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没事就好。」终于用餐完毕的苏舒站了起来,「你这也算死里逃生了,今天和妹妹们一起好好压压惊吧。」
苏舒说完,看了看表,「今天你早点回去吧,后面你没完成的工作我替你好了。」
他的话让张谨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苏舒默默拿起自己那份邮包的时候,客气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张谨只能点点头
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苏舒说的没错,昨天的事情确实称得上死里逃生。
他会突然醒来果然是一个警告!
如果不是他忽然醒来他就不会走出卧室,不走出卧室他就不会发现客厅的强盗,没发现客厅的强盗他就不会上楼
寻找妹妹,不上楼寻找妹妹他就不会遇上另一组强盗,没遇上另一组强盗他就不会被忽然砸晕,没有被忽然砸晕
他说不定就……
说不定今天倒在屋里的尸体会是他。
「呵……幸好不是生日那天遇上的事情,要是生日那天……我的忌日岂不是也是四年才有一次?」
抓着头,摸到头上那颗大包,张谨脸上笑着,心里却忽然生出一股寒意。
和局长说明了情况,张谨第一次在未下班的时间内,光明正大的整理完东西回家,这次的东西很好整理,因为他
今天来的本来就早,很多东西压根没有拿出来。
去超市采购了需要的东西,打算好好做顿晚餐给家人压惊的张谨,踏上了回家的路,走到家门口、看到门口蹲着
的三个身影时,张谨愣了一下。
「妳们怎么会……」
是妹妹们,在不该放学的时间,三个孩子全都到了家,到了家却不进去,只是巴巴的蹲在门口,那样子有点可怜
。
「没带钥匙么?」
妹妹们齐齐的摇头,半晌,大妹低着头低声嘟囔了一句,「害怕。」
看到平时总是故作坚强的大妹难得示弱的样子,张谨摸了摸她的头,笑了,「大哥回来了,现在不怕了吧?走,
我们进门去。」
听到大哥的话,小叶子立刻拍着屁股起来,跟在张谨身后蹦蹦跳跳进了门,小溪低着头跟进,小楠则是走在最后
,细心的女孩走在最后一个,代替大哥把大门锁好。
那个晚上,四个人谁也没回房间睡觉,拿了毯子坐在客厅,四个人挤成一团聊天,那天张谨并没有反复确认大门
是否锁好,事实上家里被贼人打破的窗户也还没修,为了不让冷风进来,张谨用牛皮纸把它勉强糊了一下而已,
可是当时的张谨却只感觉安全。
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得到放松、张谨感到困意向自己铺天盖地袭来。
早上张谨是被窗户里漏过来的冷风吹醒的。
摸着酸痛的脖子,张谨被自己醒来的地方不是卧室,而是客厅的地板这件事吓了一跳,然后随即想起之前和妹妹
们聊天不小心睡着的事情。
对了!四个人一起在客厅睡着了,可是……
妹妹们呢?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旁边,张谨愣住了。
没有被子,没有一丝热气,没有一丝有人待过的痕迹,张谨的心跳猛地加速。
那些孩子们……回房了么?
可是张谨来到二楼轻轻推开妹妹们房门的时候,卧室里……是空的!
「小溪!小楠!小叶子!妳们跑到哪里去了?」张谨焦急的声音在自家的宅子响起,一大早的,听起来格外响亮
。
就在张谨心脏高高悬起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视线反射性的向电话看去,张谨盯着红光不断闪烁的电话机,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胆怯,身子于是钉在了原地,他
就维持那样的动作直到电话自动转到留言电话。
「是我,妳们到家了吧?抱歉公司今天忽然有事情没法陪妳们出去玩,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零钱在客厅的抽
屉里,妳们喜欢什么就去吃点吧。」
乏味刻板的男人声音传入张谨的耳中,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张谨呆若木鸡——「是……我的声音?」喃喃的说着
,张谨彻底愣住了。
然后,他又醒了,然后才发现,突然惊醒的事情原来只是自己做梦。
第四章 红白喜事
『「那里!那里明明是遗照啊!是我的遗照!该死!我居然看到我自己的遗照了!谁来告诉我我是在做梦——」
』
小学的时候老师曾经问过每个学生他们未来的愿望,和其它同学精彩绝伦、极富想象力的伟大理想比起来,楚柔
的愿望非常简单——她说她想当新娘。
那个愿望让她被嘲笑得很惨,诚然,在一群情窦未开的小学生里,说出这样的愿望是害羞的事情,不过楚柔却把
这个愿望坚定了很久。
她很早就谈了恋爱,很早就关注每年新娘妆的变化,甚至很早就开始存自己的嫁妆,可是她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
她一次也没嫁出去。
「我们分手吧,过几天我要娶别的女人。」前几天,她好不容易找到、觉得可以结婚的对象对她如是说,然后一
星期后的今天,那个男人果然结婚了,和另外一个女人。
酒席上笑吟吟给客人敬酒的新人,看起来极为碍眼,她本来不想来的,可是她还是来了。
「该死——祝你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恨恨的说着祝福的话,楚柔将喝干的杯子用力砸到桌子上,动静之大,旁边同席的男人皱眉看了她一眼,楚柔反
射性朝对方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对方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就阴沉着脸离开——手里拉着旁边的女
伴。
「讨厌——好男人不是同性恋就是已经结婚,这句该死的话是谁说的?」又干了一杯酒,楚柔眼圈一红,趴在桌
上呜呜哭了起来。「我不想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看她失态,旁边和她一起来的女性友人一边脸红一边小声安抚她,「妳那么漂亮,一定可以嫁出去的……」
「妳骗人!我现在全明白了,结婚和长相完全没关系,那些新娘都没我好看——」
「……那个……」
「越好看的女人难道越不好嫁出去么?这世界是什么道理?」喝醉了的楚柔强词夺理,抢白了一阵之后,又开始
自顾自怜起来,「其实,我曾经碰到过好男人的……可是……」
话说到这里,楚柔的视线忽然放远,陷入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的身子忽然哆嗦了一下,随即趴倒在桌上。
「唉……妳就是这样表里不一,才老是找不到男人啊,妳看妳,把周围的男人都吓跑了,啊!那位小姐可以帮我
一个忙么?
我朋友她醉了,我一个人架不住她……」
友人无奈的看着睡着〈晕倒?〉的楚柔,再看看被楚柔的行为,吓得人烟尽去的酒桌,半晌瞅准旁边一位看似空
闲的女人,请求她帮自己把楚柔架出去。
楚柔的女伴原本想把她架到空闲的休息室让她清醒一下的,谁知中途手机响了。
「抱歉,我可以接个电话么?」抱歉的对帮助自己的女人笑笑,在对方点头之后,她拿着电话背朝两人接电话。
电话是她老公打来的,问她时间有些晚了要不要人接,开心接受老公体贴的女人和老公顺便肉麻了几句,等到她
终于想起身后醉得一塌糊涂的楚柔而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身后没了楚柔的身影。
「哎?人呢?」
「我想……吐!呕——」嘴里刚刚把这句话说出来,楚柔嘴里同时发出了呕吐声,扶着她的人立刻将她带到洗手
间去,看着远处打电话的同事背影,楚柔心里纳闷:奇怪,自己不是喝酒么?怎么忽然跑到一个类似走廊的地方
来了?
奇怪奇怪啊。
醉鬼的脑子里的记忆是断层的,急于把胃袋清空的楚柔,也没力气思考什么有深度的问题,很快的被人扶进洗手
间之后,她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秽物看起来很恶心,味道也很恶心,皱着眉将吐掉的东西冲掉,坐在冰凉地板上又待了一会儿的楚柔精神了不少
。等到她离开马桶走到洗手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醉的不是很厉害了。
「这样子真吓人!」被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吓了一跳,楚柔匆忙寻找自己的手包。
「找到了找到了……」注意形象的楚柔有随身携带手包的习惯,就算是喝醉也没忘记把包挂在身上再走,不过这
样让她记挂的,却不是包里那个没装多少钱的钱包,而是她的化妆包。再好的妆容时间久了就不那么完美,她要
随身携带,随时补妆。
脸色太可怕,加上身上到处都是刚才醉酒的狼狈,楚柔索性卸妆洗脸,她决定全部重来。就在她洗脸的空档,洗
手间里忽然乌压压进来一群人。
不想让人看到没化妆的自己,楚柔假装扑水,把脸低了下来。
那帮人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先来的进了厕所,位子满了进不去的剩下两个女人,就站在厕所门口一边等一边
聊天。
「真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
「死的很奇怪。」
那两个女人的话题似乎和死人有关,没事在厕所里讨论死人干什么啊?有病!
面无表情的,楚柔开始化妆。
那几个女人很快出来,洗手完毕之后就再度黑压压的走了,没错,黑压压。
楚柔才发现自己刚才没看错:那帮女人穿的都是黑衣。那些女人身上的颜色,和楚柔今天为了参加婚礼,而特意
采用的明亮颜色对比起来异常突兀。
「感觉……有点差哩……」最后往脸上拍了些定妆粉,楚柔离开厕所。
出门没有看到小怡,也没有看到把自己扶进厕所的女人,楚柔只好慢慢往回走,她想实在不行只好重新回到大厅
了,发现自己不见的小怡应该会想到去那里等她吧?
然而接下来的路,楚柔却越走脸越黑,黑到连刚刚上的粉底都快遮盖不住的地步。
「讨厌——怎么这么多穿黑衣服的人?」和自己穿着格格不入的颜色,充斥在她眼前,越往前黑衣的人越多,觉
得自己这身装扮太突兀的楚柔,有点难堪的开始顺着边缘走,在人比较少的地方,她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是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
身体本能的做出柔弱反应,楚柔等待对方将自己扶起来。
然后,许久不见自己起来的对方,果然慌张的把她拉了起来,一边拉一边道歉。就在楚柔笑嘻嘻抬起头,决定给
对方样貌打分的时候,楚柔愣住了。
不止她,对方也愣住了。
「妳……是楚柔吧?」疑惑的打量了自己半天,终于,男人开口问道。
「是你……」看着对方,楚柔低下了头。
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不,那么说也不完全,应该说是她曾经想嫁的男人。
想嫁的人同时又是自己的朋友,嫁人不成之后连朋友也不太想当了,所以楚柔基本上没有男性友人。
「妳怎么会在这里?」对方主动开了口,相当一阵子没有见面,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变化多少,如果硬要说有什么
变化的话……
就是对方不再像以前那样严肃,看起来闲适了不少。
「我……我参加婚礼。」低着头把答案胡乱说出来,楚柔盯着地上男人的鞋子。
黑色的皮鞋,看样子穿了很多年。
「婚礼?」对方的声音忽然高兴起来,「对了,妳前阵子不是说妳要结婚了么?什么日子,请柬别忘了寄我。」
「我参加的就是当时说要和我结婚的男人的婚礼。」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对面的男人果然尴尬的住口,半晌…
…
「我……算是过来参加葬礼的。」听到楚柔的答案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抓着头皱起了眉毛,改了个不怎么好的话
题,「叶臻叫我来的,说是之前一个朋友的告别会,匆匆忙忙只告诉我快点过来就挂了电话,对方是谁也没说,
这让我怎么包白包?」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楚柔愣了愣,「叶臻?」
「嗯,怎么了么?」
「啊!只是很久没听过那个名字,感觉有点怀念。」
「你们也很久没见过面了么……」感觉男人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男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要不要和我进去?我一会儿应该能见到他。」半晌,男人提了个建议,不过楚柔马上挥手拒绝了。
「别开玩笑了!我这是参加婚礼的行头打扮,你让我去葬礼上吓人么?」脸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楚柔拢了拢
自己的头发,心想难怪刚才看到那么多黑衣的人……
这家饭店居然同时承办了红白喜事,这不是害人么?
不知道这家饭店有几个大厅,她一会儿寻找小怡的时候得注意些,不要找错了。心里想着,楚柔听到对面的男子
再度开口。
「真的不去看看他?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呢!自从……」
男人似乎觉得很可惜的样子,还在游说。
心里忽然一阵烦躁,楚柔慌忙打断对方的话。
「我一会儿还要去喜宴的,带着葬礼上的味道去不好,给人家婚礼添晦气。」
「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嗯,肯定会让人感觉不好,那个……妳赶紧回去。我这边也要开始了。」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男人和楚柔说了再见之后随即离开。
盯着男人同样一身黑衣的打扮,楚柔伸手拭额,发现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薄汗。
大部分黑衣人都过去了,因为大厅是开放式的,楚柔可以看到门口有个桌子,桌子上铺了白布,还有一个糊了白
纸的盒子。
她看到之前和她说话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怀里的一个白色纸包投了进去,然后走进了大厅入席。
国人这些习俗真是奇怪。
结婚这样的喜事要庆祝,要找来一帮人吃饭也就算了,人死了却也要庆祝,还要一帮人吃饭。
楚柔经常参加婚礼,不过葬礼却很少参加,上次参加葬礼……还是小时候的事情。
乡下奶奶的葬礼,为了参加葬礼,父母带她从城里到乡下,一进去就看到一堆人在那里哭天抢地,楚柔的爸爸要
她也过去哭。
楚柔死活哭不出来,最后还是爸爸打了她一巴掌,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哭泣的时候妈妈偷偷塞了她一块糖,让她
哭完了吃。
背着妈妈偷偷把糖纸剥开,楚柔一边含着糖块一边委屈的哭。
喜事上要笑,葬礼上要哭,这个规矩楚柔从小就懂,所以今天的婚礼上即使她心里异常委屈,可是她还是笑了,
起码对着那对碍眼的新人的时候,她脸上是带笑的。
楚柔冷眼看着大厅里的人,一帮人已经开始吃饭,非常安静的吃,偶尔有人小声说话,比蚊子飞的声音大不了多
少。饭菜很丰盛,不过对不对得起他们之前包到白包里的钱就不知道了。
这点城里乡下倒是一样,当时奶奶的葬礼,楚柔只记住了两件事,哭泣和吃饭。
奶奶葬礼完了之后,大伯家里摆了好几桌席,和现在这个不同,是很简单的饭菜,村里那种大锅炸出来的猪肉,
炖上地里刚拔的青菜,非常好吃。
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的楚柔,不小心多问了一句:爸爸,奶奶的葬礼下次什么时候举行?我还来。
然后爸爸又给了她一巴掌。
楚柔那以后才知道:原来人死了,就回不来了。
一个人一辈子可以结很多次婚,她可以有很多次婚礼,然而葬礼……每个人一辈子仅此一回。
不过……忽然想到了什么,楚柔打了个寒颤,心里暗骂自己没事待在办丧事的现场真是有病的同时,她慌忙拔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