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吞情人——堕天
堕天  发于:2011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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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嚷出來的是他美麗又富有正義感的娘。真是羞愧呀,養出了這樣一個登徒子兒子。
居然在大庭廣眾下摸姑娘家的胸部!
正義的拳頭搶先捶上兒子的腦袋——巫吟龍的急躁性子從巫夫人偶爾不顧淑女風範的行為中可窺見其根源——然
後想小心地扶起自己的兒媳婦兒,結果卻被大兒子搶先一步架開。
巫吟龍更快手地將「她」胸前的衣服扒開,坦蕩的胸膛震憾性地暴露於燭光之下,驚得堂中滿座嘩聲四起。
「你你你……」
巫夫人快要暈倒,自己的兒子到底幹什麼呀?哦,她無顏面對巫家的列祖列宗。
「娘,『她』是個男的!——這是怎麼回事?」
巫吟龍趕緊搶在怒氣上湧、岔失了常態的娘親更多的拳腳落下前說出自己對「新娘子」身份的正確判斷,後半句
卻是向著轉頭看天的老太爺問出來的。
「呵呵呵……吟龍乖孫啊,你要不要先把你娘扶回來先讓她喝杯茶?」
心虛的老太爺把玩著手上的籤筒,趁隙求了一枝簽的結果是——下下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巫吟龍把微微有些醒轉的人往地上一摜,不管他是不是在這力道下已經痛呼著醒來,火暴的眸子一徑瞪著吱吱唔
唔的太爺。
「吟龍,不許對太爺這麼沒規矩。」
剛剛醒轉,擦了擦嘴角流涎的父親趕緊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
但比不上兒子的動作快。
「我以為你算得再怎麼爛也有辦法去找一個女人回來的,反正你算得不準府內上下都已經知道了,我答應你配合
你最後一次好讓你收山又不是沒有條件的。不是說好了你不管是先去買一個小姑娘或者是把人藏在你要找的地方
都可以,你居然……居然給我找了一個男人回來!」
巫吟龍揪著老太爺的衣襟劈哩叭啦一陣亂吼,早知道他就不那麼好心了。自家的爺爺在一年前就沒辦法從卦相中
得知天命,同情他英雄末路,在他死纏下勉強同意拿自己的終身大事給他做最後一次幌子,湊夠他的九九之數讓
他好下臺,結果……他居然找了個男人回來跟他成親!
剛剛還有那麼些許歡欣雀躍的心情跌到了穀底,出了這麼大的一件烏龍,怎不叫巫吟龍有苦也難說?
「我……我明明也有怕不準另外找人說好的,可是,這個人卻好死不死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裡。」
畏畏縮縮地申明自己已經在作弊,但人算不如天算。
老太爺一再強調的天命使得巫吟龍臉上慨然變色,才想跟這老糊塗使眼色告誡他別一錯再錯,果然目前巫家的實
際掌門人、最善於遵從巫家古訓的爹已經下了決斷。
「龍兒,既是天生命定,除非這人不要你,你沒有選擇的權力!」
掌門人一聲決斷,眾人的目光頓時齊刷刷地落到慢慢醒轉來的男新娘身上。
其實巫父也還是有給兒子留了退路的,畢竟誰也可以看出地上的男子是被強行綁來,他當然不可能會願意跟男人
成親。
為防萬一,巫吟龍好不凶煞地走近那個瘦長男子面前低聲威脅道:「喂,你聽著,我對你這種既沒胸又沒腰的男
人不感興趣,識相的就趕緊開口說你不樂意,然後我們馬上送你出去。否則……」
一縷指風割下他白色的袖角。
坐在地上的人應該已經從剛剛眾人的語言中知曉這整件事的經過,他拉攏自己的衣襟,皺著眉看了半天自己被弄
損的衣物,然後再一一掃視堂上眾人,特別對正堂上的八卦標誌多看了幾眼,這才慢條斯理地拍了拍灰塵站起來
,偏過頭看看緊張地在自己身邊持續著威脅的巫吟龍,笑了笑,一抹深沈的戲謔自他眼中一閃而沒。
然後,眾人都聽到了他慢吞吞地說出的字正腔圓的答案——
「我願意跟你成親!」

第二章
大紅的高燭在案上垂淚,牆上的大紅雙喜譏諷般地看著在洞房裏對峙的兩人。
被半路劫來的「男新娘」正是不幸遭難的南海第七大弟子白雲城。
他伸出細長的手指掩著嘴打了個哈欠,無視一條火爆狂龍在面前跳腳吼翻了天,慢慢打量夠了房間這才把目光一
寸一寸地挪回房中的另一張面孔上。
不由得在心裏爲這個不慎得罪了自己而遭罪的可憐人歎氣,自己也認爲自己有點壞心眼。
當然,很多人都是這樣認爲的。
南海派第七大弟子白雲城是一個很難琢磨的人。
他是南海派上下公認的好性子容易相處,那當然是指他樂意「好性子」及「容易相處」的時候。
他的動作一向慢,不過慢並不代表他反應遲鈍,相反,他是因爲考慮得太過周全,細密才會導致行爲上相對遲慢
而已。
他最討厭的事是受人威脅,最與外表不符的心性是對很多奇怪的事物都有著極大的好奇心。
若是哪天他心情欠佳,而又有人非要不識相地在那天惹到他的話,他慢吞吞的也不會當場發作,僅是用一種高深
莫側、卻笑到別人腦後勺涼颼颼的笑容先行警告,如果還有人不識趣,則會有很多種莫名其妙的奇怪下場——比
如此刻暴跳如雷的巫吟龍就很可悲地被關在「洞房」裏與他大眼瞪小眼。
「你他媽該死的是個斷袖龍陽?」
一串精彩的狂罵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火爆的脾氣一上來,先吼的先贏,巫吟龍抓著白雲城的衣襟持續發揮自己的特長,連珠炮似的快言快語讓白雲城
一句話也插不上——事實上,也很少有人能在巫吟龍說話時插上嘴。
暴跳不已的巫大少想起來就嘔。今天才明白了什麽叫作繭自縛,什麽叫自尋死路。
如果不是他一早就急著催人把喜服和禮堂準備好,怎麽可能這般輕易就讓那個瘦長的男人一錘定音?
巫吟龍有一次反省自己的急性子與高效率。
萬事具備的婚禮進行得無比順利,順利到他簡直想哭。
兩個挾怨以報的弟弟很是高興地奉了掌門之命,將他與這來歷不明的男子反鎖,似乎半點也沒擔心他會在洞房之
夜遭遇貞操危機。
尤其令他生氣的是,在他劈哩啪啦地吼了一大通之後,那個不緊不慢的男人才慢吞吞地開口:「本來不是,但是
削斷我袖子的人是你。」
一句話,十五個字,他就用了近半刻鍾的時間才講完。
並且,他說的完全不是重點!
巫吟龍差點沒抓狂。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慢不著緊的態度與說話了,當下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不過好像這男子的武功不若
,完全沒有痛苦掙紮之色——逼近他怒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就要利索爽快,做事要龍
行虎步、雷厲風行。」
巫大少認定此人跟自己不對盤,光是聽他說話就已經在挑戰自己耐心的極限。
「我是不是男人……你剛剛不是已經瞭解得很清楚了嗎?難道說你還想再深入瞭解一次?」
白雲城不動聲色地將他意圖勒死自己的手架開,難得遠了一點,這才能比較仔細且全面地打量清楚這個急性子的
外貌。
靈動的眸火四射,秀氣的眉宇間少了些穩重,多了幾分浮躁,但卻不損他相當整齊的相貌。線條簡潔的唇上只有
著柔軟的絨毛,說明此人不過才剛剛從少年蛻變過來,還沒完全熟到足以擔當起「男子漢大丈夫」的重任。
有意思的男人——嗯, 也許稱他爲剛剛蛻去少年稚氣就迫不及待標明自己已經長大的男孩更合適。
白雲城不急不徐,作勢欲拉開自己的領口,像是一隻頑劣的波斯貓伸出爪子按住了一條噴火小暴龍的尾巴,還故
意地抓搔使得它愈發怒氣衝衝。
心中細數這男子犯下的數條天條大罪:
哼!敢擾了他采花烹茶的雅興,此其罪一;將他打暈帶入這莫名其妙的地方還敢膽羞辱他,此其罪二;在犯下前
兩樁錯誤之後不道歉還妄想威脅他,此其罪三!
撞了這三條罪則,恰好他又因爲被暈頭暈腦地倒提進來頭上碰上了幾個包,白雲城發現今天自己的心胸只有針眼
兒那麽一點點大,所以睚眥必報,也是必然的。
不過這些倒也沒必要跟那個又在鬼吼鬼叫的人解釋,而且看他這種點火就著的急躁性子,估計讓他解釋得來,那
急性子早就一炮轟天邊去了。
「變態!神經病!你到底想這麽樣?」
果然被他嚇得趕緊放手,巫吟龍馬上就發現其實自己根本不必如此緊張,因爲那個慢吞吞的男人就連脫衣服的動
作也很慢,等他認真地想脫光光來嚇唬到他,他早就有充裕的時間躲得遠遠的了。
最可恨的是那個不管做什麽都很慢的男人一直挂著一抹雲淡風清的笑,讓他深覺自己被戲耍了。
「沒怎麽樣,八卦門聞名已久,想參觀一下而已。機會難得。」
說到底,白雲城會語出驚人的留下來,不過是因爲知曉了此處應爲何地,好奇心一時泛濫加上順便「小小」的報
復心態罷了。
八卦門年年當選江湖中最神秘的幫派,他早就好奇了很久了,不過依目前放眼所及的感覺來看,神秘的八卦門不
過如此。說是一個江湖幫派倒反像一個和睦的大家庭差不多,真不明白武林中的好事之徒是怎麽宣傳的。
這裏既沒有所謂一進門就可以吞噬半個人的巨蟒,也沒有傳說中一踏入就會瞬間把人化成一具枯骨的碧池,更沒
有所謂一進門就可以感覺到靈氣沖天並聽到仙音指示的天機。
不過倒是讓他找到了一個好玩的玩具。
白雲城擡眼看向就連站著也不肯安分守己,腳尖一直在地上搓來搓去的巫家大少爺,巫吟龍。
這個脾氣急噪的男孩子其實內心非常之單純,兼之長期關在這個小地方涉世未深,才會這麽容易就被人唬到。
更何況他聽到掌門人親口發話說「除非是他不要他,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有可能解除」——多有趣的事實啊!既然
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裏,那麽找個解悶的玩具玩幾天,應該沒什麽關係吧?
脫下外衣把他嚇退了三尺後, 白雲城翻身在堆蹇椥愕凝堷P大船上躺下,說起來,他也還真的睏了。
友好地沖那邊笑笑,見那人閃得更遠,看來這張大床歸他一人獨享也不錯。
確定了目前那個男子還沒有「弑妻」的勇氣,白雲城睡得相當安穩。
一覺睡到辰時方醒。
醒來時身邊有一團暖暖的東西占去了三分之二的被子,小腹上有著沈甸甸的重量溫暖地壓迫著他。
白雲城慢慢睜開眼睛側頭看時,卻是巫大公子八成睏了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睡,實在睏到不行了就自動自覺地在一
側睡下,進而習慣地鑽進了本就應屬於他的被窩裏,一腳還搭上了自己的肚子——真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呢,
白雲城瞧著他毫無防備的睡姿,不僅莞爾。
不過自己也蠻奇怪的,居然這麽安心地睡著,他什麽時候爬上床來也不知道。
不悅地皺了皺眉,白雲城半倚在床上反省自己的警覺心。
這一「反省」又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個時辰。
日上三竿,陽光調皮地從窗櫺鑽進來,在巫吟龍臉上輕輕的搔著,那個安詳沈睡時無比漂亮的人兒終於有醒轉的
表現。
他的睫毛輕顫,像某種生物的觸鬚,抖動得越來越快,終於緩緩地張開了眼簾醒來,尚有一半意識在混沌裏的眸
如同浸在水中的黑石子,無邪且美麗。短暫的空白在見到他後意識迅速的回弧?br />「哇啊!變態!你爲什麽還在我床上?」
很好,他的反應依舊迅速得很,馬上就跳了起來,然後在進行責難的同時三下兩下整理好了衣服,動作迅速得讓
白雲城羡慕。
再仔細地考慮了一會兒,白雲城覺得也該是自己起床向巫家說明並有個交待的時候了,這才慢吞吞地坐起來,著
手整理自己的衣物。
在他系到第三顆扣子的時候,巫吟龍已經連梳洗都完成了,帶著一臉的不耐煩和警覺看他的動作。
『怎麽有人快(慢)到這種地步?』
目光一對上,兩顆腦袋裏不約而同地浮上極其相似又截然相反的疑問。
有意思,這巫少爺簡直跟自己是兩個極端的表率。
白雲城愈發覺得事情有趣起來,好奇下多打量了那個急性子兩眼,他一向不贊成太過急躁而致使事情沒辦法辦得
盡善盡美。
這一打量,果然給他找出了紕漏。
「喂,你還沒弄乾淨,所以說太快了是不行的。」
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已經叫人煩心,白雲城居然還有閒暇關心站得遠遠的大少爺的儀錶。
在陽光狹隘呈溩厣聂P根並不太刺眼,但與他乾淨的氣質不相符。
白雲城順手拉過他來著手處理那張薄唇上方的淡淡茸毛,掌心輕輕擦過他柔軟的唇,心裏不由得一動,正在奇怪
這種感覺所爲何來時,那個張牙舞爪的大少爺已經開始咆哮起來了。
「囉嗦!我警告你立刻放開我!不然我跟你沒完!」
這個男人的武功居然很不錯!
這是巫吟龍完全沒有料到的事實。
別看他動作慢慢的,可是不知怎地眼前一花,就已經到了自己面前,好來不及反抗,他已用一柄小刀自作主張地
替他打點容裝。
被嚇了一跳,巫吟龍一半是驚訝於他的武功,另一半倒是因爲不太習慣別人突然親密的靠近。
那個溫吞男人的笑容似乎很容易瓦解別人的警戒心,含笑地眸望定他後倒像是一個寵愛弟弟的大哥哥——因爲他
出世就已經急著搶了家中的老大,這種新奇的體驗倒是從沒有過。
「我們已經沒完了,你以爲過了一個晚上還有人相信我們的『清白』嗎?」
逗他還真好玩。白雲城索性挨得更近了一點,以一根手指點著他的唇,曖昧地摩挲著。
倏地脹紅了臉,巫吟龍抵在他肩上的雙掌猛然發難,但被到底技高一籌的白雲城暗中壓了下去,襲擊的手反而形
成了環抱的姿勢,欲拒還迎的曖昧。
「少爺……呀!」
倒把外間進來的一個小丫頭弄了個大紅臉。
「什麽事?」
巫吟龍這才發現自己與白雲城目前的姿勢有點像相擁而立,很容易引人遐思——尤其是在他剛剛才跟那個男人「
洞房」之後。
趕緊咳嗽了一聲,儘量把那人隔離得遠遠的,沒好氣地詢問那冒失的小丫頭。
「老爺說……要見大少奶奶。」
好不習慣哦,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樣期待了良久的大少奶奶是個男人。巫府老總管的孫女兒小環其實已經在外面候
了好一陣子了,一聽到裏面有動靜就趕緊進來,可是沒想到會看到那樣的場面。
「知道了。」
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那少女口中的「大少奶奶」是指自己,白雲城失笑,惹來巫吟龍憤怒的目光。
不慍不火地順口打發了婢女後,白雲城加快動作將把自己打點清爽——對他自己來說已經算快了,不好意思叫長
輩久候——但仍花了一刻多鍾。
然後才在巫吟龍早已不耐煩的催促聲中出了門。
穿過一個八卦陣形擺佈的奇怪花園,白雲城發現這裏除了有著不少花瓣碩大的奇異花卉外,還種植著一種純黑色
瓣的梅花。那花說來也奇怪,觀其植株應是寒梅,卻在早秋之際盛放,開得既不當時令,花色更是奇怪:盛放的
花朵其瓣濃黑如墨,花蕊卻豔如金焰,乍一看去,卻似一片潑黑嫩玉上淡淡地攢了幾痕金絲,素雅中帶了一種說
不出的詭奇妖豔。更奇的是,這花將舒未舒的花蕾倒是雪白的顔色,似乎是開了花後才會變成墨黑。
那墨梅異香撲鼻,中人欲醉。但園裏有不少逐香的蜂蝶,卻都根本不敢靠近。
院子裏來往的人也都離那片死地遠遠的,不過卻有一個緇衣老仆在花樹下修剪著過於繁茂的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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