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洗干净了。」唐纳德答。
「浴缸呢？」
「洗了。」
「墙壁？」
「也洗了。」
「我检查看看。」
「不必了吧？」
「当然要！」伊明走到浴室，仔细检查每个细节，「不行，厕所和浴缸还有黄色的渍，再洗。应该先用漂白水洗

，然后用消毒药水再洗一遍，最后用清水洗两遍。啊，不行，墙壁你只是用布抺过吧？瓷砖之间的每条缝子也要

用牙刷擦干净啊。」
「......」要求太高了吧。唐纳德挠挠头，他一向知道伊明爱干净，但不知道这么严重呢。
「还有-」伊明皱着眉，转身，看见恋人无辜的脸，心中一软，「对不起，我太严厉了。」
唐纳德连忙摇头，咧开嘴笑。呵，伊明还是很温柔很可爱的。
「这样吧。」伊明偏着头，建议道：「厕所交给我，你擦地板。」
「呃？」
本已转身而去的伊明忽然回头。
「唐。」柔声。
「咦？是！」唐纳德精神一振，颓下的肩背都挺直了。
伊明嫣然一笑，「地板要打蜡哦。」
「......」
◇◆◇　◇◆◇　◇◆◇
唐纳德终于把地板擦得晶亮，伊明也完成厕所清洁大业。
「辛苦了，现在把客厅的柜子、架子、茶几擦一遍吧。」
唐纳德接过清洁用具，感觉哭笑不得。
「我说，伊明，今天是无论如何清洁不完的。」
「那就干脆不做了？」伊明瞪他。
「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今天......咳，你该不会又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唐纳德上前，情意绵绵地敞开怀抱

。
「什么什么日子？啊-你不要用擦完地板的手抱我！！」后面一句是尖叫出来的。
唐纳德举高双手，投降似的说：「今天可是我们开展同居生活的第一天呢。」如果说，对于他们两个男生，同居

的义意差不多等于结婚，那么今天便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哪有人会把扎新婚夜用来打扫的？
「......」伊明想了想，忽然有点脸红。
「你明白了吗？」唐纳德悄悄地出手，轻轻抱着他的腰。
「谁叫你不先把屋子收拾好。」伊明小小声抱怨，「啊，你的手......」算了，至少隔着衣服，而衣服待会儿是

要洗的。
唐纳德假装听不见他的抱怨，笑着低头亲吻他。
就在两唇正相接之际，一阵令人尴尬的『咕咕』声响起。
「......」
「......」
发出噪音的伊明脸上更红，「嗯......原来十一时了，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吃晚餐呢。」
◇◆◇　◇◆◇　◇◆◇
同居的第一天在忙碌中渡过。
二人吃过晚餐，然后轮流洗澡。伊明依稀记得自己从浴室出来之后立即累瘫在床上，不到一分钟便睡着了。唐纳

德彷佛跟自己说过什么，但那时睡得迷迷糊糊，根本没有听清楚。
嗯，唐到底说了什么？伊明一边擦玻璃杯一边想。今天一早便出门打工，又是替中学生补习又是到酒吧打工，都

没时间搞清楚。
不知现在唐下班没有。伊明偷瞄一下腕表，酒吧还有两小才打烊。希望回到家的时候唐还没睡吧。
「二号桌客人要一杯白兰地加冰，一杯长岛冰茶。三号桌要啤酒和什果宾治。七号桌要青柠伏特加。」一起工作

的女生们乘机笑吟吟地凑上来。
「噢，知道了。」伊明连忙回应，低头专心地调酒。在酒吧工作的他一向对性感女侍目不邪视，因此女生们都与

他亲厚。
「伊明，同居生活怎样？快从实招来。」众女笑嘻嘻问。
「咦？你们怎么......」被质问的人吓了一跳，但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是唐说的？」
当日伊明同学坚持要钱不要命，唐纳德拗不过他，只得尽量抽空管接管送兼做保镳。结果几个月下来，他跟女侍

们混得比谁得熟。
众女笑得花枝乱颤，「喜不喜欢我们送的礼物？」在店里，唐纳德和伊明的关系是公开的。
「咦？什么礼物？」
「双人床啊。」女生们又是一阵大笑。
「啊？」知道自己跟恋人的床是由别人送的，感觉有点别扭。
「合不合用？感觉怎样？」女生们追问。
「很合用，谢谢。」伊明微笑，道：「感觉软硬适中，很舒适呢。」
「那么说，你们睡过了？」众女兴奋地尖叫。
「嗯，昨晚睡得超熟。」伊明答得云淡风轻。
「喂喂，谁问这个。」
「白兰地加冰，长岛冰茶，啤酒和什果宾治，还有青柠檬伏特加。」伊明俐落地把调好的饮料推到众女脸前，微

笑道：「老板在瞪着我们呢。」
众女回头，果然见中年大叔老板盯着他们看，立即吓得一哄而散。
「咳，伊明。」中年大叔走过来。
「是，老板。」伊明回应。
「听说你同居了。」大叔好像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是的，就在昨天。」伊明奇怪，若不是自知表现不错，他会以为老板要开除他。
「那么这是礼物。」大叔掏出一张家居用品礼卷。
「啊......老板......」伊明感动，这个在哈林区经营酒吧的粗鲁男人其实是个温柔的好人呢。
「同居之后还会继续在这儿打工吗？」
「当然了。」伊明热情地答。
大叔老板很安慰。
「啊，对了，还有一事。」
「嗯？」
「你们......真的睡过了？」
「......」伊明发现老板的八卦程度跟女生们不遑多让。
◇◆◇　◇◆◇　◇◆◇
你们睡过了吗？你们睡过了吗？大家都这样问。
伊明觉得没好气。这算什么问题啊？还用问吗？二人相恋半年，当然、当然、当然是......没有罗。
才半年耶，不要以为男生对性都是很随便很开放的好不好？！
至少他就不是，唐也不是......吧？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自己和唐纳德同居了。在地球上大部份地区都没有法定的同性婚姻制度下，同居，就等若结

婚了吧？
呀......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那么早结婚的。认识唐纳德之前，伊明以为自己会在三十岁，事业略有基础时才交

一个温柔的女朋友，然后在三十二岁结婚，三十五岁生小孩，最好能生下一男一女，或两个女儿。
没想到，现在的自己居然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路，跟设定的蓝图完全不一样。
人生，真正不可预测。
伊明站在自家大门前出神，拿着锁匙忘记开门。
不知过了多久，门从里面打开。
「咦？欢迎回家，亲爱的。」唐纳德开心地笑。本想出外买点东西，打开门却意外地看到傻呼呼的恋人。
「谢谢。」伊明大方地接受他的拥抱。
「刚才怎么了？认不得自家的门？」
「在想点东西。」伊明微笑答。
唐纳德耸耸肩，早习惯了。伊明老是胡思乱想，然后自个儿偷偷的笑偷偷的乐。
「你呢？要去哪里？警局吗？」警察是作息不定时的工作，唐纳德年前调职刑事一科，工作更加忙碌。如遇上突

发的重要案件，不管多晚也要赶回警局。
「餐酒不够，我去超市买。」唐纳德答，待看见伊明皱了皱眉头，便笑着说：「想想还是不用买了，少喝一点也

好，醉了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伊明一怔，却先问：「为什么要喝酒？」
「庆祝啊。」
「庆祝什么？」
「开始新生活。」唐纳德笑。笑容在伊明眼中好贼。
「呃？昨天不是庆祝过了吗？」
「那不算。」只吃了速食便当，然后各自倒头大睡，这算什么庆祝？唐纳德说：「我们昨晚约好了一起吃烛光晚

餐的啊。」
「嗯，是啊。」是吧？记不得了，大概是睡迷糊的时候约定的，幸好今天有提早下班。伊明心虚地点头，唐纳德

没注意，迳自高高兴兴地拉着他进屋。
「好暗，为什么点蜡烛而不开灯？断电了吗？」伊明一个踉跄，几乎摔跤。
「这叫气氛，浪漫气氛，好吗？」唐纳德说。
「哦，好，我很喜欢。」伊明说，可以省电呢。
「嘿嘿。」唐纳德笑。猜想若伊明知道了香氛蜡烛的价钱，大概会暴走。
二人走到厨房。因为小公寓没有饭厅，二人在长型的流理台旁边摆放两张椅子，便当作餐桌使用。
虽然有点简陋，但财力有限的二人也只好将就了。
不过今夜他们的「餐桌」布置得很华丽呢。粉色的蕾丝桌布，玫瑰花枝，香氛蜡烛，银餐具，还有-
「牛排啊～」看着静静躺在碟子上等待下锅的肉，伊明眼睛放光，比看见活色生香的美人还要兴奋，「我要生一

点的。」
「是是，我知道。」唐纳德翻白眼。想起恋人从没用那么热切的目光看过自己，不知该哭还是该生气。
◇◆◇　◇◆◇　◇◆◇
伊明静静地喝着甜酒，含情脉脉地看着恋人健硕的背影。
唐纳德俐落地炸马铃薯，切生菜拌沙拉，当然，还有煎牛排。
浓浓的肉香扑鼻，伊明幸福地眯起眼睛。轻微的醉意令黑曜石似的眸子更加水润晶莹，年轻的肌肤泛起漂亮的蔷

薇色。
唐纳德捧着碟子转身，看见恋人的模样，眼睛一亮。
「你好漂亮，亲爱的。」虽然伊明这副『初恋中』的模样多半是为牛排而不是为了自己，唐纳德依然情动不已。
伊明笑而不语。
「好好好，吃比较重要是吧？」唐纳德又好气又好笑地放下盘子。
伊明开动，习惯先吃配菜把最好留到最后的他一反常态，先向牛排下手。
「好吃。」半生的牛排鲜嫩多汁，美味得令人感动，「唐，你真好。」伊明吃掉一半，忽然停下，温柔地摸摸恋

人的脸。
「呵，终于想起我了。」唐纳德笑，侧着头，眷恋地夹住那温暖的手，「我以为你会说『我爱你』。」
「我当然爱你，猪头，就算没有牛排也爱你。」
看着恋人美丽的笑脸，唐纳德情不自禁倾前，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伊明退缩了一下，然后熟练地回应他。
这不是二人第一次接吻，但这个吻跟以前的任何一个吻都不同。
伊明心跳很快，手心冒出汗水，好像快要窒息了。
隐隐约约地，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
......
......
终于，事情如伊明所料般发展。
温柔的吻越来越炽热，渐渐欲罢不能，在理智湮灭前，伊明庆幸自己有先吃牛排。
第三章
高潮过后回归平淡。
平淡的生活离不开油盐酱醋，离不开水电帐单，也离不开小小的争吵和磨合。
「唐纳德！」晚上八时，伊明下班回家。
「亲爱的，我在客厅。」唐纳德轻快地回应。
「搬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什么时候才把那几百个箱子拆开，收拾好里面的东西？」伊明缓慢地前进，身边前后

左右都是箱子，要一边走一边搬开它们，一点一点地挪出通道。啧，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工作至筋疲力尽，回家

看见一片凌乱，心情真的不好呢。
「哟，哪有几百个那么多？」唐纳德不承认。
「至少也有一百几十个好不好？」伊明没好气，奉行简约主义的他真的受不了恋人的脏乱。唐纳德的杂物本来就

已经很多，上星期又从父母家搬来大量少年时期的书和模型。现在小公寓里除了卧房和厨房，其他地方都被纸箱

占据了，感觉简直跟垃圾场没两样。
「好吧，我会收拾的，不过先待我破关好吗？」唐纳德正躺在沙发打电玩，语气有点不情不愿。
「你在玩什么啊？」伊明好不容易挤过去。
探头一看，啊，是个老游戏了。萤幕上，由唐纳德控制的角色在迷宫里转，迷宫堆满箱子，角色要一边前进一边

把箱子推开，造出离开迷宫的通道。
「......」伊明额现青筋，清楚听到自己理智线断裂的声音，「唐纳德！你这猪头！」
◇◆◇　◇◆◇　◇◆◇
「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唐纳德郁闷地拆着纸箱。只差一点便破关了，结果被强制结束。呜......伊

明不近人情啊。
「哼。」厨房里，伊明狠狠地剁猪肉。
今晚轮到他做饭。星期一、三、五是唐纳德，二、四、六是他，星期日一起做或上馆子。伊明做饭那天，唐纳德

负责洗盘子和打扫，反之亦然。这是二人同居之初的约定（正确地说，是伊明提出，唐纳德没意见。二人之间所

有约定都是这样定下的。）。
伊明把切成小块的肉炒至半熟，加入香醋、糖和酱油等配料，以文火煮半小时。
没多久，甜甜酸酸的香气四溢。
「好香啊。」唐纳德索索鼻子，走过来，跟板着脸的恋人搭讪。
「可以吃了。」青菜炒好，白饭也熟了，伊明的脸仍然板着。
唐纳德搔搔头，帮忙摆放餐具。
菜虽然是中式的，但为了迁就不懂使用筷子的男人，伊明把菜分为两份。
「好吃！」尝了一口糖醋肉，唐纳德惊为天人，「这是什么肉？」
伊明白他一眼，冷冷地答：「猪头肉。」
「猪头肉啊......好像有点恶心......可是很好吃呢。虽然颜色黑黑的，可是不比咕噜肉差呢。」
咕噜肉是唐纳德最爱吃的中菜，伊明曾经学着做，但做出来酱汁味道不对，炸浆不脆，肉又太乾。
「决定了！」唐纳德经过一会儿心理挣扎，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很喜欢这个猪头肉，以后每星期都做好吗？

」
「......」伊明看了他一会，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这猪头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你笑了。」唐纳德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凑得这么近，「笑起来多可爱。」
伊明脸红，「吃饭。」板脸板脸，哎，可是肌肉不听使唤，尤其是嘴角，总是不由自主往上弯。
「真的好可爱。」唐纳德亲他一口，笑得很贼。
嗯，每次某人这样笑，接下来都会出现一发不收拾的情况。
伊明心跳加快，「正经吃饭啊。」不要每次只吃一半好不好，好浪费耶。
「吃完之后呢？」唐纳德笑问。
「收拾东西......啊，不对，你要先洗盘子！今天该你洗了！」幸好想起来了。伊明一本正经道：「别以为我没

发觉，每次该你洗盘子的时候你总是找借口拖延。」
唐纳德嘿嘿笑。
「笑什么？」伊明瞪他。
「我说，伊明，我好喜欢你假正经的样子啊。」
「什么？谁假正经了？！」伊明气煞，明明就在讨论正经事啊。
「你的脸红透了。」贼笑。
「？！」伊明被口水呛倒，下一瞬间唇瓣已被掠占。
◇◆◇　◇◆◇　◇◆◇
新婚燕尔，新人们不管做什么，做着做着，最后总是做到床上去的。
这很正常，没什么好难为情。伊明瘫在床，默默地自我安慰。
「晚餐到了。」唐纳德把饭菜捧到床上，并体贴地先把它们重新煮热。
「好饿。」伊明爬起来。
「唔，猪头肉好像比刚才更好吃了。」唐纳德也饿了。
伊明看看他，皱皱眉，「你好歹也穿上裤子，或者拿块布遮一下。」光着屁股满屋走成什么样子嘛。
「为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光溜溜的男人大刺刺地答。
伊明又一次被呛倒。
「你啊......」无语了。
唐纳德无辜地笑，切了一小块肉喂给伊明，「多吃点，很美味啊。」
「当然，是我做的啊。」伊明心甜，回他一条青菜。
晚餐在互喂的情况下吃饱，伊明把盘子一推，忽然想起一事，「唐，睡觉前要先洗盘子啊。」
「嘿嘿......」唐纳德换上狡诈的表情。
「你在笑什么？别笑得那么恶心好不好。」伊明皱眉。
「小伊明，已经十二时十五分了。」唐纳德指着闹钟，得意非常，「现在是星期三，该你洗盘子了。」
「啊？」已经那么晚了吗？
「嘿嘿。」唐纳德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看见他那欠揍样，伊明几乎气炸了肺。
「这次不算！你去洗盘子！」
「啧啧，是你订的规矩啊，你怎么可以率先打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