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荷花塘——妥亚
妥亚  发于:2011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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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崎静默。

「主人记得那画吗?」烨曼小心翼翼地问,躲在烨身後。

「秋,还说什麽?」斐崎闭上双眼问。

「还是一句,找到自己,就回家!」烨答。

「说,大家就是要他想起来,只怕知道以後,一切就再也无法像从前了!」烨曼加上去。

这回,烨的手肘撞的更用力。

斐崎抬眼。

烨曼闷哼。

「秋那样说?」斐崎坐直身子。

「大致上有一点那意思!」烨婉转地说。「但是,秋主人期盼著可以回到主人身边!」

斐崎低下头,一手撑著额角。「追踪的画,下落如何?」

「三幅画中,有一幅,目前在堪席的手里!」烨报告。「我也觉得这不是偶然。秋主人现在人在堪席庄园中,堪席拥有至少一幅秋主人的落款画。」

斐崎叹气,偏偏是堪席!

「打听的结果,堪席现任当家,很早以前就开始搜购秋.帕研的画!」烨继续著。「甚至…」

「说完!」斐崎命令。

「甚至早在主人还没有认识秋主人之前,堪席当家就已经四处询问秋.帕研的画了!」

这不是偶然!

斐崎失去知觉。这不是偶然,秋听的见的声音,跟堪席有关;秋画的画,跟历史有关;堪席知道。对方都知道,所以把秋带到庄园。用意呢?最终的用意在何处?为何是我的秋?

「你说,堪席的当家现在失去踪迹?」斐崎抬眼看烨。

烨双眼发光。「没有失去踪迹,只是隐匿起来。我还在追踪,烨曼也在追踪找到消息的三幅画!」

斐崎静默一阵之後,木然道:「堪席总部在太奕二星,往那里找。今後所有的目标,就是堪席,把当家找到,我想见他!」

「堪席当家不是说见就见的到的!」烨曼轻呼。

「告诉他我手中有秋的画!」斐崎怒意燃升,起身走到窗前。「他会相信的,只要知道我手中还有秋已完成的画,他会自己来找我!你们只要把讯息确实传送到他耳中就好了!去吧!」

烨曼还想可是,烨拉著就走。

斐崎望著窗外。家中的窗外,秋特别喜欢的那颗树,依然光秃秃,但若是时间到了,树枝就会发出绿芽。

初识秋的日子,对於秋总是呢喃著没有人懂得语言而好奇,一开始对於秋的落魄,接衔的惊艳,然後是痴般的迷恋,斐崎从没怀疑过自己的感情。哪怕秋是狂乱也罢,错乱也好,在一切的伪装之下,秋的纤细,秋的心意,常在不经意之间,传达到自己心中。

那不是经由言语传达的,那是心意。秋会为自己而画,如今,为了想回到自己身边,想把没有画好的画完成,那样的孤注一掷,该是全心全意的吧!

斐崎伸手,握住窗槛。秋,对外人,少有笑容,却总是望著自己微笑;微笑中,满满是情意,满满是秋的心。秋总在清晨最冷的时刻清醒,跑到窗前推开窗,望著屋外的景色,让暖暖一室的空气,刹时充满冷冽。斐崎醒来,一室的冷,就知道秋醒了,又去窗口看风景。

秋总是随著自己的喜爱吃著食物,忘我的时候,疯狂的做一些平常人做不到的事,不眠不休做画,想要到处看看,反抗著脑海中的声音,寻找著知己同伴,却找不著,独自心痛。抱著秋,都可以感受到那种无名的心痛,感受到无助的同时,清楚知道秋的坚强意念。

秋在家里漫步,在家里胡闹,时而远,时而近,虽能感受到旁人的情绪,却常压抑著。漆黑的双眸,乌黑的头发,纤纤手指握著画笔,将自己一切的幻影及意念,挥洒於画布上。记得自己曾抱著秋,起舞於厅中;曾在想像不到的地方,占有秋的一切;曾为了秋而痛,为了秋而狂。

若爱依旧,勿将我放。

「执爱依然,心将你藏。」斐崎低语。

天空,下起绵绵细雨。

 

(三十)

 

雨,连续下了几日,白昼里,因为下雨而令温度降低不少,花园里的景象,在雨中,又有另一番面貌。鴶陪著秋,也逐渐习惯了这种近似软禁的生活。秋不曾显露出任何不安,专注於画中。夜晚因为雨而寒意重,鴶便坚持秋留在屋内,深怕秋患病了。秋的体质,未经基因改造,患了病,不容易好。因为下雨,原本秋在夜晚温度降低之後可以到花园走走的时间,也改变为日间凉爽的时候。这,刚好与路由在花园间工作的时间相同。

路由当然知道庄园主人是谁,也知道为何秋会来到此处,只是路由没有说,也不愿说。秋问过了。

来到此处的第一天,鴶就知道路由特别注意秋主人。观察一段时间之後,鴶发现路由并没有监视著秋主人与自己,那种注意力,纯粹是一种好奇,抑或是观察?近日,下了几天雨,路由见到秋主人,也会露出微笑了。而秋主人只是望著路由,没有表示。

烨与烨曼夜访之後,又过了些日子。鴶知道该放弃试图传送讯息,因为永远也无法突破重重防卫。但是秋主人打算何时离开此处呢?曾说过要逃,逃回斐崎主人身边吗?

「鴶想回家?」秋抬眼看鴶。

鴶跟著停下脚步。「没有,秋想回家,鴶就跟著回家!」

秋垂眼。「声音昨晚说,如果没有想起来,就要一直住在这里。」

「秋不希望想起,那就逃走!」鴶回答。

秋寂静地又往前走。「我把『暗夜』完成了,明天请司机送去给斐崎!」

鴶答应著。「我会照办!」

「请司机问斐崎要我的梳子,带回来!」秋又说。

「这里有梳子!」鴶楞了下。「若是用不惯,我要晴再找一把来!」

「鴶!」秋忽然转身,抬眼对生化人露出少有的笑容。「我们怎麽保证司机就会真的把画拿给斐崎?当然要一些证物拿回来,我认的出来的证物,而只有斐崎知道属於我的东西!」

鴶了解的点头,秋主人是不相信任何人的。除了斐崎主人!

「不要说是我说的,伪装是你临时想起的主意!」秋返身继续走。

「好的!」鴶亦步亦趋的跟著。「秋心情不好?」

秋止步,木然伫於原地,然後,轻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接著便起舞於花园中,伴著欢心的笑声,轻哼的歌曲。

鴶也只能呆站在原地,这是从没见过的秋。连路由也诧异的直立身子,讶异地望著秋。

秋划著舞步,转到路由身前,拾起路由的手,踩起优雅而华丽的舞步,时而近,时而远。

秋贴近路由的气息,刹时扬起浓密的睫毛,看进路由的双眼。「你想要我,对吧?你的眼中有你的思想,纵然这不是你的双眼!」

路由望著秋。

秋甜甜的漾著笑容。「可是你无法得到我!我不再是我!」

路由的双眼暗了下。

秋放开路由的手,在花丛中跳著舞,开心的笑著,仰望天空,绵绵细雨不断,浸湿了衣裳。「你越要我想起,我就越不想起!你还能怎样?哈~~哈~~!我就偏不想起,叫你的期盼都落空,让你懊悔不断。你想绑住我,现在回答你,你绑住我的身,绑不了我的心。这颗心,不想再悲伤,不想再承受哀痛,我的心想回家,我的家是斐崎,这辈子就是斐崎,之前之後,都不算数!想~~回~~家~~」

鴶冲到秋身旁,想接住秋下坠的身子,路由快了一步,接住秋的刹那,秋已失去知觉。

鴶伸出双臂,怔了下。

路由抱紧秋的身子,闭上双眼,呢喃著:「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麽?」

鴶望著路由。

路由很快的恢复平时的表情,抬眼看鴶,将秋交给鴶。「带他回房,我去找医生!」

鴶默默的接过秋的身子,抱著秋回房,轻轻地放在床上,换了衣服,陪著秋。

医生很快就来了。只是受寒,需要静养,会好的。

路由一直在一边,盯著医生诊断。鴶没有立场发号施令,他只是生化人,只是秋的随身仆人。

「受寒?多严重?他的身体不好!」路由望著医生。

鴶呆坐在床边,望著路由。唇边泛起一丝笑容,真的有一点像斐崎主人!

「身体不好才需要静养,不会有事的!」医生回答,对路由必恭必敬的模样。

路由皱起眉头,直视医生。「好,开药给他。以後,每天这个时候来,检查一次他的状况。」

「好的!」医生起身离开。

路由到了门边,却回头看鴶。

鴶只能望著路由。

「我相信你!」路由平静的说。

鴶点头。

路由的眼光移向秋,只是一瞬间,随即带门离去。

鴶侧头,转眼看秋沉睡的脸。那个眼光,路由离去前的那一眼,其实并不陌生。鴶很熟悉那种眼光,千百次在斐崎主人的眼中看见。

那是带著爱怜与真心的眼光。

 

(三十一)

第二天,秋的画,由庄园司机送至却斯画廊。

秋离去之後,却斯画廊就处於风吹草动的状态当中,追踪神秘人物,追踪秋之前卖出去的画,如今,却斯下令目标锁定堪席。

一般的企业也就罢,却是堪席。但也因为堪席名气大,所以一些资料容易得到,相对的,一些不容易得到的资讯,也特别难以收集。

接待的人见到庄园的司机,认不得。看到画,因为秋落款了,慌忙的转身,又回身请司机进接待室。接待人员离去後,立刻有人送茶水,送点心,然後烨走进接待室。

「请问…」烨停步,眼光落在画上。

「秋要我把画交到斐崎手上,他人不在吗?」司机客气的询问。

「在,一会儿就来!」烨回答,伸手。「这画…」

「秋说取名『暗夜』!」

「裱好了!」烨悄声说。

「是的。」简短的回答。

「我可以…」烨再次伸手。

司机把画交给烨。烨仔细看了画,这是秋画的,毫无疑问。电脑调不出的色彩,深浅层次多样而复杂。

门开了,斐崎走进接待室,司机起身。

「抱歉,耽误了!你帮秋把画带来的?」斐崎直视来客。

「是的,秋很好!」司机回答。

斐崎打量司机,沉默许久。还算年轻,留著胡子,虽然谈吐谦逊,斐崎却直觉这只是表面而已。「请坐!」

「鴶问我同时要带秋的梳子回去,做为交换信物吧!」司机接著说。「抱歉,这是鴶要求的!」

斐崎点头。「没问题,烨,找烨曼回去拿秋的梳子,速去速回!」

「那一把?」烨询问。

斐崎没有犹豫。「浅木色的长柄梳!」

「画!」烨把画交给斐崎,转身离开。

斐崎只是瞄了眼秋的落款,就可确定这是秋的画。把画放在一旁,转身看司机。「你的主人是堪席吧?佑.堪席!」

司机微笑而不答。

斐崎沉吟一会儿,道:「我想见堪席,如果可能,麻烦你传达。我知道堪席对秋有兴趣,秋的画,只是起因,不是原因。原因恐怕很复杂,不问个明白,我难以释怀。所以,请你有机会的时候,帮我传达吧!」

司机抿嘴,没有回应。

斐崎微笑。「我的助手曾经夜潜庄园,我教训过了。不管你知不知道,也不管你是否有权力,我想道歉。秋也是他们的主人,会关心,是自然的!请你原谅,也希望庄园的主人能够原谅!」

「那不是问题!」司机抬眼。「只是探望,无妨。庄园主人并没有生气!昨日,我奉命去载医生前往庄园,听说是秋受寒了!」

斐崎静了许久,吐口气。「我见到鴶了,会先修理他的!」

「只怕我们先被修理!庄园主人对於秋受寒的事,颇为不满!」司机苦笑。

「秋容易受寒,追著秋套上外套要习惯!」斐崎微笑。「很想念他!」

司机望著斐崎。「昨日,秋在花园中跳著舞,我也见到了,记得秋说,这辈子就是斐崎,之前之後都不算数。」

斐崎望著司机,许久不语。

「我可以看一下秋其他的画吗?僭越了,我只是个司机,却要您这样接待!」

斐崎起身。「哪儿的话。跟我来吧!秋的画,全在收藏室当中!」

秋的作品极多,每季都会有几幅画诞生,如今,却斯决定秋的画不再贩售,斐崎也把秋之前没有发表的画,放进收藏室当中。其中,就有『含羞草』。

司机看『含羞草』看了很久。「署名给你的!」

「所以无价!」斐崎答。

「秋很特别!」司机说。

斐崎只是望著司机。

看完所有的画,烨曼也把梳子拿到画廊。

斐崎交给司机。「可以传话吗?」

「请说。」

「执爱依然,心将你藏!」

司机点头。「我会确实传达的,感谢您的接待。」

「谢谢!」斐崎微笑。

司机礼貌性的欠身,上车离去。

斐崎等车子远去之後,笑容渐隐。「烨?」

「在!」

「堪席当家跟这个司机有相似之处吗?」斐崎问。

「很难说。」烨斟酌著。「堪席当家没有这个司机这种谦虚。体型多半笼统,这样形容也可,那样形容也可。主人觉得不妥?」

斐崎皱眉。「没有!只是,我觉得这个司机不像司机,纯粹直觉。」

「自然人很少去当司机的!」烨曼沉吟。

「他是自然人?」斐崎忽然转头看烨曼。

 烨曼退後一步。

「千真万确是自然人!」烨抬眼看主人。「不妥吗?」

「不妥?你们怎麽笨的无药可救了?」斐崎睁眼盯著烨。「大大不妥!现在哪有自然人会去当司机的?就算是堪席也不可能!我只怕我刚刚让一个重要人物就这样跑了!你们怎麽做事的?」

烨呆住。

「算了!我回家了!剩下的你们处理。烨曼,跟我回家!」

烨对烨曼使眼色,今晚小心主人!

 

(三十二)

 

秋卧病两天。

鴶可以感觉到庄园因为秋受寒而起的变化。原本寂静的生活,变的战战兢兢,晴特别慌忙。路由每天来看秋无数次。连司机,送画去给斐崎之後,都请求直接把梳子交到秋手中。

司机望著秋,鴶一旁看著,那种眼神,跟路由很相似,又是爱怜,又是不忍,迷惑中带著领悟。

秋接过梳子。「斐崎说什麽?」

「要我带话。执爱依然,心将你藏。」

秋闭上双眼,呢喃著:「也就值得了!总有一天,会回去,哪怕只是魂魄!」

司机无言。鴶请司机离开。

「秋只是受寒了,会好起来的!」路由抢在鴶之前说。

秋抬眼,虚弱的微笑。「我此生的岁数,大概还有五年吧!然後又是一连串的无奈与悲伤!何时,这一切才能结束?」

「这辈子了结它!好吗?」路由紧闭双眼,泪光隐约。「他要的,也不过是秋可以闯过生命的岁数,终结以往的咒语。想想斐崎,斐崎可以陪著渡过很多岁月,之前之後,都无所谓!」

「许多人,都曾经陪著渡过岁月!我知道!」秋闭上双眼。「让我休息好吗?」

路由退出,交给鴶。

鴶专心照料秋,两天後,秋可以起床了。

下床後,秋又心急的回到画布前,任凭鴶如何阻止都无法让秋放下画笔稍做休息。三日之内,另一幅画又完成了。

这次,秋没有嘱咐鴶将画送到斐崎手上。画完成之後,秋开始在屋内,花园中游荡;打量屋内的每一样物品,细看花园中所有的花朵,然而,双眼没有生气。

鴶知道自己的无能,也知道斐崎主人要是知道此事,一定勃然大怒。但,秋不是说得动的人!鴶只能陪在秋身旁,逛著庄园屋里屋外。

秋病倒那日之後,路由明显地友善许多,之前看秋的眼光中,那些疑惑与打量,如今变为怜惜与了解。见到鴶也会微笑招呼,却,总是欲言又止。

鴶记得路由与秋的对话,谜般的对话。在两人之间却犹如达成共识,之後没有再提起过。秋看路由的眼神,如今,也透彻许多。

新完成的画,鴶看来依旧有帕研一贯的风格与手法。调色,层次,构图复杂度,都是秋的高水准手法。

秋已落款,却没有命名。这晚,鴶看秋入寝之後,又来打量新画,这才发现了秋没有给画名。以往,秋会在落款处加上画名,这幅画,落了款却没有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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