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曾经的记忆和今天的晴朗的月色卓尔丹昀一路上都走得很快，腰间的那把短刀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光是刀鞘就已经让人觉得敬畏，走上原来来过的那道高岗，他站在那里四周望着，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身影。

可是，很久都没有看到楚涟出现卓尔丹昀便坐了下来，依旧等，按照常理他在这里这么久楚涟一定会看到他，并且一定会出来和自己说话，可是今天却很反常，突然他听到长夜里一声尖啸，这个声音是熟悉的，小丹昀站了起来看着声音传来的那团黑暗，终于还是让他如愿看到了楚涟。

楚涟的样子一直都不曾变过，一身的黑色，只有眼中透射出的精光可以让人感受得到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开口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你二哥呢？”

“我二哥身体不好，我替他来的，想问问你为什么一走就没了音信。”卓尔丹昀还是第一次这么和楚涟说话，话说回来他也才是第三次正正经经地面对楚涟。

正待楚涟说话，这个时候就听见远方的号角声，小丹昀听得出来是王帐那边的号角声，这样的声音只有外来入侵的时候才会有，他脱口喊道：“父汗那边出事情了！”他正要拔腿冲回去找父汗，却被楚涟一把拉住，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取下自己腰间的一条软绳，连托带抱地把他带到一个沙丘后面，轻声提醒说：“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卓尔丹昀本来就对楚涟有着一层敌意，身子不停扭动想要脱逃出来，可他还没有挣脱出来便听到了楚涟所说的“有人来了”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人还不少，感觉是很多人往这边的方向赶路，而且赶得很急，脚步声很嘈杂在沙土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第九十八章：偷袭

这些都是什么人？卓尔丹昀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不知道，想到楚涟这么做也许是真的有用意也说不定便不再挣扎了。

楚涟身上的黑色在这样的情况下很是适合，他双眼看着还没怎么见物的远方一眨也不眨，还要不让身边的这个孩子惹出什么麻烦，而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感觉得到远处王帐中响起的号角声像一声声催命符，惹得他的心七上八下，他在担心两个人，一个是蛮西大汗卓尔班钺，一个是蛮西的二王子卓尔丹菡。

一个是他一生在等的人，另一个却是那个人的儿子，也是姐姐的儿子。

渐渐地，远处的声音变得近在耳边，楚涟终于看清了眼前是一个什么样的阵仗，来的人看打扮都是中原人，都是些壮年男子，大的不过四十多岁，小的大概有十五六岁，手里似乎拿着的还是兵器，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怎么出现在这里。

衣服被卓尔丹昀拉了拉，楚涟看了看他，看得出他是想问自己怎么回事，他用手势依旧不让卓尔丹昀说话，现在他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他隐隐感觉得到眼前的这百来人并不是全部，莫非？他又看向王帐的方向，那边也有中原人过来？

看来是要对蛮西不利了，待到这群人走过楚涟和卓尔丹昀所在的沙丘一段距离，楚涟才小声对小丹昀道：“看来今天晚上会有人偷袭王帐，我先去看看，你留在这里，不要轻易出去，知道吗？”

卓尔丹昀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着急问道：“父汗他们不会有事吧，来的人多吗？我也想去。”

楚涟没有答应他，和他说：“情况还不清楚不能着急，难道你还认为我会害你，害你父汗不成？”说完他也没再多解释便起身出了沙丘，在临走前他强行将卓尔丹昀往沙丘后又推了推，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

卓尔丹昀在沙丘后看到楚涟向那人群追去的身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想到有他在父汗和哥哥一定会更安全一些，可是他也不能不去，手握在刀柄上也在暗暗准备着。

天朝的横贯东西的主驿道上一匹快马向东奔驰而去，这是一匹直通京都的马，马上的人是要向京师传递八百里紧急公文，向当今的皇帝报告天朝边境饥荒引发的一场骚乱，以及边境的一些乱民跨越天朝与蛮西的边境横掠财物的事情，因为当地官员察觉到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会让天朝和蛮西难免一战，为了取得上面的批示快马送紧急军情到京。

蛮西今天的月色很好，但在天朝今天却不是这样，空气中湿湿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夜里的京城是比较热闹的，天朝在最近几年夜晚的闹市也从不关张，因为往来的人多，再加上本地的富贵人家甚多，所以，因为这样的原因京城周边的一些地区的商家也多多少少延长了自家的开门时间，包括寻叙所在的那个小茶铺。

第九十九章：钥匙

不同与蛮西今晚的天气，这里下着雨，并不大，只是蒙蒙笼罩着所有的一切让天气稍稍凉了一些，所以也并没有影响多少今天晚上的闹市，在休息的时候寻叙找到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着，这个时候人声不是很明显，对他感觉来说周围的空气是湿的，让他很不舒服，在茶铺干的时间长了，他也知道这种地方听到什么消息都很快，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些不要钱的驿差。

京城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他知道寻诺成亲，知道天朝地动天翻的废女妃制等等，直到知道寻蹊不幸身亡，寻潆的宫中常常发生鬼怪的事件，再到最近的太子寻贺又换了新的师傅并且不知为何搬离了皇后的身边，雩阳王府传来王妃有孕的消息。

他头靠在墙壁上，近几天来他总是被噩梦惊醒，他想到了父皇，想到自己从皇子的位子上跌落，就是这样，梦很短，但却足够让他再也睡不着。

白日又如之前每个月一样看到了林颐，他自从第一次来过以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让茶铺的老板和其他人都觉得奇怪，这样一个公子怎么会总来这里却什么都不做，只在这里喝茶，也只找他这个小二说话，后来他们知道了这个公子便是那个人们口中的沐公子，他们便更加奇怪了。

他一直没有和林颐说太多的话，大多数的时候只有林颐在说，其他时候都是一种静寂的尴尬，每次林颐都会问他相同的一句话“你甘心吗”，他一直都没有回答，但他知道林颐可以看到他每次听到这句话时的微变的表情，一直都知道林颐不是一个轻易甘心的人，一直这么安静地当他的沐公子不过是因为他不再是以前的林颐。

想起林颐今天和自己说过的话，寻叙知道这一夜又再也不会安眠。

“当初出宫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是捡了一条命，都是皇上心慈，这些我都是记得的，所以当我开始得到你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来找你，”

“因为我们并非有情之人，何必互相打扰，可是，当我知道寻诺的身份后我就不能再那样过下去，也许我们现在这卑微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有。”

是啊，怎么会想不到，现在的皇宫中是怎样一场景象，自己变成了庶民，三弟早在自己离宫之前就已夭折，现在五弟又死了，四弟似乎也变得有些疯了，后面只有年幼的太子和还不懂事的七弟，联系到二弟现在居然是琢凤楼的老板，后面的事情自是不用去想了。

寻叙觉得似乎自己并没有走离皇宫多远。

打开手掌，在手心中是林颐留下的一把钥匙，本来不想用的，即使想到这么多他还是不能决定要不要用到这把钥匙，可是今天有一件事让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

京城之中张贴了一张朝廷发的公告榜文，大致意思是因天朝西部边境发生饥荒，所以朝廷要安排车马大量运送粮食等东西，现在向全国范围内征召十五到四十岁的壮丁编入这支队伍前往西部，会有机会加入蛮西的边境驻扎的军队中如此云云，其他的寻叙也没再看下去。

第一百章：可笑

触碰到以前一直都很向往的东西，寻叙的心动了动，他知道现在的他唯有这样一条路才可能改变现在的处境，哪怕这样的机会很难，他也想努力抓住，毕竟他是一个无家底无户籍的漂泊之人，离开京城也更加安全。

雨还在下，闹市在夜半的时候也结束了，但是京城的街道上却并不是空无一人，其中就包括寻叙，他在渐渐开始消散的人群中穿梭，在雨幕中他不时地察看自己的四周的人群，不放下一点警惕。

直到慢慢地周围开始没了人影没了声音，他也走到了目标地，这是和他所在的茶铺方向相反的另一个城门附近，一座灰白砖瓦的大宅子，虽然很像模像样，但是却可以看得出来里面已经很多年没有住了，他走到门前隐到黑暗中确认了没有人跟踪才拿出之前手里那把钥匙，打开了这扇已经掉漆的大门。

“吱呀”一声门开，院子中如他意料的一样都是些断枝残叶，其他的也都是些废铜烂铁类的东西，他关上了大门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到正堂中心，房中的摆设却和外面不同，像是被人整理过一样。

正在他疑惑之间，之间房子的一个角落亮起来了，是有人点起了烛台，一瞬间整个房间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才看到那光亮的来源之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白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非常柔和。

“原来你早来了。”寻叙看到是林颐，便又向前走了几步，把钥匙也装好。

“我一直在等你，知道你一定会来，这是我要交给你的东西，”林颐拿出了一个信封，里面看起来是厚厚的一摞，他将东西递到寻叙手上，又说，“现在不要看，回去再看吧，一定要好好留下来。”

寻叙拿在手里，又看了看林颐，火光照亮他的侧脸，依旧是艳绝无双，有那么一刹那的错觉他觉得眼前的人还是那个雪妃，不自主地脱口一个词：“雪儿。”

听到这个词林颐身体震了震，但也只是笑了笑，说：“大皇子。”一如在皇宫中。

又是半晌沉默，还是寻叙先开口：“这是什么东西。”

“你看了就知道，总之会有用的，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清不楚，有些话也不必说出来。”林颐偏过了头去看向那根蜡烛。

“对了，”寻叙拉开了一些距离道，“今天的榜文你看到了吗？我想去。”

猛然间，林颐转过了头看向寻叙，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中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看的寻叙只能自顾自将话接下去：“也许有好处也说不定。”

林颐没有多问，在以前他们也不曾有什么多问过对方，因为他们都太了解对方，最后他只说了一句：“一路平安，有朝一日……”

直到林颐离开这个院子，寻叙都没有听到那句有朝一日后面林颐要说的会说的是什么，他吹熄了烛火，也离开了这间院子，想到口袋中的钥匙，觉得可笑，以后还用得上吗？

——卷一·完——