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里的少年杀手之间早就流传着一个关于变种鳄鱼潭的传闻。组织在培养这批杀人利
器的同时也培育了一群变种的鳄鱼。普通鳄鱼只长着两排牙齿,难于撕咬,所以在捕获
猎物的时候,总是几只一起合作,一群固定住猎物,一只咬住一块肢体旋转,直到将这
一块缴离身体,这期间猎物还有逃脱的可能。而这群变种的鳄鱼满口内均是尖利的牙齿
,只要被咬中,基本就难逃虎口,而且这群诡异生物对血腥味特别敏感,智力也较一般
动物高超。对于鳄鱼的驯养,组织一直是以活人做饵训练其扑食,更常将犯错的杀手投
入潭中作为饭后甜点。
那时卫来还以为这样的留言讹传居多,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妈的,我跟这群怪物拼了!”洛彦大怒道,“我拦着它们,有机会你们逃!”
金属丝,金属丝!卫来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找到了!他拈着一根一毫米粗细的金
属丝摸索着去找龙方和洛彦的脚镣。
“彦!你干什么?!”龙方忽地叫道,猛然弯下腰去!
卫来只觉得手被一股大力带开,金属丝脱手掉落!“哎!”他惊呼了一声。
“砸不断脚镣,我还砸不断我这只脚么!”洛彦哼了一声,道。
“你疯啦?!”龙方忙去拉洛彦的手来阻止他。
“妈的!”卫来的一只手身不由己的被龙方拉了开去,只急得破口大骂,勉强用另一只
手在地上摸索,“我的金属丝!”
便在这时,一阵劲风扑面,鳄鱼已经急速扑了过来!
金属丝?布朗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于扬那该死的,藏金属丝的习惯以及对金属丝的
执著从何而来了——他的师傅狼在十七岁的时候跟他完全一样。
“接着又怎样?”
卫来看不见,但他完全感觉得到。
他想狠狠的抽自己一顿!
当时为什么要那么执著于那一根金属丝!
“当心!”
便在迎面劲风扑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身子一挺,用唯一自由的那一只左手挡在了卫来
身前!
“龙方!!!”他拼命叫喊,拼命地抓着跟自己相铐的那一只手,往身边拉,使劲拉!
“我杀了你!”洛彦也在狂叫,边叫,边用手中的石头猛砸拖动龙方的那个皮糙肉厚的
怪物,“我杀了你!”
龙方疼得纵声惨呼。
卫来抱着他,只觉得对面有一股很大的力气在跟自己争夺。
不,不会放手,他死也不会放手!
蓦地,手中一轻,接着,血腥的气味大胜!
“龙方!”他吓得手脚冰冷。
“手……断了……”龙方的声音很虚弱,人整个往下瘫倒。
“没事,没事,命在就行!”洛彦一边说,一边捡起大的石头土块,往前面围拢的怪物
堆里扔。
但是没有用,越来越多的鳄鱼闻到了血腥气,它们聚集过来。
卫来一手抱着龙方,另一手在地上摸。
尖锐的,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手指?
他捡起来,是一把断刀,大概是从前被投入潭中的杀手用来自卫的武器。
“彦,你抱着方,往后退。”他喝道,“我来掩护你,我有刀!”他挥舞着断刀,不错
,洛彦说得不错!杀了它们,只有杀了它们,他们三人才有活路!才有可能找到出路!
到时候,就可以送龙方去医治,他听说有个黑道的医疗机构,叫做GI,只要有钱,他们
什么病都给治!
原本以为精疲力尽的身体,不知怎么又燃起了活力!
有东西接近他们,他一刀砍过去,一股带着腥臭的味道的液体一下就爆了出来,喷溅在
他的身上,那东西大力的挣扎,拼命的扭动,往后退。卫来跟它抢夺嵌在它身上的刀,
被拖倒在地,腿上尖锐的痛——是刚刚失手落在地上的金属丝扎进了小腿中。
35
腥臭比血腥味似乎更受鳄鱼的欢迎,它们靠过来,围着那条受伤的鳄鱼,好像是在撕咬
。飞溅的水花,带着臭烘烘的气息落在卫来的头脸上,他感觉刀下的躯体挣扎的力气越
来越小。拼足了全身的力气,他把刀拔出来,跟着洛彦他们退后,直到背后靠在了岩壁
上,浑身发软地坐在地上,才把刀插进泥土中——以免刀上的腥臭引来鳄鱼——一边从
腿上拔下金属丝来给洛彦龙方和自己开锁,一边提心吊胆地旁观鳄鱼们的自相残杀,很
快——只要那只受伤的鳄鱼被撕咬完,它们就会寻找新的攻击目标!而龙方断臂的血腥
就向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足够吸引整个空间所有飞蛾!
“不要怕,方,不要怕,我们一定能出去。”在卫来开锁的过程中,洛彦一直在低声地
跟龙方说话,“方,说话,方?我们一定会自由!”
组织作出来的手铐锁环精密无比,别家的锁头基本只有两到三个卡舌,大约就是为了致
他们三人于死地,这次的卡舌竟然多出一倍有余!卫来在黑暗中急得满头大汗,但也只
能一点一点的试着拨动。
没能挤进自相残杀队伍的爬行动物开始转移方向,慢慢地向他们靠拢过来,巨大的尾巴
在砂石上滑动,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
“把刀给我!”洛彦道,“你继续开锁。”他接过断刀,往前走了两步,跪在地上——
因为一腿跟龙方铐在一起,他只有跪下才能让那二人离鳄鱼群更远一点。
鳄鱼的皮糙肉厚,断刀又是锈迹斑斑,一刀下去只能让它们感觉到一点点痛,除非象卫
来之前那样走运,一刀从鳄鱼的眼睛插进它的脑中,才能致命。洛彦便是使尽浑身解数
,也只能一步步后退。
卫来闻着越来越浓重的腥臭,汗水已经象小溪似的从额头上往下滚。他的手轻轻一抖,
“啪”的一声,洛彦的脚镣脱了开来。“你走吧,彦,找机会跑!”他说。
“你放屁!”气喘吁吁之中,洛彦抽空骂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那么,眼前就只有要死一起死这一条路了。
布朗冷笑了一下——人的本性。他知道卫来没死,这是显而易见的。那么,他的活命是
用什么换来的?其实说穿了,这种出卖与被出卖,生死离别的故事他听过许多,但是,
他想国际上有紧急避难法,也就是说在危急的关头,比如说地震,轮船失事这样生死攸
关的时刻,你可以偷可以抢,可以为了能让自己活命而杀人,你是没罪的。但真的这么
活下来的人,有几个能若无其事,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而不受心灵的谴责?
即便是这个金牌杀手,冷酷残忍的狼,十几年后,也还是生活在梦魇中,为了众所周知
的,他吃了同伴以求活命的事情,而淹没在同门,整个江湖,乃至他自己的唾骂中。
活着,总是要付出代价。
“所以呢?”
卫来继续给龙方腿上的手铐开锁。龙方重伤至此,他身边必定要有人照顾,所以两人手
上的铐子解与不解没什么差别。但若能摘下他腿上的脚镣,也可以做一件武器挥舞起来
,能支撑多久这不是问题,他总不会坐以待毙。
“解开……帮我解开手铐。”龙方轻声道,“我也好自卫。”
他说得不错,一手活动,如果他有力气,还可以扔扔石头。只不过……卫来一边打开他
手上的铐子,一边摸着他渐渐发凉的指尖,心往下沉!
他失血太多了!
“这么着也不是办法,打到我们精疲力竭,最后还不是把我们吃了。”龙方在他耳边叹
道,“彦,它们真的是高智能的吗?”
“妈的!”洛彦一边左冲右突,一边骂道,“真是比猴还精!它们好像还能相互通气,
攻守同盟呢!见鬼了!”
“那吃过了一次亏,它们可能学乖吗?”龙方又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卫来一边在杂乱的厮打声中努力辨别手铐上的细微响动,
一边随口问道。
龙方为人沉静,心思细腻,在这个当口,他不会说废话的。
“我看它们学得比我还乖!”洛彦气鼓鼓地道。
这个小子,他脾气极倔,永远都学不乖。
“开了。”卫来把手铐从手腕上脱下来,“你手上那一半我不解开,等下如果我照顾不
到,有鳄鱼过来,你就把它当武器吧。”边说,他边弯腰去摸龙方脚上的那一半,谁知
却摸了个空!
龙方已然站起身来,“这么打没什么杀伤力,它们吃了我半条手臂做开胃餐,觉得新鲜
美味,始终不会放过我们的。”边说,他边脱下外衣,扔在地上,人却向鳄鱼群走去,
“如果让它们吃到一个腐烂的,甚至致命的,想必也不会这么执著地攻击了……我这里
恰好还有点KS。”
“方!”
卫来只觉得大脑嗡的一下!龙方善用毒——也正因为如此,组织才决定他的花名为“蝮
蛇”。KS,死亡之吻,恰是龙方研制的一种剧毒药剂,融于血液之后,血液也带剧毒,
无形中把毒源扩大了千倍。他是打算以身作那最初的鱼饵毒源!
“你们别让我失望,再见。”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卫来看到了龙方的微笑。
就跟往常一样,他说“再见”。
从此,再也不见。
卫来没有让他失望。
次日,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洛彦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是洛彦的哥哥洛杰付出了极
大的代价,换来了弟弟的一条坎坷的活路——只有他孤独一人被浸没在黑暗中;两天后
,他在极度饥饿中从龙方的外衣中找到解药,于是以龙方的残尸为食物,活下来;五天
后,他从鳄鱼潭中走出去;七年之后,他跟同样在鳄鱼潭惩罚时遭受了另一种巨大磨难
活下来的洛家两兄弟杀了数十名教官,反出组织。
到那为止,组织瓦解,还活着的杀手皆尽自由。
卫来从十七岁起,白了头发,哑了嗓子,能吃任何苦,但绝不能挨饿。
他想忘记,又舍不得忘记。
黑暗中的鳄鱼潭。
他平生最惨痛的经历之中,藏着最值得珍惜的兄弟情谊。
36
狼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做了长长的一个梦。
长达十几年的梦。
噩梦,也是美梦。
梦中,他重历了平生最为痛苦的两个灾劫,第一次,他失去了龙方;第二次,他失去了
洛彦。
醒来心中很痛,但却又象移开了一座千斤巨石一样,前所未有的舒畅。
催眠师以一种很古怪的神情站在床前,看着他。虽然他们两个一向都不太熟悉,但那个
眼神更像是看到了宇宙使者,外星人。
“OK,你可以继续躺在床上等临幸了。”半晌,催眠师道。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房门
走。
于扬注定要受伤,拖得越久,伤得越重。
狼对自由的渴望非常人所能及。他不只是为了自己,在他心中,跟他一起活着的还有他
死去的兄弟。所以,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方式把他囚禁在那里。
如果是鱼儿,他是一定要跳出鱼缸的那一只。
这是他潜意识中,活着的信念。
催眠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怜惜于扬?
他几乎忍不住……弄死狼!
狼皱着眉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到目前为止,他萎缩的只是四肢的肌肉而不是大脑。他想
催眠师已经知道了一切过往。
那话很难听,但狼在羞愤之外有更多的疑惑。
布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他是恨着、厌恶着于扬的话--他简直就象是在吃醋。
门一开,于扬几乎是扑了进来。
“师傅,没事吧?”他急切地问。如果是个笨一点的人,看不出布朗对自己的意思,他
或许还能安心些。
可他是么?
布朗没能掩饰住的,愤愤的眼神恶狠狠地落在了于扬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
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按在地上,为所欲为!
这一辈子,他还从没为谁即将受伤而气闷过,这是第一次。
诚然,他未必就是一个好人,但至少,没有于扬想得那么坏。
狼摇了摇头,狐疑的目光又在布朗的脸上过了一圈。
“饿了吧,师傅?”于扬长吁了口气,“你先睡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做饭。”他往门
外走去,路过布朗的时候,停了一下,“一起?”
布朗的目光闪动着,“哦,一起。”
他们的“一起”显然不是一个意思。
于扬关了灯,轻轻的将房门带上。
“你穿围裙的样子一定很性感。”布朗勾住于扬的肩头,笑嘻嘻地伏在他耳边道。
于扬看了看关的不太严实的房门,沉默地往厨房走去。
布朗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身后走进了厨房。
“我师傅怎么样?”于扬开了灯,环视着厨房道,“今后不会再做恶梦了吗?”门边就
是冰箱,他打开冰箱门。
番茄,土豆,青椒,鸡蛋。
开了冷冻层,里面藏着一块牛肉。
布朗不说话,却从墙上的衣帽架上摘下围裙,用一只手指勾着,在空中晃来晃去。
于扬瞟了他一眼,伸手从他的手上抓过围裙,穿在了身上,转身将牛肉放在了菜板上,
找刀去片。
“其实跟你想的不太一样,”布朗上下打量着于扬--俊秀但却淡漠的男子在围裙的映衬
下显得出奇的温柔妩媚,“说是噩梦,也不尽然。”他的目光追随着于扬的身影。厨师
是个大胖子,于扬虽然高挑结实,但并不像健美先生那样筋肉纠结。围裙松垮垮的挂在
他的身上,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人。
“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他很内疚,也很心痛。不过,”跟平时不同,这一次,催眠师确
实曾经尝试过压抑自己的欲望,但并没有成功。他的手臂环过于扬的腰肢,收紧,让于
扬的背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亲爱的,你真美……”
“不过怎样?”相对于布朗的炙热,于扬的语声显得越发清冷。对身后露骨的色情挑逗
,他并没有一点反应,依旧慢慢地切着牛肉。
这块肉做牛排不错。
“不过,在梦中,他其实也很幸福。他并不孤独,有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跟他一起并肩作
战。勇往直前,勿论生死。”一只手已经插进了T
shirt中,布朗抚摸着那温热的肌肤,“虽然惨烈,但并不是无助的痛苦。”
于扬的身子一颤,并不是因为胸前作乱的手指。
虽然惨烈,但并不是无助的痛苦……
狼的过去虽然惨烈,但也不及现在无助无奈更痛苦!
“我已经让他明白,他其实无需内疚。为自由而战,并非他一人的愿望,而是他们共同
的理念。所以,即便是惨死,重创,那也不是他的错。他做得已经足够好。”于扬的颤
栗使得布朗心中一痛。无可奈何的痛!他忍不住用更刺激的话语来打击他。看到于扬因
为“为自由而战”这句话而菜刀脱手时,有种报复的快感在心中升腾!
但同时,那痛却更加深入骨髓。
这是……为什么?
为自由而战?
狼这一辈子,最想要的,始终是自由!
“滚开!”于扬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他抓住布朗的手臂,“滚回你的房间,把门关严了
,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
大概是因为接触过冰冻牛肉的缘故,于扬的手是冰凉的,握力也大得惊人,布朗有种骨
裂的错觉。但是,他并没有退开,相反的,他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拉开了围裙的带子,又
缓缓的挪到了于扬的皮带扣上。“那里与你师傅只是一墙之隔,你美妙的呻吟声,他将
跟我一起分享。你愿意么?”
冲破了骄傲防线的是心中那莫名的痛楚。
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占有!
他有这个能力。
“好,”于扬的声音中带着些绝望的疯狂,“我们一起死吧!”他说,右手,扶在枪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