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睡一觉?”于扬走回到床边,“接下来可能是场硬仗。”他坐在床边,顺手拿
起软绵绵的枕头。
A4的面色又开始发红,有点害羞似的。
“啊?”她问,“这里只有……”
女孩子怎样的行为会令男人动情?
如果不是此刻急怒攻心,又如果她能多了解于扬一点,直到他是一个疯狂的,淡泊生死
的亡命徒,或许,不会这么容易。
“噗”!
只是轻轻的一声闷响。
于扬把带着枪眼的枕头扔在了尸体上。
房间是A4开的,省了他不少的事。
“死在这里,总好过回去上军事法庭。”他轻声道。
血,慢慢的从枕头下溢出来。
如果是特种部队,她没希望逃脱。
她自己都不会知道,追踪器到底埋在身体的哪个器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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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想来这件事情很简单,于扬从两名女杀手的只言片语之中完全可以推断整个事情的
经过:
一个半月前,他接了一项委托,杀一个显赫的人物——藤本 雄一。
这项委托的主顾很挑剔:非在道上两年以上,成功率100%的杀手不选。
由此可知,他要做的买卖是什么类型。所以符合条件的老道杀手也要考虑考虑,接,还
是不接。
而那时,于扬刚刚撂倒了狼,生活蓦地失去了目标。
所以,他接了,也做得很完美。
他知道大家族之间鲜少有什么亲情、友情,他们讲究的是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也就不会有无休无止的追查。所以,他带着狼退避到香港,在赚了这一大笔钱之后。
或许能开始新的生活。那时,他这么想。
而新的互利结构在各大家族集团之间形成之后,藤本和他都将被遗忘。
可是,这一次,紫苑与铃木两家的协调显然出了问题——藤本家新任的财务总管完全倒
向了紫苑家——他们找不到平衡点,所以,一方在想办法打压另一方。
打压的方法,就是把藤本雄一的死摆到桌面上,借此撤换掉新的财务总管,扶植自己派
别的人,或者,干脆直击紫苑家。
在日本,两个家族的暗中斗争已经达到了白热,但势均力敌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于是
,铃木家打算从杀手入手。
然而对付这样一个专业杀手,却并不容易。
让他死,不难;让他透露主顾的信息,那不可能!
所以,为了套出于扬的话来,他们的合作伙伴日本特种部队就送来了两个女孩子。
原本,揣摩一般杀手对温馨生活向往已极的心理,他们让“文静的”女孩为主,泼辣的
那一位拉桥引线,一步一步的介入于扬的生活,取得他的信任,甚至是感情,窃取于扬
的账户交易资料,如果于扬陷得深的话,或者自己透露出来,自愿去做证人也说不定。
可他们不知道,于扬对女人没兴趣。
在船上,一切都看似很顺利。只是下了船之后,女特工却被于扬用了一个消号的电话号
码不动声色的给甩掉了。
第二步棋,是在梦幻网上,监视着于扬帐号的人发现于扬正在联络催眠师,他们便抢先
找到了那个强人——布朗。
再次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布朗其人行事任意妄为,不受任何人控制,也从不在乎自己在
梦幻网上的名声如何,冷冰冰的甩下一句
“我完成不了委托,稍候退还你双倍定金。”便即走人。
第三步,他们才又重新起用了两个女孩子出面。
而于扬,便周旋在了两个女孩之间。
他同时与两个女孩交往,惹得她们意乱情迷。但这其实并不够,不够让两个受过专业训
练的特工争风吃醋而出卖组织。其实于扬也不求他们的出卖,他早就计划了最终伺机在
二人之间挑拨的反间计。
特工易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
就像站在小岛上,跟一只巨大的章鱼搏斗一样。
于扬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斩断章鱼的触须只是治标不治本。
想要真正摆脱铃木家的追踪只有直捣黄龙,插瞎它的眼睛,穿透它的心脏!
然而,那需要他跳进海中,亲自,来到章鱼的跟前,站在最危险的位置。
更何况章鱼的身边还趴着一条鲨鱼!
于扬漫无目的的走在清晨的街道上。
十七岁多,不到十八岁,有机会遇到这种大阵仗的并不多。
而活下来的几乎没有。
他很强,这毫无疑问,然而靠他自己的力量,再带着行动不便的狼直闯到日本去刺杀铃
木家长,是不是天方夜谭?!
还是藏匿起来,等着铃木家的人再找到他,把他们搞得永无宁日?
其实,最初他们就走错了方向——不过这也并不能怪铃木的情报系统愚蠢,因为那时于
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跟狼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他们从狼入手,于扬什么都会
说,什么都肯做,虽然明知道即便如此两人也一样难逃凄惨的下场。
但这只是时间问题。当他们,一旦发现了狼对于扬的重要性,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定要干净利落。
狼一再这么教导他。
否则,一定会后悔。
在刚从麻醉蛋的效力中醒来时,狼就问过“怎么不进行到最后一步?”
那时候,于扬单纯的以为狼只是想摆脱对他的折磨才会这么问。
现在,他明白,其实,狼也是为了他着想。
无论是仇人还是爱人,放不下,那便是累赘。
于扬明白,狼其实一向都对他很好。
他后悔,但不是因为最初没有杀了狼,而是因为,自己太蠢,明白的太晚。
对于扬来讲,杀了狼,对他,对自己都好。
可是如果没有狼,于扬不知道怎么能活下去。
失去狼的那一刻起,每秒都将是地狱般的煎熬。
所以,狼才会犹豫。
死,还是不死?
即便是死了,他还会牵挂于扬。
两个人,一样的矛盾。
他们,都不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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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的时候,宋辰龙已经出门。
他走得比平时早。
走进卧室的时候,看到狼还在睡。
于扬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睡美人。
他忍不住笑自己,真是个白痴,根本都没什么关联,怎么会想到那里?
对常人来讲,狼当然不可能会用“美”来形容。他孤高冷酷,硬朗英挺,现在确实是有
点清瘦憔悴,但也依旧个性十足。
狼不美,他是魅力十足。
在于扬眼中的狼,就跟在王子眼中的睡美人一样,都是天下最美好的事物。
有他便是天堂。
可是于扬的天堂,马上就要倾覆。
其实他真的不想实现他对狼的承诺,但狼逼着他,不容他退缩。他只能一直借着“摆脱
铃木这个麻烦”这个借口,拖延带着狼去医治的时间。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等不到带狼去医治的那一天。
每个麻烦,总是有最适合它的解决方法。
而现在,他还不知道解决眼前这个大麻烦的方案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他
,跟铃木家族的家长,只能活一个。
或许死的那个是自己——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大——但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却未必
是个坏消息。
对师傅来讲……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狼的白发,对师傅来讲,也许是个好消息,也
不一定。
反正,人也迟早会死。
如果能在师傅离开之前走到生命的尽头也不错。
而在那一刻到来之前,能够就这么跟师傅静静的沐浴在晨曦之中,相对,这就是幸福。
无论他的归宿是地狱的第几层,只要在那之前,让他跟狼这般相依偎,他就会满足。
地狱?
地狱什么样?
于扬他或许接近过,但其实并不曾经历过。
不象狼。
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中,被腥臭潮湿的空气包裹住的伤痕累累的身体紧绷着。
偶尔,水花翻动的声音都会引起心脏的抽搐。
身体表面的痛楚从尖锐转为麻痹。
但内部脏器的不适感却慢慢加剧,比如说,空空荡荡的胃,冒烟了一样的嗓子。
“彦!”他轻声叫道。那时他还不知道,洛彦已经在他哥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被
组织在他们昏迷的时候带走。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声音清亮而富有磁性,在山腹中嗡嗡的回响。
“哗~”不远处传来了有力的划水声。
是鳄鱼,活下来的鳄鱼。
不知道还有几条活着的鳄鱼。
先是恐惧,继而是深重的哀痛!
龙方!
他心中大恸,怒火和懊悔在身体里疯狂的流窜!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啊~~~”
“师傅!”
于扬的心骤然抽紧,当看到狼原本平静的睡脸蓦地痛苦的扭曲时,他真得很担心,什么
铃木,什么藤本,就算把整个日本国都加起来也没有他看到狼流着泪叫“我杀了你们”
更害怕!
“师傅!”他手忙脚乱的去擦狼的泪水,就象其他同龄的孩子那样,手足无措,心慌意
乱,“师傅,不要怕,我在,我在啊……”
狼茫然张开了眼睛,那瞬间,深深的哀痛没能隐藏开去。
过去,是无法摆脱的梦魇。
自从于扬把他从毒品的避难所中强行拉出来,梦魇便越来越频繁地造访。
不错,他早已经崩溃了!
“于扬,快一点,行不行?”他喃喃地道。
“师傅,我这就去做饭,等一下,马上就好!”于扬俯下头,轻轻的在狼的唇上吻了一
吻。
昨天狼的胃口一反常态的不好,说不想吃,他就真的没敢勉强。现在想来,狼可能连早
饭也没吃。
真***见鬼了,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该把狼扔下去办事,还游荡到天光大亮才回家。
他明明知道,狼有心理障碍的,胃不可以空。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请一个心理医生来诊治,帮狼摆脱这痛苦。
但就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可能。
心理医生?
这个词跳进脑海时,于扬一怔!
怎么忘记了那个人?!
就如闪电在头顶闪过,瞬间的电流点燃了心头的一盏灯。
用闪电作动力,确实有点危险,不过,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狼想拉住他,但是力道到了肩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不是,不是做饭。
是彻底的,帮他解决!
触到了狼的目光,于扬猛地扭过头,“师傅……”他颤声道,“好的,我……快一点解
决。”
快一点……
他明白了狼的意思——快一点解决实现他的承诺!
然后,狼将会离开他。
永远,永远的走出于扬的生命。
恨也好,爱也好,悲伤也好,思念也好。
他不再有给予的对象,而狼,也永远都不再知道。
真正的,永失所爱的滋味,有谁自愿挺身去品尝?
快一点
血。
失去多少血会令一个人失去生命?
宋辰龙在想,这是一个命案,还是有人在恶作剧?
凌晨五时左右,有外出锻炼的市民报警,海边的一间电话亭里发现了大量血迹,然而只
有血迹,没有伤者或者尸体。
如果真的是人血,那么流到这种程度肯定会死人的,可现场别说尸体,连个拖拉的痕迹
都没有,可想而知,就象去年圣诞节的恶作剧一样,又是小混混去那里胡闹,撒上两罐
猪血来吓小女生么,又不是没见过!
这种“案子”有什么可查?
这算是什么?他一边翻看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一边烦躁地抽烟。将这么一个乌龙的案
子硬塞给他,这不是明显的不想让他继续跟那个六尸杀手案吗?!
他知道自己是涉案人员,有点急进,但现在把他撤出调查组,塞给他这么个案子他就能
够安心吗?开玩笑!
他把烟头在手中掐灭,扔进了桌上的喝过的咖啡空杯中。
“阿龙,电话亭的化验报告出来了。”鉴证科的RICK走进门来,“我顺便帮你带过来…
…是人血。”
妈的……宋辰龙猛地站起身,探身拿过报告,碰翻了桌上被当作烟灰缸的咖啡杯,“尸
体!”上哪儿去找?没尸体落不了案,“小冷,打个报告给上面,组织附近海上打捞!
阿丁,再到附近去查一查,到底有没有人在昨晚看到、听到什么;我去电话局查一查当
晚那个电话亭打出或者打入的电话。”
杀人案?!
是不是错觉?最近的命案暴涨!
难道死神在这一区参观吗?
宋辰龙低着头,拿起桌上的烟盒跟打火机才要走出门去,却见B组里跟杀手案的小戚走
进门来,手中拿着一叠卷宗,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使了个眼色。小戚是宋辰龙的死党
之一,所以知道宋辰龙发狠要抓住那个杀手的愿望有多强烈!时不常的,他会暗自把进
展透露给宋辰龙。
那么此刻是……发现了新的线索?
如果,他还挂念着他,那么,他不会换电话号码。
如果,他还挂念着他,那么,他不会轻易放过他。
于扬望着炉火,怔怔的出神。
如果那个变态催眠师能够躲过香港警方的通缉,那么,他的能力也一定能帮助于扬神不
知鬼不觉地潜入日本。
如果有他做搭档,那么,应该能够……快一点。
快一点……
于扬慢慢地,把手伸向跳跃的火苗。
不要……不要再逼我……
真的很痛!
粥水嗞嗞的响着,扑灭了炉火。
他收回左手。用颜色通红的食指和中指关闭了煤气灶。
从兜里掏出手机,他慢慢地按下一串数字。
连接。
很久以后,久到他都以为连接失败了的地步,听筒中才传出了“嘟嘟”的响声。
但响声并没持续太久,那边,便有人接起了电话。
“Hello?”
声音很有磁性,还出乎于扬意料的正经。
“是我。”他说,“我需要你。”
需要?
这个词很有趣。
不过这个词能勾起催眠师的倾听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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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话亭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是在凌晨三点十八分,呼叫的主机是一家民宅。当宋辰龙
跟户主提起午夜电话的时候,户主恼火地向他投诉说正在酣睡间被骚扰电话吵醒,他已
经把来电显示上的电话号码记录了下来,并在刚刚去警局投诉过了:“怎么问对方也不
吭声,这不是骚扰电话是什么?!”户主怒气冲冲地道,“我是开学校通勤车的,车上
二十多个孩子,睡眠不足很容易出事的!”
线索断了?
没有受害者——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没有目击者,但却有大量人的血迹,这案子显得
越加扑朔迷离。
宋辰龙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揉太阳穴——案子不象他原本想象得那么简单,在撂下这
个案子之前,他真的无法脱身偷着去跟杀手案,小戚早上使的眼色又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看表,把车停在了路边,掏出了电话。
“喂?小戚,有什么进展?”
“噢,啊,嗯……”电话那头,是含糊的几声轻哼,伴随着他敷演的哼声一齐传来的,
是饭厅杂乱的人声。接着,嘈杂的背景人声越来越淡,直到完全静下来,“老大啊,这
个时候打电话……你在哪儿呢?”小戚这才放声叫道。
“路上,有什么进展吗?”
“今天早上X华酒店发现了一具女尸,头部遭受枪击致死,从手法上看,很像那个杀手
所为。刚刚送来的子弹弹道测试报告表明,凶手用的枪支跟枪杀阿显的是同一把枪……
啊,是我老妈,好烦啊……”小戚似乎在跟谁打着哈哈,“好啦,晚上回去再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