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公寓 第五部 人头(出书版) BY 蝙蝠
  发于:2011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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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没有到……不可能……

树芽接触过的地方都透出了强烈的光线,只其中一个莲花瓣的下方,有一个指肚般大的圆圆灰点,不管怎么用树

芽去擦,那儿也亮不起来。

温乐源将手指探了进去,在那个灰点上一按,指尖竟从那里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灯身刺目的亮光啪的就灭了。

公寓里有瞬间的寂静,包括雨声、鸟叫声、虫鸣声……寂静,寂静,好像这世界所有活着的东西都死了。

那种寂静只是几秒钟,接着就是不知何物的吼叫,震得人连脑子也在抖动。

那仿佛是一个信号,有无数难以形容其颜色与形状的物体,随着这声信号从各个房间钻了出来,发出各种杂乱的

声音向一楼飞奔而去。有几个房间有短促的惊叫,但很快就被盖住。

接着,便从一楼传来了一声巨大的……仿佛不是人类的痛苦嘶吼声。

温乐源惊得几乎把灯摔到地上。

温乐沣大步跑出来,扶着门框叫:“怎么回事?哥!你有没有看见刚才那些东西都跑了!还有这个叫声!难道是

梁……”

一低头,他的视线落在温乐源手里没了光彩,显得比之前更灰暗几分的灯上,脸色都变了。

“你……你把它破了!”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温乐源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我拿它不就是用来破的吗?”

温乐沣腿一软,差点倒下去。

“我……你……”他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情绪,“人都快被你害死了……把东西放下!走!我们去救人

!”

“咦?救谁?”

他从温乐源的肩头一跃而过:“灯的主人!”

“你不是很讨厌梁永利吗?”

“不是他!”

温乐源更是大惑不解:“不是他?那是……喂!臭小子你今天身手俐落得很嘛!又不带身体是不是!”

“你到底去不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温乐沣早已跃下了一楼。

“你也得给我点喘气儿的时间哪!”温乐源快气死了,“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

梁永利的房间已经被蒙蒙黑气所笼罩,好像某种柔软物体的触手,从房间里伸出来向四面爬开,逐渐增扩自己的

范围。

温乐沣暗道一声糟,他现在才来已经太晚了,“那些东西”八成连梁永利也吞掉了……怎么办……

又有一声惨叫,穿破黑色气团钻了出来,是梁永利的声音,他还没有死!

温乐沣精神一振,抬脚就往里冲。

就在他即将接触到那些黑气的触爪时,诸多分散的黑气忽然内收,互相扭曲、纠结,凝成一个巨大的锥形物体,

向他迎面砸去。

温乐沣大惊中拧身转体,却赶不上那黑气拳头的速度,被一拳砸中背部,又顺着拳力狠狠撞上墙壁,又弹向另一

面墙,最后摔到地上,又滚出老远,撞在某样东西上,终于停了下来。

几乎被摔个半死的温乐沣晕头转向,朦胧中看到温乐源狞笑着弯下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

“小子,尝到冒失的滋味了吧?谁让你不等我!”

好像不是在做梦……

温乐源不耐烦地又晃了他几下:“让人打傻了吗?怎么不吭气儿?”

“我……在想……”温乐沣抬起一只胳膊,用大拇指指指身后,“你有它厉害没?”

触手爬出了房间,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了106门口的那整面墙壁,又向其他方向扩展。

温乐源看了一眼:“嗯,也许是个平手。”

“吹吧你……”温乐沣无力地讪笑,“那可是积聚了整整九年的怨气,就算你修炼到姨婆那样,能不能对付还是

问题呢……”

“你嘲笑我!”温乐源气急败坏地狠命晃他。

“我没有……”温乐沣嘴边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只是我们的力量,还不是九年怨气的对手……”

“恨”是这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当它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时,它不是像爱情一样缓缓熄灭,而是呈几何数增加,就

像荆棘里的火种,看不见,却在慢慢积攒着巨大的杀伤力,最终,在你能看到它产生的火苗之前,荆棘已经被烧

成了灰烬。

对于梁永利这个人,温乐沣和温乐源既不爱也不恨,也许温乐沣很讨厌他,但“讨厌”这种情绪,还是远远比不

上仇恨的。所以不要说九年,就算只积攒三四年的时间,温乐沣和温乐源都要在,是不是必须对付对方这件事上

还要多推敲几次,更何况现在这么长时间……

“你为什么老给我找这种事……”温乐源头痛地说。

“因为你是我哥。”

兄弟等于哥哥一辈子给弟弟收拾烂摊子……温乐源绝望了。

他放下温乐沣,看着那堆不明所以的物体,道:“这玩意,和你有关对吧?”

温乐沣犹豫一下,答:“……是。”

“你去姨婆那儿,把用得着的符咒给我拿来。”

温乐沣一头撞入阴老太太的房间,正美滋滋看电视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干啥哈!干啥哈!抢劫也得有预告么!

温乐沣没时间和她扯,钻进里屋就开始翻翻找找。所幸他对这里够熟悉,没过几秒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又冒冒

失失地一头冲了出去。

“有几张珍贵!要钱的哈!”阴老太太在他身后吼。

温乐沣冲回原地,发现温乐源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连动都没动过。而那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已经吞噬了两个房

间门和两扇窗户,只要再前进几米,就可以强占一楼的一半地盘了。“哥!你怎么不动!”温乐沣怒吼。

温乐源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啊……该我动吗?”

温乐沣想一脚踹死他!“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遇到了什么!它占的地方就是鬼流出来的方位!万一引出不正常时

间出现的鬼流怎么办!”

“不明白,不知道。”

温乐沣真的想弄死他了……

“我干活,总要干个明白活,”装作没看到弟弟七窍生烟的样子,温乐源还是那么懒懒地说,“你既然不能说,

那就算了,不如这一仗你来打?”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让我违‘诺’!”温乐沣将一把符咒全拍到了他的脸上,大叫,“我不是说过了永不违诺!

你究竟想逼我到什么地步!”他一只手指指向那团黑色的不明物体,“是不是要我变成那样你才心满意足!”

出乎意料地,温乐源啪地打了个响指,蹲下身体开始捡拾符咒:“我明白了。你退后,这玩意我来对付。”

温乐沣牙齿咬得格格响:“你……你明白什么?”

“不多,”温乐源轻松地说,“不过至少知道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捡完之后,地上还剩下了一个符咒。温乐源举起右掌猛力向它拍去,“噗”的一声,一片纸灰扬起,他翻过手掌

,手心中多出了一个仿佛甲骨文一般的奇怪金符,而那张符咒则变成了一堆堆也堆不起来的灰尘粉末。

“老太太小气!”温乐源愤愤地骂,“平时连朱砂也不肯用,就用蓝墨水!说什么经费不足……这不是还有金水

写的吗?”

那些奇怪的东西好像能听懂他们说话,纷纷发出难听的嘶叫,产生了地震般强烈的共鸣。最粗最长的那一根尖尖

地向上耸立,微微弯曲身体,像鞭子一样在空气中“啪啪啪啪”狠狠甩了几下,便在狭窄的走廊通道上向他们猛

抽过来。

温乐源一手拉过仍在发愣的温乐沣,转左手将他拦在自己身后,同时右手前伸,好像要抓住那东西,却被它狡猾

地闪避过去,反而从他的手腕一直盘旋着缠到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拉。

温乐源只觉一股大力在强行拉自己,却连反抗也不反抗——恐怕就算反抗也没什么用处——就被拉进了那团黑黑

的东西里。

“哎哟!救命呀!弟弟你要为大哥报仇——”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温乐沣蓦然清醒,却只见到温乐源消失在黑气中的身影,厉声大吼:“哥!”

温乐源当然没那么容易死……要能那么容易死的话,他就不叫温乐源了。

黑气中有一股腐烂的味道,直冲鼻端,令人欲呕。

温乐源一手捏着鼻子躺在一团黑气上,手肘撑着另一团黑气,头上还枕了一团。

“如果不是这个味道,这里倒也算是人间天堂……呵呵呵……”他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笑声,将右手心盖到了其

中一团黑气上,嘴里念念有词。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半吊子,怎么可能一招没过就被吃了?所以答案很简单——他是故意的。

他手心的金字发出一阵金光,透过手指和掌心,看起来他的手就好像透明的一样。金光闪了几下,又闪几下,灭

了。温乐源疑惑地歪歪头,将左手中指和食指并拢放在嘴唇上,又开始念词。

金光再度闪起,却比刚才弱了很多,刚才还能看得到几乎透明的手掌,现在却只有指缝和手掌边缘透出隐隐的光

线。

这次的金光也没有支持太久,勉勉强强地闪烁了一分钟左右,又灭了。

温乐源“耶”了一声,非常惊奇地看看自己的掌心,刚才从符咒上得来的金子只剩下了一半,疑为偏旁的那半边

完全被黑色缭绕,看不出来了。

“只剩下一半,怪不得没作用……呃……也许本来就没作用?”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使劲擦被黑色掩盖的半边

那黑色比签字笔的墨水更坚固,他越擦越是发狠,差点连皮都一块儿擦下来了,黑色仍是岿然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救命啊——”

温乐源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着耳朵倾听那声音的来源。

又是一声惨叫,这次听清了,的确是惨叫。但听不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这个黑气的凝固体似乎是声音

传导的绝佳媒介,当声音传来时会在各个部位不断振荡,导致那声音就好像是从所有方位传来的一样,无法分辨

它的方向。

温乐源现在唯一知道的是那并非温乐沣的惨叫,听起来倒比较像梁永利。

他在黑暗中把被拖进来时就塞入腰带里的符咒摸了一遍,抽出其中一张,缠绕在左手食指上,对它吹了一口气,

喝道:“追!”

那张符咒忽地像弹簧般一圈一圈螺旋飞起,化作一根细长的白线像某个方位追去。这是追踪符,不管对方用什么

方法躲藏都能找到,不过他们平时不太用,倒不是因为贵贱,而是它的范围实在太小了——只有十米……

 

 

人头之五

梁永利的确没有死,不过也没有被吞掉。

他正坐在自己房间里,睁大眼睛仰着脸,牙齿打架格格发抖。

脸。一张巨大的脸。

那张脸从门外硬挤进来,就好像一个大大的绒布玩偶,被小孩子强行塞入小小的玩具房里一样。它有些变形,但

不妨碍梁永利认出它。

梁永利坐的沙发垫子已经湿了,靠背也是一片粘稠,他不知道那是汗,还是已经僵硬许久的皮肤所感应到的错误

资讯。

既然看到了“它”,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的窗子上,必定也塞挤着十几张小一些的脸,和面前这张巨大的脸

一样,一直沉默地看着他。

他们就这样看着他,一直看了九年。他以为自己能逃得过的,只要再过一年——只要一年就好,他就能摆脱了!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但是……灯不见了。他看不见,但是他感觉得到灯的确不在他的房间里。

然后这张脸又出现在他面前,冷冷的目光,堵塞他所有的逃生出口。

他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他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有害过他!为什么他要这么纠缠不放?九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它就在灯的范围之外这么看着他,怨毒的、仇恨的、伤痛的、愤怒的情绪缠绕得像一团纠结不开的蛇体,最后化

作如此冰冷的眼神,在梦里梦外,不弄死他绝不甘休。

身后的那十几张脸他也都认识。他们之中有他的老师、朋友、同学、校友。他们都死了,舌头被拔掉——生生拔

掉,然后等着他们痛死,断气,再扯掉头颅……

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那个凶手做出这么没人性的事?

他们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么残忍的折磨!

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后来的恐惧。因为等他身边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之后,他才终于发现原来对方最后的目标

——是自己。

九年的奔逃,九年的藏匿,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张巨大的脸,和那么多双沉默的眼睛。要不是有那盏他看不见却

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灯,他早在九年前就变成那十几张脸的其中之一了!

他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无论他怎样质问、哀求,那张脸、那些眼睛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不对他说一个字。

他睡不安寝,食不下咽,兢兢战战,痛苦难安。

他以为十年就够了。

却在最后一年,前功尽弃。

巨大的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头颅,那十几颗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一个个地穿过透明的玻璃钻了进来,在梁永利

的身后排成两排。

那景象很可笑。

他们的头不是被割下来的,而是被扯下来的,所以都连着或长或短的颈椎,看他们整整齐齐地飞进来,又排成几

列的样子,活像是一批待卖的人头气球。

梁永利可笑不出来,他也感觉不到有什么好笑,他只是扭过僵硬的脖子,一个个看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

些冷冷的表情和冷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压迫着他,让他几乎抬不起头。

巨大的脸忽然震了一下,整个房子好像也跟着震了一下。梁永利只觉得一股力量将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咻”的

一下飘到半空中。他在半空中停留了整整两秒,然后看到一根细细的白线从那张巨脸的瞳孔中飞出,在他还没有

想到它是好意还是恶意之前,就被缠了个结结实实,向巨脸的瞳孔中拽去。

巨脸闭了一下眼睛,梁永利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他的眼皮,那条线锲而不舍地猛拽,梁永利就那么一次又一次地撞

上巨脸的眼皮。那张巨脸原本便坚如磐石,如此几番,梁永利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死了。

就在梁永利觉得自己真的要断气的时候,巨脸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度扭曲,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连五官都几

乎移位了,最后竟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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