮熟的虾子,惊慌失措地大叫道:“那不是我的女人!不不,他不是女人!哦——”
话音嘎然而止,就象是被榔头猛敲一棒!什么也不足以形容汤宏此时脸上的懊悔和惊恐的神情!
“他不是女人?”孟恽疑惑地重复一遍,笑道:“喂喂!姓汤的,你不会告诉我那是个男人吧——”他的话也无疾而终,因为孟恽已经看到汤宏呆滞而木然的表情,以及——旁边那个男人——他拼命扭转着头,似乎在紧紧咬着嘴唇阻止自己尖叫出声来!而且,孟恽从来没见过那样希奇的脸色,满脸苍白得象纸,脖子和耳根却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哦,哦——”孟恽吃吃地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此刻的脑筋又象清楚,又象糊涂。瞬间,有一些突兀的片断在脑海里闪过……模糊地,仿佛觉得某些事跟某些事很有关联,很有关联……他却一下子想不出来那联系该是什么。
孟恽跨过汤宏扔在地上的东西往门口走。被一个其大无比的土豆绊了一下,他低头往下看,看到从满地的蔬菜和水果中滚出来的一盒补品。孟恽念了一下上面的牌子。“《孕宝》。”
…………
此时于江正在办公室里,听到小姐说“有人找”,他不耐烦地就说“不见”!
可是小姐惊慌的声音“先生,您不能擅自进入”刚进入耳膜,于江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似笑非笑地讲:“于兄弟,你也太没手足情了吧。好歹我们大学四年耶。”
于江懊恼得直想骂娘。啪地把手中的打火机拍在桌上,恶狠狠地朝着那进来的人讲。“妈的!你还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我未来的儿子——你呀,不行吗——呀喝!”要不是孟飞闪得快,他的头颅已经被于江掷过来的铜花瓶给砸成血窟窿了。
“你还真是狠。”孟飞落座,拍拍受惊的胸口。
“想死于非命就直接讲。”于江怒火熊熊,太阳穴上的青筋还只管冒。
“你还来干什么?孩子生下来了我会给你。你不用来了。”
孟飞啼笑皆非。“你不用摆出这副阵仗吧。他是你父亲。不是你专用品。”
于江不紧不慢地点燃了一枝烟,对着孟飞傲慢地吐出一口烟来。“对于我来讲,他就是我专用品。”
“你太自私。”
孟飞说。于江停止了吸引,锐利的目光看着孟飞。“你不自私?明知道他年纪这么大了还要让他给你怀上孩子。”黑和清明的瞳孔里点燃血晕般的颜色,分明说明他依旧怒火正炽。
孟飞无奈叹气,情绪低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倏尔又振作情绪道:“喂,我跟你说正经的。最近省市干部要改选。”
“那又怎么样?”于江莫名其妙。孟飞叹气道:“你真笨!彦章以前不是省长么?”
于江这才明白,愕然看了孟飞半天,差点失笑出声。“你——你想让他——可能吗?他这样的身体!他——他可是还怀着的你的孩子嘛!”
孟飞打断他,不快地说:“他那样的身体怎么了?难道他不跟我们一样,是正常的平等的人吗?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一直都渴望过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并不想今生作为我们的禁脔生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叫我放了他?”于江的声音变尖了。“你以为他没有我们活得下去吗?”
孟飞不耐烦地说;“不是叫你放了他!我的意思是你应该适当地给他一点个人生活的空间!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不应该每天都呆在你的床上你的怀抱里等着你去上他!”
这话说得有点尖刻。两个人彼此对视,于江的眼睛里似乎喷着火花。
“……他爱我。”
孟飞讶异地看着于江。于江傲慢地说:“你明白吗?他爱我,一直都爱我。我想这家伙大概是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抱他时他就爱上我了。虽然我是他儿子。他明知道呆在我身边是痛苦的,可是他还是离不开我,要不然他为什么会一次一次地回到我身边呢?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们这些外人是很难理解的。他爱我,我也爱他,为什么要给他独立的个人空间?他不需要。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让我养,每天乖乖地呆在床上让我抱就行了。其他的,我绝不会给他,他也绝不需要!”
“你——你以为他是你的专属宠物吗?!”孟飞的话音象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没错!”于江答得斩钉截铁。——当然是宠物,让自己爱得彻心彻肺的宠物,所以才要爱他,抱他,亲他,吻他,不让他做任何事,心甘情愿地养他,最后总还要掐他两把,打上一顿,以伤害他来印证自己的爱情。
这样的爱情,本来就是从互相伤害开始,然后又从互相伤害结束。结局是什么,于江连想也懒得去想。也许是毁灭吧。也许哪天一兴奋就用双手捏住他的脖颈,让他在交欢的极度欢愉中再极度痛苦地死去,墨色的瞳孔里最后映照下自己的面影。或者明知道以他的年纪已经不能再怀孕,却非要逼迫他给自己怀上孩子,看着他在痛苦的生产中死去,给自己留下自己和他的孩子。
剩下的岁月自己再慢慢品尝悔恨和痛苦和绝望的心情,让这些不带血的刀把自己的心脏一寸一寸割尽,然后,静静死去,死之前想着那个今生唯一爱过的人。
——To be continue
CHAPTER31
这样的爱本来是注定要从彼此伤害开始然后到彼此毁灭结束。
于江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那个他还多么幼小的夜里。听到奶奶对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说“让别人发现你的秘密”。……
……“秘密”!
还是自己一向敬畏的父亲的“秘密”!
这对于一个小孩子的好奇心来讲,是个多么绝顶而又刺激的挑战啊!
从此幼小的于江,几乎是竭尽了他所有的观察力和耐烦心企图找出那他身为他父亲的男人的秘密!
可是。……没有。于江很失望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真的没看出来父亲有什么特别的“秘密”。
……那夜之后,父亲依从爷爷和奶奶的意见,回去工作。
于是于江也跟着父亲,离开了他们那个有着红樱桃和绿芭蕉诗意清香的幽静小巷。
他的全部童年,都在那里度过。
回到繁华的省城,并开始上小学。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于彦章还没有成为省长,只是靠着德高望重的爷爷的威望的荫庇,在省政府里当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可也绝对不小的官职。可是……
这已经足够让幼小的于江在他的同学们面前趾高气扬了!
何况,他几乎是慢慢地才发现,原来其他同学们的父亲,不但身份并不高贵,而且还有时会打他们骂他们,对于他们的购买玩具和零食的要求,也并不总是应承而常常毫不留情地拒绝的!
——这样的发现对于江来说几乎是很诧异的!因为他所熟悉的身为自己父亲的这个男人,从来不发脾气,对自己总是那么温和而且有求必应。看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给父亲说一声,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就总见它好端端地摆放在床头了。即使自己过分淘气老闯些祸,也从不见父亲为此向自己发火过,这个男人总是哭笑不得地蹙起俊秀的眉宇,轻轻嘟囔一句“闯祸精!”然后就耐心地去收拾自己捅下的漏子。
……几乎是通过比较,于江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幸福的孩子。
……于江有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全班。
所有的同学都好羡慕他,于江幼小的心灵也一直为此而洋洋得意。他甚至最盼望开家长会,因为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有个多么好的父亲。开家长会时他也总要故意挨着父亲坐下,怕人家不注意到还要故意弄出一点声响,好让别人知道这是他的父亲,他是这个男人的儿子!
这种得意甚至一直持续到了初中,在岁月的流逝中,他已经渐渐地忘却了当初曾困扰自己幼小心灵的一件事:
“秘密”……奶奶生前对父亲说过的“你的秘密”。……于江早已忘却了。那时候他刚上中学,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父亲的职位也上升了不少。
……然后,就是那天!那天,从那天开始,自己身为人子的一切的自豪和幸福都烟消云散,而那个男人身为人父的所有尊严都被剥除殆尽和践踏粉碎。……那天于江因为忘了带课本,所以从学校回家来拿,听到浴室的水声知道父亲在洗澡,所以就随手推了推门说:“爸!我走了!”
父亲一向洗澡时都不会忘记锁门的,那天可能是见他不在。于江不知门没锁,用力过猛,结果一推之下连人摔进浴室里,发出好大一声响!他吓了一跳!……而却没有料到震惊更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