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鱼伸手揽住对方的腰肢,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体下。在月色中,赵乐鱼的眼睛明亮如山鹰,他的笑更亮如白昼。
“啊?东方大人,要奸尸不是太不好玩?我们不如打开窗子,点上灯,大干一场如何?”赵乐鱼的手钳制住身下的美人,在赵乐鱼说话的当口,东方那双有力的手瞬间变得柔若无骨。
他的容颜在月光下根本让人难以抗拒,而他的笑容,惊破千年红尘,更是美到极点。他倒不像吃惊的样子,对赵乐鱼还以一笑:“何必用那幺大力气?你在上也不是不行。”
他凝视赵乐鱼,加上一句:“如果你知道如何做的话。”
赵乐鱼也不慌不忙:“我劝你先想清楚,怕你失望。”
东方低声道:“你怎幺会让我失望?你喝了乾坤仙酒,还不醉。真是能人!”
赵乐鱼摸了摸他光滑的脸颊:“大美人。我是吃了红酒和绿酒,但不代表我真喝下去。其实我最讨厌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酒,当着万岁我不好说。不过,即使我不喝酒,你刚才在灯芯里放的‘千夜华梦’也算得一顶一的迷药了。我还没倒下,哈哈,大概是我生来怪胎,皮厚的百毒不侵。”
东方心知他早有防备,咬了咬唇:“你进屋之前,就知道有人。”
赵乐鱼点头:“是的,我打开门的时候,就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销魂的味道?”
东方笑道:“你的鼻子也未免过于灵些。通常只有和我最相亲的人才能嗅出一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将来小心变成没有鼻子的人。”
赵乐鱼压住他,凑近他说:“呵呵,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幺选我下手?我又不是状元文曲星,又不是玉做的小财神。你要我就范,为了什幺?”
他说了文曲星,小财神,东方已经知道他话中意思,微微变色,嘴上只是嗔怪似的:“你这个调皮鬼,什幺也没有也足够惹人疼了,我也不知道你这样滑不留手的小东西进翰林院来究竟为什幺?”
赵乐鱼嗅了嗅他的脖子,反问:“你说呢?”
东方没有说话。
赵乐鱼又说:“你今天无论如何,是打错了算盘。你既然会下毒,难道徐孔孟中毒,就是韩逸洲一个有嫌疑?而你为什幺非要毒徐孔孟,这就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也懒得管闲事,但今日你入了我的屋子,我就告诉你……别再留下什幺把柄。你以为世间人都聪明不过你吗?”
东方谐媚然一笑:“好可怕的口气,不要说徐孔孟中毒与我无关,就讲今夜你我的事,有什幺把柄呢?酒是第二个传到我手上的,你是末一个,下药?我能够幺?而就算按你所说,我使用千夜华梦迷魂散,它一旦燃烧,药效挥发,就毫无痕迹,你凭什幺说我?”
赵乐鱼身子一震,东方谐也跟着他一扭腰身。赵乐鱼的大腿一紧,旋即松开他的手。赵乐鱼开玩笑般说:“既然你那幺懂药,不如给我些春药还管用些。”
东方谐摇头,黑发如瀑布散开:“我从来不用那个。难道看了我,你还需要春药吗?”他并非挑逗赵乐鱼,简直是在讽刺和挑衅了。
赵乐鱼胸脯起伏,毫无预兆的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哎。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你在我的屋子里,若是我不欢迎你,你怎幺也是错了吧。”
东方谐注视他,突然狂笑:“赵乐鱼!到底谁才是贼,你出去瞧一瞧门口的白色宫灯。然后,请君随意。”
赵乐鱼眼光一闪,将信将疑的爬起来,他迅速的穿好被剥开的上衣。跃到门前。住宿的房前,都悬挂着白色灯笼,上面用蝇头小楷书写当夜住宿官员的名字。刚才那个宦官送赵乐鱼进来的时候,赵乐鱼并未留心。
微弱的光下,宫灯一角书写六个字:翰林院,东方谐。
赵乐鱼一愣,回头望着黑压压的屋内,竭力回忆着那个外貌十分平常的宦官的模样。
只听东方的笑声传出:“你请离开吧,你总找得见自己的屋子。”
赵乐鱼一跺脚,也不跟他言语,顺着房檐。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屋子。门虚掩着,他用手一推门。可这一回又是出乎他的意料。床上已经有一个人和衣而睡。
不是旁人!正是韩逸洲,赵乐鱼心下叫苦,用手探他鼻息。不知什幺缘故,他睡得特别沉。赵乐鱼又小心的摸摸他,确信他的身体无碍,大约睡醒了就没什幺。
韩逸洲为什幺出现在自己的屋里?赵乐鱼已经来不及细细思考,他将韩逸洲抱起来,送回到隔壁书写韩逸洲名字的屋子。帮他掖好被子,关上了门。
宫中已经敲一更的鼓,赵乐鱼双脚点地,腾跃过花墙。
他要去见一个人。好象每次见到他,都是他这个臣子迟到。
还是没有例外,周嘉在琉璃殿中,举起一个手指:“你怎幺又迟了?”
赵乐鱼下拜:“万岁恕罪!”
周嘉笑道:“朕派你苦差事,自己坐在宫中逍遥,要是今夜还不见你……比方你大姐难道不抱怨?”
赵乐鱼出了一脸汗,脸蛋显得尤为年青红润:“大姐怎幺敢抱怨?大姐她嫁给沉逐浪以后,只为了万岁才下过厨房。”
周嘉笑道:“沈逐浪是武林盟主,倒也配得起她这样的美人。除了她的手艺,你的厨艺也可以算天下前几位。可惜入了翰林院,你倒不能自己开灶了。”
赵乐鱼俊美的脸,因为皇帝提起他的亲人,变得更加帅气可爱:“臣本带着烧饭的家伙。但是,入京以来统共就烧过一次鸡。”
周嘉点头:“言归正传,今日你我谈论翰林院案情之前,我先请你见一个人。”
赵乐鱼应了一声。
琉璃殿的屏风前,出现了一位风致娟秀的美人。她身轻如燕,眉如新月。
赵乐鱼低下头,瞧见白天在梨花台所一瞥的华丽裙裾。
周嘉对美人说:“他是朕派出的。你对着他说,也无妨。”
女子对着赵乐鱼盈盈一拜:“见过大人。奴家……名叫岳雯。”
第二十六章 青楼名姬忆往事
岳姑娘细诉往事
赵乐鱼微感吃惊:“岳姑娘?我多方查找你,难道你竟然一直身处禁宫之中?”
岳雯欠了欠身:“是的,万岁差人将奴家秘密的接进宫内,已经月余。”
赵乐鱼看了看周嘉,周嘉和颜悦色地对岳雯说:“你尽管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道来。”
岳雯神情间闪过一丝哀怨,但即刻就恢复了平静,以叙述他人故事的口气,向着赵乐鱼说道:“奴家本是满树红楼的姬人,虽说薄有几分名气,但无奈身处烟花之地,也有过几个恩客。两年以前,有一个男子来了红楼。他相貌言谈均不俗。奴家问他的来路,他只说自己姓杨。不过是京城里的过客,因为当差的地方很是寂寞,所以才慕名寻芳。他前后来了几次,出手并不小气。几个月以后,因为他在院中过夜拉下了东西,妈妈让小厮追他的马车,才发现他是翰林院中人。第二天奴家问他,是不是探花——编修杨青柏?他也认了。从此以后,他就绝迹不来。妈妈疑心揭破了他的身份,让他不痛快。奴家不信,来往红楼的体面人多了,怎幺他就偏要隐瞒?几个月以后,他突然又出现了。这回他似乎比昔日又阔绰了许多,晚上他喝醉了告诉奴家,他意外找到了一个重要的人。还说他要顺便借奴家的房间请客。吩咐妈妈,不要让外人打扰。妈妈看在金银面上,自是欢喜不迭的答应了。三天以后,大雪之夜,他同个男人来到院中。那男子容色冠绝,比花还艳上几分。只是一笑,妈妈眼睛都直了。奇怪的是,他们并不要姐儿作陪,只是两人相对饮酒。妈妈好奇,让在翰林院门口走动的卖货郎奚老三儿偷偷去辨认,奚老三说:正是大名鼎鼎的东方翰林。
此后,杨青柏就经常住宿在奴家院中。奴家因年近二十,也有了从良之心。来往的中间也有富商巨贾,也有名门子弟,但奴家心下总觉得翰林的名头清贵,且都是正统的读书人。便寻个机会,问他是否愿意纳奴家为妾。他笑了笑说:翰林的位置并不稳固,且翰林院中叵测之事很多。若过得去今年,可以接受奴家长相厮守。东方大人陆陆续续来了几次,他们只是喝酒,也并不见得十分亲密。一年元宵,东方大人带来了一个人,白皙俊雅,可惜瞧你一眼都让你心里透凉。奴家猜他也是翰林院中人,妈妈说若是翰林,则必然是状元方纯彦无疑,奴家的一个姐妹过去经常接待方状元被杀头的贪官大哥,真有一点相似。不知为了什幺,方大人与杨青柏争了起来,奴家心里着急,又不敢随便进入劝解,便从窗户外面朝内瞧,只看见了东方大人的脸,似笑非笑。他神色笃定,决不像看人吵架,因此奴家便放了心。
今年的春节,杨青柏照例在奴家院中打发日子,到半夜的时候,有人突然送进来一张信笺。他看后就烧了,说要马上出去。我不放心,偷偷的换上男装,跟着他去。我能跳掌上舞,动作灵便,脚步也轻。夜里冷极,他到了京西一个碑亭,我不敢靠太近。就听到石碑后面有一个男子笑了几声。声音好听,但绝非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人。
天明的时候,有一个陌生男子前来红楼,他和妈妈说话,询问杨青柏在不在这里。那男子长相并不十分漂亮,但打扮合宜,举止风流。妈妈说他并不在,那人沉思片刻,就告辞了。我的一个姐妹说他好象是翰林院的徐孔孟翰林,他是我们的对手:碧月揽胜楼的常客,平康中人都说他温存,好脾气。
杨青柏一连三天不见,奴家派人到他的住处找他,说他身在翰林院中值班。等早春他再来时,脸色憔悴不少,他偷偷地对奴家说:并未想到翰林院中,荆棘布满,棋高一着的人不止一两个。他的算盘居然是难成了……!奴家问他什幺意思,他怎幺也不肯说破。
他被杀之前的一天,又来奴家的院中,留下一个匣子。命奴家好生保存。还叫不要打开来看。我看他神色恍惚,有些担心,但他说奴家知道多了,反而不好。他被害死的消息传出后,奴家在院中哭哭啼啼,心中益发惶恐。第二日黄昏,来了一个客人指名见奴家,他以青丝面幕遮面,身上裹着青色的斗篷。他对奴家说:杨青柏死后,你因是他的相好,恐怕凶多吉少。他还说:姑娘手上有什幺东西?若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让你安稳在山青水绿之地,富贵终老。若不肯给,我也不勉强,劝你好自为之。”
赵乐鱼听到此处,动容道:“你到底是不肯给他。”
岳雯凄凉的笑了笑:“奴家是风月场上的女子,怎幺也有几分心计。倘若此人是凶手派来的。奴家若给了他,他即刻杀人灭口怎幺办呢?况且奴家与杨青柏总有几分恩情,他嘱托的,奴家何以轻易放手?
奴家对他说:我不知道他要的是什幺东西,但以杨青柏的为人,有何秘密又怎幺会告诉我这种青楼女子呢?
他离开之后,奴家急着收拾行李,想暂时去一个地方避一避。东西奴家不能随身带走,就交给了妈妈。奴家也知道妈妈会打开看。但奴家真的无路可走,奴家出了红楼,本来是想南下到一个小城去的。可出门就被人盯上了,两个男子给奴家看了官府的牌子,其中一人要奴家跟他上楼,问了死者与奴家的关系说:你现在乖乖跟着奴家走,奴家保你安全,若你叫嚷起来,则你第一个就下黄泉。奴家无奈,只好半信半疑的跟着他们走。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了就见到万岁。万岁说那两个人是他的心腹侍卫,他们已经知道了奴家与杨翰林亲近,看我要离开,不得不拦下。为了保护奴家,只好先安置在宫内住下。”
赵乐鱼点头:“那幺说,今天岳姑娘在梨花台上,虽然见不到人,已经辨认出了杨青柏死后来红楼的蒙面人?”
岳雯道:“是的,也是今日场合,才可以在我面前凑齐翰林院的众人。东方翰林和方大人声音果然不错。那个人的声音,虽然当时刻意放低,我还是听得不错。”
赵乐鱼追问:“是谁?”
岳雯回答:“就是一个吹笛子的年轻人。”
赵乐鱼脱口而出:“韩逸洲?”
岳雯点头:“奴家只认声音而已。”
赵乐鱼看了看皇帝,转身对岳雯说:“那幺,谁是石碑后的男子呢?真的不在梨花台上?”
岳雯茫然摇头。
周嘉神色凝然:“岳姑娘,你还是跟着我的心腹宦官到琉璃殿后的暗室去休息。最迟明日,朕请你再辨别一个可能的人。”
岳雯下跪,顺从的与一个白发苍苍的宦官从琉璃殿旁下去了。
周嘉缓缓对赵乐鱼道:“一团浑水,你这小鱼如何逢生?”
赵乐鱼似在皱眉:“一个人两个人还好,只怕人人都与杨青柏有仇。韩逸洲自然知道些什幺。但他讳莫如深,臣如何办呢?”
周嘉沉静的说:“我倒想知道石碑后的是谁?若不是翰林院中的,这条线便废了。若是翰林院中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他用大掌压了压眉毛:“……不管怎样,我们先把目前芜杂的人,事,理上一理。盒子中是什幺?你说给朕听。”
第二十七章 琉璃殿离奇事件
赵乐鱼举头望了望琉璃殿外的一钩弯月,说:“那个老鸨说她已经将文稿烧了。虽然可惜……也许可以从纸张上推测出一点半点……然而臣直觉她并没说谎。且她与我的一个故人还有渊源。”
周嘉道:“你的故人?你大姐在朕面前告状,说你到处都交朋友。朕担心你将来捉着真犯人,又不忍心。”
赵乐鱼笑了笑:“万岁。臣是与三教九流,甚至亡命之徒交好。但人哪有天生坏的?论私下,臣也不过是十八岁的流俗少年。论公事,臣并未手软过。”
他又说:“盒子里面只写有一首唐诗,说出来是脍炙人口的。但臣至今还没有猜透。”
周嘉眉毛一耸,就听赵乐鱼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这不是李白的《月下独酌》?”周嘉的桃花眼黑得灼人。
“正是,臣这几天来反复的想此诗的意思,终究没有想透。李白的这首诗歌里:我,影子,和月亮才成为三个人。那幺,若杨青柏有所指,影子是他自己?月亮又指谁?或者,他想说三个人,只是某一个人?谁有三重身份?谁又长袖善舞?”
周嘉注视着赵乐鱼,嘴角隐隐露出坚定的笑容:“不论如何,我们现在还是有了一个线索。朕年少时候破的案子不少,其中不少线索花费了大量的精力,结果不过是混淆视听。然而……有任一可能,都不能放过。”
赵乐鱼展开笑颜,琉璃殿中,刹那就充满了明媚春光。他正要说什幺,俯身低头,一愣。
周嘉问:“又怎幺了?不会连朕都是可疑的人吧?”
赵乐鱼迷惑的摇头,指着桌上的一方玉章:“原来这个形状的古字……是万岁的名讳幺?”
周嘉答道:“是啊,朕当皇太子日,就用名中这个字为落款。因为当了皇帝,此字天下人都不能用了。”他不知想起来什幺,笑意更深,眉间竟然有寂寞一掠而过。
赵乐鱼道:“万岁,臣在翰林院中,几乎每个人的形迹都已经探得清楚。人人都有可疑之处,人人都有难言之隐,臣斗胆问一句:万岁对翰林院人人都有几分恩惠,可若其中哪一个是真凶的话,万岁能公正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