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为棋——万小迷
万小迷  发于:2011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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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曦毓语气生硬,垂下眼帘道:「不过是一些皮肉伤,死不了。」

闻言伊霄楼也不强求,退后一步,审视着他一身的「皮肉伤」。

向来干净整洁的蓝衫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污渍和血迹混合在一起,看得人触目惊心。

伊霄楼压下心中的抽痛,沉声问:「你……怎么会被老五抓住?」

「路上遇到那个家伙,他不由分说把我绑了来──」蓝曦毓说的咬牙切齿:「这一路上受的耻辱,我会向他讨回来的!」

「向他讨什么?他被你利用了,你还要向他讨什么?」

闻言蓝曦毓有些慌乱,口气也弱了下来:「什么……利用?」

「就算失了武功,你若不想,老五也决不可能抓住你,并把你押到这儿来,这一路上你早跑了几百回!」伊霄楼冷笑一声,拍拍心口道:「蓝曦毓,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

……

单绯云向单梦宇要了套白色的男衫,刚出门,就看到在门外徘徊的程显章。单绯云本不打算理这个没头没脑的家伙,无奈他却冲上来,拦住她。

「单楼主,你若真想杀我,要我死在你的九节鞭下,我决无怨言,可是你总要给我个理由,我程显章到底做错了什么,开罪了你!」

单绯云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又冲了上来,她不由分说先赏了程显章几巴掌,打得大个子头昏脑涨。

「你还有胆问?你没有脑子自己想吗?」因为即将嫁做人妇,单绯云一直修身养性,才有了前些天的温柔,但她的骨子里还是江湖中人,是带刺的玫瑰。

「我就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程显章提着枪转了几圈,纠着头发道:「我把蓝曦毓抓来,也是为了祭奠惨死的兄弟,这本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可为什么总舵主不高兴,单楼主你也不高兴?要知道,我抓到他以后,多想一枪把他刺死,我忍得多辛苦,才把他活着押来──」

「你为什么不把他刺死?!」

「我……我……」程显章一时语塞,想了很久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几次都要杀了他了,但……」

「但蓝曦毓总是有办法让你收手,放他一条生路,对不对?」单绯云恨恨的看着程显章道:「你以为是你把他抓住?我告诉你,是他把你抓住了!」

语毕,单绯云不愿再理这个大个子,抱着衣服向伊霄楼的住所走去。

……

蓝曦毓撑着身体坐起来,挑眉淡笑,那是他发现有趣事情时惯有的表情。表情之无辜,常常让伊霄楼有一种他还是孩子的错觉。

「说吧,你来绯梦楼,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来看看天下第二剑和江湖第一美女的婚礼是怎样的隆重!」蓝曦毓偏头笑道:「离开小镇以后,我四处游历,向江湖人打听了『蓝曦毓』,却没料想我的名声如此狼籍……好奇心下,我去了五省联盟总坛,想看看那被我血洗过的地方如今是怎样的光景,却没料想看到他们连放了三日烟火,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这让我非常……非常的……」

蓝曦毓眯起眼,似乎找不到好的形容词。

伊霄楼不语,静待他的下文,片刻后蓝曦毓终于找到了妥当的词来描绘他的心情:「这让我非常的没有成就感!」

「成就感?」伊霄楼大怒道:「你是没看到联盟总坛如地狱般的惨状,觉得不过瘾?」

伊霄楼的怒气显而易见,聪明人都知道此刻不应该继续招惹他,可一向聪明的蓝曦毓如突然变傻了般,不知死活的点头道:「如果毁掉五省联盟曾是我竭尽全力才做到的事情,那自然,重建它也应该由我来做……我的东西,我不能拥有,自然要毁灭!」

伊霄楼抓住蓝曦毓的手腕,语气越来越危险:「你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你会再毁一次五省联盟?」

「是!」

「你该死──」伊霄楼的手探向蓝曦毓的喉间,大掌锁住他的喉咙,只要一用力,他就会魂归九天!

蓝曦毓也不退缩,无畏的与伊霄楼对视,目光中没有丝毫愧疚。

半晌后,伊霄楼松开手,双腿一软坐到蓝曦毓身边。

他下不了杀手,在蓝曦毓千里追杀他,在他兄弟的尸体还温热的时候,他都无法下狠手杀了蓝曦毓,又怎么会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今天,被他的三言两语挑拨起来下杀手呢?

他是笃定,他不会杀他,才有胆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见到伊霄楼垂头丧气的样子,蓝曦毓的得意在一瞬间也转换成落寞,只是这落寞并没让伊霄楼发现。

「后来,我看到程显章要来绯梦楼,就设计让他逮到我,带我过来……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满身伤痕,蓝曦毓自嘲道:「我有把握阻止他杀我,却没能阻止他伤害我,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挣扎,要不要继续受苦、继续被欺压,只为了……见将要成亲的你一面。」

最后几个字,蓝曦毓说得极轻,身体也慢慢向伊霄楼靠近,如情人间的呢喃一般。

伊霄楼不由得被蛊惑,忘记了之前的愤怒,他抬起头,凝视着这个漂亮的有了伤痕的男子。慢慢抬起手,正要抚上他的脸,门就被推开,单绯云与程显章先后走进来。

第六章(下)

伊霄楼收回手,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的迎向单绯云,动作快的像在逃命。

蓝曦毓斜依在床头,高深莫测的笑着,目光在伊霄楼的后脑勺打转,转而又看向单绯云,挑眉点头,在打招呼,但更多的像是……示威!

「我带来套衣服,给蓝曦毓换上吧!」单绯云将衣衫递出去,在伊霄楼伸手接的一刹那又收了回来。她慢步到床头,将衣服放下,轻声道:「你自己换吧!你还没伤到不能更衣的地步吧?」

蓝曦毓微扬起头,声音轻飘飘的道:「不……我伤的很重,不能动……」见单绯云凝眉,他又笑着说:「若是你给我备一大桶热水,让我好好的泡一泡,我没准痊愈了。」

单绯云点头,伊霄楼转过身,皱眉反对道:「你一身的伤,不可碰水。」

「但是总不能让我这样灰头土脸的呆着吧!」蓝曦毓缓缓下床,步履蹒跚的向伊霄楼走去,摊开手,一脸戏谑道:「还是你要自告奋勇帮我洗?」

伊霄楼大窘,别过头不语,站在他身后的程显章吼道:「姓蓝的,你别得寸进尺,大哥看你可怜才没杀你,你还想让大哥帮你洗澡?做梦,看我一枪把你刺穿扔到寒潭里!」

「你试试好了!」伊霄楼在身边,蓝曦毓更是有恃无恐,步步向程显章逼近,哪有一点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这小子──」程显章提枪往前冲,果不其然被伊霄楼伸手拦住。

「总舵主总是护着他……」程显章嘀咕一声,不甘愿的放下枪。

伊霄楼手臂一僵,然后缓缓放下。

伸手拦住程显章阻止他伤蓝曦毓,是他的习惯动作,他想都未想,就那样做了。看到蓝曦毓脸上厚颜无耻的笑,伊霄楼有一种拔剑刺过去的冲动,但也仅止于冲动。

伸出长臂捞过床上的衣服,另一只手扣住蓝曦毓的肩膀,伊霄楼连拉带拽的将他带出屋子,嘴里嘀咕着:「大男人何必那么娇气!」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扯痛他的伤口。

蓝曦毓但笑不语,乖乖的跟着伊霄楼离开,他一但做出顺从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收起爪子的猫,这是这只凶狠的猫目前伤痕累累。

两人渐行渐远,单绯云握紧粉拳,脸上的嫉妒已经掩饰不住。

程显章问道:「单楼主,大哥为什么对蓝曦毓这么好?好象比以前还要好了,自从把蓝曦毓关在画地为牢以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不是吗?」

「一月前,我们遇到过他一次……蓝曦毓做了件好事,所以你们总舵主就又开始幻想他能改过自新!」单绯云瞪着程显章警告道:「你以后不准招惹蓝曦毓,尤其不许伤他,听到没?」

程显章困惑的问道:「为什么?总舵主护着那罪人,单楼主也护着他?」

「蓝曦毓再受伤,你们总舵主的心还能回到我身上吗?」惊觉自己失言,单绯云赶紧收口,又狠狠瞪了程显章一眼,拂袖离去。

只留下那傻大个子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明白单绯云话中的含义。

……

一柱香过后,伊霄楼领着蓝曦毓来到一处露天温泉,这里四下无人,云雾缭绕。

蓝曦毓大惊道:「在这荒夷之地,竟有这样一处仙境?」

这是雪雁峰的圣地,没有绯云的命令,没有人敢来,你可以放心的泡澡。」

「你把我领进圣地,不怕惹怒准新娘?」池水清澈,可见平日里只有单绯云在这儿沐浴,要她知道一个大男人泡过,这个男人还是蓝曦毓,不知会不会填平这温泉。

「后果我自会担待。」伊霄楼不是没有顾虑到单绯云很可能会发火,但这池水有疗伤功效,蓝曦毓现在的伤势不泡一下恐怕会留下后患。

蓝曦毓的伤大多都是皮肉伤,幸而程显章功力尚浅,这一路折腾下来,才没伤到他的五脏六腑。只要伊霄楼用内力辅助,在精心调养一番,应无大碍。

蓝曦毓也不多问,站在池边,半昂起头,感受那烟气袅袅的熏蒸感,看得一旁的伊霄楼目眩神迷!

这个男子,真是天生来蛊惑人心的!

片刻后,蓝曦毓开始宽衣解带,之前还去脱他衣服的伊霄楼这时却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的转身避嫌。

唏嘘声起,衣料磨擦的声音……伊霄楼正犹豫要不要留下来看护,以免身体虚弱的蓝曦毓泡到晕倒,就感到一股杀气从背后袭来,久经沙场的他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转身就是一掌──

这一掌使足全力,正打在离他一步之遥的蓝曦毓胸膛。即使及时收回八成功力,还是将失去武功又浑身是伤的蓝曦毓打得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狠狠的摔进泉水里。

伊霄楼不假思索跳进去,捞起只穿着淡蓝色里衣的蓝曦毓,渡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待他幽幽转醒,伊霄楼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到底想些什么?武功全失还想偷袭我,找死吗?」

「不知道……」蓝曦毓一边说一边咳,唇边血丝点点。「我看到……你背对着我,就好想给你一剑……」

听到这儿,伊霄楼才惊觉自己竟然把死穴毫无顾及的展露在这仇人面前。

这对一个高手而言,是可能丧命的大意!

第七章(上)

看着伊霄楼脸色青白不定,蓝曦毓又火上浇油道:「若是我有剑,定一剑刺穿你的心脏!可惜我没有剑,也只能想想……」

伊霄楼气节:「你……你真是个──」

「是个疯子吗?」蓝曦毓苍凉的笑了起来:「我打听的时候,江湖人士都这么评价我,说我是个百年难见的疯子……放着好好的五省联盟总当家不做,偏要毁了自己一手创立的基业……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做!」

「你……我看你更像个傻子!」伊霄楼长叹一声,脱下自己厚重的毛皮披风丢到岸上,又剥下蓝曦毓的最后一层衣衫扔开,双掌抵着他赤裸的背,内力缓缓输送进他体内,不再言语。

蓝曦毓的脸上荡漾着绝艳的微笑,身体慢慢向后靠,将重量完全交给伊霄楼来承担,然后闭上眼,半睡半醒,享受着难得的温泉浸泡。

漠北之地常年严寒,即使在春季,树木也都挂上一层薄爽。唯一温暖的地方,却是寸草不生的硫磺地,那是绯梦楼楼主专属的温泉眼。

此时,两个男子静坐在里面,身形相似,高、偏瘦,模样又都是百里挑一的英俊,看起来好似一副山水画。

天色黑了下来,烟气袅袅的温泉地在月光的映照下,视线比白天要清楚。

「伊霄楼,我来到这儿,还有一句话没跟你讲!」

「你讲……」伊霄楼收回真气,凝视着眼前的背影,视线落在他背后不计其数的疤痕上。

背对着他静坐的人慢慢起身向岸边走去,脚步很慢,终于上了岸。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反射出柔和的白光,大的小的疤痕都看不清晰,整个人像瓷做的一般。赤裸着上身,下身的裤子也被浸泡的半透明,身形一览无疑。

伊霄楼慌乱的收回视线,色不惑人人自惑!

蓝曦毓捧着单绯云准备的白衣,犹豫着,又看了看自己那烂布一般的衣服,终于还是穿上了白衣。

转过身,已经穿戴整齐的他对伊霄楼微微一笑,遇水之后头发柔顺的贴在白皙的脸颊上,明明是一身白的纯净装扮,却还是散发着奇异的媚惑气息。

「恭喜!」

心神都被摄去的伊霄楼迷乱的问:「恭喜……什么……」

「恭喜你明天,就要抱得美人归,与单绯云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明日就是伊霄楼与单绯云的婚期,可是,在前一刻,伊霄楼真的完全忘记了。

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蓝曦毓低声抱怨道:「我真的不喜欢白衣……明明是个黑心的人,却穿这种纯洁的颜色,不是让他人笑掉大牙?」

「我明天出城去给你卖──」伊霄楼马上接口,话说到一半,又想起婚事,明天注定的忙碌的一天,哪有时间去卖衣服?

「那我等着你卖回来。」蓝曦毓却接受的理所当然,他转身向外走,两步后又回身,挑眉轻声问:「我今晚睡哪里?你的房里?还是要把我关起来?」

「你──」蓝曦毓明知顾问,伊霄楼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道:「你去睡我房里吧!」

「那先道谢了!」蓝曦毓的话里听不出丝毫谢意,摆手,翩然离去。

出了温泉回房的路上,见到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冲的程显章,蓝曦毓的好心情一下跌进谷底。

他向来都是记仇的人,睚呲必报。就算是他主动去找的程显章,程显章也如他所愿将他送来,让他不必自己闯绯梦楼的重重机关,但这一路上的羞辱,他要他用血来偿还!

伊霄楼一夜没有回房,在温泉地打坐,那颗从未安分的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一方面是对蓝曦毓的迷茫,另一方面,是对婚礼的恐惧。

那是一种龙困浅滩的恐惧。

……

第二天,蓝曦毓一睁眼,就在床头看到一套蓝衣,从里到外,样式颜色都是他喜欢的、穿惯的。

心情愉悦的换上衣服,出了房门,红色刺眼。

绯梦楼已经装点的喜气洋洋,大红的喜字和丝带随处可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普天同庆般的热闹景象,还是让他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俗不可耐!」

「你小子,嘀咕什么呢?」胸前带着一块大红稠,连手中的枪都裹上红布的程显章兴冲冲的走过来,一看就是心情不错,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子。他将一大块红稠塞到蓝曦毓手中,「虽然恨不得一枪把你扎死,但单楼主说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惹煞气,还说来者是客,所以我暂时放了你!」

「谢谢你的宽宏大量。」蓝曦毓冷笑一下,仰起头,他的头发比一般男子蓄得要长,此刻被风吹得四处飘扬。「今天天气不错,就是风大了点……」

「你懂什么,这是喜风,是送喜的风!」

「对,喜风……」蓝曦毓大步向前走去,程显章生怕他作怪,亦步亦趋的跟上。

在一处新建起来的高架底下转了两圈,抬头看着顶端支起的巨大喜匾,摸了摸绑好的支架,又看了看四方,蓝曦毓轻声叹息。

程显章呵斥道:「你干什么唉声叹气?总舵主的婚礼你不要想捣乱!」

「我只有一个人,又武功全失,你怕什么?」蓝曦毓看着程显章,欲言又止,接连叹气。

程显章不禁急了起来,吼道:「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不像男人!」

「五弟……」蓝曦毓突然用未曾发生叛变时,都很少用的称呼来叫程显章,还放软了声调缓缓开口:「你可知我对五行风水颇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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