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明显错误--虽然很有可能是紧张造成的口误--正想再度臭骂那个家伙时,随着一声很像惨叫的「恩田小姐!!
」一个人被推了进来。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罪魁祸首的堇早已经关上门逃之夭夭,留下江端一脸尴尬地提着那只超大的饭盒,向中岛和
那几个被吓着的人行礼。
「对对对不起我是被推进来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吧!中岛双眉紧皱。
「你来干什么?」
冷漠的问话的确在江端的猜测之中,但是真的听到它从中岛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
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我」他张了张嘴,之前想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到这情形的那几位下属马上想到可能是自己在这里的缘故,都面面相觑,然后忽然很整齐地对中岛一鞠躬:「
我们告退了!」不等中岛说话,几个人就已经迅速地逃离了现场。
他们为什么能逃得那么快啊江端在心中哀叫。看着被最后一人关上的门,他在心中拼命压制想要马上和他们一起
逃走的想法。
中岛看见了他手中提的保温杯,眼中某种情绪一闪而过。
「你来干什么?我在问你。」他又说。
一股愤怒冲上江端的头顶。
「我来干什么!」他大吼,「就是因为你的这种态度,你的专属医生们才会一个换过一个!你以为我们都很喜欢
来讨你嫌吗!真恨不能不要管你最好!」
中岛看着他发怒,没有反应。
「如果你不想做,也可以辞职。」他淡淡地说。
江端愣住。
「我最厌烦的就是别人干涉我的生活,他们是,你也是。」
「你说什么」江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难道一点也不明白『我们』对你的好意吗!?」
就是明白「你」呀中岛心中有点泛苦地想,然而脸上依然没有表现出来。
「这工作是很自由的,你想做就做,没有人逼迫你。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而已,你们的『好意』实在有点泛滥
了。」
江端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碎掉了,他握着保温杯提手的手指逐渐泛白,脸上也失去了血色。他慢慢
地抬起手,举起那只保温杯,猛然往地上一甩,一声砰然炸响,保温杯的内部,当即碎成了一片一片。
「对每个患者都要全心全意,这是我从踏入这一行开始就遵守的一条定理,可是今天,我才终于发现把它用在某
些人身上的时候有多么浪费。」
中岛默然。
「今天我就会辞职,马上就会从你那里搬走,会不会再派来医生再与我无关,至少『我』这个好意泛滥的傻瓜不
会在出现在你面前了。」江端冷静地,倨傲地向他点了点头,「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
他背挺得很直地走出去,门被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中岛托着额头,压住痛得突突跳的太阳穴,闭上眼睛,紧咬牙关。已经完成了在萌芽的状态下掐死它,这就是最
好的结局了。
胃有点抽痛
堇轻轻地走进来:「中岛先生」
「唔?」
「那个您跟江端先生?」
「没有事,」中岛闭上眼睛,「是我做得太过分了。」
「中岛先生」
中岛微微不耐地看着她:「又怎么了?」
堇微笑:「宠物很可爱,而且也很名贵,喜欢的人也肯定会很多,所以要下定决心,否则它跟着别人走了,再找
一只一样的就很难了。」
中岛的眼神变得锐利:「然后?」
「宠物犬很容易被激怒,不过也很好哄哦。」
「的确如此」中岛喃喃地说。
堇看一眼被丢弃在一边的保温杯:「那个要不要打扫?」
「打扫掉吧。」
堇担心地看他一眼,转身去收拾它,却突然听到一声低喝:「算了!不要动它!」
「啊?」
中岛好象下定了决心,拿起电话,迅速拨了几个号码:「问询台!是我!刚才上来找我的人走了没有?嗯,好,
不要让他走,用什么方法也好,请他回来这里!」
放下电话,中岛又陷入沉思。
堇微笑起来。
「我告退了。」她说。
「嗯。」
堇出去,一会儿,江端就被两个职员架了进来。
「中岛先生,江端先生回来了。」
该说是被挟持回来才对吧!江端愤怒地想。
中岛挥挥手,让那两个人出去。
「江端」
「不是说我滥好心吗!干什么还要这么多管闲事的我回来!」
如果让他就那么走了也就罢了,偏偏刚出了电梯门就被问询台的小姐指着大喊「就是他!」然后两个职员就冲上
来把他架住,强行劫了回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专门看他出丑吗!他的就真的恶劣到这个程度?!
中岛站起来,从办公桌后绕到他面前。
「江端」
「什什么?」
江端退了一步。中岛的表情太奇怪了,江端摸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
中岛突然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江端吓一跳,后退了几大步。
「你」
「我知道我这次的话伤你很重,即使再怎么道歉也于事无补」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真的很伤人哎!」
「我知道。」
「您的划就让我觉得我们好象都是些只想讨你欢心的垃圾一样!」江端吸吸鼻子,好象快哭出来了。
「所以我向你道歉。」中岛说。
「道歉就行了吗!」江端叫,「我们是您的专属医生!不是您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我明白。」
「中岛先生!」
「江端,」中岛平静地看着他,「最近所发生的事是我不对劲,全是我的错,所以我想求得你的原谅,要怎么样
才可以?」
「咦?」
「只要你说我就会去做,什么事都可以,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
江端没想到他会这样让步,一时间觉得好象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您以后能遵守我们
的治疗计划,控制住您的病情,那就很好了」
中岛露出淡淡的微笑。
「谢谢。」
保温杯还躺在地上,两个人同时看见了它。
「那个保温杯实在对不起!」江端垂头丧气地道歉,「我刚才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才对,」中岛说,「不过以后也用不着了,坏掉也没有关系。」
「用不着?」听到这话的江端着急起来:「怎么会用不着!难道说中岛先生您」
「不是那样,」中岛打断他,「我的意思是,以后中午时我都会尽量回来,就不用你跑来跑去了。」
「是这样」江端释然。
「对了,」中岛问,「那么大的保温杯你是怎么带来的?」
「坐公车啊!」江端很理所当然地答。
中岛的脸色变得难看:「可是我记得从家里到这边的公车基本上每一趟人都很多吧?」
「嘿嘿是啊!」江端笑,「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挤得翻了过去呢,还好没事,不过」他看着地上坏掉的保温杯,眼
神罩上了一层阴藐。
中岛知道他在想什么,眉头皱得更紧。
「江端!」他突然说。
「是?」
「我请你吃饭,作为刚才的赔礼吧!」
「哎?不用了!我」
中岛不听他说,硬拉着他出了办公室。在经过堇桌前时他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堇会意,他们一出来,她随即就走
了进去。
第五章
坐在沙发上,江端托着下巴对茶几上的保温杯傻笑。
吵架后的第二天,中岛先生就带了这个回家。
「把它放在这里,算是一个保证,」中岛说,「保证绝对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这算是某种誓言吗?在那个人心里,他果然还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江端继续傻笑。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中岛对他
的特殊态度就是使他莫名地雀跃,而至于他为什么特殊,为什么雀跃,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换句话说,
他不过是个单纯的傻瓜而已。
「R--R--R--R--」
电话铃声响起,他还是带着那梦游似的傻笑,提起听筒。
「喂,中岛家啊,恩田小姐!你好!嗯,见到了,和之前那个一样呢!是你去买的吗?真是辛苦你了!中岛先生
?那很好呀,可是那怎么会是喂!?恩田小姐!你说清楚一点恩田小姐--挂了」看着嘟嘟做响的电话,江端纳闷
地自语,「什么叫中岛先生不骂你是我的功劳啊?恩田小姐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种话吗?真搞不懂」
他放下听筒,正准备继续傻笑,电话又响了起来。
「恩田小姐真是的,一次说完不就好了吗!」他拿起电话,「恩田小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咦?」他突然正襟危
坐,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是爸爸!您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冰川啊嗯,是的!是的!妈妈?!怎么
回事?明白了!我马上就回去!」
*********
中午,中岛回到家,习惯地喊一声:「我回来了!」就开始换鞋。
他换好鞋,挂好外衣,但直到他把这些事做完,也没有人回应他一句「你回来了」。他觉得有些奇怪,先到客厅
看,没有人,又到厨房找,还是没有人。
「江端!」他叫。
家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奇怪」这时候江端应该在的!
他走到江端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江端?你在吗?江端?」他拧一下门把手,门自动打开,「青」
房间里的东西放得整整齐齐,但江端来时带的那个皮箱和一些随身用品不见了。中岛心里惊了一下,快步走到浴
室看,果然,江端的关系用具也没有了。难道他出走了?中岛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可再想一下,又不可能,
不管他看上去多么迟钝,毕竟也是个成年人,怎么可能做处这种小孩举动?再说,也没有原因。他在房间内仔细
看,发现手提电脑和衣柜中的其他衣物都还在,看起来就像突然出了什么事,江端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就慌忙地跑
走了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正打算放下公事包时,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有一张纸,他拿起来,上面
是写得非常潦草的几行字。
中岛先生:
我有事回家,过两天回来。
江端
中岛松了口气。原来江端真的有事,怪不得走得那么急。希望不会是什么大事才好。他把那张纸折好,放进衣袋
里,拿起公事包,转身走了出去。
*******
江端急急忙忙地在火车站买了票,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你妈妈生病了快回来一趟吧!」爸爸只是暧昧地这么说。
妈妈平时身体很好的,怎么这次突然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什么发病?万一火车上的他不断胡思乱想,担心万
分,恨不能马上就回到家。可他想了那么多,连任何最坏的可能都想到了,却没想到是那种情况--
「什么!骗我的!」
纯日式的房屋建筑中,「应该是」重病缠身等着儿子回来好见最后一面的江端妈妈正跪坐在塌塌米上悠闲地插花
。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难道妈妈想你回来也错了吗?」
「可是!您为什么要用那种借口啊!」
江端爸爸在一边悠闲地喝茶,对这边的战况充耳不闻。
「爸爸!」江端愤怒地大叫。
江端爸爸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又不是我想这么做,是你妈妈出的主意嘛!我只是执行一下而已」
「而已!」江端跪爬到他面前,「您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放下工作就拼命地跑来,可你们却告诉我只是这样『而
已』!?」
「不管用什么手段,能把你抓回来就可以了。」江端妈妈笑容可鞠地说。
「妈妈!到底您想干什」
「相亲。」
「相亲!」江端几乎晕倒,「只是为了这个就」
「没错!之前几次都让你给跑掉了,这次爸爸妈妈不会在犯同样的错误!拿来。」江端妈妈伸出一只手。
「什么?」江端愕然。
「钱!把你身上的现金、存折全部留下!这下我看你还怎么跑!」
「不要啊--妈妈--」
*********
「R--R--R--R--」
「我是中岛江端?」
「是我,中岛先生。」
「你现在在哪里?」
「N城,我父母家。我出来的时候很匆忙,没有来得及和中岛先生您说,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
「中岛先生」
「嗯?」
「我可能要在家里多呆几天,我妈妈她病了,所以」
「没问题,你就在家里好好尽一下孝道吧。」
「可是」
「嗯?」
「中岛先生」类似撒娇的声音。
中岛深吸一口气:「江端!」
「是?」
「好好休息。」
「是。」
「不要想太多了。」
「是。」
「我会按时吃药还有吃饭。」
「是。」
「所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是。」
「去休息吧。」
「是谢谢您!」
同时放下电话,两个人在遥远的两边,静静地叹息。
******
家中突然少了一个人,那种感觉非常微妙。虽然中岛遵守了与江端的诺言,继续着和江端在时没有两样的生活方
式,但就是有什么地方他感觉怪怪的。
每天回到家,习惯性地喊出「我回来了」的时候,房子里就会显得非常的静,就好象缺少了许多很重要的东西似
地,几乎能产生回音。不能适应的他会在房间中央愣很久,才会接受那只大型犬「暂时不在」的现实。
这算是某种习惯吗?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他不禁想起上次与江端吵架的情形,如果当时他没有让人强行带回他的话,自己是不是会在当时就受到如此的「
惩罚」呢?而更可怕的是,现在的只是「暂时的离去」,那却是「永久的消失」。
旋开瓶盖,将药丸倒在手中,与五颜六色的药丸混在一起,全部放到口中,和水吞下。
平时江端在的时候,中岛好象从来没有感觉药丸有这么难吞过,有他在旁边看着,那些不听话的东西都会变得规
规矩矩,不像今天,时候总梗在食道里,怎么也冲不下去。
在江端来之前他是怎样的呢?中岛努力地想。都是差不多的药,可那时候也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吧。现在的他却好
象再也回不到「没有江端」的那时候了。他有了一个「习惯」,以为「江端」而形成的「习惯」,在江端的努力
下,仅仅用了几周的时间就让它变成了他的「痼疾」。
他应该怎么办?这么问自己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改掉」它的意念。既然在那里了,不如就让它继续
下去,结局什么的不要去想它,如今重要的是,异地感要守护好这个秘密。保证江端永远也不会发现它。
********
「妈--妈--」江端被埋在一堆相亲照片中抱头尖叫,「您不要再闹啦!真是过分!我要回去工作啦!」
江端妈妈跪坐在江端面前,一边把照片往他眼前放一边唠叨:「怎么能说我是闹呢!贤治你也不想一想你现在多
大年纪了!今年十二月你就30岁了呢!妈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结婚的样子!说不定连孙子的面都看不到就
死掉了」
江端一脸苦相:「才30岁而已」
江端妈妈一记手刀砍在儿子头上:「什么叫『才30岁而已』啊!你那个叫真下正义的同事不是去年就结婚了吗?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是不是真的要等到我死了」
「妈妈!」江端阻止她再乱说下去,「那是因为我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啊!不喜欢的类型我才不要!」
「所以妈妈不是在为你找吗?你看!我一把你的照片拿出去,再一说你是医生,马上就有这么多照片被送来了呢
!」
江端低着头,一眼也不看那些照片:「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