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兄……我……」红绡一脸泫然欲泣,整个人瑟瑟发抖:「我可以解释……」
「红绡。」炽翼面色一整,一脸阴沉地看著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随意搪塞我吗?你就不会想想,我怎
麽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吗?」
「什……什麽……你、你问过他了?」红绡结结巴巴地问:「他……」
「我不明白,为什麽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会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格。」炽翼质问她:「红绡,你是一个女子,权势
对你来说,有这麽重要吗?」
两人对视著,炽翼看著红绡从一脸惊慌眨眼转变成了镇定自若,嘴角浮起了了然的笑容。
「皇兄,你这麽说未免太狭隘了。」红绡声音平稳地说道:「皇兄你这样的人,为什麽也会说出这麽肤浅的话来
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的理由。」炽翼笑著说:「若是你能说动我,或者我能把这些事情忘记了,再也不向别人提
起。」
「其实我知道,就算我什麽都不说,皇兄你也不会提起的。甚至还会处处帮我隐瞒,就像当年一样。」
红绡镇定自若地在一旁坐了下来:「皇兄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一直隐瞒著。说到底,你不过是不希望看到水火两
族相互争战。却又有谁知道,你费尽苦心所做的这一切呢?」
「我做的事,不需要别人评价。」炽翼目光一闪:「我这些年来帮著你一起撒下这弥天大谎,的确是为了水火两
族的盟约长久牢固,你为什麽不乖觉一点,在这里尽力讨好共工,偏要处处找我的麻烦?」
「皇兄你以为我不想得到帝君专心的宠爱吗?」红绡笑得有些凄惶自嘲:「我努力迎合讨好他,想著总有一天会
成为他唯一爱著的人。
「可是我做不到,我再怎麽努力也抓不住他的心,或者说,他们龙族的男子就是这样的,爱意汹涌,却去得太快
。一转身,看你就像在看素不相识的人。」
「是你自己选的,是你要成为水族的帝后,所以才选了共工。」炽翼听了她说的话,似乎触动了心中某处:「你
现在用这麽大的代价换来这个孩子,也就是为了巩固你的地位,不要说得你真对共工一往情深,这实在是太可笑
了。」
「皇兄你也觉得可笑是吗?」红绡捂住嘴笑著:「其实我也这麽觉得。」
炽翼静静地看著红绡的笑容,许久没有说话。
「红绡,我不管你真心还是假意,你要记得,我不会由著你胡来。」过了很久,他站起身来:「既然有了身孕,
你就好好待产。顺利生下这孩子,不论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红绡自有分寸。」
炽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皇兄你还有什麽对我说的?」
「没什麽,共工那里,我会和他去说。」炽翼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把心里最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
「让皇兄费心了。」
红绡也站了起来,慢慢地对他行了一个大礼:「不论今後如何,红绡会记得皇兄为我所做的这些事情。」
「不用!」
炽翼侧过身去:「你应该为自己庆幸,我以前就和你说过,要是有一天你没有用处了,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我。
」
说完,冷冷拂袖而去。
「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会更加庆幸。」红绡望著他远去的背影,轻声地自言自语:「我庆幸自己没有真的为你不
顾一切,我现在只是和几个人为敌,已经这麽辛苦……」
只是和几个人为敌,已经这麽辛苦,如果要和整个火族来抢夺炽翼的心……会那麽做的,就只有这世上最傻的傻
瓜了吧!
第七章
「凌霄大人。」门口的侍官再一次拦住了他。
「我只是要去花园里走走,这也不行吗?」凌霄无奈地说:「要不,你们跟著我好了。」
「实在对不住。」侍官也十分为难:「赤皇大人吩咐过我们,让凌霄大人你在屋里休息,不要踏出大门一步,还
请大人体谅。」
「你们的脑袋也太死板了吧!赤皇大人怎麽会限制我的行动?」凌霄气闷极了:「他只是怕我不熟悉这里,才让
你们看紧一点。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你们这麽对我。」
「不然的话,等到赤皇大人回来再做决定可好?」侍官犹豫地建议。
「他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你们就不担心吗?」凌霄一脸坚持:「我要出去找他!」
侍官们互相看著,一时拿不定主意。趁著这个机会,凌霄足尖一点,迅速地飞到了门外。
侍官们愣了一愣,只能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北貊一族天生听觉异常灵敏,凌霄很远就听到了有人在林木深处对话。因为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十分地耳熟,他
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微微地靠近了一些。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挑一个适当的时机。」那个让凌霄觉得耳熟的声音这麽说:「你好好照顾著,不过不
要对他多说,知道吗?」
另一人答应了一声。
「如果他现在出现,会惹人怀疑。」那人接著说:「必须要保证没有任何的差错……什麽人?」
凌霄意识到自己被人发现了,急忙转身要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只觉得脖子上一冷。
「你不是这城里的人。」听声音分明就是刚才的那人。
凌霄吓了一跳,连忙停下了脚步。
「你是谁?」那个声音近在耳边,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背後那稳定而有规律的呼吸。「你都听到什麽了?为什麽要
跑?」
「我……」凌霄侧目看著自己的颈边,看到了一片冰冷寒光,不由得害怕起来:「你不要乱来,我是火族来的客
人,你要是伤了我,赤皇不会放过你的。」
「赤皇?」那个人的声音骤然一颤,连著手竟也微颤了一下,凌霄吓得脸都白了。
「我是……我是赤皇的情人,你若是伤了我,赤皇一定让你求生不得。」虽然平时凌霄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但
是生死关头,他也顾不上许多,只想著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背後的人身上带著浓烈而冰冷的杀气,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心要杀了自己。
「真的吗?」凌霄的耳中捕捉到了一丝极轻极轻,若有似无的声音:「我倒想要看看,他为了你,会怎麽让我求
生不得。」
颈边一片冰凉,身後的杀气也猛地……
「凌霄大人!凌霄大人!」就在凌霄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的喊声。
「我在这里!」凌霄顾不上其他,立刻放声大叫。
「凌霄大人!」片刻之间,侍官们就已经闻声赶到。
「你们来得正好!快点……」
「见过七皇子!」凌霄正要求救的时候,就只听到面前的侍官们喊了一声,然後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起来吧!」站在凌霄身後的那人温和地应道:「不需如此多礼。」
凌霄的「救我」两个字卡在了喉间,终於想起了为什麽会觉得耳熟,这个声音不就是几天前,那个语气奇怪的七
皇子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太渊。
凌霄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怎麽反应才好。突然有一只手掌搭到了他的肩上,接著,耳边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笑意
。
「原来是一场误会。」那个七皇子太渊温和的声音和刚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我还以为是什麽来历不明的
人,原来是赤皇大人带来的贵客。」
凌霄又侧目看了一看,不见有什麽寒光闪闪的武器,拿在那只手里的,不过是一把翠玉的摺扇。於是,他慢慢地
转过身,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浅淡的眸色,柔和的神情,温柔的微笑,天青色的衣服,还有……凌霄的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其实,你和他长得也不是很像,只是乍一看,神态气质倒有八、九分相似。
不对不对!明明是容貌……
「是你……」凌霄的心里,涌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慌张。
太渊看到他的时候,也怔了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凌霄大人不会是在怪罪我吧!」太渊打开了手中的摺扇,轻轻地扇著,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凌霄:「还
请大人一定要原谅我的莽撞,要是惹怒了赤皇,我可担当不起啊!」
「你……七皇子吗?」凌霄不知在想些什麽,脸上青白交错。
「我就是太渊。」凌霄的古怪让太渊挑了挑眉,只想著会不会是吓傻了:「凌霄大人,你没事吧!」
「原来……是你……」凌霄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了什麽,只是喃喃地说著:「我说,他怎麽会……原来就是…
…」
「凌霄大人,你怎麽了?」太渊看他站得不稳,想要扶他一下。
「我没事!」凌霄避开太渊靠过来的手,目光中带著莫名的敌意。
「没事就好。」太渊好脾气地收回了手:「这千水之城里道路复杂,凌霄大人以後还是不要一个人到处走,免得
迷失了方向。」
「炽翼他会保护我的!」凌霄突然地冒出了这样一句。
「这是当然,不过……」太渊低下头,用扇子挡住了嘴角,似乎是在偷笑:「赤皇大人事务繁忙,恐怕也不能时
时刻刻陪在大人身边的。」
凌霄正要说话,却被他凌厉的目光一瞪,往後退了半步。
「凌霄大人。」太渊温温和和地,用旁人听不懂的话威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以後一个人出来,可要
小心些了,不是次次这麽好运气的。」
凌霄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七皇子,绝对不是什麽简单的人物。
炽翼推开门走进房里,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凌霄。
「很晚了,你还不去睡,在我房里做什麽?」炽翼朝他挥了挥手:「去睡吧!」
「这些天你都没有回来。」凌霄顿了一顿:「我有些担心。」
「有什麽好担心的?」炽翼揉了揉额角,不觉间显露出了疲惫:「你回自己房里去吧!」
「昨天,我遇到了一个人。」凌霄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遇见了谁?」炽翼走到睡榻边,解开了外衣,不经意地问。
「太渊。」
炽翼的手指停在了腰间的饰带上,而另一双手接替了他的动作,帮他解开了腰间的饰带,脱下了他火红的纱衣。
「凌霄。」炽翼一把抓住凌霄的手腕,把他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我说过,不要一个人乱跑。」
凌霄没有说话,只是用有些浅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炽翼。炽翼被看得有些心浮气燥,一把甩开了他。凌霄踉跄了
两步,坐到了长榻上。
「以後别这样了。」炽翼转过身去,拿下了头上的羽冠,乌黑的长发如流云一般披泻而下:「我把你带来千水,
不是为了惹我生气的。」
「你把我留在身边,是因为我长得和他很像,对不对?」
炽翼闭上了眼睛,穿梭在长发之间的手指一顿,然後顺著发丝一路滑下。
「凌霄,你还记得你问我的问题吗?」炽翼呼了口气:「就是那个我明明不爱你,却要让你留在我身边的问题。
」
「记得。」
「因为你够聪明,知道分寸进退。」炽翼侧过了身子,月光下,他的轮廓带著一种妖异的豔丽:「也因为我杀了
你的父亲兄弟。我以为,你对我除了恨,不会有其他的感情。」
「我……」凌霄的声音十分沙哑。
「我知道,蚩尤用你母亲的性命逼迫你,才让你到我身边。」炽翼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指勾起他的下颚:「他算
是一个有野心有胆子的人,可惜始终难成大事。」
凌霄震惊地看著他,脸色变得苍白。
「你是你母亲最疼爱的幼子,不是吗?」
炽翼的目光丝毫不带怜悯:「当她得知你为了救她,而成为了仇人的玩物,一定会非常伤心吧!」
「你……」凌霄的脸色一片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你这是什麽意思?」炽翼勾起了嘴角:「凌霄,你是想说你爱上我了吗?爱上了你应该痛恨的仇人吗?」
「不!」凌霄飞快地回答了他,但是目光中充满了迷茫和痛苦。挣扎了许久,却又问了一句:「虽然及不上你们
认识的时间,但我们好歹朝夕相对了十年,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不是时间的问题,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远没有和你在一起的长久。」看到凌霄的样子,炽翼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和他很像,可毕竟不是他,谁也没有办法替代他,你也不行。」
「为什麽?他究竟有哪里好的?」
凌霄知道今晚自己已经逾越了太多,如果他聪明应该就此打住了,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
「不是这麽说的。」炽翼敛起双眉,慢慢摇了摇头:「并不是我预想的,完全不是……想得得不到,想舍舍不得
,偏偏他又……」
「既然你和他之间绝不可能,那为什麽不忘了他?」凌霄不能明白,到底是什麽事情会令炽翼都觉得退缩:「若
是换了其他人或者另当别论,但大人您是赤皇,您纵横天下,任何情况都不见您退让半步,今天又怎麽会为了这
种事情左右为难?」
「是啊!可如果你像我一样,从来是予取予求,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你就会知道,当有某样东西求之不得的时候
,那感觉会有多糟。」
炽翼自嘲地笑著:「凌霄,你知道吗?当有一样东西对你来说太过重要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害怕。得不到你会很
痛苦,但就算你终有一天得到了它,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才是最最可怕的。
「如果你要对付仇人,最好的手段莫过於把他最想要的东西给他,然後再抢回来,当著他的面撕个粉碎。」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吗?」凌霄喃喃地问:「你爱那个太渊,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住嘴!」才喝骂出口,炽翼又似乎觉得吓到了他,伸手安抚似地摸摸他的脸颊:「凌霄,我以为你会更聪明一
些的,只可惜……你知道自己该怎麽做吧!」
「我……」凌霄怔怔地盯著他,脸色一片死白。
「日出之前。」炽翼走到门边,扬手丢给他一个玉制的小瓶:「我答应你,会好好地照顾你的母亲。」
凌霄伸手接住,再抬头时,门外已不见了炽翼的身影,他垂下目光,看著手里那个小小的玉瓶……
「什麽人?」太渊走过回廊瞧见一个人影,仔细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赤皇大人?」
背靠著长廊的柱子,坐在栏杆上的炽翼听到声音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在意地说:「是你啊!」
「您喝酒了?」太渊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样。
「酒?没有啊!」炽翼摇了摇手。
「您这样实在太危险了,还是先下来再说吧!」太渊多少有些忧心地说。
炽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摇摇欲坠,一个不小心就要跌落到栏杆外的东海里去了。
「你怕什麽,就算我掉下去了也淹不死的。」炽翼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太渊颇为谨慎地靠近了一些,在几步之外站住,一脸恭敬的模样。
「你真的就这麽讨厌我吗?」
听到炽翼叹气,太渊抬起了头。眼前的炽翼让他想起了很多年之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炽翼也是这麽散著头
发,衣衫不整的……如果说炽翼不是喝醉了,又怎麽会是这种样子?
「算了,过来帮我穿鞋!」一只光著的脚伸到了太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