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了，今天的我不想跟你打。”语调终于软化下来。
瞧见楚尚恩态度变温和，叶石轩心情也跟着平静许多，“好吧，我看你今天状况好像不太好，那你就回去休息吧。”
“嗯，好。”
就在楚尚恩要离开之际，叶石轩又对他说：“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懂吗？”
楚尚恩的回答仅是背过身挥挥手，然后走入捷运站。
站在原地的叶石轩首次看见楚尚恩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坦白说，若要自己来帮他开导，恐怕也不知从何下手，毕竟在他眼里，楚尚恩一直是个表现满分的男孩，不但待人客气有礼貌，学业成绩也很不错，据说已经可以保送国立大学；而且他习武的时候又很聪明，一点就通，根本花不了他多少时间教导，就算是在感情方面，似乎也不曾见他烦恼过。
那么他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看来他或许该找个时间跟楚尚恩好好聊聊才行。
怀着诡异的心情回到家，楚尚恩一进门就看见大哥楚尚华坐在客厅着电影。
“尚恩，回来啦！”
“爸妈他们呢？”
“他们今天去喝喜酒，要我们自己打理晚餐。”楚尚华把脚抬放在桌上，优闲地盯着电视萤光幕，“尚恩，你回来得正好、煮点东西来吃吧，你哥我饿了。”
跟完美的弟弟相比，楚尚华简直是个顽劣的儿子，外表同样出众，可惜其他的没有一样胜过楚尚恩，让楚氏夫妇非常头痛。
“你自己去弄，我不饿。”楚尚恩拎着书包，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
楚尚华转头一看，正好看见弟弟颓丧的模样，难得看见他这副表情，他好奇得很，连忙跟上楼去准备发挥手足之爱。
楚尚恩一进到房里就躺在床上，仿佛连说句话也懒，迳自闭上眼睛。
“尚恩，你怎么了？”等楚尚华靠近，这才发觉他脸上有瘀血的痕迹。“你被打了啊？是谁打你？快点告诉哥，让哥去帮你揍对方一顿，替你好好出口气！”平时都靠弟弟关照，这会儿发现弟弟被打，他当然义愤填膺。
“哥……”连声音都有气无力。
“你说，是谁打你？”
“你好吵，肚子饿自己想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帮你。”要是平常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帮大哥张罗，只是今天心情太糟，糟到连吃饭的胃口也没有。
这是他认识叶石轩以后，首次连自己在气什么都不太确定就胡乱吵起来，吵得很激烈，偏偏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尚恩，这一点都不像你，有话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也多个人帮你。”
“哥，恕我说得太直接，就怕你帮倒忙。”
楚尚华轻轻拍了楚尚恩一掌，“说什么笑！虽然我功课要靠你，但其他事情你不一定比得上我，真要说起来啊……你还太嫩了，懂吧？”
“是吗？”楚尚恩狐疑地望着大哥。
“这是当然了！”楚尚华信誓旦旦，对自己非常有自信。
楚尚恩瞄了大哥一眼，还是决定放弃。坦白说，连他这么聪明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烦恼什么，大哥又怎会懂？
“我没事啦。”
看来弟弟是看不起自己，楚尚华干脆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好证明自己绝对不会看错，“尚恩，你那么聪明，根本不曾有任何事情难倒过你，但有一件事肯定是你无法全盘掌握的，而且你哥哥我敢保证，你的情绪低落肯定跟“这件事”有关。”
“什么事？”
“爱情啊。”
“爱情！”这下子楚尚恩更加肯定大哥连这种事情也不懂，他现在是在想叶石轩没错，不过叶石轩是他的好朋友、好师兄，他们之间只有友情，绝非什么鬼爱情。“哥，你猜错了，还是快下楼去煮你的晚餐吧，不用管我，我饿了会自己想办法。”
“我猜错了？”怎么可能？楚尚华压根儿不信，弟弟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明明就跟自己发觉喜欢的人有男朋友之后的情形一样。“是你不愿意承认吧？看你现在好像乌云罩顶，还说不是爱情出了问题。你哥我虽然课业不行，倒是爱情的常胜军，快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析战况。”除了初恋惨败之外，之后他一路长红、未曾跌停板，恋爱经验十分丰富。
“哥，你真的猜错了，我怎么可能是爱情上出问题？”
“尚恩，就算你成绩很好、外表出色，然而你喜欢的人绝对不可能也如你所愿喜欢你，想要赢得芳心，就得看方式对不对！”看见楚尚恩一脸还想反驳，楚尚华迅速截断他的声音。“明明就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你哥我的眼睛可是很厉害，要不然你就告诉我你现在是在烦什么？如果我猜错，那我马上离开你房间；如果我猜对，你现在就下楼煮晚饭。”这么做是为了弟弟，更为自己的肚子。
“我是在烦……”话语早就想出口驳斥大哥的胡言乱语，可话到了喉咙，方吐出四个字，后面的话就像是突然拥挤的队伍，一时无法顺利通过，最后全部塞在齿缝后，再也说不出口。
仔细思量大哥所谓“爱情”的理由，可以说他的心浮气躁是从看见叶石轩跟他女朋友走在一起之后开始的……
等等，这意味着什么？
他又不认识那个女人，让他烦躁的就不可能是她，难道是……
“想好答案没？”发现楚尚恩沉默良久，楚尚华就愈来愈有把握。
望着大哥那双锐利的眼睛，楚尚恩迳自起身下楼，乖乖做晚餐。
楚尚华笑呵呵地跟在后头，“乖弟弟，等你哥吃饱后，马上帮你研究战略，包准让你喜欢的物件手到擒来。”
“我不是因为爱情的问题。”楚尚恩转头，轻描淡写地解释。
“那你干嘛下楼？”
“我肚子饿了。”
不可能的！他绝对不是因为嫉妒！他跟叶石轩纯粹是朋友，两人之间绝对不会有什么爱情，肯定是大哥猜错。
“确定？”
“我确定。”他给了坚定不移的答复。
楚尚华绝对不相信，尤其在看见自己弟弟欲盖弥彰的表情；不过既然他不想承认，那就随他去了，总之能先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是这样就好，我就说嘛！我弟弟是个万人迷，怎么会在爱情上栽跟头，没事就好，不过以后如果有麻烦，记得要跟我说，知道吗？”
楚尚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步入厨房。
第四章
从那天以后，楚尚恩再也没去过武术馆。
每回王德威打电话来，他总是以准备考试为理由，就算王德威要退钱，他也坚持不收，他总是在电话中回答只要等结束考试，就会回到武术馆，要王德威先把学费保留，习武那么久，要他一下子放弃也很难。
他相信自己对叶石轩的感情绝对不是如同大哥所说的那样，他们是朋友，绝对只是朋友。
不知何故，学校后来也慢慢变得无聊了。
以前他觉得学习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每天都期待吸收到新的知识，可最近课上完了，同学们全都在准备毕业考，校园显得冷清，活力不再，欢笑声顿时消失，到处可见互相讨论课业的画面；当然，不爱念书的那些家伙依然故我。
不过自从他打了陈硕后，每回在校内碰面，陈硕也只敢出声骂几句而已，但若真要他们上前去教训楚尚恩，他们也不太敢。
楚尚恩对于他们的辱骂也不以为意，他脾气修养很好，全都随他们去。
倒是他舆苏立恒却成了好朋友。
在陈硕扬言要揍他的那天，苏立恒还是不太放心地偷偷跟踪他们，才知道原来楚尚恩是深藏不露的打架好手，之后对他十分敬佩，渐渐跟他走近，
“喂！你这阵子到底是怎么了？老是失魂落魄的。”苏立恒老早就发觉楚尚恩不对劲，他虽然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不过也不至于沉默到无言以对的地步，可最近他发现楚尚恩似乎连回答问题都变得很懒，他宁愿用写的也不愿开口。
楚尚恩抬头看着苏立恒，然后又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本以为暂时不去武术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哪知最近他居然连书也看不下，好几次想回武术馆去，他也好久没看见叶石轩了，不知道他跟他的女朋友感情好不好，自己那么久没去武术馆，没想到他竟然连一通电话也没打来，真是有够无情，亏他们还是好朋友。
恐怕没有自己对叶石轩来说也无所谓吧，他应该只要能待在武术馆，身边还有女朋友作伴就够了，自己则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一个。
“喂，楚尚恩，有人说你有喜欢的人，是不是真的啊？”
“我才没有喜欢他！”楚尚恩突然激动地用双掌撑在桌面，忿然起身。
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苏立恒眨眨眼；而班上其他在看书的同学也纷纷转头望着他们两人，一脸不解。
苏立恒赶忙安抚他：“你没事吧？我说错什么了？”
发觉自己太冲动，楚尚恩这才缓缓落座：“你没说错，是我太激动了，不关你的事。”说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他直接否认。
苏立恒笑了两声，笑得有点暧昧。
见状，楚尚恩开口问：“你笑什么？”
“只是笑说没想到你那么聪明，可是遇上感情的事情就束手无策了。”
怎么了解自己的大哥跟不了解自己的苏立恒都说自己是有喜欢的人了，真是胡说！假如真有喜欢的人，他是当事者怎么会不清楚，还需要旁人告知？
“我都说了，我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没听过旁观者清吗？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喜欢的人也无妨，毕竟感情是个人的事情，我这外人也插不上手，只是……假如你真的喜欢对方可不要等到错过才懊悔。”说完后，苏立恒便转过身去看书。
就算楚尚恩还想反驳，也只能往肚里吞。
旁观者清吗？怎么可能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绝对不可能喜欢叶石轩，他应该是……应该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叶石轩有了女朋友的事实；毕竟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减少练习的时间。
嗯，肯定是这样没错。
为了证明自己心无芥蒂，他或许应该再去武术馆，既然没有喜欢叶石轩，自然能够正大光明的面对他了。
“咳咳咳……”
武术馆内除了叫喝声之外，还偶尔伴随几声咳嗽的声音，一两次也就算了，但若咳到连学员也停下练习望着出声的人，可以想见那人咳得有多厉害。
“石轩，我看你是真的生病了，快回家好好休息吧。”王德威早发觉叶石轩不对劲，早上已经劝过他去看医生，可他就是不听，执意非要上完全部的课。
“师父，我咳咳咳……我没事，咳咳咳……”
王德威又听见他那吓人的咳嗽声，连连摇头，“这样还说没事？”
在一旁纳凉的王志浩也出声劝道：“石轩，我真的很怕你待会儿把肺给咳出来，那要怎么塞回去啊？”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哄堂大笑，不少人劝叶石轩回去休息。
“叶师父，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会乖乖练习，等你好了再来抽查啊。”
王志浩又道：“你看，大伙儿都这么说了，你是不是更该回去休息，免得把感冒传染给别人；要是大家明天全都得去医院报到，你于心何忍？”
明白大伙儿都是在关心自己，叶石轩只得从善如流。“好吧，那师父我先回去了，各位晚安。”
“是，叶师父你慢慢走，千万别昏倒在半路上喔，要不然可没人抬得动你。”
难得看见屹立不摇的叶石轩也会有软弱的时候，他们当然要在嘴上占占便宜。
叶石轩却立刻开口道：“明天会有小考试，希望大家都能通过。”
“嗄？什么啊？不要考试啦！叶师父你真残忍。”哀号謦顿时此起彼落。
叶石轩不管他们，迳自走入更衣室。
王德威要儿子送叶石轩回去，免得真被人料中倒在路边可就惨了。
“志浩，不用送我，不过一个小感冒，我没那么不中用，真的会倒在路边。”
“真的不用？”王志浩其实也不太想送，他也不相信叶石轩真的会倒在路边。
“真的，对了，如果今天尚恩有过来，记得跟我说一声。”
“他不是说考试结束前都不会来了吗？我觉得对尚恩来说还是考试比较重要，你就别期待了，等他考试结束，还想来的时候就会来，不然你看看我还不是一样，以前不好好练习，现在想通就自己乖乖过来了，说不定喔，尚恩根本已经玩腻了，才以考试为借口不想来。”王志浩迳自猜测着。
叶石轩连忙帮楚尚恩辩解：“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他绝不会半途而废。”
“是吗？那你觉得尚恩来学武术究竟要做什么？他现在的程度已经能够自保，而他将来又不打算从事这一行，你倒是说说看，他干嘛还要天天来练习？”
这会儿，叶石轩才发现王志浩对楚尚恩似乎有所不满。
“志浩，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尚恩？”
王志浩撇撇嘴，“没错。”
“为什么？尚恩对你不是很好吗？”
“谁教我爸每回都要拿我跟他比较，我当然不高兴。”
“那是因为尚恩很认真在学习，而你明明有很棒的资质却吊儿郎当，师父是恨铁不成钢才会想刺激你；再说师父也常拿我跟你比较，难道你也讨厌我？”
“石轩，你不一样啦！你就像我大哥，我怎么会去讨厌大哥！”
叶石轩笑了笑，开始边换衣服边解释，“那么道理是相同的，尚恩的年纪比你小，也算是你弟弟，我相信只要你肯努力，总有一天会超越他，就像你说的，真正要走这条路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经王志浩提醒，他才突然想起像楚尚恩那样的人，将来根本不可能继续走武术这条路，他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如此完美的出身，未来应该是在别的地方大展长才，而非屈就在这小小的武术馆内，他自己也清楚楚尚恩并不适合这里，可偶尔的时候，他仍会想起跟他一块在武术馆内教导学员的画面。
毕竟楚尚恩是个很棒的对手，每回与他对打，尽管信心满满却又同时怀着一丝恐惧，他的进步众人有目共睹，他深信再过不久，楚尚恩便有可能超越自己。
他曾想过要打电话给楚尚恩，只是怕会打扰他温书的时间，唉！一个知心的好对手果然难寻，也许他真的不该对他抱持太高的期望。
他与楚尚恩最终会走向不同的路，毕竟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
“志浩，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石轩，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马子，叫她去照顾你？”
“不用了。”关于家里的事情，他至今仍不愿让宋宜秀知情。“只是个小感冒，没必要劳师动众。”他已经很习惯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手包办，反正他父亲有等于没有，一个人有时反而能做更多事情。
“如果真的撑不住就多休息几天吧。”
“我知道。”叶石轩摆手道。
在叶石轩离开约莫一个小时后，楚尚恩上武术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