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 第一部————宁江尘
宁江尘  发于:2009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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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虹城不语,清笙又冷笑道:“陆将军,你以为你是为康王好吗?你以为康王会感激你吗?如果这件事情公开,第一个要杀你的人就是康王!”
陆虹城倒退一步,他跟随永康王爷征战多年,忠心不二,奉遗命辅佐李鉴亦是全心全力,不敢有丝毫松懈。那日偷听到仕阳道长等人的话语,他心头便埋下一块重石。以沈灿若的身份,存在终究是个祸害,他本以为李鉴迷恋一时,又为了宝藏才下不了手,才利用越明这招暗棋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岂料到李鉴在听闻消息时就当场口吐鲜血,险要立时狂奔而去,他一掌从後击昏,才阻止了他疯狂的行动。他醒来之後,立时派出了一万前锋营,分数队向四面八方对找,谁知越明与沈灿若竟好像从人间消失一般,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清笙不想与其相对,转身欲入帐,被他话声止住,“你去报告康王,南军来使……带来了一把剑。”
清笙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狂花剑!”
陆虹城点头。
清笙冲进去,“康王,康王,有公子的消息了!”
李鉴旋风似地转眼出来,“灿若在哪?”
陆虹城看他急切之情,心下已有了底,“南使只带来狂花剑,言康王若要见此剑主人,渡江南下即可。”
“好,立即点将,挥兵南下!”李鉴大喊,“清笙,备马!”
陆虹城追上去,“康王,不可!你难道忘记沈公子千辛万苦破‘擎天阵’的初衷吗?”
李鉴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大吼一声,“陆虹城!”嗜血的眼神逼近,“你再挡在前面,别怪我不客气。”
“康王……”
“只要一想到灿若在南军军营,我就快要发疯了……你还要这里和我谈什麽初衷不初衷?我只要沈灿若,别人怎麽样,要死多少人,就随他去!”
陆虹城怔然,他明白了一件事,李鉴已发狂,为了沈灿若,他撕去外壳,露出魔鬼最血腥的一面。
看来只有那个人,才能阻止一切发生了!

(三十五)
淮都城内兵马纵横,令鼓擂响,东南西北四旗十二路齐齐会聚,口中同声嚷道:“康王必胜,康王必胜!”
李鉴身穿厚实铠甲,手持狂花剑,那种霸主气势令一众随之出生入死的将士誓死跟从。
消息已经传开,康王本为减少伤亡著想入冬方南下,谁料黄氏小儿敢捋虎须,以沈灿若性命相威胁。军中盛传沈虽公子打扮,真实身份却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康王此举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士兵们摩拳擦掌多日,此时终於有机会一展身手,只盼早日统一南北,与家中老小团聚。虽康王所为有英雄气短之嫌,但谁又能说这不会是历史上的一段佳话呢?
陆虹城随行在侧,见四旗装备齐整,步伐整齐快速,丝毫未因突然受命而自乱阵脚,不由心下宽慰。李鉴到达北营後,他就将军权陆续交出,全心辅佐,眼见他整治得训练有素,想王爷泉下有知当可瞑目。
“东旗林飞。”
“末将在。”
“西旗季商。”
“末将在。”
“此两旗六路随本王出征。”
此言一出,东西两旗欢声雷动,震耳欲聋。
“北旗陆虹城镇守淮都。南旗冯遇春负责粮草供给。”
“得令。”
异口同声的话令陆虹城回望冯遇春一眼。康王命他留守是铁定的事,但是粮草之事乃关系到前方用兵的大事,冯遇春已断一臂,伤情未愈,将此重任交到他身上,能担下来吗?
带著担心与疑惑,陆虹城与冯遇春目送康王率军离开淮都,帅旗飘扬,千军万马,仿佛可见金戈铁马,战鼓声声。
陆虹城叹一口气,“沈灿若之於康王,福耶祸耶……”他知身边之人言语极少,也没指望会有回应,转身踱开去。
就在此时,冯遇春竟出声道:“陆将军此言,只怕是颠倒了。”
陆虹城回头,“你是何意?”
冯遇春拱手道:“末将擅越了,请将军恕罪。”四大副将曾效力於陆帐下,虽此时两人各领一旗,但昔日尊卑尤有余威。
他躬身退下,最後一句话让陆虹城心中猛地一颤,“陆将军何必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陆虹城手扶城墙,眼望平川,许久许久,他呼出一口浑浊之气,“开战了……”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却道那南营之中,闻得李鉴狂怒之下挥兵渡江,个个喜形於色,诸将纷纷上前向主帅道贺,“将军真乃神机妙算”“将军较卧龙凤雏亦毫不逊色”之声不绝於耳。黄七郎表面虽平静若常,心底已喜得翻了几个跟斗。
他心道:李鉴啊李鉴,人言你用兵如神,王气天成,没想到终敌不过一个情字。你也不过凡夫俗子一名。
“将军,我们接下来是不是乘他们过江的时候──”
“不忙。”黄七郎一派镇静,“此次李鉴只带两旗,如果中途劫杀,不过损其皮毛。他若由此退回江北,隆冬来攻,於我军大为不利。不如待他们渡得江来,再围而杀之。我南营上下五十万,李鉴不过区区二十万,且奔波劳累,我们以逸待劳正可歼之。”
“将军所言极是……”附合又起,黄七郎听得耳朵起茧,虚应两句,走出军帐。
他信步而行,不知不觉之间来到偏帐前。他盯著帐门许久,最终还是──掀帘走了进去。
“你输了。”沈灿若缓缓道来,“太执著於一处,反而忽视了大局,最後陷入重重包围而无法脱身。”
越明心悦诚服地放下棋子,“多谢公子指教。”
沈灿若拈起颗颗棋子,放入各自的盒子,“黄将军今日所为何来?”他没有转头,越明站起身来,“将军。”
“看不出你还真有闲情雅致,莫非也得知李鉴率二十万大军来救你的消息?”黄七郎语含讥讽,字字带刺。
子跌落棋盘的声音清晰可闻,黄七郎看到他平静的外表竟因李鉴的事而出现波动,本该幸灾乐祸的心却怎麽也高兴不起来,甚至犹如有千斤重石压住。
沈灿若皱起眉,心道:李兄,你怎可意气用事……
黄七郎越见越气闷,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许你想他!”
光华流转,双眸微抬,冷冷的语调:“放开!”
低沈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照做,很快他反应过来,他为什麽要听他的,他只是一个俘虏,还丧失了可以抵抗的武功。想到这里,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想法,伸出手欲触摸那张凛然的如玉容颜。
沈灿若偏首,起身欲离开,却被他拦在前面,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峙。
“越明,你出去。”黄七郎沈声道。半晌他没有听到声响,怒声大吼:“难道你要违抗军令吗?”
“将军,他是我带回来的,我有义务保护他。”
没想到越明会反抗,黄七郎转身眯起眼,视线里透露出危险的讯息,“你要保护敌人吗?”
“公子不是敌人。”
“他是李鉴的人。”
越明没有被他的气势吓退,“公子──不是敌人。”
黄七郎走向他,声音虽不大但足够让帐内的人听到,“听说你以前做娈童做的不错,没想到胆子很大嘛……”言罢他步出了帐外,紧绷的气息终於消失。
越明低著头,身躯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拥进怀里,“不要哭。”
他咬紧下唇,在这个人面前露出最凄惨的样子,是怎麽也不可以忍受的事情。
“身为男子,自出生起便有太多的责任与无奈,但是不能哭,男儿流血不流泪。”沈灿若轻轻道来,越明身形纤弱,依偎在这个少年胸前竟觉得出奇的心安。那些话语很简单,也许带著少年的稚气,但他知道,如果是眼前这个人,他会做到。
他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雾气逼出去,“当年,我学习的代价就是当他们的娈童……”
“他们?”
“是,四个人。”说出来,心已经没有感觉了。他抬起头,发现那双眼睛里没有鄙夷,没有悲天悯人的同情,他不由松了口气,接著叙述道,“我那样过了五年,学成功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杀了。”他看著自己的手,“可还是很脏……”
沈灿若将他的脸抬起来,突然的动作让他怔住,然後那张脸缓缓靠过来,额头落下温柔的触感,他顿时愣在那里,傻傻地看著沈灿若弯起嘴角,露出像阳光一样的笑容。
“不脏。”他说。
越明张口,却无法出声,就好像一直等待的东西终於出现在面前,那样的惊喜而无措。
脸上有湿湿的感觉,眼泪流出来怎麽也止不住。
他抬起袖子遮住脸,“我没有哭。”
沈灿若拉下他的手,将眼睛闭起来,轻轻地抱住了他,“我没看见。”
越明心道:虽然知道那个怀抱不会属於自己,虽然知道,但是此时此刻,请容他暂时借用一下吧。

(三十六)
“康王过江了。”
“康王布阵了。”
“康王……”
听著越明传来的讯息,沈灿若眉头深锁,他站立在帐门边,南营内军马来往,一片紧张。守著的士兵增多,唯一的好处是黄九郎来得少了。
因为是南军的大本营,护卫朝廷的第一道防线,巩城里大部分居民已经逃亡了大半,除去参战的四十万军队,剩下的十万人都是一些伤员老弱之兵。
黄九郎出城迎战已多时,他几可听见战场上的呼喊之声。只要闭上眼睛,各种血腥的场面就会浮现,他的心就如同被水火同时煎熬。他心道:李兄,你此举令灿若情何以堪,心何以堪啊……
“公子──”
越明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强自镇定,但袖中手已握拳,“康王……如何了?”
越明拼命喘气,好容易缓过劲来,“康王……康王胜了……”
沈灿若提了许久的心终放下来,轻喃一声,“他……胜了。”
“康王用兵之奇果真神鬼难测。黄九郎听闻北军已距巩城不足百里,就领兵四十万,欲趁其刚过江尚未整肃一举歼灭,岂料康王只留十万留驻原地,他自领十万绕道凤城,反到南军之後,作出欲攻巩城之态。黄九郎急领二十万调头阻截──”
沈灿若惊呼一声,将他死死抓住,“那康王岂不是陷入包围了吗?”1F766BD868B81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秋之屋
“妙就妙在这招置之死地而後生。”越明讲得神色异常激动,“如果在别的地方,康王只怕险矣,然就因为一条河,康王就将局势扭转。”
“河?”
“没错。在巩城与凤城之间,有一条支流名‘福水’,因为饮自地下,常年水流不变,且流量巨大。康王就利用了那条河。”
沈灿若沈吟良久,眼睛一亮,“莫非他用的是水淹之计?”
越明点头道:“康王令人在上游筑坝,暂缓水势,当南军渡河之时,将堤坝催毁,强大的水流顿时令二十万人溃不成军,只余一半侥幸捡回性命。而康王根本尚未渡河,此计奏效之後,他即领军回征,包围住前面二十万军队。南军听闻後方战报,军心动乱,无心恋战,被打得只剩五万,逃回巩城。”
虽只寥寥数句,但那种种惊险已如在眼前,李鉴此计行得险至极处,中间若有差错就是满盘皆输。然他终是以此险棋定了乾坤。
沈灿若叹道:“先乱其阵,再分而破之。其中细节之处,只怕兵书宝器也无法道尽精髓吧。”他眺望远方,思绪万千,心底著实为之隐隐欣悦。
越明道:“康王从不读古人所著兵法,他常道,用兵在於随机而动,如果拘泥於前人所言,必会落入陈法,为他人所乘了。”
沈灿若笑道:“这倒像他性子说的话。”
夕阳淡抹,映著他的脸庞,青丝被风吹起拂过,从侧面看去,那份笑容充满了圣洁的光辉,越明看得心动不能自已,这就是被康王惜若珍宝的原因吧。
黄九郎从来没有遇到现在这种困境,四十万只剩十五万,他甚至连李鉴的面还没有见到。
回至营中,他一眼望见沈灿若正与越明谈话,更远远见著那让人心旷神怡的微笑,但紧接著沈灿若便发现了他,脸顿时冷了下来,转身进了偏帐。
他气得五内俱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加之战事惨败,让他神智已疯狂。
他暗道:李鉴,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一念既定,他狰狞一笑,令身边随从吓得摔下马来,他狠狠用马鞭抽过去,但听惨叫连连,他却狂声大笑。
周围的将士敢怒不敢言,心中所想皆是:将军只怕是疯了。
入夜,军营内较之以往安静良多,人人心头都有浓重的阴影。
沈灿若刚要就寝,忽然黄九郎走了进来,他面色发红,脚步不稳,身上酒气熏天。他径直抓住沈灿若的手腕,被酒精麻痹的舌头让他的话语显得不那麽清晰,“灿若……你本来是我的,为什麽……为什麽会让李鉴抢走……”
沈灿若皱起眉头,“黄将军,你喝醉了。”
“我没醉!”黄九郎大吼一声,“他抢走了你又来抢天下,他太贪心了!”他望著近前的人,目光迷离,吼声渐渐变成低语,“他不会事事称心如意的,我要让他後悔一辈子……”他一甩手,将沈灿若摔在床榻上,他随即覆上来,撕扯他的衣服。
沈灿若睁大眼睛,羞愤欲狂,他拼命挣扎,但此时以他的力气,如何敌得过黄九郎。
“灿若,我要得到你!得到你,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做梦!”沈灿若怒声喝道,他扬起手,一道银光闪过。
黄九郎侧脸,脸上现出血痕。
沈灿若手握银钗与他对峙,胸口的衣服被撕开,露出白皙的皮肤。
“你杀不了我。”带来刺痛的反击让黄九郎目光渐渐清明。
沈灿若将钗移到喉间,“但我可以杀自己。”
“就为了李鉴?”
沈灿若摇头,说出六个字:“士可杀,不可辱。”
黄九郎冷笑,缓缓道:“如果你死了,我会把尸体挂在城墙上,让天下人都知道李鉴是为一个男人而反叛。看那个时候李鉴怎麽对全军将士交待。”
“你卑鄙!”沈灿若无法抑制内心的怒火,但见眼前一闪,黄九郎趁他分神之时,将银钗夺下,举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黄九郎抬起那张脸,毫无意外地看到因怒气而显得出奇明亮的双眸,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深深地吻了上去。
“唔……”他退开,嘴角溢出血,若不是他退得快,舌头已被咬下来。
他耐心已近用近,将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硬逼著沈灿若吞下。
药丸一入口即化为液体咽下,热气很快就聚集到下腹,纵是他经历得少也知是药性极强的春药。
黄九郎将他推倒,用缓慢的动作解他的衣服,沈灿若咬紧下唇,他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是艰难万分。若是拼了此命,只怕令李鉴声誉不保。思前想後,他望著黄九郎,恨声道:“你有本事就取了沈某性命,若不然,沈某必报此辱。”
黄九郎惨然一笑,“我等著。”
说话间,沈灿若的衣服已被他褪了大半,雪白的身躯美得那般炫目,纵是在京城见惯各类环肥燕瘦的黄九郎也不禁为之神魂俱迷。
接触到空气本该感动冷的皮肤此时却是难耐的热,而且这种燥动是从身体内部引起的。沈灿若心知药性开始发作,心下一阵悲凉,他闭上双目,就把即将发生的事情当作一场噩梦吧。
黄九郎此时已是无法忍耐,他三两下扒光了衣服,如狼似虎地扑将上来。
明明心里厌恶到极点,但是无法阻止身体的背叛,沈灿若默念道:李兄,永别了。
你道为何如何言语,只因他陷入如此状况,放在十六年的岁月里,沈灿若也从未想过,他心气极高,纵使日後报了仇,存活於世,也大半会隐居於某山某地,又怎会再与李鉴相见。
他本已希望全灭,然在此时,压在身上的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後被人拉起推开。
“公子!”越明惊恐的声音响起,他手中的剑尤在滴血。

(三十七)
越明替他解开穴道随即转身,耳听衣物悉索之声,轻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有。”沈灿若整理好,“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他强力抑制著药力的作用,提步与越明闪出了营房。
没走多远,越明还是发现了他的异常,白皙的脸上布满潮红,额上布满汗珠,连脚步都已经不稳。眼见一个踉跄,他连忙上前相扶,沈灿若犹被火烫,用力甩开,但那不寻常的高温已令他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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