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出书版)+番外 BY 乱旋
  发于:2011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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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到这句话,便收住脚,立在门边,只听九郎道:「你别胡闹了,我现在心里急得很,你快想个法子吧。」

那少年低声说了句什么,宋春听不太明白,只听得吃吃一阵笑,那笑钻入耳内,说不出的刺耳,可是九郎却并不

作恼,任那少年搂着他拉拉扯扯的,宋春想出去,又怕九郎下不来台,不出去,听得他二人切切私语,心里打翻

了醋坛,站在帘后,思来想去,心里不禁有几分委屈。

末了听那少年道:「这姓宋的凡胎肉体,依我说,差不多就算了。九郎,他没几日活头了,你不如同我一起走了

,我绝不会亏负你的。」

宋春知道自己近来精神不济,身体似乎亏虚得厉害,这时候亲耳听到这少年说出来,却还是浑身一震,刹时间有

些灰心,九郎说了些什么便一个字也没听到,呆呆地发了半日怔,喉间痒得厉害,他拼命忍着咳嗽,将袖子笼在

嘴上,将一口血咳在衣袖上,白衣上赤血殷然,一时不由得呆了,脚下不由踉呛一下,碰到竹帘,顿时惊动那边

二人。

文秀顿时便化成一阵清风走了,九郎却跑进屋内来,只见宋春脸色苍白,唇边遗留着半缕血丝,再看到他衣袖上

的血渍,明白过来,连忙扶住他道:「你怎么了?」

宋春看了他,强笑道:「我醒了不见你,以为你走了,心里发急,就……」

九郎看了他,心里针扎似的疼,抱住他落下泪来。

宋春却平静了下来,替他拭了腮边泪滴道:「你哭什么呢?我有今日,我早就知道的。那年你不见了,我到处也

寻不到你,后来听人说你给打死了,连尸骨都不知扔到哪去了,那个时候我悔死了,可我仍不相信你就真的死了

。有一天在街上遇着个算卦的,他说我和你注定没有缘分,如果非要在一起,就坏了运数,将来一定会横死的,

如今你死了,我就不至夭折。我很生气就骂他胡说八道,然后说我宁愿夭折,我要和你在一起。那个人就笑,说

我会遇到你的,五年后便可以,但是如果我仍然还要与你纠缠在一起,定然活不过第六年的。可是那有什么关系

?九郎,我这一年,比我前面二十多年还要快活开心,我早和你说过了,我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后悔的。」

宋春自小就是个散漫公子哥儿,正经的时候少,胡闹的时候多,中间与顾九离别几年,将那些散漫习气改得差不

多了,但自重遇顾九,在九郎面前却仍是轻薄调笑的性子不改,从来便是笑嘻嘻的,似乎天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

一般。然而此刻一番话,顾九越听越是心惊,那些话里,不知怎的透着凄恻与悲凉,言语中又似有些儿灰心。

他摸着他的手冰冷,双眉皱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脚步响,只见杏儿人,顺着走廊跑过来,在竹帘子外

头站住脚道:「公子,老爷和夫人来了。」

宋春看了顾九一眼,对杏儿道:「他们来做什么?」

杏儿道:「不知道,现在他们候在前厅,夫人说若是见不到公子,便要进后堂来寻。」

宋春便对顾九摆了摆手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

顾九点了点头,取过床头外衣替宋春穿上,看他掀帘子跟着杏儿出去了,他自己走到门边去看,一脚才走出去,

心里突然一寒,猛地打了个寒噤,顿时停下步子,手指微一掐算,脸色一变。

宋春到了前厅,果然见他父母等在厅上,宋然卿脸色铁青,他母亲却满脸是泪春请过安,被他娘一把拉了起来,

才叫了一声儿,泪如雨下道:「儿子,你跟娘回去,这个地方你不能再待了。」

宋春笑道:「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突然跑了来,又说这样的话。」

他老娘一把拉住他大哭起来道:「你若是心疼娘,你就跟我回去。我十月怀胎,不是叫你死在我前头的。」

宋春吃了一惊,道:「母亲这话是从何说起。」

他母亲气得拉了他道:「你还说你还说,你弄了个什么妖物在这里?看把你耗成什么样了?儿子,你跟我回家去

。」

宋春才要说话,他父亲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你不孝也就罢了,竟然还去招惹妖物?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了吴妃

的病,已经下旨要清除妖孽,你在家里弄个怪物,是不是想要祸及全家?」

宋春看他母亲哭泣,心里本有些欠疚,这时候被他父亲这几句一说,冷下脸来道:「儿子当年离开家门的时候,

便曾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父亲若是怕被连累,便只当没生过儿子,陛下那里,儿子自去领罪,要死要活,我

宋春一人受了便是。」

宋然卿被他几句话气得发抖,道:「果然是妖孽迷了心窍,竟然对父母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夫人见他气得脸发青,连忙对宋春道:「儿啊,那妖物咱们凡人也奈何不了,娘不要你做别的,你只乖乖和娘

回家去,和你媳妇好好过日子,这以前的事咱们都不论了。父母岂是怕你连累?天下有几个父母不疼儿子的?儿

啊,你爹说话不中听,可那也是一片为儿的心啊。」

宋春被他娘说得眼圈发红,低下头道:「娘,不是儿子不肯孝敬父母,你们权当没生这个儿子,他是妖物也好,

是人也好,儿子有一口气在,便要和他在一起。」

宋然卿长叹了一声,拉起宋夫人道:「我们走吧,这不肖子心智迷失,任谁说也没用的。」说着便往外走,宋春

直挺挺地跪了下来,闷声不响地磕了一个头,宋夫人跨出门去,却又回转身来,将一串佛珠从手腕上褪下来,硬

挂在宋春腕子上道:「春儿,你不肯回家,这串佛珠是你外婆留给娘的,多少可佑护着你点,娘……」一句话没

说完,眼泪断线珠子般落下来,宋然卿走出老远这时候厉声道:「还不走,想和他死在一处么?」

他父母走了良久,宋春仍跪在厅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杏儿来拉他,他也不肯起来,天色暗了下来,听得一阵轻

悄的脚步声,只听顾九柔声道:「起来吧,地上凉呢。」

宋春抬眼看他,九郎一双秋水般明净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一只手伸过来要扶他,宋春看了他一阵,九郎双眉

微拧道:「你父母生气了?」

宋春摇了摇头,突然笑了一笑道:「九郎,我父母不要我了,以后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一个了。」

九郎听他说得凄凉,心里一酸扶住他道:「你别瞎说,这世上,哪有不要儿子的父母?他们只是一时生气,过些

日子会原谅你的。」宋春默不作声,却紧紧靠着顾九,慢慢回到房中。

宋春心中郁闷发散不开,晚间怎么也睡不着,便命人弄了小菜,携了九郎在荷亭里一面看那满塘荷花碧叶,一面

对酌。

九郎看他面上虽在笑逐颜开,眉宇间却总是郁郁,知他心真不痛快,便找些他喜欢的话与他说,慢慢地宋春有了

些兴致,不多时一壶酒便尽了,宋春便招呼杏儿上酒,杏儿托了酒上来,看他二人正指着亭外一株荷花说话,杏

儿也瞧了笑道:「公子说得不错,满塘的花就只这一株开得好。」

宋春白了他一眼,转头问九郎道:「你说可好?」

九郎含笑点头,宋春来了兴致,探身到栏杆上伸手去勾那花,却差着一截,他手伸得老长,再往前一点便可摘到

,他尽力去勾,手腕上的佛珠大了些,几乎滑下去,杏儿道:「公子当心些,别丢了这珠子。」

一语提醒了宋春,当下取下那珠子塞给杏儿,口内道:「我还不信我就摘不着它!」

说着提过一个方凳过来,站了上去,一手挽了廊柱,身子斜探出去,九郎怕宋春掉下塘去,也走了过来道:「算

了,别摘了,当心掉下水去。」

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要去拉宋春,那杏儿手里拿着佛珠,看九郎白生生一节手腕露了出来,当真是机不可失,失

不再来,身子往前一窜,将那珠子蓦地套在九郎手腕上,那珠子当真古怪,明明宋春带着还嫌大,一上了九郎的

手腕,顿时便紧紧地箍在他手上,愈收愈紧,那珠子发出淡红的光芒来,宋春只听得顾九惨叫了一声,回过头来

,却见九郎左手扶了右手院子,腕子上血也似红的一串珠子,几乎嵌进九郎雪白的肌肤里去。

宋春一惊,连忙去掰那珠子,那珠子却似生在顾九腕子上一般,纹丝不动,宋春惊怒交加道:「谁给你套上的?

这是怎么回事?」

那杏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公子,公子,这人是个妖怪,是来害公子你的,你不要怪杏儿,杏儿这么做都是

为了救公子。」

宋春抬腿便是一脚真踹了下去,看顾九时,却是满头冷汗,聋目紧闭,身子往地上一倒,竟然便晕了过去,他大

惊,才要摸上去,却见一片红光将顾九全身笼罩住,渐渐的不见了顾九的人影。宋春骇然之下,不顾一切往那团

红光处扑过去,杏儿被他一脚踹出老远,这时候却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抱住他双腿道:「公子,去不得的,大师

说了,他是妖物,现了原形会吃人的。公子,别去……」

宋春急得眼都红了,一颗心似乎已经不跳了,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什么,他心里恨极了杏儿,看也不看,抬腿又是

一脚,将杏儿远远踢开,回头看那红光渐渐缩成一圈,光圈中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血也似的红,霎时间,

只觉得心痛如绞,叫了一声九郎,喷出一口血来。便在这时,耳畔一阵风声,嗖嗖而来,那风只在宋春周围盘旋

一阵,渐渐凝结成形,化出个青衣少年来,宋春看得真切,正是那个叫做文秀的少年。

他情急之下大叫道:「文秀,文秀,快救九郎……救他。」

文秀看也不看他,盘腿坐了下来,双手上举,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子,合拢在胸前,双掌食指向上,垂首闭目,嘴

中念念有词,稍顷一缕白光自指间闪出,那白光圈着地上红光绕了几圈,宋春知道他是在救九郎,不敢再多说一

个字,睁大双眼瞧着那团红光,却见那红光被那白光绕住了,渐渐弱了下去,终于完全被白光所吞没,再过得片

时,那光缩回少年指间,宋春再看时,却见地上空无一物,只余了一串佛珠在地,原本鲜红欲滴的珠子颜色变成

暗紫之色,除此之处,地上别无他物。

宋春大惊,失声道:「九郎呢?」

那青衣少年站起身来,自地上拾了那串佛珠,抬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恨恨地剜了宋春一眼,一语不发,往外就走

,宋春一把拉住道:「九郎呢?」

文秀冷冷一笑,扬起手裹的佛珠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宋春道:「我娘给我的佛珠。」

文秀哼了一声道:「这是收魂珠,专收游魂,九郎的魂已经给它收走了。」

宋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死死拉了他道:「你告诉我,九郎哪去了?」

文秀道:「九郎哪去了?我不知道,兴许在黄泉,也许在冥河,总之,不是你宋公子去得的地方。」

宋春一颗心仿佛放在案板人给人剁得粉碎,痛得麻木,睁了一双眼,呆呆地道:「找不到了吗?」

文秀点了点头:「找不到了。」一面说,一面掰开宋春死死拉着他的手,往外便走,才走得两步,只听得一声佛

号:「阿弥陀佛,宋公子,欲海无边,回头是岸。那白狐,手串还我。」

宋春与文秀齐齐回头,却见水榭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和尚正是宋舂路上曾遇过的和尚去尘。

文秀一见他,便脸色大变,恨恨道:「果然是你臭秃头,你要找我便直接来就是,为何要害了无辜九郎?」

去尘微微摇头,伸出一只手掌来:「拿来!」

文秀呸了一声,将他佛珠死死攥在手心,那和尚叹了口气:「文秀,许多年不见,你仍是这脾气不改。你拿着那

手串有何用?你不知道法咒,莫想放那游魂出来,你不如还我,贫僧渡脱了他,好叫他往那好地方投生去吧。」

文秀大怒,千秃驴万光头地骂了起来,宋春初时呆呆地站着,这时候突然梦醒一般,对着那和尚便跪了下去。

那和尚吃了一惊道:「宋公子这是做甚?」

宋春道:「大师,求你放了九郎,求你了。」

他双眼发直,死死看着去尘,翻来覆去便只这么一句。

文秀恨恨地道:「秃贼,他们两情相悦,凝着你什么事了?你非要活活拆散了他们?」

去尘摇了摇头道:「人鬼殊途,怎能在一起?我若不收顾九,宋公子这条命早晚断送在他手上。」

文秀道:「这人贪恋美色,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当年是他负了九郎,九郎若不取他性命,便得在枉情司里受尽

折磨,死和尚,你只知道救人,鬼又有什么罪过?一定得受那磨难?」

去尘道:「我此番收了他,正是要渡脱了他,脱离苦海,本也是为了他好。」

宋春听他们对答,渐渐明白这和尚是再不会放九郎出来的,心里渐渐一片冰凉,原本满脸是泪,这时候却一滴泪

水也没有,他抬起头对去尘道:「你不会放他了是吧?你一定要收了他才甘心是吧?」

左尘念了一声佛号,轻声道:「宋公子,回头是岸,弃了这执念吧,你命中注定有这一场劫难,闯过去,便是福

寿绵延,封妻荫子,前头还有好大富贵。」

宋春嘿嘿一声笑,转头对文秀道:「文公子,九郎是在哪里去了?你告诉我一声,我要寻他去。」

文秀一怔道:「冥河边,黄泉路上,你寻得着吗?」

宋春点了点头道:「有什么寻不着的?」

说着,一手扶着嚼杆,颤巍巍站了起来,对那和尚道:「你知道不知道,荣华富贵,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喜欢

你何不还俗,寻那大好富贵便是,又何必当这和尚?」

话音未落,便翻过栏杆,往那湖心跳去。

只听得杏儿一声尖叫,去尘低呼一声,飞身来救。那宋春早已经打定主意,九郎是见不到了,活下来的日子,多

一天便多一天痛苦折磨,那种滋味,他尝了整整五年,他再也不想去尝了,他受够了。这一跳就没打算回头,那

和尚与文秀双双抢上,却只拉得宋春一只衣角,这湖乃是天然形成,并非人工开凿,湖底深不可测,这一落下去

,水面只宋春一只衣角,这湖乃是天然形成,并非人工开凿,湖底深不可灭泛了少许冰花,人便直沉了下去。

虽是酷暑,那水却冰冷刺骨,宋春一入水,便觉得全身发冷,神智迷糊,前面似乎有人影,他急得大叫九郎,等

我。

才一张开,便灌进几口带着泥腥味儿的湖水,顿时呛得出不了气,前面那人似乎回过头来,笑了一笑,笑容亲切

熟悉,可不正是九郎?他大喜伸手去拉,却始终拉不到,再过得一阵,眼前突然一团漆黑,再也没了知觉。

第七章

他再醒过来时,面前坐了个玄衣男子,黑衣黑发黑瞳,面色却异常苍白相当艳丽的脸庞,深黑的眸子冷若冰霜,

看着他道:「怎么,不想活了?」

宋春一言不发,游目四顾,原来在一座茅屋之中,竹榻竹几竹桌,屋中所有器物皆是竹子制成,帐幔都是家织粗

布所制,看上去颇为简陋,然而却洁净异常,竹窗外是一片莽莽苍苍看不到头的山林,窗下开着一大蓬不知名的

红色花朵,花形妖娆,色若彤云。

宋春看了看四周,又瞧了瞧没有表情的黑衣男子,开口说道:「你是谁?可有见过九郎?」

那黑衣男子看了他一眼道:「莳花君就真的不识得在下了?」

宋春面无表情地瞧着他,再次问道:「九郎呢?」

黑衣男子道:「九郎?你真要见他?」

宋春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喜,点了点头道:「是。」

那男子道:「跟我来。」说着转身便走,宋春连忙跟了上去,那人撩开布帘,帘后却是雪洞一般一间屋子,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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