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长安 上——冬小树
冬小树  发于:2011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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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背后突然响起来的阻止声狠狠截下了陆祭想说的话。原来是赵邺已经出现在门口,他一脸阴沉,径

直走到于誊面前,眼里射出不悦的光来。“你……想胁迫他答应些什么?”

于誊神态自若的望着他挑衅的目光,只是静静躬身向后一退。陆祭突然站起来挡在了他前面。“是我!是我……

有事情要麻烦于先生的,跟他没关系!”他知道赵邺身份特殊,心里害怕他会突然对于誊做些什么。

“你……”赵邺看见陆祭,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放下架子来。眼神化作柔软的关心,“有什么事?……我也可以

帮你啊。”

“……”陆祭看了看他,想起昨天自己几乎两次向他哀求都没有了结果,还是低下头去。毕竟自己到现在都还没

想明白他说的‘有些事很复杂’到底是些什么,毕竞他还应该他不能说出口的难处。

赵邺看见他已经望向自己,眼睛里的光芒却转瞬即逝的黯淡下来。心里竟然感到一阵冰凉。

“……看来已经可以实现了呢。”站在陆祭身后的于誊突然笑出声来。两个人不由得一惊,都很奇怪的望着他,

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公子。”于誊拿出折扇来,轻轻的指向陆祭,脸上莫名的微笑使他整个动作变得神秘而难以捉摸。空气里忽

然聚集起来的是让人无法看懂的气息,猖狂的跳跃在他们之间,默默围绕旋转。

“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他看看赵邺,又回过头来,“——而你的代价是‘时间’。”

前面是马车走过之后扬起来的微尘。

于誊倚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那只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端坐在他脚边,也同样是望着远处。

“不知道这些桃花还要开多久。”于誊蹲下身来,轻轻用手抚摸它柔顺的皮毛,花猫也就眯着眼睛享受。“事情

都是已经围绕着轨道开始发展了。可是,他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忽然笑起来,下颚在阳光下优美的扬起。花猫抬起头,桃红色的眸子里是奇怪的询问。

“那扇长安门……是不是是时候打开了?”

陆祭坐在赵邺的马车上,小心的用余光侧向另一边。赵邺紧锁着眉头,一只手支在车窗上,似乎在考虑着某件棘

手的事情。

刚才在长安店里,于誊最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只有他才能实现你的愿望”,然后好像把自己同所有的责

任都推给了赵邺,而赵邺也是在同一时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拉起自己便上了马车。

而刚才听说的代价是‘时间’,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只有自己一头雾水。

车里的气氛僵起来,幽幽的檀香似乎已经被凝固了一样,结成冰,冻在陆祭周围久久无法散开。

只剩下前面赶马的吆喝声,还有在偶尔颠簸的时候从窗户上露出的外面一角,明晃晃刺眼的光芒中,竟然是自己

和老衍巡惯了的街道。

心又是控制不住的难受起来。

“那个……”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说……”在同一时刻,是那边传过来的声音。竟不小心冲撞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祭很知趣的闭了口,默默的听着他的声音。“我也知道你刚才想让他帮你什么忙。你

会以为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应该是举手之劳,而我当时为什么只带走了你而不管他,这都令你很奇怪是吗?”赵邺

轻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浓重的忧郁从精致的眼眉之间发散出来。“不错,救他出来,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但

是一连多少日子以来,你心里一直牵挂的……”他似乎沉默了一下,“……什么时候有过我?!”

像是有风吹过。陆祭感觉自己是已经被风化了的枯骨,冰凉的空气黏在每一根骨头上,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其实……其实……”他支吾着想解释。

其实。应该不是那个样子的。

就在被掀开遮住眼睛的帽子的那一刹那。

就在你的脸庞是那么靠近我的身体的时候。

就在你突然抓住我的手,问“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时候。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从心脏的最低处快速升腾起来的一种东西,让我没办法控制,没办法猜透,是一种属于

我但在我以前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过的,我不知道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是好或者是坏,我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但是,它只属于你。

只有见到你才有的感觉。是特殊的,神秘的,不知所措的。无奈的,羞涩的,却又想要的。

陆祭不可思议的望着赵邺,嘴唇颤抖着,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好……”赵邺眉梢最终挂上的是无奈的妥协。“我答应你救他。但是……”

他逼近陆祭的脸,眼里是凌厉的威严,话语缠绕着灼烈的气息,几乎想要将他融化成一波汪洋,且是一字一句。

“我,要定了你!”

“公子!”在赵邺内室,阿天上前一步,神情是顾不得身份之别的急切。“救助这件事……望三思而后行——不

能再次得罪那个刘大人了!”

赵邺立在窗前,对阿天的话好像丝毫没有听进去,像是正在专注眺望远方。

“公子!!”阿天已经跪倒在地,“那个刘大人在宫中得圣上宠信颇多,形势已经大大对我们不利了!您不能…

…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就……”他想起以往赵邺看见陆祭时候的眼神,又活活将剩下的话重新咽进了肚子里

。“我们此次下梨州所为的事情之重大,岂非这种‘儿女私情’所能代替的啊!”

“阿天。”赵邺轻舒一口气,缓缓的转过身。“如果有来世,你是想做笼中的鸟儿,还是想做天上的鸟儿呢?”

“吁?”阿天已经做好了‘忠言逆耳一定会被骂的很惨’的准备才鼓起勇气的,却听他的话里丝毫没带责怪意味

,却好像在说另一番事情。于是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鸟儿?”

“我以前从来不明白,人生下来就是有使命的,这是否是真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要实现的愿望,

想要喜欢的人……而每个人都会被一些东西左右着,什么伦理道德,什么礼节规矩,是个巨大的牢笼。我非常庆

幸来到梨州看了这场桃花,九月里百花凋零的时候,谁能像它开得这般红火?”

“属下……不太懂。”阿天难得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对哪一个人这么专情过一样,难道梨州

的确改变了他不少?

赵邺没说话,只是望了下天空。阿天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里空明而悠远。云彩以最自然的形状随意徜徉着,

旁边的一排雁正缓慢划过,带过的是平静几乎没有痕迹的波澜。心中竟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这些东西……

叫自由吧。

 


10 妄自别秋风

冷风吹谢林红,雨濛濛,相依日听喧哗夜怜静。

三更夜,离别时,雁悲鸣。那年桃花相思又一重!

第二天,在梨州牢里被关了好几天的闻人衍不知为什么突然被释放了出来。

随着厚重的牢门上的铁链‘哗啦’一响,“你可以出来了”,仍然是陌生而冷酷的声音——因为自从那天开始,

梨州府内外的人都已经替换成刘大人的手下了。闻人衍很奇怪,他揉揉自己的肩膀,一边抱着“那个大人终于走

啦?”的窃喜一边赶紧往外走去,这一连几天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心里被折磨的真的有点打颤。

外面果真阳光刺眼。

“衍哥你可算出来了!”外面等着他的是一个被称作阿达的小捕快,正在左顾右盼的时候站在不远处,看见了他

赶紧就跑了过来。“咱们兄弟都给那个刘大人支出去砍桃树了,就剩下我自个儿在这里等你喽。”阿达压低声音

小心告诉他。

“恩……六儿呢?”闻人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陆祭。本来出来之前还在盘算他会不会一直在外面等着自己的,出

来之后只能稍稍失望了一下,心里猛然浮现那天他被拖向外面的画面来,“难道他还没回来?”

“你说小六子啊?”阿达朝后指了指,“他早就回来了,现在你们屋里呢。”

门是半掩着的。闻人衍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

“六儿……欸?”屋里空空的,竟然没有人,午后的阳光从窗户上打下来,只剩下一地暖黄。心里顿时凉了,闻

人衍有点慌,急忙转身想奔出去拉住阿达问他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一双小手从他的双腋下悄悄插过去,然后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

“衍哥。”

声音亦是轻轻的,是微小而甜蜜的。如此熟悉的失去后又如此熟悉的出现在耳边。闻人衍刚刚慌乱的呼吸暂时被

凝住了,焦急还没来得及完全褪下就已化成了微笑。

下意识握住他的手,突然向前一拉,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身上。闻人衍一下转过身去,以压倒式的魄力将陆祭给压

在床上,看着身下他不再挣扎的脸,放心的笑起来。

“这次,你再也跑不掉了。”

陆祭仰躺在床上望着他,才几天不见,错觉般瘦了很多,连平常干净的下巴上都隐隐有胡须冒出来。不禁心疼起

来,可是嘴上绝不服软,不断用双手锤他的背。“快起来……好好起来说话!”

闻人衍突然呻吟了出来,好像是忍受不住的痛楚,从脸上直接的显示出来。陆祭看他紧皱着的眉头不像是往常开

的玩笑,于是赶紧松了手,“衍哥?”终于忍不住一下掀开他的衣服。

原本光滑的肌肤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鞭痕,血红血红的颜色像早上初生的太阳,狠狠嵌进了肌肉里的,张牙舞爪

的呈现在那里。

“你……”陆祭捂住了嘴巴,不可思议望着这些狰狞的鞭痕,“他们……他们竟然打你?”

闻人衍刚才的确是因为见了陆祭一时高兴忘了身上的伤,被他一锤打到伤口,才忍不住叫出声来。这时看见他直

勾勾盯着自己的身体,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就故意的装作很受伤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瞅着他:“呐,你看,还不

都怪你,惹了事情,自己跑掉先。他们抓不到你,只好就抽我几下出出气。”

陆祭一动不动看着他的伤痕,似乎是愣在那里。突然几颗硕大的眼泪从睫毛下滚了出来,顺着捂着嘴的手指,簌

簌落下。

闻人衍本来是想逗逗他的,却没想到他真的哭起来,赶紧去抹他的眼睛。“什么嘛,怎么又哭了?我刚才开玩笑

的,一点都不痛,装来骗骗你……”陆祭只是用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巴,眼泪却是不受控制的恣意横行。他坐在床

上,望着闻人衍,不想发出一点声音,在他看不见的手掌下,是被自己咬得死死的嘴唇。

终于。心里突然涌出了巨大的悲痛。陆祭抓住了闻人衍的衣服,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喉咙里发出难以控制的

呜咽声。像是平静的河流涌进了大海,脑海里,心脏里,眼睛里,甚至是手掌上,浑身每一寸的皮肤里,都塞满

了软弱的信号。他再也忍不住,终于被悲伤冲破了防线。

闻人衍彻底慌了手脚,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陆祭这么伤心过,他从肚子里是彻底的后悔起来。他一把把陆祭抱进

怀里,像很久以前他受了欺负那样,哄着他。“好了好了被你打败了,我认错了,别哭了啊……”陆祭什么话也

说不出来,只是抓着他的衣服,放声大哭。

阳光已经渐渐偏西。印在地上的影子慢慢变成不规则的多边形。暖黄变成昏黄,周围是像被挖空了浓重的的青紫

色。然后一起淡在了原处,先一层清晰,再一层朦胧,光影不断交替着相互的位置。

抽泣声像是已经被同化掉似的渐渐模糊了,偶尔散乱出来的声线蒸发在了空气中。

疯狂的穿梭。

陆祭给闻人衍烧好了热水让他洗澡,自己出去同素堂一趟给他去买点化瘀的药回来。

要走的时候,闻人衍还一把拉住他,半开玩笑的笑着:“你可不许跑掉哦。”陆祭回过头来看着在腾腾热气里面

他看不大清的表情,无论认真或是戏谑,说的真真实实都是心里话。

“我怎么会呢……我怎么能把你自己扔在这里呢……”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因为热水的蒸汽的原因变得特别的湿润

,终于把最后一句“我真的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默默含化在嘴里。然后挣脱他的手,跑了出去。

眼睛有点涩,或许是刚刚哭得太厉害了吧,或许是被热气蒸了一下吧,或许……

陆祭故意扬起嘴角,可还是有东西不由自主的从那里划过去,引起一小道银亮色的痕迹。

“六儿。”

“嗯?”

“以后不许在动不动就哭了哦。”闻人衍趴在床上,陆祭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抹着药膏。听见他像是在认真提醒,

“男儿是有泪不轻弹的,老是哭的话会被人看不起。”

陆祭没作出反应,只是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闻人衍等了半天见他不做声,就支起身体,“你到底听没听见啊?”

“听见啦听见啦……呐,该前面了,翻过身来。”陆祭弹掉黏在手上的一点药,然后指挥着他做动作。

“……哦。”闻人衍依言翻过来,把胸脯对着他。

结实的胸脯,淡淡的小麦颜色泛着柔和的光。自己曾经无数次趴在这个上面睡觉哭泣或者干其它事,是无数次,

是从小到大。陆祭心里产生了一种缓慢的冲动,他几乎没有犹豫,轻轻的把耳朵贴了上去。

“欸?”闻人衍看他突然趴在自己身上,有点奇怪,就想再次立起身子看他干嘛。

“嘘——别动。”陆祭摁住他,还是就那样停在那里。“我在听你的心跳。”

“呃……有什么好听的?”闻人衍不自然的开始有点喘,心跳也不由自主的急速加快。“别闹了……有点痒。”

陆祭听了,狡黠的笑容一下展现在脸上。仍然俯下身去,悄悄的用嘴唇去碰触他身上的那些伤口。轻轻的缓缓的

,散出的气息静静碰触到他的身体,在上面聚拢成一团小小的雾气。

“六……六儿?”闻人衍几乎大吃一惊,又痒又麻的触感,笼罩在痛处产生一样的感觉。没有任何心理防备的他

身体突然起了反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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